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2)
賣肉體色相才能解決貧寒交迫的困境,誰又能想到前男友居然花錢叫他去泡他親弟弟。
他更沒想過的是,自己居然這麽值錢。
況且同樣是出賣肉體,做熟人的生意總好過陌生人,他不禁冷笑一聲。
周鶴青心裏其實是憋着一股氣的。
他簡直不敢相信徐鳴遠會對他這麽狠心。
于是負氣想到,這是你逼我的。
很快,手機“叮咚”一聲,伴随着屏幕亮光,在黑暗裏顯得格外清晰。
——我先讓財務給你打三十萬,期限截止以後再給你打剩下的。
——時間地點姓名樣貌。
他簡直受不了徐鳴遠說話的語氣,也受不了自己因為對方的三言兩語就情緒失控。
那邊回複得很慢,周鶴青劃拉着手機時不時退出來看消息,但等了很久都沒有回複。待到屏幕重新亮起的時候,顯示的卻是收款信息。
六位數的後面綴着他那可憐巴巴的全部積蓄,他盯着那串數字出神,很快,新的信息擠進了他的視野。
——一夜暴富的感覺如何?
——滾你媽
——等這個暑假結束吧,我會把他的資料發你郵箱。
周鶴青沒有回複,為了避免讓自己心煩,他甚至關掉了手機。他站起來,揉了揉自己因為長久蹲坐而略微發麻的雙腿,直起身來長長的吐出一股濁氣。
熱水房裏進進出出,全是排隊熱飯的人,捧着飯盒面帶倦色。
周鶴青抱臂看了一會,想去他媽的,又回身去看幽暗燈光下長長的走廊和查房的醫生護士,他揉了揉因為長久饑餓而抽疼到麻木的腹部,又想去他媽的,連飯盒都不要了,轉身直接走向電梯。
醫院旁邊餐館挺多的,周鶴青走進一家店,什麽貴點什麽,等到老板擺了滿滿一桌,他才拿過筷子大快朵頤起來,直到吃脹吃撐放停下筷子。
3.
徐鳴遠那個弟弟,周鶴青是見過的,叫徐閃亮,真不知道他爹媽是怎麽給取的名字,明明哥哥的名字聽起來就很正常。
但是這麽多年過去了,他早已記不清那小孩的模樣,依稀記得是個個子小小的,不太愛說話的小男生。看向大人的時候眼裏總是怯生生的,喜歡抱着書站在二樓樓梯拐角處等他,見他來眼睛便會亮一下,平日裏也不見他有什麽同學玩伴來找他,是個沉默寡言的人。
也是,徐鳴遠比他弟弟大了十來歲,也就更沒什麽共同語言了。
那時候周鶴青也不過是個窮大學生,為了貼補家用,經人介紹給一個富人家的小孩補習。他以為有錢人家的小孩,長到十三四歲怎麽着也得是個渾圓的小胖子,嚣張跋扈不可一世外加成績稀爛班級倒數。但沒想到,這家夥瘦瘦弱弱,很懂禮貌,非得喊他一聲小周老師,然後坐在那裏兀自臉紅半天。說是禮貌,倒不如說是怕人怕生,用畏畏縮縮來形容也不為過。
周鶴青啞然失笑,他這個半吊子算哪門子老師,他也不吃人,有什麽好怕的。随後他給小孩出了套試題,還好還好,成績差這點他還是看準了的。他記得房間裏面還有一把擦拭得很幹淨的吉他,偶爾周鶴青上課上得乏了,便想逗他讓他彈幾首。那小孩回頭看了一眼吉他,又怯怯地看了他一眼,搖搖頭,埋首繼續寫題去了。更多的回憶,只剩下筆尖摩挲在紙張上的沙沙聲響。
他不只一次盯着小孩烏黑發頂的那個旋感嘆道:實在是……太不可愛了。
再多一點他就記不太清了,只記得就是那段時間他和徐鳴遠搞上的。乘着家裏沒人,給弟弟随便扔張試卷就被徐鳴遠拉到房間裏抱在一起胡天胡地,嬉笑玩鬧後再出來給弟弟講習題。因此授課的時間變得無限延長,家長也不多說什麽,錢照給課照上。那段時間,周鶴青心情一直是雀躍着的,就連看弟弟都覺得分外可愛,時不時給他帶顆糖摸摸他的小腦袋,想象自己在摸徐鳴遠的狗頭,一不小心就會笑出聲來。
