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他折騰半天不見成效,就沮喪地癱倒在一旁,絕望道:“我真是恨死那個發型師了,我只不過叫他随意給我弄下,我睡會,怎麽我一醒過來就成這樣了,都賴黃問羽啊啊啊啊!我要殺了他!”他說着摸出手機給黃問羽打電話,劈頭蓋臉一頓咆哮,叫對方等着雲雲。挂了電話,卻見周鶴青撐着腦袋看他,嘴角含笑泛有水光,顯然還沒從剛才的激烈中緩過來。
“你還笑!”閃亮暴躁道:“我就說不摘帽子了吧!你非要!”
周鶴青道:“挺好玩的麽,我要是年輕個十歲說不定也想搞個這個發型……哈哈哈。”
“啊啊!你給我等着!”閃亮站起來,又抓着鑰匙和錢包一陣風似的出了門。
等到他再回來的時候,周鶴青已經熄燈上床睡了,他裹在被子裏,迷迷糊糊間覺得床往下壓了壓,随即一個人爬過來,掀開被子一角鑽進來,帶着一陣潮濕的水汽和寒流,凍得周鶴青打了個冷顫,醒了。
“小周老師,你睡着了嗎?”閃亮湊過來小聲地問,見周鶴青沒動靜,以為人已經睡熟了,便放下心來躺好。
卻沒想到周鶴青眼疾手快“啪”一下把臺燈打開了。
強光的照射令徐閃亮不得不眯起眼睛,也使得他毛茸茸的腦袋無所遁形。
幾乎是貼着頭皮剔了個大圓寸,露出他飽滿光滑的額頭和秀氣緊蹙的眉毛。因為頭發剛染過,發根還是紅藍色的,前面是勻稱的漸層到了後腦勺變成了網格狀,硬要說起來,還真有種出人意料的美。發茬連一厘米都不到,柔軟得像小刷子一樣,周鶴青眼瞅着,心裏很是想摸一摸。
徐閃亮趴在被子裏,用枕頭把腦袋捂住,甕聲甕氣講:“哎呀,你幹什麽啊,這是我能找到的最便捷的方法了,快把燈關了。”
周鶴青依言把燈光了,重新躺好,安慰他:“這有什麽,我覺得還怪好看的,很有個性啊……”他想了想,還是問出了口:“你……為什麽這麽讨厭別人說你和你哥很像……”
黑暗裏,即使什麽都看不見,周鶴青依然能感受到那道灼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不告訴你!”徐閃亮大抵還做了個鬼臉,掀起被子一角裹在身上背對周鶴青。
周鶴青輕笑一聲,搖搖頭,道了聲晚安,便也睡了。他是睡得熟了,徐閃亮卻是睡不太着,他幹躺在床上,心裏來來回回想自己為什麽讨厭徐鳴遠的那張臉,大抵還是因為小周老師吧。他在床上滾了一圈又滾回來,枕在枕頭上,看周鶴青的眉眼鼻尖,大概周鶴青自己都不知道他對他意味着什麽吧。
是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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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是因為你……”他這麽小聲的充滿哀怨的嘟囔了一句,把頭貼在周鶴青頸窩裏,閉上了眼睛。
人都是有私心的,他徐閃亮難道就能免俗嗎?即使一開始覺得,就算周鶴青把他當成徐鳴遠也沒什麽關系,只要能把他的小周老師留在身邊就行。他甚至想過去學徐鳴遠的談吐、穿着,了解他的喜好。可是很快,他發現了,他不甘心。明明是他先喜歡上小周老師的,就因為當時年紀小,就被徐鳴遠捷足先登了?他仗着自己的臉同徐鳴遠有幾分相似,也曾肆無忌憚的勾引過周鶴青,可那歡愉太過短暫苦澀,他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太不真實。
漸漸的,他不再滿足于此,他渴望更多,奢求更多,他想要周鶴青那雙漂亮的眼睛只看向他一個人。
周鶴青本已昏聩的神經驟然清醒起來,幾乎是一瞬間,他就明白了閃亮的意思。他聽見自己的心跳,一聲大過一聲,好似天邊的驚雷,餘韻經久不息。他能感受到徐閃亮噴薄在他頸邊的鼻息,和那一抹若有若無的濕意。
可他不敢去問為什麽,更不敢将閃亮眼角的淚水拭去。
他只能這麽幹巴巴地躺着,等待黎明。
出發的那天清晨,老天爺還算給面子,即便是起了大霧,也在他們快上高速的時候散了。一時間,秋高氣爽,萬裏無雲。放眼看去,一邊是廣闊無垠的海灣,一面是連綿不絕的山巒。徐閃亮開着車,把車窗開了一點小縫,冷風倒灌進來,連帶着,好似把積攢了幾天的郁氣一并吹了出去,直叫人心曠神怡。他甚至小聲哼起歌來。周鶴青坐在副駕駛上翻旅游畫冊,偶爾擡頭看他一眼,他便露齒一笑,小心又得意。
約莫着開了三四個小時,臨近正午,在一個岔道口,閃亮打了方向盤,周鶴青重新坐好,打了個呵欠,心裏知道,這便是快到了。
