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生生不息·壹
這個春節假期,對于顧昭凜家中的三人來說還真發生了不少事情。
例如顧昭凜也加薪了;鄒城君拍攝的《活着的人》上映,口碑極佳,也收獲了很不錯的票房;顧昭凜的《千古》劇本被仙山娛樂采用,正在籌備拍攝。這一家人都在朝着好的方向發展。
春節長假之後,《滄海賦》第N次恢複拍攝,從演員到導演,從劇務到編劇,大家都真切地期望着這次好似每次開拍都會遇上問題的劇組能順順利利地結束拍攝,畢竟他們可不想真的再等上十四年。
鄒城君先生又去了江南那邊兒,家中只剩下顧昭淩兄弟倆,顧昭淩主動承擔起了家務,他們兄弟倆基本上好幾天見不着一面,但又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倒也沒覺出什麽不妥。
時間過得很快,兩個多月就這麽過去了。
最近顧昭凜他們單位組織員工集體旅行,每個員工可以帶上一位家屬。這轉眼到了開春兒的時候,冬城這邊兒還看不到綠芽呢,但是他們旅行的目的地海城四季如春,這會兒已經能看到百花争豔了。
顧昭凜本來不想跟那麽多人去外面遭罪的,難得的假期他很想宅在家裏不出門了,但他唯一可以攜帶的家屬——顧昭淩非常想去,美其名曰:踏青找靈感。
顧昭淩手裏的老劇本不少,都是他上學期間寫的未完成作品,他趁着住院那幾年休息時間将它們完成了。
在《千古》被采納後,他陸續将那些劇本也投了出去,如今正在等待回複。據說仙山集團旗下的仙山娛樂想要跟他長期合作,所以顧昭淩也在籌備新的作品,他說這次出門兒就當是尋找新靈感了。
顧昭凜想想,覺得自己确實太缺乏運動,去呼吸呼吸新鮮空氣也好,就答應了。
公司旅行團在一個晴朗的周末清晨出發了,一行人經歷了五個多小時的飛行,終于抵達了海城。此時正是海城午後,這座城市的節奏很慢,好像人們的生活也很悠閑,是個令人心情舒暢的地方。
在一下午的觀光後,一行人也開始向公司定好的住處前進,他們這趟旅行的落腳地遠離這喧嚣的都市,更靠近海岸線,也更靠近寧靜祥和。
這是個建造在山崖上的小漁村,在色彩明麗鮮豔的小屋與黑色的山崖之下,是夾雜着腥鹹味兒的海水。
海浪不知疲倦地沖刷着海岸,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小漁村本來不是建在距離海岸線這麽近的地方,只是随着幾年來海水越長越高,吞沒了原本的海岸,在看似平靜的海面之下,大海也在掙紮着讓自己變得越來越強大呢。
每到黃昏,漁村的小孩子們都會趴在岸邊的欄杆上望着海天相連之處,等待着載着他們父母兄姐的漁船平安歸來。
小漁村的建設還是挺好的,雖然看上去這裏的房屋有些破舊,但是房子裏的設施都是嶄新的,旅游團衆人分批住進了兩家相當具有當地特色的招待所。
漁村的人們熱情淳樸,近年來他們大部分人靠着旅游業帶動的經濟吃飯,出海捕魚的人少了,但人們身上常年勞作、與大自然競争的痕跡并沒有消失,也成了他們辛勤的證明。
顧昭淩兄弟倆被分到一個房間,也許是入鄉随俗,他們也随着漁村裏人們的作息時間一樣早早就睡了。
午夜時分,海浪拍打着礁石的聲音進入人們的夢中。
顧昭淩在夢中好像見到了什麽不好的東西,猛地睜開了眼睛,他發現自己冷汗直冒,卻忘記了夢境的內容。他悄悄下了床,搖醒了睡在隔壁床的顧昭凜:“凜哥,你有沒有聽到有人在哭。”
“別鬧,快去睡吧。”顧昭凜同志則表示自己從小到大就是被自家弟弟這麽吓大的,完全不在意顧昭淩小朋友的惡作劇。他這一天實在太累了,下意識翻了個身,準備繼續睡覺。
可是下一刻,窗外開始吵鬧起來,好像還真的有誰在哭,那還是個小孩兒的聲音,而大人們也在議論紛紛,不知在讨論些什麽。
顧昭凜被吵的完全沒了睡意,他瞅見自家弟弟正扒在窗戶邊兒下外看,就問道:“這是怎麽了?”
