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14)
,這片建築物記載了周鶴青的成長,而如今千百個周鶴青交疊在一起,他們穿越時光、穿過苦難來到他的面前。
只是這樣想想,閃亮就幸福得像要落淚。
他在花園裏坐了很久,夜色茫茫并無星耀,可他卻就這樣坐了很久很久。直到燈火漸漸熄滅,他才慢吞吞地走回去。
後來聽前臺說他出去不久後,有位先生來找過他,想必是周鶴青,但等他回房再給周鶴青打電話的時候,對方又不接了。
他是不是生氣了呢?
抱着這樣的擔憂徐閃亮晚上睡得也不太安穩,隔天早上醒來便覺得頭重腳輕,腦袋暈暈的,喉嚨也痛得要死,他躺在床上吸吸鼻子,後知後覺發現大半夜發神經出去吹風果真要不得。
實在是……太掃興了。
他迷迷糊糊又睡了會,再醒過來的時候,額頭上已經搭了條溫毛巾,周鶴青靠坐在床頭,手上拿了本書正聚精會神地看着。
閃亮眨了眨眼,把腦袋蹭過去,在滿是周鶴青味道的衣服上蹭了兩下,才仰頭露出讨好的笑。
周鶴青見他醒來,只扭過頭來瞥了他一眼又把頭轉回去了,順便把臉拉得老長,一副老大不高興的樣子。閃亮就蹭過去,勾着腦袋往周鶴青懷裏拱,非要把頭枕在人家大腿上,因為亂折騰,掖好的被子空了一塊露出他的背來,冷空氣鑽進去激得他打了個寒顫。
就聽周鶴青不耐煩地“啧”了一聲,把書合上,又扭過來給他重新把被子掖好。
閃亮嘿嘿一笑,很有些得寸進尺,故意用可憐巴巴地聲音小聲講:“要抱抱。”
他本就生得好看,杏仁眼兒大又圓,眼底黑白分明清澈無比,裏面飽含了太多的情深意切,只不過看了片刻,周鶴青就率先敗下陣來,他認命似地把書放下,連被子帶人一起都裹緊自己懷裏。他紅了臉,害怕被閃亮發現,就藏在被子後頭悶聲道:“這樣可以了嗎?”
這舉動太過溫柔煽情,以至于徐閃亮也連帶着紅了臉,小小聲道:“嗯。”
明明更讓人害臊的事情他們都做過了,可偏偏還像兩個剛談戀愛的純情小男生一樣。
他們沒說話,就這麽靜靜抱了會,過了會徐閃亮又動起來,像只不安分的樹袋熊在他的大樹身上尋找一個絕佳的位置。他仰起頭,眼巴巴去瞅周鶴青:“想做|愛。”
周鶴青呼吸一窒:“不行。”
閃亮噘嘴:“對你而言我已經沒有吸引力了嗎?”他說話還帶着濃厚的鼻音,有氣無力的樣子讓周鶴青覺得如果自己答應他了才真的是禽獸不如吧。
“不是。”周鶴青摸摸他的頭:“我可不希望你的病情加重。”
閃亮就爬起來:“可是聽說生病發燒的人身體比常人要熱,很舒服……你……”
周鶴青拍了他腦袋一下:“少想點亂七八糟的,睡覺!”