不行,不能想徐鳴遠這個狗雜碎。
周鶴青嘆了口氣,煩躁地揉自己的後腦勺,站起來把新租的出租屋打掃幹淨。
也就是等到弟弟快升高三的節骨眼上,徐鳴遠突然提出要分手,沒過幾天自己也被解雇了,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又太過莫名其妙,以至于自己想上門讨個說法,都被徐鳴遠拒之門外。
這麽些年來,他一直以為徐鳴遠是有什麽隐情,但現在看來,他根本就是狼心狗肺,在玩弄自己的感情。周鶴青心裏咽不下這口氣,擦拭家具的力度越來越大,最後實在是忍不住一把将抹布扔到瓷盆裏,點了根煙坐在了地上。
屋頂綠色漆皮吊扇吱呀吱呀晃起圈來。
已經是七月中旬了,鶴青躺下枕在手臂上看着孜孜不倦的吊扇出神,當中貼着的标牌旋轉着由遠及近,略一眨眼就又回到高不可攀的檐頂。他夾着煙的那只手朝空中點了點,細碎的煙灰飄下來滾進塵埃裏。
就像徐鳴遠一樣。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個猶如神祇一般的人朝他走過來,他以為自己能夠伸手握住他的手,可到頭來不過是霧裏看花真真假假罷了。現在他知道,你若伸出手去,他必揮動他的扇葉削下你的血肉來。沒想到這年頭,連吊扇都是嗜血的。
周鶴青打了個噴嚏,爬起來把煙慢慢抽完,又開始擰抹布擦桌椅了。
現在母親的病情已經穩定下來,在沒有等到合适的腎源以前,只需要隔幾天就去醫院做次透析即可,一旦發現數值不正常就要住院調節。
他擦擦臉上的汗水,一切都在向好的地方前進不是?
更何況,和徐鳴遠那樣的天之驕子談過一場無疾而終的戀愛,也算是給他這樣本該平淡無奇的人生增加了一點彩頭。
只是——他翻出手機看了看,徐鳴遠自打上次給他發過微信以後就再也沒有消息了,如果不是銀行卡裏躺着的六位數餘額,他簡直要以為這件事就只是一場夢了。
周鶴青嘆了口氣,又把手機收了起來。
這天實在是太熱了,汗水争先恐後地從自己的心窩裏湧出來,湧得他頭暈腦脹,快要喘不過氣來,下午一定得去二手市場看看有沒有便宜的空調賣。
他不知道這兄弟兩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一想到徐弟弟那副畏縮怯懦的樣子,難不成是哥哥看出弟弟喜歡男人,所以要找個男人幫他弟開苞?而自己因為和徐鳴遠搞過彼此知根知底,又是高知好面子絕不會輕易說出去,再者正好撞槍口上了,索性拿來用一用。
哇,周鶴青感嘆,有錢人的世界還真是有夠淫亂的。
九月開學前的最後一天,周鶴青同往常一樣早上在家做好飯菜,陪母親去醫院透析,下午去學校幫導師整理資料,他幾乎以為這平淡的一天就要這樣過去了,但一條新信息打破了他的平靜。
周鶴青跨着單車站在路邊,在看見手機界面彈出“徐鳴遠”名字的那一刻,他說不清楚自己心裏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劃開手機界面,上面光禿禿的只留了一張登記照。小男生長開了些,黑色短發,模樣青澀,面貌同徐鳴遠有七分像,但更漂亮些。抿着唇一臉嚴肅認真的樣子,倒更像是高考時拍的登記照。
