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少年
洛離面露詫異,望向長老,後者嘆了口氣,道:“千年前,月狐很強大,但是那時并沒有狐念,我不過是只年紀極小的狐妖,我們都生活在一山上,芊奕大人就是月狐一族的首領,也就是現在的狐妖之王,我從未見過他笑,甚至不曾見他說過一句話。
我聽長輩們讨論,芊奕大人出生時父母皆死于意外,于是他便被視作災星,但因為靈力強大,只用五十年就修得人形,并且靠着極強妖力打敗當時的首領,成為衆多妖聞風喪膽的對象。
因為他從不茍言笑,且無人理解他的痛苦,所以芊奕大人沒有任何朋友,那些聽從他的月狐也不過是畏懼他罷了,可以說,芊奕大人,很孤獨。
一日,一青年在山間迷路,誤闖入月狐之地,被擒,那時我見到他已是奄奄一息的狀态,首領沒有殺他,而是選擇救他。
青年醒來,對芊奕大人很是感激,以自己最珍貴的寶劍作為報答,送給了芊奕大人,那是芊奕大人收到的第一份禮物,從那日起,我便見芊奕大人腰間總會佩戴着青年送他的劍。
再後來,青年頻繁來到月狐之地,邀芊奕大人游山玩水,月狐那時因極為強大而過得逍遙自在,自然不會在意首領的離開,将近一月,首領都和青年結伴出行,也許正是因為如此,他們一人一妖就此相戀,芊奕大人每日便會盼望着青年的到來,并且衆月狐也很是支持這份跨族之戀。
幾年後,青年中了舉人,進入朝廷效力,來到山間次數少了許多,但是芊奕大人還是每日盼望着他的到來,每當青年到來,芊奕大人才會真正地開心,雖然從未見他笑過,但是僅靠着眼神便能看出愛慕之情。
幾年過去,青年逐漸成熟,性情也漸漸改變,不再像從前那般單純熱情,回到山間次數更是越來越少,最後一次,青年回到山中,僅僅只是為了告別芊奕大人,加入到戰争之中。
五年下來,青年再也沒有回來過,然而芊奕大人卻日複一日等待着心上人,那把劍也一直沒有離過芊奕大人的身,被精心保護。
最後一次見到青年,是他帶着衆多軍隊讨伐月狐,芊奕大人怎麽也沒想到,他一直盼望的人此刻卻為了功名利祿與他人成婚,并且要置月狐于死地。
月狐一族因突如其來的進攻而損失慘重,紛紛逃竄,我那時沒能逃走,就躲在了碎石之後,看到青年與芊奕大人對峙。
芊奕大人始終無法對青年下手,被青年重傷,因為受到背叛以及悲憤的痛苦,芊奕大人痛苦地落下一滴血淚,而那血淚便是狐念。
青年不斷嘲笑芊奕大人,并且拔出那支被芊奕大人佩戴在身邊從不離身的劍,用此劍,親手刺穿了芊奕大人的胸膛,芊奕大人将死,有月狐想要殺了青年,便趁着青年不注意攻擊他,卻被芊奕大人擋下。
而芊奕大人臨死前,最後一次親吻了青年,魂滅。”
洛離安靜地聽完了長老訴說的故事,握緊雙拳。
長老平靜地說:“現在,你知道,為什麽我不想讓月狐和凡人接觸嗎?”
洛離道:“他,不是那樣的人,我相信他。”
“縱使你相信那個凡人,但你身為萬人之上的狐妖之王,竟然就為了那個所謂的凡人,将狐王這個重要位子随手拱讓給了別人,就算淩是你弟弟,但這個做法也讓月狐喪失最大的保護者。”
“長老大人,我自知我不是個賢明君王,哪怕過去這麽多年,我心中依然只有那個人,讓我為王,不過是利用我強大的妖力,保護着月狐一族。”洛離冷靜地說着。
長老的臉色已然很難看,不管怎麽說,長輩所認識的,哪怕只是片面,也會被以一概全。
“那麽你的意思是,對月狐一族不管不顧了嗎!”