不過一夜沒看着,這家夥就病了,周鶴青也就不太放心讓閃亮繼續一個人呆着,更何況,大過年的還要一個人也太可憐了。他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子,說服自己的母親,拉着徐閃亮去他家住了。
提着行李進門的那天,徐閃亮很緊張,尤然而生一種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悲壯感,不斷小聲念叨着:“我是徐閃亮,很感謝……”乍一聽是在準備自我介紹,其實實在默背周鶴青幫他編的故事。
也不全算編的故事吧,說是他母親病故父親忙于事業,因此大過年的只能一個人很可憐,他母親在世的時候曾經幫過周鶴青很多忙,他們私底下關系很好,所以看能不能一起吃個年夜飯熱鬧熱鬧。
年長的女性總是對這樣身世凄苦的小孩格外憐惜,更何況他們又不是沒見過面,對于他的到來,周母很是歡迎。
親戚朋友間的年飯一般都定在春節前夕,所以大年夜的時候,周家一般也就母子二人,可今年不同,今年還會來一個“小朋友”。周母早早就出去買菜置辦,問周鶴青那位小朋友喜歡吃什麽的時候,周鶴青遲疑了一下,好像印象裏不論自己做了什麽,徐閃亮永遠一副“好吃好吃好好吃”的樣子。
他不覺莞爾一笑:“都行。啊,幹煸雞翅膀,他喜歡這個。”
閃亮在大年三十登門拜訪,拎了大包小包的營養品保健品,周鶴青說其實沒必要買這些,畢竟過完年他們就要回去了。但是徐閃亮不樂意,他哆嗦着道:“不行不行,我一定要買,我不買我就緊張,我一緊張我就會亂說話,我亂說話……”
周鶴青把他的嘴巴捂住了,用嘴。
是一個有些纏綿甜蜜的吻,為了撫平小愛人的緊張,同樣也是為了自己。周鶴青簡直使勁了渾身解數,就差把閃亮就地按倒了。等到兩人氣喘籲籲結束,閃亮瞪着大眼睛一臉不可置信,甚至唇上還亮晶晶的,他跳上去一把摟住周鶴青的脖子:“再來一次啊小周老師。”
遂被殘忍拒絕。
是躲在沒人的陰暗角落偷偷親的,再親下去都沒完沒了了。
等到正式登門的那一天閃亮還是有些緊張,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周母,但那時的心境和現在完全不同。他收斂起嚣張跋扈,心甘情願俯首做小,每上樓一步,心就跟着顫兩顫。
“我媽不吃人的。”周鶴青握着他的手情真意切。
徐閃亮直接刷過去一個眼刀。
42.
樓道裏彌漫着陣陣菜香。
閃亮吸吸鼻子,感嘆道:“啊,糖醋小排、蒜苗五花,不對,還有紅燒魚塊、幹、幹……”
401的門猝不及防打開,露出周母笑靥:“你們來啦……”
“幹煸雞翅膀……”
周母噗嗤樂出聲來:“小家夥鼻子真靈。哎呀,你來就來買這麽多東西幹什麽?來,快進來吧……”
徐閃亮當下鬧了個大紅臉,饞貓形象就此深入人心,懊惱悔恨在胸腔裏輪了一圈,才磕巴着喊了一聲:“阿姨好。”就被周鶴青從後面推進去了。
周母因為還炖着湯,招呼他随意就又忙着進廚房了。閃亮松了一口氣,捧着一杯熱茶模樣乖巧的坐在沙發上,周鶴青笑盈盈的,因此大腿上挨了一記魔爪。
屋子并不大,至少沒有海市的公寓那麽大,甚至因為堆滿了雜物而顯得格局有些小,但十分整潔幹淨。電視櫃裏擺放了些周鶴青小時候的獎杯、獎狀還有一張母子二人的合照,照片上,小周鶴青板着一張臉,可是眼底笑得很開心。徐閃亮饒有興趣的一一看過去,目光觸及那張老照片來來回回舍不得收回去,周鶴青就伸手過去要把相冊調個個兒。
“好好好,我不看。”他豎起三指對天發誓,又忍不住偷看了一眼,小聲道:“小小年紀就假正經……你好可愛啊。”
周鶴青:“閉嘴。”