他掐指一算,這家夥如今也有二十歲了,但願他不要記起自己是他曾經的家教老師。
照片底下是——今晚十點半,春北路73號星海酒吧。
周鶴青順手把手機關了。
他把手機重新揣回兜裏,伸了個懶腰,腳一蹬踏板,單車歪歪斜斜滑出去很遠。
春北路73號。
從地鐵站出來要走十幾分鐘,穿進小胡同又要走十幾分鐘,等到面前出現青的石板路,兩邊牆面上繪滿了大片的塗鴉,才能在夜色深處裏聽見震耳欲聾的音樂聲響。霓虹燈将這條小街照得多彩又斑斓,在黑夜裏緩慢旋轉,連帶着感情都變得暧昧不明。
是放縱,是情欲。
僅僅是站在門口,周鶴青都能聽見裏面此起彼伏的尖叫。
平日裏,他是不太願意來這裏的。
害怕暴露自己的性向是一回事,覺得自己和這裏格格不入又是另一回事,就像他骨子裏是個基佬,但是卻是一個很傳統的基佬。
徐鳴遠以前就挺想把他帶到這種地方來,但他從來都不答應,沒想到居然為了徐閃亮破了先例。
周鶴青咽了口唾沫。
他穿着白襯衫牛仔褲,衣服下擺十分正經地塞進皮帶下,劉海不長不短,堪堪遮住額頭,整個人呈現出一種頹敗感。站在酒吧門口,倒不像是來消遣娛樂,更像是來抓奸鬧事的,難怪保安大哥攔着不讓他進去。
“這位先生,今個這裏被徐二少包了,要不你明天再來玩?”保安生得虎背熊腰,五官皺成一團,肉山似的身體正好堵住酒吧大門。
周鶴青被攔下也不惱,伸手從褲兜裏拿出一張名片,正面是星海酒吧,反面龍飛鳳舞幾個大字——“徐鳴遠”。那保安接過,上下打量了會周鶴青,這才放行。
門外挂着的簾子一掀開,就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要怎麽說呢,群魔亂舞?
音浪太強,不晃就會被撞到地上?
音樂聲交雜着人們大聲交談的聲音,令周鶴青頭腦一片空白。舞池中央,百平來的小地方擠滿了人,人們貼面站在一起,随着音樂盡情晃動自己的身體,空氣裏彌漫着酒精與性欲的味道。正前方的舞臺上站了幾個穿着暴露的年輕男子正在搔首弄姿,有意思的是肥環燕瘦應有盡有,身材好些的內褲裏更是塞滿了鈔票,正忙不疊地沖臺下的觀衆抛媚眼。
就連擠在舞池中央的人們都是奇裝異服的,鉚釘皮衣皮褲粉紅藍綠青藍毛再正常不過,就他周鶴青一人襯衣牛仔褲,哪像是來泡吧的,倒像是個要去老師辦公室的乖學生。哪哪都格格不入。
音樂聲吵得他頭痛欲裂,各色異樣的目光也令他覺得渾身不自在。周鶴青好不容易擠到一個相對安靜和人少的地方,剛喘了口氣。身旁路過的人看了他好幾眼,揪住一旁的服務生大聲興奮問道:“你們酒吧最近要開始搞清純路線了嗎?”那家夥打扮得流裏流氣,鼻子中間穿了個環,怎麽,以為自己是牛魔王的小弟?
周鶴青皺眉,覺得自己已經快沒有耐性在這個地方待下去了,他煩心的事情很多,沒有功夫把時間浪費在這個地方,但是想到錢……他便嘆了口氣。
正好有服務生端着餐盤路過,見周鶴青一臉不耐,便好心問道:“這位先生,請問我有什麽可以幫助您的?”
周鶴青搖搖頭,那服務生只好走開,但很快又被攔住了。周鶴青問道:“你知道徐閃亮嗎?他在哪?”
果不其然,那服務生含笑看他一眼,往舞池正中央指了指:“閃亮在那呢,跳得最起勁的那個就是。”
舞池正中央,有一個頭發黃不黃白不白編了一頭髒辮的家夥仿佛吃了搖頭|丸一般,正在瘋狂地甩頭。
4.
