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77.
外間的兩個人面對面坐着,見徐閃亮沖出來,都很是吃驚的看着他。但想來,還是周鶴青的驚愕要多一點,畢竟是李教授率先回過神來:“嗯?怎麽了?”
徐閃亮看見李教授的那一剎那便後悔了,這叫什麽事?難道要他當着教授的面公然出櫃?他暫且按下內心的不安和茫然,說道:“教授,有個數據好像處理得不太對,要不您看看?”他一邊說着,一邊去看周鶴青的神情,然而對方在剛開始表現出訝異之後,就一直低着頭,看不大出表情。
李教授站起來:“是嗎?我看看。”他又轉身同周鶴青說道:“回去吧,這幾天把事情交接一下。”
周鶴青這才擡起頭來,朝李教授笑着點了點頭。有了外人在,他這會倒是敢看徐閃亮的眼睛了。那雙含水的眸子裏藏滿了控訴和怒火,間或着還夾雜了一絲委屈。周鶴青坐在椅子上,玩味地看了一會徐閃亮,又等到裏間的李教授喊徐閃亮進去,他才慢吞吞地站起來,又把椅子推進去。
徐閃亮給李教授指出問題在哪以後,就站在一旁發呆,其實也不全然是發呆,他的心思全部都栓在那扇薄薄的門板後面了。聽到外面木椅拖拽時和地面發出的刺啦聲,聽到鋁合金的防盜門拉起又阖上,聽到那個人的腳步聲漸行漸遠,他的一顆心也跟着沉了下來。
“是有點不對。”李教授演算了會,小聲嘀咕道。既然算的不對,說明後面都要調整,資料的整理工作也要暫時告一段落了。他擡起頭來,朝心不在焉的徐閃亮道:“不早了,你先回去吧。”他說了一句,閃亮沒回過神來,仍舊在旁邊杵着,李教授笑道:“沒事的,回去吧。”他老人家還以為徐閃亮是有多愛學習,非得站在這裏看出個名堂。
閃亮答道:“好的,老師。”便收拾自己的東西往外走,外頭空蕩蕩的,那個人已經走了。
他憋了會,用力把眼淚忍回去,只不過可能力道太猛,以至于眼睛周圍紅了一圈,看起來好不可憐。他把頭抵在防盜門上深吸一口氣,這才擰開門把手走了出去。哪成想剛跨下臺階,就被旁邊的人影吓了一大跳。
周鶴青顯然一直沒走,他靠在門邊陰影處,用拇指和食指揉捏着眉心,很是疲憊。聽得響聲,他便擡頭望來。五樓的辦公區走廊靜幽幽的,只有檐上的燈光和窗外的一絲星亮,這時節晝短夜長,明明還不到六點,天色已經有些沉了。起初是霧霭般灰蒙蒙的藍,日光一寸一寸隐去蹤跡,及至到了窗外,路燈亮起,夜晚便再次降臨。
“哭了?”周鶴青從陰影處走出來,剛才徐閃亮在辦公室裏心神激蕩下也沒太在意,此刻才看清,他下巴上冒了些胡茬,眼睛底下青黑一片,看得出來他這幾天應該過得不太好。
他往前一步,徐閃亮就後退一步,再近時,徐閃亮便攥緊書包帶子轉身想走了。下一秒,胳膊被人拉住,徐閃亮抽了兩下沒抽動,老虎鉗一樣,鉗得他胳膊生疼,他便想喊想叫。周鶴青看得出他用意,三兩下就将對方摟着帶進男洗手間裏,反鎖了門。
這會辦公區該下班的都已經下班了,獨留一個老教授還在醉心學術研究,一時半會怕是不會來洗手間了。
在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當口,周鶴青問他:“怎麽哭了?被教授訓了,還是……因為聽說我要走了?”他力氣不太大,起碼沒有上次那麽大,所以閃亮輕而易舉地從他臂彎下掙脫開,在狹小的衛生間裏走動,假裝沒聽清周鶴青的問話。
周鶴青就笑起來:“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因為我所以才哭的了。”
徐閃亮憤然罵道:“少臭不要臉了,我會因為你哭?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因為你哭了!”他想出去,可周鶴青堵在門口,他就又不太想過去了:“你信不信我去教職工辦告你騷擾學生!”
周鶴青死皮賴臉道:“你去啊,反正我已經辭職了,明天就去辦離職手續。”
徐閃亮就被堵得說不出話來,沒想到繞來繞去,還是離不開辭職這個話題。他索性蹲在地上,嘟囔道:“你辭不辭職,關我屁事,我和你認識嗎?我和你有關系嗎?”
周鶴青便也蹲到他身邊:“你不認識我沒關系,但是我辭職卻是為了一個人,你想聽聽嗎?”
“不想!”徐閃亮跳起來,直接撞上了周鶴青的下巴。嗡嗡的,兩個人都被撞得發麻,一個下巴痛得要死,一個覺得腦袋快裂開了,彼此抱着受傷部位東倒西歪的。但大抵還是下巴比腦袋脆弱一點,畢竟周鶴青被他撞得淚花都泛出來了。
瞅着這空當,徐閃亮捂着腦袋去開衛生間的門,卻被周鶴青從身後抱住了,一邊說話一邊嘶嘶抽着氣:“為了你,是為了你!”