閃亮撸起想去廚房幫忙,但很快又被周母推了出來,“鶴青幫我就行了,你是客人,坐着歇會。”閃亮才知道,晚上的飯菜都是周鶴青主廚,周阿姨雖然氣色看起來不錯,但是她的身體不許她太過勞累,所以大部分都是她坐在一旁指導,由周鶴青當主力。
閑來無事的徐閃亮就開始到處亂晃。
房子南北朝向,兩間卧室,周母住在主卧,周鶴青住在只留了一條門縫的次卧。好多次,徐閃亮坐立難安的時候忍不住想去一窺究竟的時候,就拿一把瓜子仁塞進嘴裏,只不過才塞了一次,他就站起來打算遵從本心。
海藍色的床單和被套,桌角整齊地放了一摞書,屋子裏收拾得幹淨整齊,房間角落裏還擺了一個看起來“飽經風霜”的籃球。書桌是紅色漆木的,上面擱了一塊玻璃,玻璃底下壓了一些電話號碼,左下角有一排證件照。
是周鶴青從小到大每個年齡段的證件照。
從稚嫩幼童到青澀少年,再到意氣風發的青年,歲月的痕跡在這小小的桌角一字排開,使得徐閃亮的每一次幻想都有了具體的容顏。他仿佛已經看見了年幼的周鶴青坐在書桌上,咬着鉛筆頭冥思苦想,又或者是少年時期的周鶴青,放學後大汗淋漓地跑進來,端起茶缸裏的水一飲而盡,把書包随便往哪個地方一扔,抱起角落裏的籃球又風風火火出門了。
又或者是會考取得好成績,畢業拿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一定是眉飛色舞又腼腆羞澀的。他甚至能想象出他說話的語氣和肢體動作。
是他貪得無厭,他想知道關于周鶴青的一切。
那些他未曾參與過的日子,有關于周鶴青成長的點點滴滴,他都想知道。他幾乎是顫抖的,小心擡起玻璃一角,抽走了周鶴青一張高中時期的證件照,又把順序重新排好,才做賊心虛般離開了周鶴青的卧室,重新在客廳裏坐好。
甚至因為緊張,導致視線無處安放,便長久地盯着對面牆壁,雪白的牆壁上挂了一幅很大的山水十字繡。周鶴青從廚房裏出來的時候,就看見閃亮一臉癡傻地看着十字繡發呆。他給他拿了些糖果塞到手裏,“那是我媽在家閑着沒事繡的,當時在他們大媽圈子裏很火,說是繡好了能拿到市面上去賣錢,結果繡這麽大根本沒人買啊,就放在家裏挂着了。”
周母剛好端着幹煸雞翅膀出來,聽見兒子毫不留情地在小朋友面前拆她的擡,當即擺臉色道:“但是挂在家裏也很好看啊。”
“是啊,我也覺得非常好看。”徐閃亮別的不會,但嘴特別甜,“按我說,這就是無價之寶,那些人看了阿姨的作品覺得自己肯定買不起,所以也就沒人買了。”
大抵是他誇得太過誇張,以至于空氣靜了幾秒,周鶴青才爆出大笑,徐閃亮摸摸鼻子,也覺得自己剛才有點誇張,周母把幹煸雞翅膀放在餐桌上,笑道:“我覺得小徐說的很對,阿姨聽了很高興。來吧,小夥子們,開飯了。”
三個人,六菜一湯。
對面萬家燈火亮起,春晚雖然尚未開始,但已經在做暖場直播,演員們熱熱鬧鬧地擠在一起沖鏡頭擺出笑臉。
周母還給徐閃亮準備了紅包,他漲紅着臉死活不肯收,最後還是周鶴青發話:“你就拿着吧。”他才扭扭捏捏地收下了。這是他渺小的人生裏,收到的第一份壓歲紅包。甚至因為太過珍惜,他都不準許這個紅包揉皺一個角。
周鶴青舉杯:“願大家一年比一年好。”
徐閃亮舉杯:“祝阿姨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周母收尾:“祝小夥子們學業進步、事業有成。”
周母因為身體抱恙,飯後陪他們坐坐看看電視就休息去了,客廳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晚飯的時候,徐閃亮喝了點酒,臉頰紅撲撲的,正因為緊張拘謹而正襟危坐着看春晚。好像不是在看什麽娛樂性的節目,而是在聽考試前劃重點。
有點好笑,又有點可愛。
周鶴青碰碰他:“要不要,下去玩會?”