顧昭淩搖頭:“不知道,天還沒亮呢,外頭都沒多少光,我也看不清楚。”
漸漸的,外面的喧鬧聲更大了,村民們好像看到了什麽令他們恐懼的東西,有幾個小孩兒與婦女發出了驚叫。
顧昭淩拿起外套就往外走,還順便兒把自家哥哥的衣服也丢到了人家床上:“走啊,出去看看。”
顧昭凜:“……”
被這喧鬧聲吵醒的顯然不僅是顧家兄弟倆,旅行團的大家基本上都出來了。漁村的村民們也沒有阻攔的意思,或者說,他們以及顧不上這幾個外鄉人了。
村中夜間燈光昏暗,村民們為了照明,紛紛拿出了老舊的煤油燈、手電筒,甚至還有人舉着火把就過來了。
這冷光與火把的光照在人們身上、臉上,将人的影子拉得老長,白天那其樂融融的氣息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說不出來的詭異氛圍。
顧昭淩向人群聚集處走去,那裏三層外三曾地圍的人太多了,他個頭本來就小,這樣一來更是什麽都看不見了。
正在這時,被圍在中間的不知什麽東西發出了嗚咽聲,這聲音不大,卻讓在場的所有人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被這聲音一吓,人們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幾步,人群一散,顧昭淩也終于看清了那被圍着的究竟是什麽。
只見一張草席上躺着個渾身濕漉漉的人,這人像是被海水泡了好幾天,渾身上下腫脹的厲害,身上還沒一塊兒有血色的皮膚。偏偏這蒼白的、腫脹的、幾乎可以說不成人形的東西,嘴裏不斷有嗚咽聲傳來。
那張變形的嘴一張一合,聲帶好像退化成了只能發出嬰兒般啼哭的樣子,但令人們最為震驚的,就是這樣完全不像是正常人能接受的東西居然是活的!
這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淩晨,小漁村的小警察在巡邏的時候發現村中央好像多出了什麽東西,他打手電一照,吓得險些失禁。
手電筒的冷光打在了一個白花花的物體上面,那被扔到村裏的東西是個半人不人、半鬼不鬼的玩意兒,這東西像是被海水泡了三四天的屍體,卻還是有呼吸的,還會發出嬰兒一般尖銳的哭聲。
村民們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紛紛跑出家門圍觀,在看到那東西的一瞬間,他們只覺得渾身上下汗毛倒豎。
但是,這東西沒過多久就被人帶走了。帶走那東西的,是十來個看上去訓練有素的人,各個穿着白大褂,帶着白口罩,還有穿着警服的人陪同。人們紛紛猜測,那詭異的玩意兒會不會是從哪個機密研究所實驗室跑出來的。
霖水灣漁村發現未知生物的事情最終被封鎖了,就連拍下了怪物照片的人,都發覺自己手機裏的相片莫名其妙就沒了。
天大亮之後,又有十來個人來到了小漁村,他們自稱是政/府的人,來安撫人民情緒的。順便給大家上上教育課,灌灌雞湯,讓大家知道奇異生物、妖魔鬼怪什麽的都是不存在的。
而顧家兄弟倆在這些人中看到了不是真實存在的妖魔鬼怪們的身影,其中就包括林先生和金女士。而這兩位也注意到了他們。
公司旅行團是比較自由的,顧家兄弟倆今天就脫隊了,他們被林先生邀請來到了海城一家比較有名的中餐館。
林先生說既然遇到了,就想跟昭淩談談劇本的問題,顧昭凜則是請示過後自己跟來的。
