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76.
爾後暮色漸沉,他們踏着星光往回走。
裴海便問閃亮:“你說周鶴青他打心眼裏就覺得那些壞事是你幹的,那他怎麽還……”
還和你好上了呢?興許是覺得這話問得太過不禮貌,即便裴海止住了話頭,但閃亮還是能猜到他想問什麽。而這其中卻又是另一個很長的故事了,他卻并不打算同裴海分享,便轉移話題道:“比起那些事到底是不是我幹的,其實我更害怕讓他知道我內心的真實想法,我怕他覺得我是個惡人,可是怎麽辦呢,我是個惡人,他也不是什麽好人,就這樣王八看綠豆看對眼了呗。”
裴海笑說:“那他肯定是王八。”
閃亮點頭:“對,周王八。”
他們一邊嘻嘻哈哈地往酒吧走,臨到了店門口,徐閃亮卻膽怯了,他知道阿琛先前給周鶴青打過電話,只要一想到周鶴青可能就在裏面,不知怎的,他就湧出一股近鄉情怯的感覺。酒吧裏已經坐了不少人,歌手在裏面唱着歌,裏面燈光很暗,只有每個小方桌上的蠟燭忽明忽暗,照得人臉若隐若現。徐閃亮先是踮着腳往裏面看了會,沒見着人,又撥開門口站着的人群急沖沖往裏走,翻來覆去找一通還是沒見着人。
阿琛叼着雪糕坐在吧臺後面,招招手喊他過去,閃亮就彎下腰來,聽阿琛在他耳邊說道:“找什麽呢?找周鶴青?你們上來之前人家就走了。莫名其妙在欄杆那站了會,我跟他講話他也不理,就那麽走了。”
徐閃亮支起身體,裴海一失手打翻了擺得整齊的高腳杯,又慌慌張張地把他們重新擺好。
徐閃亮就明白了,周鶴青肯定是看見他親他的那下才走了,而且八成裴海還是故意的,沒想到這家夥小小年紀,心眼居然這麽多。他在吧臺上拿了一瓶冰可樂,坐到外頭沙發上吹風。想了想,還是掏出了手機。手指在周鶴青頭像上猶豫了片刻,狠狠心點開了,直接拉到未讀信息的最上頭然後再一條一條慢慢看下來。
半路跳出來一張側臉自拍,紅痕從顴骨處一路刮到鼻翼,泛了血絲起了紅苔。
徐閃亮吓了一跳,再看時便知道其實傷得不重。照片底下附了一段文字,大意是說自己已經同母親說開了,但是被揍了一頓,痛得要死,難過,想你。
他心裏便如同打翻了五味罐一般,先是一陣心悸,而後是一片酸楚,待到看見周鶴青說自己痛得要死的時候,又覺得分外好笑,笑着笑着,偏偏又落下淚來。
他是惡人嗎?
他是。
不然他怎麽壞到要讓別人辜負養育之恩,壞到讓別人斷絕母子關系呢?
他靠在沙發上,聽背後琴音袅袅,聽人間紛亂嘈雜,可是心緒卻漸漸平靜下來,也只有在看向大海的時候,才覺得自己不過是人世間的滄海一粟。這樣就夠了嗎?這樣就夠了。有那麽一個人願意為了他去同世界抗争,哪怕只是開了一個頭,他便覺得足夠了。
後來周鶴青還發了許多,零零碎碎的,不值得一提的,說些蹩腳的情話,又或是請求他的原諒。
徐閃亮一邊喝着冰可樂,心裏打定了主意,他先是打了幾行小字,又一點一點删掉了,想着周鶴青現在可能正在氣頭上,有些事情還是明天再當面說清楚比較好。他一邊想象着明天周鶴青的表情,一邊又翻來覆去地看周鶴青的那些留言,這餘下的小小心事,就讓他自己一個人細細咀嚼品味。
細細想來細細看來,又有點按捺不住,就試探性地給周鶴青發了個問號表情,非得矯揉造作一番,假裝自己不懂周鶴青的潛臺詞,不懂這底下暗藏的情愫與情誼。哪成想,即便是一個問號他都發布出去。有道是風水輪流轉,他怎麽都沒想到,他居然被周鶴青拉黑了!
