第21章 白峰
白峰回眸,只見莫染緊抱着昏迷過去的顧君墨,白峰給顧君墨把了一下脈,道:“傷得太重了,得回去。”他說着蹲下背起顧君墨。
從顧君墨剛才那句師父當中,莫染就能感覺得到眼前的人并不一般,莫染起身,雙手抱拳,道:“多謝大人救命之恩。”
白峰歪過頭,笑着道:“不必多謝,我也是為了救我徒弟。”他說着從衣袍內掏出一張符,“不過為了救你們還得花我兩張傳送符,真當是有些浪費了。”
兩指夾着傳送符立在前方,白峰輕聲念着不知名咒語,傳送符“唰”地燃燒起來,周圍揚起風,耀眼的光刺得莫染雙眼發疼,他擡手擋住光芒,而下一刻,光芒消失,他們已然到達了一有些偏僻深山之中。
“小莫染,快點來幫我。”白峰背着顧君墨進入房屋內,招呼莫染。
莫染一驚,快步跟上,問道:“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他開始莫名對眼前這個男人感到警惕。
“不為什麽啊。”白峰把顧君墨扶到床上,讓顧君墨躺下,又道:“只因為,我有看透一切的能力。”他的語氣一點也不像個成熟的大人,反而如同孩子一般,看上去還有點傻,和剛才與魏舞陽戰鬥的完全不是同一個人。
“而且……”白峰回過頭,對莫染道:“你被驅趕了,只因生在皇家,還要和手足兄弟互相殘殺,我看得到你很難過。”
“你……”莫染臉色一怔,剛要問什麽又被白峰打斷:
“快,去後院給我摘一些蒲林來。”
白峰揮手。
莫染只得作罷,進後院摘了些藥草,交給白峰。腦中再次回憶起白峰剛才意味深長的話。
只見蒲林在白峰手中頓時化作粉末,他細細地撒在了顧君墨額間,白峰道:“好了,明日這傷便會恢複正常。”
“蒲林本只是活血化瘀所用,這樣做有什麽用?”莫染很不解,緊接着便感覺自己額頭又被重重彈了一下,“唉!”莫染捂住額頭,疼到差點憋出眼淚。
“你這小孩果真傻,你以為這是普通蒲林嗎,這是佛蒲林,有快速治愈功效,我光是種它就用了二十年,如今給我徒弟用了我心也夠疼的。”白峰展開扇子,朝莫染翻了個白眼,便用扇子輕輕給自己扇風。
莫染後退一大步,瞥見床上顧君墨緊蹙的眉,忽然想起之前那位名叫魏舞陽的男人,似乎與顧君墨以及白峰有什麽冤仇,莫染擡頭問白峰:“那個叫魏舞陽的,你們很早以前認識嗎?”
白峰聽見這個詞,不再像之前一樣笑,他嘆了口氣,回眸看着顧君墨,道:“魏舞陽曾經是君墨的師兄,我徒弟。”
“那怎麽……”
“我最初撿回魏舞陽時,他還是個和乞丐搶飯的孤兒,或許因為過早經歷苦痛,他的性情實在過于殘忍,于是我教他武功,并且讓他學會忍耐,他都做得很好。
多年以後,我将君墨帶回,從那時起,他的性情變了,又回到最初見到他時的模樣,常常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搶劫,縱火,我也因此常常指責他,但最後一次,他殺了人,于是我将他逐出師門。
再後來我不方便照顧君墨,于是把他送去了道觀之內,那一次,魏舞陽便火燒道觀,卻反将自己燒死于內,至于後來發生了什麽,我也不知,只知道魏舞陽是吸食了妖氣才得以重生,現在的他,既不是人,也不是妖。”
白峰說着,坐到了顧君墨身邊,用手拂過顧君墨的發絲,道:“顧君墨這一生不平坦,也算是苦了他了。”捋過幾縷發絲之後,又道:“小莫染,明日陪我下棋吧。”
“為何?”
“當是報答我救了你們不行嗎?這麽多年了我都是一個人生活,也怪寂寞的。”白峰道。
夜深人靜。
洛離出發将近一日,卻始終也找不到顧君墨,他身上的氣息被那月狐掩蓋,很可能這幾日都無法找到那人了。
洛離靠在樹幹上休息,已經打算在此度過一夜,月光下,那雙狐耳看上去越發明顯。
“君墨……”洛離靠在樹幹上捂着那破碎的玉佩,喃喃。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那玉佩上還殘存着顧君墨一絲一毫的氣息。
……
窗外鳥鳴,叽叽喳喳,把顧君墨吵醒,顧君墨微睜開雙眼,身上沒有了昨日的疼痛,摸了一把,發覺身上的傷口全部消失不見,這場景讓顧君墨想起第一次被救回月狐之地。
顧君墨環顧四周,感覺旁邊的白牆黑瓦很是眼熟,卻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正在這時,白峰捧着碗粥,推門而入,“君墨可算醒了啊。”他雖然笑着,但是顧君墨卻覺得背後發麻。
白峰把粥放在桌邊,聽見顧君墨弱弱道:“師父……這兒是?”
本想忍耐的白峰瞬間按捺不住了,上前用手指戳顧君墨額頭,大聲道:“在外面游蕩這麽多年,連你師父家都忘了是不是!我為了救你先是用了兩張傳送符又摘了好幾片佛蒲林,你這孽徒!我早晚得被你氣死!”