這一路上顧昭凜發現他家弟弟和這位林先生談的挺來的,和上次從浣梅縣回家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也不知道這倆人私下交流到什麽程度了,顧昭凜同志表示自己有點小緊張。
其實,公司旅行團今天的目的地就是各大海産市場,但是當他們聞到了從那詭異的東西身上發出的腐爛海鮮的惡臭之後,真的有一段時間不想吃海鮮了,顧家兄弟倆還挺感謝林先生的。
“沒想到在這兒也能遇見您啊。”顧昭淩想了想,搖搖頭,“真沒想到我在這兒也會遇見那種事兒啊,我覺得我的體質快趕上我老舅了。”
林恢一聽這話突然笑了:“好在你這兒還有我。”
顧昭凜看着林先生這笑容,一時間腦海裏巨浪翻騰,甚至忘記了動筷子。他心說,自個兒跟着過來是不是太多餘?但轉念一想,他可得看着點兒自家弟弟,不能讓昭淩随随便便就被拐跑的。
菜上齊了,海城最出名的除了海灘、海鮮以外,就是這精致的菜肴,各種香味混合在一起,令人食指大動。
飯桌上出奇的安靜,顧昭凜是完全不敢出聲兒,林先生是習慣食不言寝不語。顧昭淩決心打破這個沉默,他放下筷子問道:“林先生,您知道漁村裏那被帶走的東西是什麽嗎?”
林恢也放下了筷子:“那是一位地仙,掌管霖水灣方圓十裏的海域與陸地。”
“你說什麽?”顧昭凜險些拍案而起,“那玩意兒居然是地仙?一個神仙是怎麽把自己搞成那副樣子的。”那慘白慘白的膚色與痛苦的哭泣聲還在他腦子裏來回亂竄。
林恢答道:“她是霖水灣的水神,活了三百多年,其中有兩百多年都沒有人供奉。”
“我記得海城也是改革開放之後新建起來的吧,尤其是霖水灣那一片兒。在此之前,這裏确實沒有這麽多人。”顧昭淩道,“現在的人們又不像以前那麽信神了,她可能從出生開始就沒有多少人信奉吧。”
“是的。現在靈氣又稀薄,她無法修行,壽命短暫,生不逢時啊!”林恢嘆氣,“也正是因為如此,她選擇與邪修合作,企圖再次打開太虛神殿通往人間的大門。”
顧昭淩不解:“開那扇門做什麽?”
“地仙除了誕生時要到太虛神殿登記以外,基本上一輩子也不會有再次去神殿的機會。但是天神則一輩子不會問人間事,卻依舊享受着人間的香火供奉。”林恢面色如常,但語氣比平常更為嚴肅,“恰逢太虛神殿大劫已過兩千年,邪修猜測天神已經死的差不多了,所以這些年來一直致力于策反地仙,攻打神殿。”
事實上,這件事他們早有察覺,只是從三年前才開始嚴肅對待這個問題。不到一定地步,他們是不會願意相信昔日并肩戰鬥的夥伴反水的。
“其實我也能理解啦,畢竟自己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幹了那麽多年,結果卻被人忘了個徹底,這換誰也不樂意呀。”顧昭淩雙手拄着下巴,“但如果換做我的話,我倒是更不樂意反水,反正是一死,為什麽還要讓自己落下罵名呢?哦對了,所以……她到底是怎麽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的?”
顧昭凜:“……”果然還是比較在意這種事兒啊喂!
“具體是什麽情況我們也不知道。但根據我們的猜測,她可能是某種邪術的試驗品。”林恢道,“我們發現霖水灣不對勁也是在最近,因為按照勘查和預測,霖水灣水神早就該徹底失去靈力,唯一能讓她活下來的辦法就是通過其他途徑獲得信仰。但是,我們找她談過很多次,可她都拒絕了,這就是我們懷疑她的原因。”
是啊,要是有能活下去的方法,誰樂意去死呢?