徐閃亮臉是轉過來了,可目光卻還留在電視機前面,“玩什麽?”
周鶴青就揪着他的臉扯過來,這舉動把閃亮吓了一跳,連忙把周鶴青的手打落,又去看周母房間。周鶴青就又揪他另一半臉頰,“我媽早就睡熟了,走吧,我給你買點煙花。”
煙花這玩意,徐閃亮還是玩過的,早前在酒吧裏玩得沒日沒夜的時候,就特別喜歡煙花,幾乎是每晚必點,一根接着一根,什麽顏色樣式地他都買來玩了個遍,還喜歡到處發,但凡進酒吧的都送一大把,大家一起點,最嚴重那次差點把人家酒吧給燒了。但是讓他特別滿足的是周鶴青的那句:“我給你買。”就有種自己被寵着的感覺。
居民區樓下的小賣部售賣的煙花樣式不多,可以說是有些單一,紅色的細長簽棍上綁着一根稍粗的煙火棒,堅持不了多久就會燃盡,甚至連顏色都只有普通的明黃色火星,可徐閃亮還是玩得興致勃勃。
公園裏已經有幾個小孩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玩一些摔炮或是沖天炮,大呼小叫着從一邊跑到另一邊,誰敢點火誰就是王。
徐閃亮就敢,于是他成了孩子王。甚至說起煙花來,他還能講得頭頭是道,這些小孩子哪見過那麽多奇形怪狀的玩意,不大多時就都被吸引住了,圍着他“哥哥哥哥”叫個不停。
後來有人拖了大型煙花來,那些小屁孩就扔下剛認的新大哥一窩蜂跑走了。
“切。”徐閃亮踢了一下腳邊的小石子,“真是忘恩負義的家夥們。”等他重新坐回周鶴青身邊才察覺出不對勁——他居然把周鶴青晾在一旁那麽久:“真是抱歉……我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
本來只是想玩一把煙花浪漫的周鶴青哪裏能想到徐閃亮能玩得這麽瘋,而且這些不知道哪裏跑出來的小屁孩戰鬥力怎麽這麽強。
周鶴青脫下手套摸摸他的腦袋:“沒有啊,我很久沒看見你笑得那麽開心了。”
徐閃亮就矜持地露出一個微笑:“可能以前總是一個人呆着,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學習,一個人看書,就連窗外的小鳥都比我自由幸福,慢慢地就厭煩了這樣的生活。以前小時候,我特別喜歡看窗外的小鳥,也特別喜歡窗外的那棵樹,它們總是叽叽喳喳擠在一起唱歌玩鬧。我在窗臺灑一些面包屑,它們就願意跳過來陪我玩一會。後來徐鳴遠說,窗臺的面包屑會招來老鼠,我媽就讓人把樹砍掉了。”
他從來沒有和任何人講過這些,那些隐秘的、令人傷心孤寂的往事是橫在他心房的一道枷鎖。說起這些,無異于在他心口上撕開一道口,他害怕将自己渺小又脆弱的一面展示在人前,他害怕那些人看到他的無助他的不強大而離他而去。他不過是個虛僞的騙子,說是跳梁小醜也不為過。但可能是今晚月色太多撩人,又或者是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腦,傾訴的欲|望從沒像此刻那樣強烈過。
“所以後來離開家了,我就喜歡大家都擠在一起,不管幹什麽都在一起,嘻嘻哈哈的,就可以忘記掉許多不開心的事情,可以感覺得到自己是被愛被需要的。”
周鶴青撫摸過他的臉,他的鼻尖和嘴唇。
遠處偌大的煙花綻放在空中,在人們的歡欣鼓舞中,在敲響的新年鐘聲裏,他輕輕地落下一個吻。
43.