黃毛頭發很長,躍動的時候長長的額發淩空甩起,露出飽滿光滑的額頭和低垂的眼睑。他的嘴角微微上翹,鼻尖墜了粒汗珠,圓滾滾亮晶晶的,應着燈光的照耀倒顯出幾分稚嫩可愛。每一次起落,明明滅滅的燈光下,并不能看清他的全貌,但是臉部的輪廓周鶴青還是認得出來的,簡直同他那混賬哥哥一模一樣。
舞池中央人滿為患,周鶴青原本想擠過去,但那倒黴孩子不知怎地竟然跑到最中間的地方去,以至于周鶴青擠了幾次都沒成功,索性放棄,抱臂站在一旁欣賞起群魔亂舞來。
一曲完畢,舞池中間人頭攢動,有些下場要休息喝酒的,但更多的是拿着酒瓶往中間湧的。很快,DJ換了一首節奏更加快速激昂的重金屬搖滾樂,當即迎來了在場年輕人的歡呼,很快,他們重新貼合在一起,随着音樂肆意擺動身體。一張張年輕的面孔展現出如夢如幻的神情。荷爾蒙沖天而起,幾乎要把屋頂掀翻,就連站在場外的周鶴青都有點抵擋不住這股熱情,他頓時覺得口幹舌燥,只好拿過一瓶冰鎮的啤酒喝起來。
站在場中央的徐閃亮更為耀眼,他劈手奪過一瓶冰啤,咕咚咕咚喝了幾口,就連喉結的滾動都顯得極具誘惑。随後,他将未喝完的啤酒淋在自己身上,白色的布料很快被浸透了,服帖在他身上,勾勒出閃亮勁瘦的腰肢和胸前兩點。
尖叫聲口哨聲此起彼伏。
周鶴青搖了搖頭,沒想到當年腼腆內斂的小男孩如今會變成這個樣子。很快,他注意到,那些年輕人都是自發地以閃亮為中心站成一個圈的,他們不斷地向閃亮遞酒,借着動作可勁地往他跟前湊,間或觸碰他的胳膊或是腰肢。徐閃亮不聞不問,遞過來的酒來者不拒,紅的白的黃的一杯接一杯。他似乎是醉得厲害了,連感官都遲鈍起來,只是時不時揮手去打那些伸過來的鹹豬手,才叫人驚覺他其實是不願意的。
而等到徐閃亮背過身去,周鶴青剛喝的一口酒差點噴出來。
他起初以為這家夥只是穿了一條緊身破洞牛仔褲,但沒想到他屁股後面居然也是镂空的,而且裏面什麽都沒穿,白生生的臀肉從縫隙裏擠出來,張牙舞爪的,随着主人的動作小幅度晃動着。
也難怪那些圍着他的男人會蠢蠢欲動了。
圍過去的男人越來越多,也越來越近。
周鶴青有些拿捏不準徐閃亮現在的想法,是享受這一切呢還是排斥呢?
他悶頭喝了一大口酒,把瓶子擱在吧臺上,往人潮中走去。
徐閃亮正在反手抽一個男人大耳瓜子,那家夥正試圖把手從屁股破洞裏伸進去,但很不幸,他手還沒來得及揚起來就被男人抓住了。
徐閃亮腦子裏亂成一團,酒精雖然麻痹了他整個大腦,但是氣憤還是占了上風,他指着那個男人的鼻子破口大罵:“你他|媽知道小爺是誰嗎?小爺的豆腐也是你能吃的?保安!保安!”
那男人嘻嘻哈哈不當回事,周鶴青從背後擠過來,淩空一拳狠狠揍在了男人的鼻子上。
男人捂着鼻子慘叫出聲,周圍一圈人頓時靜下來,只剩下音樂兀自狂放,氣氛頓時有些劍拔弩張。周鶴青便也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不,可能是喝了假酒得了失心瘋,才會做出這種荒謬的事情來。瞧這陣仗,周大博士覺得自己酒醒了大半,背後冷汗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刺痛了大片肌膚。
電視劇裏怎麽演的?