“那幫邪修也有意思,直接把她扔到她值班的地方去了。”顧昭淩注意到另一件事,“唉唉,您說可以通過其他途徑獲得信仰是怎麽回事?”林恢下意識說起了這件事。
林恢點頭:“現在的人們很多都不再相信神仙鬼怪了,但是他們會信仰其他的東西。”
顧昭淩又問:“例如?”
“金錢,愛情,英雄,名人。”林恢道,“最開始我們來到人間,不過是因為有仙山的山神即将消亡,而山下的小妖們從那些明星身上感覺到了信仰的力量,才決定照貓畫虎,讓山神也試試用這個方法獲得信仰。”
“這辦法還真是好啊,不僅活下來了,而且還把自己給推銷出去了。”顧昭淩想到了自己的師侄殷呈,當年殷呈小朋友誤打誤撞混進了娛樂圈,現在看起來也不錯。
“其實,我們也知道很多個寧願自己去死也不願意出來抛頭露面的山神水神。對于神仙來說,要卑躬屈膝地祈求別人信仰自己,真的比死還難。”林恢下意識說起了這件事。
當年,如果不是為了讓曾經養育他們的山神活下去,有仙山上的妖魔鬼怪們也不會下山去幹那些吃力不讨好的活。
當時人間的建設還沒有現在這麽好,很多妖怪下山後甚至吃不飽飯,在條款的制約下,他們又不能使用法術,有些曾經令人聞風喪膽的大妖甚至過着連普通凡人都不如的生活。
他們下山的時候也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主戰力們都離開了,而有仙山上也需要留人鎮守。
本來,大家都覺得常常在人間游走的秦意寧會帶領山下的妖魔鬼怪們奔小康,誰也沒想到他卻留在了山上,還把自出生以來就沒離開過有仙山附近二十裏地的林先生派去了人間。
秦意寧留下的理由,就是深知自己無法做到對人賣笑,生怕惹出亂子。這理由,擱現在聽起來好像挺可笑的,但林先生卻是一直理解的,他看過神仙們是如何接受凡人叩拜,也無法想象神仙該如何在凡人面前放下自尊。
“昭淩,除了劇本以外,我還想拜托你一件事兒。”林恢忽然說道,“可以和我見個人嗎?”
顧昭凜:“……”這麽鄭重的語氣,一般都是用來見家長的吧喂!
顧昭淩則豪無所覺,并表示完全可以去見。他也知道,林先生跟他們說了這麽多,自然不會只是閑聊而已。
林恢掏出手機,在電話裏簡單的交代了兩句,不一會兒,從門外走進來一個人。那是個看起來在二十七八歲的男人,衣着打扮相當時尚,還帶着一副墨鏡。
顧昭淩一眼就認出了這人是誰:“你你……你不是那個誰誰誰,就是演霸道總裁的那個誰誰誰嗎,我師父可是最喜歡看你演的電視劇啦。”
他那三位師父雖然性格迥異,而且經常為了一點兒小事就吵起來,也是有一個共同愛好的,那就是看眼前這位主演的各類電視劇。
顧昭淩也曾被師父們拉去看電視,對眼前這位印象頗深,這人好像經常演一些霸道總裁、霸道王爺之類的角色,出道五六年了,卻一直火不起來,好像就沒有什麽正經劇組找他。顧昭淩尤其不理解他師父們為啥就這麽稀罕這人,但所謂愛屋及烏,他對這人也有些好感。
來人摘下墨鏡,笑着跟衆人打了招呼,随後自我介紹道:“我的名字叫紀鄰晨。”
林先生補充道:“他是南岱山的山神。”
“你還有兼職啊?”顧昭淩激動地站了起來,還從包裏掏出了三張空白的黃符紙,舉在胸前,“紀先生,請問可以給我三張簽名嗎?”
“當然可以。”紀鄰晨接過符紙,拿出随身攜帶的馬克筆在上面簽了名,笑容溫和,“我們整個南岱山以後可全都指望着顧先生您啦。”
作者有話要說: 那那那個,今天終于會找後臺的各種列表,感謝親愛的張早更的手榴彈;感謝親愛的小落落、白兔子澆灌的營養液,真的非常感謝大家的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