夜裏是在周鶴青房間裏睡的。
單人床旁緊挨着加了一張折疊床,一樣的藍色床單被套。閃亮洗完澡出來看此情景有點不太樂意,要知道,他向來是和周鶴青睡一個被窩的。周鶴青把單人床讓給了他,雖然他還是有點不太高興,但還是乖乖躺下了。
已經淩晨了,然而白天太過緊張興奮,他到現在還是睡不大着。床與床之間的高低落差,讓他可以很清楚地看見周鶴青的睡顏。大抵是因為憂心的事情全部都被解決了,他的眉尖不再蹙起,眼底也未見青黑。
真好。
閃亮這麽想着,手從被窩裏伸出去,隔着虛空撫摸了一下周鶴青的臉。可能是因為癢癢,周鶴青略微動了一下,閃亮就吓得趕緊把手縮回來,卻沒想到一下子被人抓住了。
“你,你沒睡啊。”他紅着臉有些結結巴巴。
周鶴青翻了個身,面對着他,但依舊沒睜開眼睛。他抓過徐閃亮的手放在唇邊親了一下,又緊握着塞進自己被窩裏,他像是很疲憊,喃喃道:“睡吧。”
習慣一個人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他在微小的地方潛移默化深入人心,可能連周鶴青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若不牽着閃亮的手,他也可能睡不着。
隔天早晨,周鶴青先他醒過來,他家人少,也沒什麽親戚,走得近的也不過就是一個大姨,按照慣例正月初一要去大姨家拜年。可家裏藏了這麽個寶貝疙瘩,他就有些舍不得走了。親親鼻子,揉揉耳朵,好不容易把寶貝疙瘩弄醒了,對着他的耳朵小聲同他講話:“閃亮,我把我媽送大姨家去就回來,你想吃什麽?我帶你出去吃好不好?”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大抵是覺得閃亮出現在自己的地盤,這種體驗實在是很新奇。徐閃亮睡得正香,半醒不醒,皺着眉頭不耐煩的樣子怎麽看怎麽可愛,讓周鶴青忍不住就想欺負他。呵氣撓耳朵,幼稚如幼兒園小朋友,卻偏偏玩得不亦樂乎,搞了好半天,徐閃亮可算是醒了,沒睜眼就笑嘻嘻地拿胳膊圈住周鶴青的脖子,就聽見那人道:“我出門了,你繼續睡吧。”
徐閃亮:“……”
他便又渾渾噩噩地睡了一會,到了十點,周鶴青還沒有回來。他在床上來回滾了兩圈,有心在周鶴青被窩裏撸一發,但想想還是算了。他幹躺了會,也不太好意思亂翻人家家裏的東西,就半坐起來可勁着自拍。床要拍,書桌要拍,衣櫃要拍,就連那個陳年籃球他都要坐上去拍一拍。
然後再躺回被窩裏給周鶴青發微信。
一開始是正常的眯眼擺V,到了書桌變成坐在上面香肩半露,床上搔首弄姿,仗着屋裏有暖氣竟然還把自己衣衫盡褪裹在窗簾裏。
周鶴青對此回複四個字:【克制冷靜】。
閃亮撅嘴,仰躺回床上,【那你什麽時候才回來嘛?】
周鶴青正在那邊家長裏短,看見信息腦海裏仿佛已經模拟出了閃亮撒嬌時的動作語氣,嘴角不免揚起露出微笑:【馬上,你中午想吃什麽?肚子餓不餓?】
那邊沒有回複,周鶴青便頻頻望向手機。大姨見他面帶微笑又不住地看手機,調笑道:“鶴青這是談戀愛了?什麽時候把女朋友帶回來給我們看看吶?”
周鶴青把手機塞回兜裏:“大姨,不是,沒有,是我學校裏的事。”
他大姨又笑:“沒有是什麽意思?是沒有女朋友呢,還是沒有在給女朋友聊天?”
不知怎麽的,周母臉色就不太好。
但是周鶴青沒看見,他頓了一下,道:“沒有女朋友。”一邊心想着,他确實沒有女朋友,只有男朋友嘛……
大姨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媽媽身體又不好,早點娶個媳婦回來孝敬你媽媽,她苦了一輩子,現在也能輕松點不是?”