噢對,要抓住女主角的手沖出包圍圈。
他翻身去拉閃亮的手,卻被人錯過了,勾着脖子跳到他背上,兩條細腿牢牢纏住周鶴青的腰,笑得張狂大聲:“哈哈,英雄!”他騎在鶴青背上胡亂撲騰兩條腿,一副樂不可支的樣子,把周鶴青搖得東倒西歪不得不反手去抱。
一摸一手的滑膩臀|肉,涼涼的,卻簇起一團火來。
徐閃亮仿佛被人點了穴,又像是一只洩了氣的皮球,渾身撒了氣癱軟爛在周鶴青背上,連聲音都變得小聲委屈:“你怎麽才來啊。”他說着,滾燙的耳尖蹭了一下鶴青的周脖頸,像傳染似的,連帶着周鶴青的脖子都紅了,悶聲“嗯”了一下,又忙不疊地把摟在閃亮屁|股上的手往旁邊移了移,等摸到厚實紋路清晰的牛仔布料才長舒一口氣。
方後知後覺想到——難道這家夥認出我來了?
周鶴青看周圍盯着他們的那麽多雙眼睛,又見捂着鼻子在一旁哀嚎的男人,硬着頭皮想要擠開人群往外面走。人們倒也自覺劈開一條道路,夾道歡迎般杵在兩旁,可惜他剛沒走兩步,就見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帶了一群黑衣制服保安打手般的人氣勢洶洶走過來。
周鶴青不自覺地往後退一步,覺得自己今天可能要交代在這裏了。
酒吧經理站在他們面前,看了那個哀嚎的男人一眼,朝他鞠了一躬:“徐二少,您沒事吧?”又揮手叫手下把那男人架出去。
趴在周鶴青背上的閃亮擺了擺手,一雙眼睛半眯着。
那經理又道:“是我們保護不周,對不住您了,徐二少要不您看在我的面子上,就……”
經理還欲再說兩句,閃亮一下子坐正了,大聲一吼:“吵死了!”經理立馬閉了嘴。
他拉住周鶴青的耳朵:“去那,我要坐到那裏去!”
周鶴青:“……”
周鶴青背着閃亮往一旁卡座走,他們離開後,經理站在原地熱了一下場,年輕人們又很快舞在一起,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但跟着他們離開的卻還有幾人,打扮得同閃亮差不多,正面帶揶揄笑容上下打量着他們。周鶴青把閃亮放到沙發上,想要坐到一邊去,卻被閃亮手腳并用爬到懷裏,膩着不動,渾身上下皆是洶湧的酒氣。
周鶴青看了看周圍那幾雙“虎視眈眈”的眼睛,有些尴尬地把閃亮摟着他脖子雙手的放下來,但那兩條細胳膊此刻如藤蔓将他纏得死緊,拿下來不過片刻就又纏上去了。
就這樣還不罷休,非要嘟囔兩聲:“別動。”說着挪動自己的身體,似乎要把自己整個縮在周鶴青懷裏。
周鶴青拍拍他的臉,懷疑閃亮醉得不輕,他只好托起閃亮的下巴令他失焦的雙眼定在他的臉上,他看了看周圍卡座衆人,只得壓低聲音道:“聽着,是你哥哥叫我來找你的。”他看見閃亮臉上浮起醉酒後的人慣有的傻笑,只得再次重複:“是你哥哥叫我來找你的。”
他似乎是醉得狠了,聽不清旁人在說什麽,只是一昧地傻,抱着周鶴青的樣子,像是得到了什麽世間瑰寶,亦或是搶得寶石的龍。牢牢的,固執的守着他的寶藏,不讓任何人踏入他的領地。
卡座內那麽多人,十幾雙眼睛都盯着他們看,周鶴青渾身如着了火般,掙紮着想要逃脫徐閃亮的桎梏。
周圍人“哄”一聲笑了,有好事者湊過去問:“诶,閃亮,這就是你說的那個人?”
那個人?
周鶴青突然明白了他們是什麽意思,臉色頓時黑了。他原以為徐家兄弟好歹會為他留幾分情面,至少不把他們即将開始的這段關系擺到明面上來說,卻沒想到還沒開始,自己就已經成為了有錢人炫耀的資本。
這算什麽?
