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這是在維護他?
徐閃亮愣愣地想,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就聽見身後傳來一位夫人的聲音。
“哎呦,你們是小明的同學吧。”,估摸着應該是張明的母親。張母道:“張明你也是的,同學來看你,你怎麽不叫他們坐下,站着像什麽樣子,快坐快坐。”她瞥見床頭放的果籃,上前一步抓住周鶴青的手,哀嘆道:“哎,我們家張明就是老實,被人欺負了都不知道是誰幹的。你說,是不是有人嫉妒他,所以故意給他使絆子?”
徐閃亮:“……”
周鶴青看了張明一眼,張明咬着腮幫子沒有說話,他便從張母手中抽出手來,在大衣內兜裏掏出一個厚信封塞到張母手裏,避重就輕道:“阿姨,學校知道這事以後,專門派我們來慰問下張明,這是一點心意,還請阿姨收好。”
張媽媽捏着那厚厚一沓紙信封略微推拒了下,也就收下了。
周鶴青便道:“學校還有事,那我們就告辭了。”說完他看了張明一眼,張明瑟縮了一下,目光游移着,卻是不敢同他對視了。臨出了門,還能聽見張母在感嘆:“你這個同學人真不錯啊……”
徐閃亮笑了一聲,又瞥見周鶴青陰沉着一張臉,頓時大氣也不敢出,老老實實低頭跟在他身後走。
應該是在維護他吧。
這麽想着,徐閃亮走路都忍不住跳起來,前腳挨着後腳,恨不得淩空來個踢踏舞。
周鶴青五官冷峻,不笑的時候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眼似刀,紮得人心窩疼,生起氣來,就是彌勒佛都不敢靠近,偏生閃亮是個賤骨頭,每到這種時候就想好對策再沒皮沒臉湊上去,胡攪蠻纏,顧左右而言他,妄圖搏美人一笑。他低頭跟在周鶴青身後,看着前面人黑色皮靴腳後跟,一面想:“我剛才哪裏惹他生氣了?”一面又怕:“他不會不跟我去山上泡溫泉了吧?”
等出了醫院門,他心裏七上八下的,還沒想好個對策來,周鶴青就站住不動了,徐閃亮一不留神筆直撞了上去。他瞧見周鶴青面色不愉,心下一驚,畏畏縮縮不敢說話,又想打馬虎混過去,就聽周鶴青道:“剛才為什麽不聽我的話?”指的是打人供認不諱的事情。
徐閃亮小聲道:“我就見不得他那傻逼樣,再說了,明明是我打的,他憑什麽罵你啊。”搞清楚周鶴青為什麽生氣以後,閃亮心裏松快了許多,不再戰戰兢兢了,甚至嚣張道:“就算他知道了又怎樣,小心我搞得他出不了國。”
“說你你還有理了。”周鶴青轉身便走,徐閃亮跟上去,這會他估摸着想通了,覺着剛才周鶴青肯定是在維護他,就有些喜不自勝,腆着臉道:“小周老師,你剛才是不是擔心我啊,擔心我被校領導記過,所以才威脅他的?”他越說越覺得是這個理,站在大街上笑嘻嘻的,得意洋洋的樣子有些惹人讨厭,又有點可愛。
“胡說八道。”周鶴青冷着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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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閃亮再接再厲:“小周老師,我沒關系的,反正再怎麽樣校領導都不會開除我的,你知道的,不用擔心我的,哈哈嘻嘻嘿嘿嘿。”他像一只藏好了堅果的小松鼠,又或是一只拾了米粒的小麻雀,繞着周鶴青蹦蹦跳跳叽叽喳喳喋喋不休:“雖然你擔心我我很開心,但是,但是吧,哈哈哈……”
“閉嘴!”周鶴青簡直忍無可忍:“你再多說一句,小心我把你的游戲碟全扔了。”
徐閃亮就閉了嘴不敢再多說了,他臉上還挂着兩坨因為興奮尚未消退的紅暈,紅撲撲的,站在原地撓了撓後腦勺,不太明白周鶴青為什麽又生氣了。
周鶴青走了幾步,發現徐閃亮沒有跟上來,停下又吼:“傻站着幹什麽?還回不回家了?”