“是是,”周鶴青額頭上開始冒汗,他向來不大會應付這種事,但他也知道,逢年過節這種問題也在所難免。按理說,像他這個年紀的小夥子在他們老家應該已經三年抱兩了,但他遲遲沒有動靜。還好母親知道他學業繁重,很是寬容,也不大催他。
卻不知母親今天究竟是怎麽了,竟破天荒似地也催促起來,她抓住周鶴青的手,語重心長道:“鶴青吶,要是在身邊瞧見什麽心儀的好姑娘,你就大膽去追求,媽媽這邊鼎力支持,不用你太操心,知道嗎?”
“媽,你現在好好養病,我現在的重心都放在您的健康和我的學業上,哪有什麽心思去想別的。”他拍拍母親的手,看了一眼挂在牆上的石英鐘:“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午飯我就不吃了,媽,你陪我大姨多吃點啊,你們多聊會天,我晚點再來接你。”
他說完連忙跑了。
到了家樓下,老遠就看見自家窗戶上趴了位青年正在左顧右盼,看見他了立馬拉開窗戶探出大半個身體朝他揮手,順便顴骨堆得老高。那身位、那衣薄,看得周鶴青一陣心驚肉跳。
他三步并兩步地跑回家去,剛打開門徐閃亮就撲上來,興奮道:“你有沒有覺得剛才我倆特別像抗日結束回家去的紅軍戰士和他獨守空閨的小媳婦。”
周鶴青:“……”這什麽亂比喻。
他猛地拍了一巴掌閃亮的屁|股:“誰是紅軍?誰是小媳婦?”又拿手背碰了碰他冰涼的臉頰:“把窗戶推那麽開跳樓給誰看啊?而且,穿這麽點又凍感冒了怎麽辦。”
徐閃亮攬着他的脖子嘻嘻哈哈笑:“你怎麽這麽慢吶,我等得肚子都餓扁了。”
周鶴青拖着他往卧室走:“早上醒了不知道随便弄點東西吃墊墊肚子啊。”他想到大姨讓他早點娶媳婦,又聯想到閃亮剛才的亂比喻,遂調笑道:“要是把肚子裏的小寶寶餓壞了怎麽辦呢,是吧小媳婦?”
徐閃亮噌一下臉就紅了,嗫喏着松開了手,連往哪裏放都不大清楚,一個勁地揪着自己的睡褲,像個做錯事被罰站的小學生。
周鶴青看他那樣,曲起食指在他腦門上彈了一下:“有賊心沒賊膽說的就是你這樣,曉得不?”
說起來,徐閃亮還真是這樣,他敢發色色的視頻邀請和圖片,也敢放浪形骸地貼在周鶴青身上勾引他,卻偏偏對言語上的調戲毫無招架,常常是他先挑起事端,等到被反調戲,就又紅着臉不說話了。
這反差……還蠻可愛的。
周鶴青伸手捏住他兩邊臉頰,一擠,對方嘴唇就嘟起,他湊上去“啵”地親了一口,又放開了。
徐閃亮瞪大眼睛,捂着嘴巴跺腳大叫:“不行!你犯規!”又撲過去捧着周鶴青的臉“啵啵啵”親了好幾下才罷休。
像個小孩子,凡事都要板回一局。
後來午飯吃的羊蠍子火鍋,徐閃亮直把肚子吃得鼓起才罷休。他靠在餐椅靠背上,嘬了一口冰汽水,滿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問周鶴青:“我們接下來去哪?”