“我靠!”徐閃亮猛地一拍桌子,周圍的人都被他吓了一跳。玻璃瓶在小幾上晃了兩圈,好歹是有驚無險地停下了。
裴海端了一盤爆米花走出來,擱到徐閃亮身旁的小幾上,站在一旁醞釀了會,扭捏道:“哥,對不起……”
徐閃亮沒說話,扔了一顆爆米花到空中拿嘴接,如是吃了兩三顆,裴海都轉身準備進店裏了,才聽見對方讓他站住。
徐閃亮朝他勾勾手,讓他低下頭來,裴海便依言蹲了下來,把耳朵貼到閃亮嘴邊上,聽他叽叽咕咕講了好大一串,皺眉道:“這樣不太好吧……”
到了第二天,徐閃亮早早地就到辦公室去堵周鶴青,可沒想到周鶴青人不在辦公室,課也調開了,擺明了就是要躲閃亮。徐閃亮就有些氣不打一處來,明明只差臨門一腳了,這人怎麽突然打退堂鼓了呢?微信裏那些親昵愛語看起來就像個笑話,他不甘心。
即便周鶴青明目張膽地躲着他,閃亮還是能時刻感受到那股哀怨的目光,粘在他臉上,黏在他身上,不經意間還能從門縫裏窺見周鶴青的目光,畏畏縮縮,活像他徐閃亮把他怎麽樣了一樣,頓時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行啊,有能耐啊,搞得像伏擊戰一樣,哪怕徐閃亮心裏有那麽一丁點的旖旎心意,也都被周鶴青攪散了。他以前怎麽沒覺得周鶴青心眼那麽小呢,他不過是被裴海親了一下,周鶴青就開始作,那讓他經歷一遍閃亮以前經歷過的事情,還不得要死要活啊。
他內心煩惱,裴海就成天地在他們學校晃蕩。
有時候周鶴青從教學樓上看下去,便能看見兩個熟悉的身影親親密密地挨在一起,彼此肩膀相抵,有說有笑,時不時追追打打撞來撞去,一副很快樂的樣子。徐閃亮也不常在食堂吃飯了,有時候點外賣,有時候和裴海一起下館子,周鶴青卻仍舊做着便當,只不過沒有人願意同他一起分享了。
兩個人都好像賭着一口氣,不交談不發信息,偶爾在校園裏匆匆一瞥,彼此又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把徐閃亮憋屈的啊,嘴裏燎了好幾個大泡,吃飯都怏怏的,沒什麽氣力。裴海抓抓腦袋,說:“難道我們的計劃不成功嗎?”
什麽計劃,能有什麽計劃?還不都是徐閃亮将計就計出的馊主意。吃着吃着,徐閃亮就瞪了一眼裴海,要不是這家夥,他明明都把周鶴青逼到那份上了,可如今蚌肉又縮回了殼裏,再想撬開就難了。但按照目前的形式看來,也許是欺負過頭,導致周鶴青的醋壇子翻了天,一時半會收拾不幹淨。
他下午沒精打采地去找李教授,李教授便讓他到裏間去整理資料。還沒理出個頭緒,就聽見外間進來了一個人。他起初沒太在意,等到李教授喊“周老師”,徐閃亮才知道那是周鶴青。
教授的辦公室是個套房分為兩間,裏頭是李教授搞研究和休息的地方,外頭是他開會談話的地方。門一關上,彼此都見不着,可隔音效果不大好,裏頭外頭說話,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徐閃亮理着理着,耳朵就忍不住豎起來,停下手中的活計,專心致志地聽起兩人談話來。
他們起初探讨了些學術上的事情,這個模型那個方程的,聽得徐閃亮好生無趣,卻聽李教授話鋒一轉:“聽院長說,你要辭職?”
徐閃亮猛地站起來,膝蓋磕到桌面板,痛得他彎下了腰。
那聲音不太大,卻還是吸引了外面的兩個人,就聽周鶴青問道:“是有誰在裏面嗎?”
徐閃亮的心又砰砰砰亂跳起來,生怕他走進來看見自己,正愁得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李教授說:“哦,是我一個學生在裏面整理資料。”他才稍稍放下心來。
周鶴青說:“嗯,不是要,是已經遞了辭呈。”
“你說的是這個?”李教授拉開抽屜,把裏面那個黃色信封拿出來擺到兩人面前:“院長把這個給了我,一來呢,是想讓我勸勸你,二來呢,是想讓你把這個收回去,他就當沒看見過。你有什麽麻煩或者問題,你說出來,我看看能不能幫忙解決一下,如果是薪資方面,這你也是知道的,我們學校都是評級制度……”
周鶴青卻搖了搖頭,伸手把信封又推了回去:“我已經想的很清楚了,教授。”
李教授嘆了口氣,依言又把信封收了回去:“其實我也知道會是這個結果,只是院長那邊,哎,我去幫你說吧。我也知道,你是個很有主見的年輕人,打定了主意的事情誰都勸不聽,當初還敢威脅院長非得跑去芬蘭。”他說着笑起來:“我只是憐惜你是個人才,如果往學術研究這條路上走下去,說不定能大有作為。但是人各有志,并不一定別人覺得就對你來說是最好的,院長怕是要氣得跳腳咯。行吧,祝你有遠大前程。”
周鶴青就也笑起來,同李教授握了握手:“謝謝。”
那一瞬間,徐閃亮想了很多。腦子裏亂哄哄的,一會想,這不是周鶴青一直夢寐以求的事業嗎,怎麽說放棄就放棄了?一會又想,那他的學生該怎麽辦?轉給其他導師嗎?這樣是不是太不負責了?即便他自己百般不情願,他也不得不承認,他此刻想的,都是怎樣才能讓周鶴青留下來。
是因為自己嗎?因為自己遲遲不肯回應,所以才把人給逼走的?不,不對,打導師名單公布的時候他就沒見着周鶴青名下有學生,這一切都是計劃安排好的,他一開始就沒想留下來過。
為什麽?
這三個字在他胸口不斷沖撞,幾乎要喊出聲來,腦子還沒想清楚,身體先一步發出指令,他拉開門,沖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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