“師……師父!我錯了我錯了!”顧君墨抱住自己往後靠,直到白峰不再戳他以後他才慢慢地擡起頭。
白峰雖說已是而立之年,卻依舊像個小孩一樣喜歡胡鬧,這就是顧君墨最怕他的地方,有時候能被這脾氣怪異的師父折騰個半死。
“氣死我了!”白峰深吸一口氣,“要不是你帶回來那個叫莫染的小孩還挺有意思,那些東西我就不算你錢了。”
“诶?”顧君墨感到很是奇怪,按理說白峰是不會就這麽輕易地放過顧君墨,果然,下一刻,顧君墨便聽見白峰笑着道:
“既然這次我救了你的命,那麽你便拿你最珍貴的東西來換吧。”那把扇子再次擋住了白峰充滿笑意的臉。
顧君墨無奈地回答:“師父,你也知我沒有什麽東西可以給您,如果一定要的話,我願意将回清劍歸還與您。”
然而白峰依舊笑着,“不,你最珍貴的不是這些,但不是現在拿走它,等時機到了,我自然會取走它。”
白峰意味不明,他起身将桌邊的粥遞給顧君墨,“吃完這些就出來吧,失去內力對一名劍客來說确實痛苦,不過以你現在再練還是有可能恢複到從前。”
顧君墨接過粥,看着白峰離開,腦海裏閃過昨夜見到魏舞陽的幾個片段,苦笑了一下。
也許他一直都很惹人嫌,小時候被哥哥厭惡,被抄家之後遇到白峰,卻被身為師兄的魏舞陽所讨厭,好像,除了父母以及白峰以外,便再沒有更多對自己真心好過的人。
還有……洛離。
顧君墨一怔,那個柔軟的吻似乎還印在嘴唇上,他發覺耳朵頓時熱了起來,連一直都不曾有過變化的臉此刻卻變得非常燙,顧君墨害怕自己這個奇怪的表現。
門外,白峰似乎感覺到顧君墨的波動,他很是欣慰地笑道:“哎呀,我的君墨動情了呢。”
顧君墨吃完粥出來時,只見白峰和莫染居然坐在門外石桌旁下着棋,見到顧君墨,白峰将回清劍扔了過去,顧君墨接過,只聽白峰一邊下着棋,一邊道:“今日你可去樹林深處練劍,別打擾我和小莫染下棋。”
莫染不好意思,起身道:“我還是去陪君墨哥哥吧……”
“昨晚我已經疏通了你的筋脈,不會再像從前那般出現脈路堵塞,這次你可以放心修煉。”白峰攔住莫染,自顧自說道。
顧君墨微笑,抱拳,就像多年前一樣恭恭敬敬地對白峰道:“是!”
再次回到這片熟悉的樹林之中,顧君墨緊握住手中的劍,風起,吹落了無數樹葉,顧君墨深吸一口氣,運起內力,提劍一揮,無數飄落樹葉在這一劈下化作細碎,沾落在顧君墨肩上。
“果然還是不行呢。”顧君墨蹙眉。
經脈疏通,然而他的功力也近廢,現在等于說是從頭開始,且現在沒有任何一個可以和他一起練功的人,按照這樣下去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真正恢複到從前。
顧君墨想着,點劍而起,那抹白影踩着飄落的樹葉疾行,手指捏了個劍決,回清劍泛出細微的光,顧君墨朝着眼前的樹幹一劍砍去,樹枝輕輕顫着,樹葉翩跹飄落,而那棵樹的樹幹上只留下了一道極深的劍痕。
經過這一擊,顧君墨摸清楚自己的功力了,頂多也只恢複了一成功力,這意味着他得花更久時間才能恢複。
從早晨到夜晚,顧君墨執着于提升內力,在樹林中練劍,将自己折騰得筋疲力盡,直到白峰來到這兒,顧君墨才喘着氣停下。
“今日練得夠多了,明日再來吧。”白峰顧盼一片狼藉的樹林,“想當年你也沒像今日這般用功。”
“師父……”顧君墨聲音微喘,“您說,我要是一直像今日這般努力,我的內力需要多久才能恢複到從前?”
白峰無奈,背過身,道:“這些事是急不來的,是你的永遠都不會消失,你的功力究竟能恢複幾成也是得聽天由命。”
“聽天由命……嗎?”白峰聽得出顧君墨心中有不甘,他搖頭往回走,顧君墨快步跟上。
“以你現在努力程度估計用不了半月也能恢複三成,但只怕你的身體承受不住。”
“不會的,我可以。”顧君墨回答,“而且……我還在尋找一個東西,因為我得把那東西還給那人。”
“是狐念嗎?”白峰不假思索問。
顧君墨露出詫異,問:“您怎麽……”
“你的心思,身為師父我又怎麽不懂,我見你時,你身上的氣息被掩蓋住了,能做到這點的只有月狐。”白峰道,“而且近幾日京城多了一股奇藝的妖力,我想那便是狐念吧。”
“您是說……狐念就在京城之內?”顧君墨問。
白峰答:“狐念确實在京城之中,不過拿着它的人不是一般人,很可能,他會給你下個套等着你鑽,近幾日先不要想着狐念,好好修煉。”
“可是……”
“沒有可是,以你這副功力想搶都搶不回來。”
二人說着,已回到了白峰的住所,之前還坐在石桌旁鑽研棋盤的莫染卻不見了蹤影,顧君墨不由得感到擔心,“莫染!”他叫道,卻沒有人回應。
“小莫染不見了,你去找他吧。”白峰伸了個懶腰,“我先休息。”語畢,他便進了屋子,似乎對莫染是漠不關心。
顧君墨皺眉,重新進入樹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