說實在的,周鶴青也沒想好到底要去哪。他們這地方挺小的,商業街也比不上大城市那麽繁華,青山綠水說不上,窮鄉僻壤還差不多,不靠山也不靠海,“你想去哪?”他反問閃亮。
閃亮便答:“我想去你母校看看。”他扳着手指頭數:“高中初中小學幼兒園……”
周鶴青看着他,他拍拍桌子:“那就從高中開始吧。”
周鶴青的母校離飯館不太遠,兩人便決定走過去。左拐右拐,穿過商業街後巷再穿過一個菜市場,筆直往前走十來分鐘就到了。說實在的,自打高中畢業以後,周鶴青就再沒來過母校了,細細數來,竟也有上十年光陰,令他一時站在校門口頗有些恍惚。
好像看見了十幾年前的自己,背着個大書包和同學們有說有笑地走進校園。
滿滿都是青春。
現在正值春節,學校早就關了,大鐵門上了鎖,連值班室裏的大爺都瞧不見,不知道上哪溜達去了。周鶴青站在校門口緬懷了一下自己的青春,剛想叫閃亮走,一回頭,徐閃亮跑沒影了。
他一邊給徐閃亮打電話,一邊繞着學校圍牆走,還沒走兩步,對方就接了,言辭裏不暇興奮:“你順着校門往右走,瞧見那顆樹了嗎?”
他不說,周鶴青還真沒在意,學校右邊挨着居民樓,兩邊的院牆一砌,就成了個荒無人煙的小巷子,巷子中間橫了一棵歪脖子樹,正好夠人借一腳力登上去爬牆。
徐閃亮坐在圍牆上沖他吹了聲口哨:“傻了吧,好學生。”
好學生還真的傻了,他在學校讀了三年抵不上徐閃亮剛來一天,愣是不知道原來這顆歪脖子樹還有此等妙用。他攀着樹爬上去,徐閃亮朝他伸手他也不接,憑借着自己的力量輕輕一翻就穩穩坐在圍牆上:“你在學校不好好學習,光琢磨着怎麽翹課逃跑了吧。”
徐閃亮拍拍手跳下去:“切,我以前就沒下過我們學校年級前十,不然你以為我怎麽考的大學。”
周鶴青想想也是。
他一開始以為徐閃亮是他們學校花錢怼進去的藝術生,沒想到人家是正正規規考進去的文化生,畢竟他給徐閃亮當家教那會,徐閃亮的成績可謂是年級倒數慘不忍睹,也不知道他後來下了多大的功夫吃了多少苦,才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44.
正午過後,日頭不再高懸,太陽隐沒在層層雲彩裏,暖黃色的光打在高大的白楊樹上,将它的影子拉得老長。操場角落裏的單雙杠新上過漆,草坪也翻新過,規整地用白色粉末畫好格子,兩邊再裝上足球的球門,形成一個簡易的足球場。新做的塑膠跑道上并沒有太多的腳印,周鶴青想起,就還在十年前,用的還是煤灰似的東西做成的跑道,學生在上面跑兩步,沒兩步就塵土飛揚,白球鞋蒙上一層灰,新買的褲子染上色洗都洗不掉。
當真是歲月變遷,時光荏苒。
看臺中央豎着一根碗口粗的旗杆,光禿禿地屹立在藍天白雲上,周鶴青看着旗杆頂端,恍惚間變成了十年前的自己,站在操場中央做廣播體操,五星紅旗獵獵飄揚。
“喂。”徐閃亮從他面前蹦過來,臉湊得很近,彼此鼻尖相抵呼吸纏繞:“懷念吧?”
周鶴青摸了摸他的頭發,“嗯。”
徐閃亮從善如流地牽過他的手:“帶我參觀一下你們的學校呗。”他看起來心情很好,路過籃球場的時候甚至還跳起來往虛空中投了一個籃,嘴裏發出“咣”地一聲,假裝自己投中了。他轉過頭來朝周鶴青燦燦地笑,周鶴青心中那股淡淡的傷感便被沖散了。
教學樓裏牆磚斑駁,透過窗子往裏看,座椅用的居然還是十年前的那一套。氛圍也比不上操場的輕松快活,牆面上張貼了各種标語和大字報,年級排名、希望之星、進步之星、十一月一月調考成績排名、各類高校的高考錄取分數線,就連上樓的臺階上也貼滿了化學物理公式……
“我的個乖乖!”徐閃亮看着這些标語不由一陣緊張,并由衷感嘆道:“還好我已經畢業了。”
他轉過頭去瞥了周鶴青一眼:“你們學校真是變态。”他旋即又有些興沖沖,“你還記得以前是哪個教室不?走走,帶我去看看!”
