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她跳下去了, ”顧唯笙皺眉向濃霧缭繞的山崖下方看去,“陰氣很重,我總感覺底下藏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我聽到了水聲,]老白動了動耳朵,[要跳嗎?]
作為一只身手矯健且非同尋常的黑貓,老白表示這點高度根本不能成為它安全落地的阻礙。
“要跳嗎?”顧唯笙對樓逍轉述了老白的建議,“還是說你在上面等我?”
身為鬼魂想要跳到崖底自然不是難事, 盡管顧唯笙見過樓逍踩着符紙在天上飛的樣子,但這個高度對人類來說還是太過超綱了。
更何況這崖底簡直就是一個陰氣彙聚的邪地,這小天師要是真的下去了, 指不定還會把自己燒成什麽樣。
“跳啊,為什麽不跳?”樓逍挑眉,“若是能直接找到陰氣的源頭,我還能順手做完我的任務。”
顧唯笙笑道:“不怕***?”
樓逍大步走向懸崖的邊緣:“同樣的虧我不會傻乎乎地吃第二次, 而且……這次你不是也陪在我身邊嗎?”
他回頭沖顧唯笙露出一個挑釁的笑:“還是說鬼仙大人你膽小怕了不成?”
“怕個鬼,”顧唯笙上前一步拽着樓逍的手腕一躍而下, “我的字典裏還沒有怕這個字。”
樓逍毫不反抗地任由顧唯笙動作,他極自然地用另一只手扣住了顧唯笙的腰,看樣子完全沒有一點要使用符紙的意思。
雪松的香氣撲鼻而來,顧唯笙睫毛輕垂, 避開了樓逍帶着笑意的眼睛。
這小天師最近怎麽這麽愛黏他?
耳邊是呼嘯的風聲,急速下墜的兩人子彈一般狠狠地撞進了濃霧覆蓋下的森森陰氣中,顧唯笙用靈氣将樓逍完整地包裹起來,随後一個調轉讓兩人腳朝下安全地落了地。
潺潺的流水聲在兩人耳邊響起, 顧唯笙扒拉了一下某天師的爪子:“還不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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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師學着顧唯笙的樣子無辜眨眼:“我怕體內的業火會搗亂。”
顧唯笙:“……。”你這樣說你身邊的靈氣會哭的你知道嗎?
“喵!”跟着兩人跳下山崖的老白優雅地在顧唯笙旁邊的樹枝上着陸,看着樓逍和顧唯笙奇怪的姿勢,它一個趔趄差點栽下樹去——
誰能告訴它,它到底錯過了什麽樣神奇的展開?
“說笑的,”樓逍松手放人,“小心點,這附近有鐘家刻下的符篆。”
樓逍說的沒錯,這裏的确被刻滿了各種各樣符篆,與樓家老宅那些隐形的符篆相比,這些鮮紅的符篆看起來格外紮眼,若是有普通人誤入此地,怕是會以為自己闖進了哪個邪|教的遺址。
“鐘家真的是修道的?”顧唯笙打量着周圍的環境不可思議道,雖然整個崖底并沒有什麽異味,但顧唯笙還是一眼看出了那些繪制符篆的“顏料”是什麽。
是人血。
新鮮的人血。
只有現取現畫的人血才能有如此活躍的氣息,也只有被取血之人異常痛苦之時,這人血裏才能蘊含着如此濃郁的怨恨。
“當然,”樓逍肯定道,“大道三千,鐘家只是不走正道。”
“所以他們刻下這些符篆是為了什麽?”顧唯笙将老白抱回懷裏,“這些符篆年頭不少,又都是彙聚陰氣催生怨鬼的東西,難道說鐘家從幾年前就開始為幹掉你做準備了?”
“我還沒有那麽大的魅力,”樓逍搖頭,“不過按照鐘家的行事風格,十有八|九是為了利益。”
崖底并沒有那女鬼和郎秋玉的蹤跡,顧唯笙一邊和樓逍順着溪水向陰氣的源頭走去,一邊出聲問道:“我以為平山是傅家的財産?傅明勳這一路的表現太反常了。”
“這兩家合作也沒什麽奇怪的,”樓逍解釋道,“傅家那個半吊子水平,要是真想做點什麽,他們肯定要向正經的天師世家求援。”
求援?顧唯笙來了點興趣:“我記得你之前說傅家曾經求過樓家?”
“沒錯,”樓逍本不願提起陳年舊事,但一看到顧唯笙好奇的樣子,他便鬼使神差地說出了那段他并不想再回憶的過去,“顧唯笙,你聽說過養小鬼嗎?”