順着小道不過拐了兩三個彎,樹林退去,面前漸漸寬敞起來,山峰上落了些雪,底下卻顯出蒼翠的綠,夾雜在林間有一幢幢不太起眼的房子,刷的是白色的漆,築的是原木的檐。山腳下就有山莊的服務站,交了停車費,閃亮便順着盤山公路一路開上去了。風景秀麗,景色怡人,這話說得真不錯。到了山裏,進了溫泉山莊,周鶴青才知道原來那看着不起眼的一抹白,卻是如此的低調奢華。
山莊經理一看就是早已在此等候多時了,一見着徐閃亮便滿面堆笑湊上來,招呼着服務生卸下兩人的行李,又道給安排了豪華套房雲雲。應酬的事情都交給了閃亮,周鶴青推了推眼鏡默默打量起四周來。這溫泉山莊獨占一個山頭,又修得如此氣派,一面泡溫泉一面還可以賞雪景,不得不說,還是有錢人懂得享受。
“好了,”徐閃亮食指上挂了串鑰匙,拿了號牌,又去翻放在前臺上的宣傳冊子,“他們這裏有私人浴湯,就在房間裏,不過很小,還有那種大一點的包間一樣,在後院,你喜歡什麽味的?這裏主要是中成藥包,分好幾種,你……”
他噼裏啪啦說了一堆,見周鶴青沒什麽反應,便回過頭去看,卻發現一個最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竟然出現在了這裏。
“你怎麽在這?!”徐閃亮簡直有些氣急敗壞。
來人正是徐鳴遠,他靠在門上,朝徐閃亮揮了揮手,“哈喽,我親愛的弟弟。”又轉頭給周鶴青打招呼:“好久不見,周老師。”
“你閉嘴!”徐閃亮上前一步橫在兩人中間,像極了護食的山貓,炸了毛。
周鶴青也很是困惑,說實話,自打上次起,他已經很久都沒有再和徐鳴遠發過消息了,也不知道這個人到這來是巧合還是故意。
“瞧你這話說的,你能來這泡溫泉,我就不能來了嗎?再說了,這會所又不是我們家開的,還能規定誰能來誰不能來不成?這若要是我們家開的,那你更管不着了不是?”徐鳴遠站起來,雙手插兜往裏走,他穿了件白色的高領毛衣,底下是寬松的灰色長褲,一貫的金邊眼鏡和大背頭,一貫的衣冠禽獸:“我可是比你先來的啊弟弟。”
徐閃亮怒不可遏,簡直想跳起來一拳打爆徐鳴遠的狗頭,他一連仇視地盯着徐鳴遠遠去的背影,轉過頭來飛快問道:“小周老師,我們現在換家山莊吧……”一邊說着一邊收拾那些前臺桌上被扔得亂七八糟的東西。
周鶴青一臉無奈地看着他,片刻後,徐閃亮放下了抓得亂七八糟的宣傳冊子,肩膀下頹:“好吧,但是你不許單獨見他你知道嗎!要是他對你做什麽,你就大聲喊救命,我一定會來救你的!”
周鶴青:“……”
說是要換,但是已經都開到山上來了,錢也交了,說換就換徐閃亮也不是做不出來,但是這樣實在是太浪費時間,又要回去重新定旅館趕路,這個山莊是他千挑萬選出來的,哪來什麽備選方案。他知道了,一定是他的銀行卡消費記錄出賣了他,讓徐鳴遠有了可乘之機,真是可惡。
服務生把他們領到房間後就走了,行李被堆在一旁,周鶴青跟在閃亮身後進了房間。他剛轉身把房門關好,徐閃亮就從背後撲上來摟住他的腰,一并将臉埋在周鶴青後頸,小聲道:“你不可以單獨見他,他就是個大變态,什麽都做的出來的。”他說着,雙手收緊,幾乎要把周鶴青整個兒嵌進自己懷裏一樣,壓迫感襲來,周鶴青幾乎覺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氣。
他把手放在徐閃亮手上,微微使了些力掙脫開來,待到兩人面對面,才無奈笑道:“好,我不跟他見面。”
他說話的樣子,像是在面對一個得不到玩具正在無理取鬧的小孩子。徐閃亮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滿,正待說些什麽,便覺得頭頂一熱,周鶴青寬厚的手掌在他腦袋上摩挲了一會就放開了。他站在原地面紅耳赤,一時間竟忘了自己想說什麽了。
閃亮跟在周鶴青身後小聲嘟囔:“你以後不要再這樣摸我的頭了,我又不是小孩……”
周鶴青假裝沒聽到:“什麽?”
閃亮立馬道:“沒什麽!”
他便笑起來,轉而去看玻璃窗外的山色。
遠山隔着霧霭,露出蒼茫一角,巍峨高聳,叫人望而生畏。
周鶴青卻感受到了一絲的寧靜。
不用去想母親的病情,不去想錯過的訪學機會,不用想今後該怎麽辦,他是誰,在哪裏,該做什麽。
他對着窗外遠山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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