你說他虛僞也好,死要面子也罷,但他也決不允許自己已經低得可憐的自尊被人踩在腳底下。是,他是收了錢就得辦事,但他的雇主是徐家兄弟,和這些旁系人員沒有什麽關系!
他才站起來,閃亮就去拉他的手,臉上還是傻兮兮地笑,不說話。周鶴青鬧不明白這個人是真的醉了還是裝的,也鬧不明白這個人到底是什麽意思。
徐閃亮揉了揉眼睛,問旁邊的人:“诶,現在幾點了?到十二點了沒有?”
有個人把手表亮出來看了看,“快了,還有十幾分鐘。”
徐閃亮不耐地皺着眉頭,說話聲音像是撒嬌,“怎麽還差十幾分鐘啊。”
旋即又開心起來:“我不管,我宣布,現在就是十二點。”他牽起周鶴青的手舉到頭頂,開心地大叫:“十二點啦——哈哈哈哈。”
旁的人立馬會意拉出身後藏着的東西:“閃亮,生日快樂!”
“徐二少,生日快樂!”“生日快樂,閃亮!”
還有人朝服務員招手,五層的生日蛋糕被從後廚推出來,背景音樂也應景地換成了生日快樂歌,此起彼伏的祝你生日快樂在不大的空間裏回蕩起來。
奶油蛋糕每一層都不一樣,插滿了蠟燭,極盡奢華。
頂端赫然插着“20”的數字蠟燭,沒想到這家夥居然已經滿二十歲了。
徐閃亮笑得很開心。
他拉着周鶴青的手蹒跚着走過去切蛋糕,那蛋糕被他切得亂七八糟。四周都靜悄悄的,無數雙眼睛全都盯着他們兩,周鶴青沉默不語看着眼前的閃亮。燭光落在閃亮的眼裏,在那雙濡濕泛着水汽的眸子裏,周鶴青竟在裏面看見了一絲愛意。
他幾乎以為自己眼花了。
周鶴青問:“你知道我是誰嗎?”
閃亮笑着看他,站得東倒西歪的,又被扶正,他似乎很費勁地在思考鶴青的問題,冷不丁用食指點了一點蛋糕刮到鶴青鼻尖,傻笑道:“我知道,你是——”
“——我的生日禮物啊。”
5.
周鶴青覺得天地都旋轉起來。
人群裏爆發出如潮般的掌聲與尖叫幾乎要把他淹沒。
那些興奮到扭曲的面孔看得周鶴青胃裏一陣陣絞痛。
直到這會兒,他才驚覺自己不過是一個“物件”,一份為了表示兄友弟恭情誼的,哥哥送給弟弟的一份“生日禮物”。這認知令他如墜冰窖,渾身打起擺子來,視線慌亂掃過人群,唯恐在裏面發現一兩張熟悉的面孔。他看着這群紙醉金迷荒度人生的富二代們,打心底一陣惡寒。
徐閃亮賴在他身上,渾然不覺鶴青的不對勁,伸手挑了一大團奶油塞進周鶴青嘴裏,指尖合着奶油挑弄鶴青的唇舌。他摟着周鶴青的脖子,迫使人低下頭來仔細聽他講話。
他湊得那麽近,以至于周鶴青能夠清楚看見他狹長的眼線和鼻尖上凝着的細小汗珠。
閃亮喝得醉醺醺的,呵出的熱氣盡數打在周鶴青耳畔,他打了個酒嗝,又笑嘻嘻大聲喊:“我好高興啊!我真的好高興啊!”他抓起一把蛋糕抛向天空,“今晚大家盡情嗨。”他轉過頭去,一刻也舍不得把目光移開,拿滑膩膩的沾着奶油的手去摸周鶴青的臉:“全部算我的。”
年輕人頓時喧鬧起來,背景音樂也換回了之前的死亡搖滾。他們拿起香槟沖着周鶴青和閃亮噴過來,卻在接觸到周鶴青陰沉的目光後硬生生改變了方向,勾肩搭背相偕離去以掩蓋自己的尴尬。一邊小聲嘀咕:“哇,徐二少不會沒有跟他對象打好商量就自己公然出櫃了吧。”
周鶴青倒是沒聽到,他目光沉寂如深潭,不說話的時候樣子兇巴巴的看起來不那麽容易相處。明眼人都瞧得出來他在不高興,陸陸續續都走了個幹淨,偏生身上挂着個醉酒的渾然不覺。