顧唯笙雖然不接觸天師圈子,但“養小鬼”這種普通人都聽過的事他自然不會不清楚。
養小鬼,顧名思義,就是要在家裏飼養一只冤死的小鬼供自己驅使,并以此求得轉運。
而作為被驅使的小鬼,它們将一生為飼主服務,永遠不得踏入輪回。
盡管養小鬼并不是什麽特別難的法術,但它過于陰損有傷功德,稍微正派一點的天師都不會接下這種委托。
見顧唯笙點了頭,樓逍便繼續道:“十幾年前,傅氏集團瀕臨破産,傅明勳的父親傅遠帶着一家人跪到我父親的門前來求一只小鬼,但我父親沒有答應。”
樓家本就是十分正派的天師世家,樓父會給出這樣一個回答顧唯笙并不奇怪,他偏頭看了看溪水邊綿延不斷的符篆:“看來最後接下這一單委托的是鐘家。”
“鐘家在天師圈裏可是出了名的來者不拒,”樓逍刻意加重了最後四個字的讀音,“我不知道鐘家到底給傅家弄了多少小鬼,但可以肯定的是傅家養了不止一只。”
“就在半年後,傅氏不僅擺脫了破産的威脅,甚至還一躍成為整個S市的商業巨頭。”
能讓傅氏集團發生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那絕對不僅僅是一只小鬼能做到的事情。
“不止一只?鐘家哪來這麽多小孩子的冤魂?”顧唯笙腳步一頓,“難道說,鐘家在人為‘制造’這種冤魂?”
“腦子轉的很快,”樓逍誇了顧唯笙一句,又順手握住顧唯笙的手腕繼續向前走,“這件事在圈子裏并不是什麽秘密,只是上一屆天師協會的會長和鐘家串通一氣,所以大部分世家都選擇了觀望。”
“但現在天師協會的會長是你,”顧唯笙左手一擡把老白送到了肩膀上,“看來你是帶頭斷了鐘家的財路,怪不得鐘家那麽想殺你。”
樓逍不置可否,他的确是帶頭給了鐘家一個不小的教訓,但他和對方的恩怨可不僅僅只有這麽簡單。
萬鬼噬身之仇,他總有一天會加倍還回去。
顧唯笙不知道樓逍此刻正在想些什麽,但他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對方周身不悅的氣息,業火的光影在樓逍身上隐隐約約的閃現,顧唯笙卻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今天我算是見識到什麽叫真正的‘火冒三丈’了,”顧唯笙抽出自己的手腕,然後又擡手拍了拍樓逍的頭,“消消氣,別再把自己真的燒着了。”
随着顧唯笙的動作,樓逍身上躁動的業火也乖乖地潛回了樓逍的體內,縮在顧唯笙肩頭的老白默默探出頭:[他還真像個陰晴不定的炸|彈。]
上一秒還情緒正常有說有笑,下一秒就業火四溢差點***,見識過幾次這種操作後,老白不得不開始質疑起樓逍的精神問題來。
[其實他表面上裝的挺好的,]顧唯笙客觀道,[只是業火這東西實在太過敏銳。]
業火就像是一個最智能靈敏的情緒監控器,作為紅蓮業火的宿主,樓逍只要稍微冒出一點負面情緒,等待他的就會是無盡的痛苦。
長期這樣被迫“正面積極”的活着,樓逍到現在還沒有長歪已經稱得上是奇跡了。
兩人身旁的溫度不斷降低,嘩啦啦的流水聲不再,那條為兩人引路的小溪上也漸漸結上了一層薄薄的冰。
水霧彌漫,顧唯笙豎起鬼瞳,發現了一個被隐藏在濃霧後的山洞。
濃郁到粘稠的陰氣正以溪水為依托源源不斷地從山洞中流出,老白動了動鼻子,居然從中聞到了一絲熟悉的味道。
[是龍氣!]老白激動地用爪子踩了踩顧唯笙的肩膀,随後它又十分不解地摸了摸胡子,[不過這龍氣怎麽這麽邪性?]
“龍氣?”顧唯笙訝異道,“你确定?”
[當然确定,]老白伸出爪子保證道,[這種味道白爺我是絕對不會聞錯的。]
“蠢貓說這裏有龍氣?”樓逍玩味地勾起嘴角,“看來鐘家這次玩的夠大,我們去看看。”
有靈氣和業火開路,兩人很快便穿過濃霧到達了山洞門口。
陰風陣陣,數不清的半透明魂魄正密密麻麻地附在一座高大的雕像上啃食着什麽。
吞咽聲,呓語聲,低泣聲……
亡靈們的竊竊私語在兩人踏入山洞的一刻驟然停止,它們猛地擡頭看向洞口,目光不善地打量着這兩個突然到訪的不速之客。
這種情景……
看着眼前那無數張染血的嘴巴,樓逍不受控制地燃起了業火。
鬼這種存在,該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