洛離閉上眼,嘆氣,然後直身而跪,道:“這一切本就是我的錯,愛上凡人,放棄王位,對于月狐來說可能是一件很傻的事,但是,我心甘情願。”
語畢,洛離在地上磕了一個頭,又道:“這一拜,是為了感謝長老大人多年以來待我如同親骨,但這一次,我不得不讓長老大人失望了。”
洛離是長老從小看到大,一直最信任的月狐,相信有一天他能夠讓月狐再也不懼怕一切,但……他卻終究敗給了兒女情長。
“長老大人。”洛離擡頭,“雖然我不知芊奕大人曾經的痛苦,但我深知,顧君墨絕不會是那樣的人,他本性并不壞。”
面對洛離的堅定,長老嘆了口氣,“既然你已經這般确定了,那麽,我也不攔你了,你願意去找他便去吧,只希望那凡人不要像千年前的青年一般。”
長老無奈,揮手讓洛離褪下,看到洛離起身,恭敬地離開後,他才擡眸,面對石壁上那個血紅的名字,他道:“芊奕大人,您的屍首,究竟被那人帶向何處……”長老閉上眼,深深地嘆息。
帝王本就無心,若心縛,命必付。
……
夜幕降臨,顧君墨背上的少年總算醒來,發覺身下有一個人後,兩條耷拉着的腿晃動掙紮了兩下。
“別動,你的傷還未好。”顧君墨撐起身子,感覺手臂有些麻木了,“現在感覺如何?”他問。
“好……好多了。”長時間口幹舌燥,少年的聲線有些沙啞,“我……可以下來走……”他試圖從顧君墨背上下來。
然而顧君墨更是用力按住少年的腿,道:“不行,你腰腹傷得太重,還是別走路為好,否則扯到傷口你就要成廢人了。”
少年一聽,便不再掙紮了。
“你那樣子看似被追殺了,這荒郊野嶺的,你家在哪?我可以送你回去。”顧君墨道。
背上的少年一愣,苦笑道:“我沒有家了……”
顧君墨一聽,自覺自己戳了少年痛楚,便不再說話了。
“那個……你去哪裏?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少年怯怯地問,似乎又怕顧君墨不同意,又道:“我叫莫染,多謝救命之恩,我不會給您帶來麻煩的,所以……”
“我去找我師父。”顧君墨回答,“假如你要和我一起,那我也不會介意。”
面對顧君墨爽快的答應,莫染開心地笑了一聲,扯到了腹部傷口,又輕聲呻吟。
“別急着開心,這一路上很可能危機四伏,很多人都想取了我的性命,假如你執意要在我身邊,可能會更加危險。”顧君墨這一盆冷水直接澆在了莫染頭上。
然而,短暫的擔憂之後,莫染卻又像是沒事了一樣笑道:“無妨,如今我已無家可歸,哪怕再危險也比我這樣好多了。”
莫染明明在笑,但顧君墨能感覺得到,他在強顏歡笑,無法想象這個孩子是如何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如此輕松,對他很是心疼。
“今日行路也很累了,前面不遠處似乎有家客棧,就在那休息一晚,明日繼續走。”顧君墨眼瞧着前方不遠處似乎有炊煙升起,絲絲縷縷倒不是很明顯。
“嗯……那……哥哥,你叫什麽呢?”莫染乖巧地問道。
顧君墨答:“顧君墨,我大約比你大一些,既然你要和我一起,那我也算你半個兄長吧。”
“嗯,顧君墨……诶?”莫染愣了一下,“顧君墨……是逍遙劍客那個顧君墨嗎?”
顧君墨身形一頓,答道:“嗯……不過我內力盡廢,早就不是什麽逍遙劍客了。”
只是感覺顧君墨不再像剛才那般輕松以後,莫染沒有再問為什麽了。
二人不知不覺間到達客棧,按理說,這偏僻的道路旁的客棧,一般十分冷清,然而這裏面卻很是熱鬧,似乎在舉行着什麽宴會。
不知為何,顧君墨覺得當他走進來時,好像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希望是錯覺吧。
客棧老板一見到人,便湊過來,“兩位客官也是來這赴宴的嗎?”他欲要給顧君墨指路時,顧君墨攔住了他。
“不了,我只想在此休息一晚罷了。”
客棧老板笑容一僵,随後又道:“原來如此,這邊請。”
被老板帶入三樓房間以後,顧君墨就感覺到這裏的不同,這房間布局實在太過于奇怪了,除了一張床和一扇窗以外,什麽都沒有,像這種客棧應該沒什麽人,但這裏卻被精心打掃過一番。
“老……”顧君墨轉過身,卻看見門瞬間被關上,月光從窗外照進黑暗的房間。
“這客棧有問題。”莫染一語道出了顧君墨的心聲。
顧君墨放下莫染,試圖去打開門,然而門已然被鎖住,門外是衆人的觥籌交錯聲。
“君墨哥哥,這下怎麽辦。”莫染問道。
顧君墨把衣袍內的血刃丢給了莫染,環顧四周,發覺只有窗戶有一道出口,“先試着從窗外出去,假如逃不出去就靜觀其變。”
顧君墨一邊說着一邊掀開窗簾,距離地面不短,以他這樣直接跳下去,不死也得殘廢。
“怎麽樣了?”莫染問。
“現在看是沒法直接跳下去,找一點稍微硬一點的布料看看能不能下去吧。”顧君墨說着環顧四周,但是——
周圍什麽都沒有。
就在這時,客棧老板打開了門,顧君墨下意識把莫染護到身後去,拔出佩劍。
“這兩個可是好不容易才等到的‘獵物’,三位大人請慢用。”客棧老板笑得美滋滋,然後關上門。
顧君墨見到眼前這三人,無一不是虎背熊腰,面露淫笑,這時候,他才意識到,他們這三個人究竟要做什麽。
為首的男人先是注意到顧君墨身後的莫染,他指着莫染,道:“這個人,我要了,另外一個你們分了吧。”
“大哥你這可就不仗義了,怎麽能讓你獨享呢?”男人身後另一個臉上帶着一道疤的男人先是上前,試圖扯開顧君墨,然而顧君墨擡腳便在他褲裆上狠踹一腳,又一個側踢将男人踢翻在地。
刀疤男人躺在地上哀嚎着,捂住下半身。
“你們誰敢動他。”顧君墨的眼神冷峻下來,盯着剩餘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