徐閃亮剛把門打開,又被周鶴青在後面一推給阖上了:“是因為我想和裴海公平競争。我等不了了,我等不到慢慢磨到你回心轉意,我害怕裴海先奪走你的心。你可以給我這個機會嗎?給我一個能夠和裴海公平競争的機會?給我一個堂堂正正追求你的機會?”
他見閃亮不再掙紮,繼續道:“辭職是早在見到你的時候就決定了的,一直拖到今天是想着能不能近水樓臺先得月,但沒想到這樣反而更束手束腳。因為這樣那樣的緣故,我們只能偷偷摸摸的見面,還要擔心會不會因為我老師的身份讓你在學校受到排擠。我喜歡你,這沒什麽見不得光的。但是不希望你遭受流言蜚語,不想看到喜歡你的同學們因為這件事讨厭你。因為瞻前顧後,在意的事情太多,也知道這條路走下去會是多麽的艱難,我看到裴海天天黏着你嫉妒得快要瘋掉,我等不了了,我每天都很想你。”
流言有多麽可怕,周鶴青心知肚明,但他舍不得徐閃亮受此折磨,即便兩人的事情翻了船,他大可以辭職不幹一走了之,可徐閃亮要怎麽辦?他還有學業,他好不容易苦讀兩年才考上來的研究生難道就要這樣放棄嗎?即便是他咬牙受了忍了,以後的日子想必也好過不到哪裏去。
“再者說,”他偷偷地低聲在徐閃亮耳邊道:“學校明令禁止師生戀,如果哪一天我要是成功了呢?所以早辭晚辭對于我來說都是一樣的。”
成什麽功?成功什麽?不就是說他能追到徐閃亮的事?偏偏語氣輕柔又勾人,讓人忍不住想,他要是真的成功了……不不不,沒想到一把年紀的老男人蠱惑人心起來居然也毫不遜色,還說什麽“我喜歡你,這沒什麽見不得光的……”
輕輕地,徐閃亮問:“如果我說你晚了一步,我已經和裴海在一起了呢?”
“那我就等着然後見縫插針積極表現呗。”身後那個人故意用滿不在乎地口吻道:“等到你煩了他厭了他,覺得他沒我好,然後一腳踹掉他的時候,我就手捧一大束玫瑰從天而降為你慶祝,帶你脫離苦海好不好?”
“不好。”徐閃亮說:“興許你等不了那麽久就又放棄了呢?”
“不會的。”周鶴青低聲道:“有那麽一個人,從他十三四歲等到二十三四歲,他等我等了十年,十年啊,三千六百五十多個日夜,從他的少年時期等到青年。他能等得,我怎麽等不得?我想,怕是裴海等不得。”
這話醋的,徐閃亮差點笑出聲來。
周鶴青從背後輕輕擁住徐閃亮,他看不大清閃亮的表情,只得小心翼翼試探道:“還生氣嗎?”
徐閃亮就說:“生氣,快放開我。你自己等着吧,我約了裴海去吃飯。”
他都這麽說了,周鶴青還能說什麽,只得松了手。
破舊的廁所門一推開,新鮮空氣頓時湧入胸中,就憑在廁所裏面表白這一點,都只能給周鶴青打負分,還好意思問他生不生氣。
生氣啊,特別生氣,這些話難道不應該是在一個氣氛非常浪漫的地方說出來的嗎?他們應該吃着燭光晚餐,旁邊還有人撒玫瑰花瓣,鋼琴或是小提琴聲娓娓傳來,怎麽着都不應該是在廁所裏面發生的。哪怕不是單膝跪地,但好歹不能像青蛙抱團吧。
周鶴青還說,本來是想給他一個驚喜,但沒想到提前被他打亂了計劃,那現在是要怎樣?怪他咯?難道他就不能別在這裏等他,不要說這些話,他就不知道留着以後慢慢說?
生氣,還是很生氣。
氣着氣着,眼睛也紅了,耳朵也紅了,整個人成了個移動的紅燈籠。還好夜色茫茫,看不清他的窘狀。徐閃亮只顧埋頭往前走,周鶴青就遠遠墜在後頭。他們離開黑漆漆的校園,走到繁華的大街上,路過各式各樣的小店,蛋糕店散發着甜膩膩的香氣,奶茶店散發着甜膩膩的香氣,就連火鍋店都散發着甜膩膩的香氣。诶,火鍋店為什麽會是甜的?大抵是因為甜的是他自己。
他說約了裴海吃飯,但事實是他要到哪裏去變裴海來跟他吃飯?
走着走着,周鶴青心裏就有了準頭,他的腳步就開始忽遠忽近。徐閃亮每每駐足欣賞街邊風景時,他就大步過來停在他身邊,裝模作樣說些無關緊要的話。等到徐閃亮瞪他一眼,又老老實實呆住不動了。他們一起穿過霓虹燈光,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穿過車水馬龍的街景,好像這條路沒有盡頭,就要一直這麽走下去。
走着走着,徐閃亮竟領着周鶴青走到一個荒無人煙的公園裏頭。
他站在路燈下,踩在石凳臺階上。
周鶴青見狀故意問道:“哦,你和裴海就約在這種地方吃飯?”
徐閃亮哼了一聲,居高臨下地問周鶴青:“那你說,你這段時間為什麽躲着不敢見我,微信居然還把我拉黑了!”
周鶴青便走過去,擡起頭來,月光将他的英俊面龐照得一覽無餘,他剛想說話,竟隐隐的聽見公園深處有人呼救。
徐閃亮“噓”了一聲,示意他安靜,随即跳下石凳循着聲音的方向跑去。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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