就當個挂件吧,周鶴青開了一瓶香槟,連杯子都不用,對着瓶口就往嘴裏灌。後來喝得多了,紅的白的黃的酒精含量高的低的,一股腦往肚子裏倒,那架勢,非得喝個腸穿肚爛才罷休。
就瘋這一次吧。
這麽多年,循規蹈矩的生活。
這麽些年,心心念念只記挂着那一個人。
這麽些年……
他肩上的擔子太重了,生活的壓力幾乎壓得他喘不過氣。
不去想學業,不去想生病的母親,不去想如何賺錢,就放縱這一次吧……
玩到盡興處,閃亮一下子躍上了卡座茶幾,穿着他的破洞牛仔褲就開始跳霹靂舞。周鶴青抱着酒瓶子歪倒在沙發上,一邊鼓掌一邊爆出連串的大笑。他視野一陣模糊,來回晃着的只剩下閃亮擠出破洞的臀肉,像一個個會跳舞的白面饅頭。
閃亮從臺子上跳下來,騎坐到鶴青腿上,赤裸的臀肉緊緊貼住鶴青裸露的大腿,随着音樂不斷扭動自己的身體。肌膚摩擦間,似有火燃起來,燒得他坐立難安,卻又忍着極大的羞恥心賴住不走。
我醉了,我真的真的真的是醉了,我現在一點都不清醒。
他閉上眼睛,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低下頭湊過去嗅周鶴青的味道。從那些混雜的酒氣裏,他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屬于記憶的味道,是那些日子裏他們坐在陽光下談笑的味道,是周鶴青的味道。他強迫自己不去聽那些如雷的心跳,強迫自己壯起渺小到可憐的膽子,把自己的唇印在鶴青的唇上。
珠串的簾子将他們與世人隔開來,仿佛隔壁喧嚣的鬧聲與他們無關。
徐閃亮捧着鶴青的臉,專注地用盡全身力氣去親他。
是的,親他。
他把自己的嘴唇牢牢貼在鶴青唇上,力氣大得隔着唇瓣都能感受到對方堅固的牙齒。貼了好一會,才無師自通般的上下磨蹭起來。柔軟的,濕潤的,彼此細小的唇紋嵌合住,磨合拉扯,癢得閃亮心髒都有些麻痹了。
周鶴青輕笑了一聲。
太厲害了,徐閃亮想,我把他親笑了,他沒有抗拒我。
突然間,他感到整個人被人擡高了一點,那雙屬于周鶴青的手從他身後繞過來,托住閃亮渾圓的臀瓣,粗糙的指腹在柔嫩滑膩的臀肉上來回撫摸着,間或用手指去勾那些細碎的線條,借着一身蠻力把它們扯碎,繼而将整只手溜進去,冷不丁掐了臀尖一把。
“啊!”閃亮猛然驚叫一聲,酒醒了大半,轉過頭去看身後作惡的手。卻被人鉗住下颚拉回來,濡濕的舌尖舔過他的唇縫,乘着閃亮還在吃驚的空當,按住他的後腦勺加深了這個吻。
徐閃亮瞪大了眼睛。
他看見彼此鼻尖錯落相交,眼神恍恍惚惚落到鶴青長而卷的睫毛上,像花朵般綻放。
他沒有睜眼睛,眼睑也沒有顫動,他沒有醒。
徐閃亮長舒一口氣,旋即也閉上眼睛,享受起這個吻來。
他感到對方熾熱的呼吸,彼此舌尖相抵促發的細小電流,還有在他身後不斷揉捏得雙手。徐閃亮渾身戰栗般地抖起來,他知道自己硬了,勃發的欲望把牛仔褲頂出一個明顯的形狀。他也知道,鶴青也硬了。他把雙腿分得極開,一邊同鶴青接吻,一邊聳動自己的胯部,時不時讓自己的鼓包撞向鶴青的鼓包,時不時讓鶴青冰涼的手指蹭過自己鼓脹的囊袋。
閃亮睜開一只眼睛,生怕自己的小心機被撞破。他不老實地動來動去,很快,鶴青在他屁股上打了一巴掌,他又慌忙把眼睛閉上了。
來不及咽下的唾液他要追着舔,唇瓣分離的時候他要追過去咬。
吻得還沒盡興,簾子就被人一把掀起。
怪叫聲口哨聲四起,幾個年輕人哈哈大笑:“閃亮,你這就忍不住了啊!”