管他的,他旋即又高興起來。
約定好的日子是明天,大小事宜均由閃亮一人張羅着。這幾日天色不太好,陰沉沉的,時不時飄些小雨。周鶴青陪母親做過透析後就回到公寓,他喜歡坐在落地窗前看書,雨滴打在透明的玻璃上,哔啵直響,卻隐約令人有一種與世隔絕的心安感。每每這個時候,閃亮也都陪着他,或坐或趴在地毯上,拿了紙筆對照着IPAD寫寫畫畫,又打電話預定确認,是在做旅游攻略哩。
他就在這種絮絮叨叨聲中昏昏欲睡。
待到他醒過來,書本已經不知什麽時候被抽走了。他靠在懶人沙發上,身上披了一條毯子,徐閃亮也裹着毯子蜷縮在他身旁,呼吸平緩,像一只安靜的貓。他忍不住看了會,從對方濃密的眼睫到挺翹圓潤的鼻尖,從薄涼寡淡的嘴唇到小巧瘦削的下巴,一個男孩子卻擁有着大部分女孩子豔羨的面容,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閉上眼睛的時候,他和徐鳴遠……長得是像的。
大抵徐父年輕時,就是個風流倜傥玉樹臨風的美男子,生的兩個兒子都像他。只不過眼睛略微有些不同,徐鳴遠的眼睛狹長,眼裏總好似透着精光,給人一種盡知天下事的傲然感與輕視,看得久了,心裏就會有些不太舒服。閃亮的眼睛就稍圓些,內裏透着股隐忍和堅強,好像什麽事都難不倒他,什麽事都打不退他。
兄弟兩個的性格也是天差地別,除了臉,也就沒什麽地方像了。
還真是……蠻奇怪的。
這麽想着,他伸手撥了一下閃亮的頭發。
大概是許久沒有打理,他的頭發又長長了些,黃棕發色的根部長出了一小茬的黑發,短短的,周鶴青用手比劃了一下,大概有一個小拇指甲蓋那麽長。但還是很軟,拿手指繞一圈再放開,那些柔軟的猶如海草一般的頭發便緊緊地纏在他的手上。
聽說頭發軟的人脾氣比較好,現在看來,好像也确實是這樣。
他松了手,卻見徐閃亮不知何時醒了,正瞪着兩只眼睛看他。
在這樣的注視下,高冷如周鶴青也不得不紅了下臉,握緊拳頭尴尬地咳了一聲:“那什麽,我看你黑頭發長出來了。”
“是嗎?”閃亮摸了摸頭發坐起來,薄毯順着他的動作滑了大半下來,睡衣松松垮垮,領口大開露出大片赤裸的胸膛,他卻毫不在意,爬起來撅着屁股去拿鏡子,胡亂耙了耙:“真的诶,好長時間沒去弄頭發了。”他轉過頭去看周鶴青:“小周老師,我這樣是不是很醜?”
“啊?”周鶴青原本還在擔心照徐閃亮這個性格,一定會打破沙鍋問到底,逼着周鶴青承認因為喜歡他才會玩他的頭發,沒成想鬧了這一出,還有些呆愣,就聽閃亮自顧自說道:“完了,這樣一點都不好看了!”
他揪着自己的頭發,扔了鏡子,懊惱得不行,甚至捂着腦袋不讓周鶴青看他。
周鶴青沒想到他反應這麽大,只好一個勁順毛,誇他。
“是嗎?”徐閃亮有些不太相信,他沮喪道:“我想讓你每天都看到的是我最好看的一面……”他說完又自己紅着臉捂住腦袋,“可我現在不好看了。”
周鶴青:“……”
周鶴青:“你有沒有想過把頭發重新染回黑色?”
“黑色?不要。”閃亮有些生氣,“本來臉就已經和徐鳴遠那個王八蛋有些像了,要是染成黑色,豈不是更像?我才不要。”
他說到徐鳴遠,像是犯了某個禁忌,立馬閉上嘴,開始轉移話題:“小周老師,我們叫外賣吃吧,披薩吃嗎,我好想吃披薩啊。”
周鶴青不太懂這兩兄弟之間的恩怨情仇,便也緘默不言,這事也就這麽揭過去了。
第二天,徐閃亮一天不見人影,到了傍晚才出現。他戴了頂鴨舌帽,站在公寓樓前鬼鬼祟祟就是不進去。周鶴青抱着胳膊站在二樓落地窗前,沖樓下說:“你要是不想進來就別進來了。”他這麽一說,樓底下的閃亮大驚失色,忙不疊掏鑰匙開門,可人站到周鶴青面前,又畏畏縮縮了。他低着腦袋,不斷調整他的帽子,像是在遮掩着什麽。
周鶴青見他這樣,心下暗道——這家夥不會剃了個光頭吧。
他雙手抱臂站在閃亮面前,對方就像個認錯的小學生一樣沮喪委屈難過。
周鶴青:“把帽子脫了。”
“不行!”閃亮鬧別扭,“我今天就戴着帽子睡覺了。”
“脫了,不然別想上床睡覺。”
“……好吧。”他抓着帽檐的手緊了緊,随即緊張問道:“那你等下不準笑!”他說着壯士扼腕般脫下鴨舌帽。
周鶴青只看了一眼就給震懾到了。
怎麽說了,是一個有點超前或者說超出當前人們審美水平的一個酷炫發型。
發型師把他後腦勺的頭發全給剃了,只留下一截短茬,又給刮出縱橫交錯的方格紋路,每格間隔着染了粉紅和藍色,稍長的額發挑到一邊,遮住半張姣好的臉,顏色……竟然也是粉紅和藍色的。如此非主流的發型,簡直突破了周鶴青的心理防線,再配上閃亮那張羞憤欲死的臉,他笑出了聲,笑得越來越大聲,甚至抱着肚子躺倒在沙發上。
“啊啊啊!不準笑!你答應我了的!”閃亮這麽說着,重新把帽子戴好,撲上去就要捂周鶴青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