這他倒是記得。
五樓左手邊第二個教室。
似乎是為了方便老師視察,半面牆都開了玻璃窗,凳子全部擺在桌子上,幾乎每個人桌子底下都有一個小箱子,裏面堆着做不完的練習冊和試卷。兩邊門都鎖得死緊,徐閃亮便把臉貼在玻璃窗上,想象着少年周鶴青坐在不知道哪個位置上,聚精會神地聽老師講課。
“小周……老師……”他剛想問周鶴青點什麽,就看見周鶴青跳起來把上面的窗子一推,竟然打開了。
閃亮表示目瞪口呆。
周鶴青“啧”了一聲,“我看見桌椅沒換就知道這窗戶上的鎖一定也沒換。”然後他就輕車熟路地踩在窗沿上翻了進去。
徐閃亮跟在後面:“還說我呢,你這一看就是每天早上翻進來抄作業的吧。”
周鶴青笑笑,不置可否。
他把凳子放下來,坐在靠窗的地方,看了看窗外,感嘆道:“這一晃,就十年了啊。”
他坐在那裏,陽光穿過玻璃夾層落在他的眼睑上,留下一個帥氣的側臉。不由得,徐閃亮就想起初見周鶴青時的場景,也是這樣白衣翩翩的少年郎,大抵比現在還要俊朗,只要遠遠朝他一笑,胸口便有小鹿亂撞。
少年周鶴青坐在這裏,或是埋頭奮筆,或是蹙眉沉思,也會和同學聊聊天,開開玩笑。
有關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不知是嫉妒還是澀然,說不清的,徐閃亮鼻子一酸,繞過來雙手撐在桌面上,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周鶴青:“說!讀書的時候是不是老有小姑娘給你遞情書寫小紙條。”
他雙眼眯起來,氣勢洶洶的,不依不饒的樣子仿佛只要周鶴青說聲“是!”就要撲上去把他大卸八塊。
周鶴青笑起來沒說話,他便自己先卸了氣,感嘆道:“我就知道不可能的,畢竟你這麽英俊。”他低下頭去,捧住周鶴青的臉,細細地把自己的唇貼上去,沿着對方唇部輪廓磨蹭一番,才探出舌尖舔開了周鶴青的唇縫。
每次接吻,他都特別的虔誠專注,舌尖勾着周鶴青的舌尖嬉戲吮弄,你來我往,津|液|交|纏,又細細吻了片刻,兩人才分開。
周鶴青摸了摸閃亮被吮得柔軟泛紅的嘴唇,“接下來去哪?去我初中看看?”
“不去了,”他搖搖頭:“我明天得回去了。”
聽他這樣說周鶴青心裏竟湧起一股難言的不舍,他想叫閃亮不要走,留下來多陪他幾天,卻不知如何開口,正踟蹰着,便聽閃亮接着道:“但是現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稍稍往後退開一步,露出鼓|脹|隆|起的下|體,那地方把褲子頂起一個小帳篷。他看起來有些懊惱,不知怎麽的,只要碰上周鶴青,他總是難以克制,情|潮翻湧疊起,“想做……”
周鶴青擡手摸了摸他的臉:“回去?”
閃亮搖頭,半是期待半是害羞地看向周鶴青:“就在這裏……”
兩人連體嬰似的貼在一處,彼此挺|翹的陽|具隔着布料貼合在一處。徐閃亮摟着周鶴青的脖子,周鶴青攬着徐閃亮的腰,跌跌撞撞地闖進了男廁。洗手間裏窗子大開着,通了風,甚至因為學生離校前做的大掃除,內裏幹淨清爽。
徐閃亮靠在寬大的洗手臺上,雙手輕輕一撐就坐在了上面,兩條長腿盤住周鶴青的腰,雙手挂在對方脖子上,棉棉麻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