他滿心眼裏都是——他正在和周鶴青摟在一起,別的充耳不聞。甚至擺起腰肢,讓鶴青的手能夠更好地從破洞處穿進去撫摸他光滑的大腿。
有人吹了一聲長長的口哨。
兜頭一件外套蓋下來,罩住徐閃亮和周鶴青。
“你兩得了啊,真在這來一炮,我們倒是不介意看活春宮,老板可是殺了你的心都有了。”
閃亮即使是精蟲上腦也覺得有些過了,他想站起來,可很快又被拉着跌進鶴青懷裏。他下意識地覺得周鶴青有些不對勁,可是他實在是太開心了,酒精把所有的情緒感官都放大了無數倍。他想叫,想笑,覺得今天是自己有史以來最高興的一天。
鶴青想做什麽去做就好了,他什麽都聽他的。
朋友們上前來分開他兩,奈何閃亮和周鶴青連體嬰似的黏在一處,只能好說歹說把他兩拉了出去,又嘻嘻哈哈把他兩推進酒吧附近的小旅館裏,簡直沒個正行。
***
連燈都來不及開,閃亮就被周鶴青壓在門板上親吻。
他撫摸他的臉頰,鎖骨,腰肢,繼而把閃亮那件濕透了的背心推了上去,撫摸他赤裸的胸膛和背脊。親吻的力道大得閃亮以為周鶴青要把他吃掉。唇舌分離的時候,周鶴青咬住他的下唇不放,吃痛下,閃亮似乎嘗到了一點血腥味。
“好疼!”他伸手推了周鶴青一下。
周鶴青松開牙齒,輕舔了一下傷口,把上面殘存的血跡盡數卷進自己嘴裏咽了。
酥麻感自細小的傷口流經全身,閃亮臉上臊紅不已,說話都帶了幾分結巴:“你……你幹什麽啊……”周鶴青不答,反而把閃亮拉過來一點,借着姿勢順利脫下那件背心扔到一旁。他反過來把閃亮推了一把,繼而更加兇狠地吻了上去。
一來一回,徐閃亮上衣就不見了,他被人怼在門板上,赤裸的肩胛撞到牆壁,痛呼便被人含在了嘴裏。背後是冰涼的門板,前面貼合的是周鶴青滾燙的胸膛。粗糙的衣物布料磨蹭着胸前的兩點,又痛又癢。他把摟着周鶴青脖子的雙手拿下來,放到周鶴青腰上去,忍着羞意去脫他的衣服。
男性碩大的器官貼上來,撞了他一下、兩下、三下……
他發着抖顫着手,胡亂揪周鶴青的上衣,明明只是一件簡單的上衣,偏偏成了肌膚相親最大的阻礙。
周鶴青貼上來,又撞了他一下。
摸着閃亮腰肢的手不知何時也滑了下來,從破洞褲屁兜裏溜進來,指縫夾着軟膩的臀肉,時不時用指尖輕觸緊閉的蜜穴,搔刮緊張得縮成一團的褶皺。
“嗚……”閃亮嗚咽一聲,手胡亂一抓,竟然把周鶴青的上衣撕開了個大口子。他的手碰到周鶴青結實的背肌,像燙壞了似的猛然縮手,旋即又放上去,蠻橫地把衣服揪着扯着撕得更開,好歹是給脫下來了。
貼上去的時候,他似乎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