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笨笨跟我說,這世上也只有你能理解我了,你別死。我說好,我盡量。
我跟自己說,即使是為了這些朋友,我也應該從這片沼澤裏走出來,即使走不出來,也應該茍延殘喘地活下去。我告訴自己,這個世界上仍然有一些人需要我,他們接受不了我某天心血來潮不告而別。
人生的坎坷與平坦,生命的精彩與暗淡,就在窗子的一開一合之間。生命有生命的尊嚴,死亡有死亡的尊嚴,千變萬化的是人心,紋絲不動的才是命運。
我接受我的命運。
快馬加鞭,不要回頭
(2012-04-0620:04:57)
原來人沉默久了,真的就不想再說話了呀。
你煙抽得太多,咖啡喝得太多,睡眠時間太少,你清醒的時候太多。
你哭泣得太多,尋求安慰太多,你廢話說得太多,不必要的人際交往太多。
你自我否定太多,反複得太多。你将愛字用得太多。
這是沉默的這段日子,寫給自己的一段話。沉默的這段日子,寫了幾萬字的稿子,買了一個咖啡機研究怎麽做意式咖啡,剛打了一次奶泡蒸汽管就不出汽了。
蹲在地上看着仿佛死掉了的咖啡機,感覺自己好像個土鼈啊……跟繡花、叢叢還有小Lomo一起去看了一場電影,《春嬌與志明》,影院裏的人都笑得好開心。黑暗中我湊到繡花耳邊說,這不就是兩個偷情男女的故事嘛。兩年前的《志明與春嬌》,我是在大理看的,那時候筆記本壞了,提心吊膽地看完了,一擡頭,發現房間的頂上有一扇小小的天窗,月亮又大又白。後來很久,還記得影片那些看似不經意,卻又溫柔缱绻的逆光鏡頭,楊千嬅的紫色短發讓人印象深刻。其實我想說什麽啊,我還是更喜歡第一部吧。
看完電影的那天晚上,繡花她媽媽食物中毒進了醫院。子夜一點多,我沒來得及換衣服,随便扯了一件外套罩在身上就去了,匆忙中甚至沒來得及穿條厚褲子。那天晚上我們坐在醫院清冷的走廊裏聊了一夜,抽完了一包煙,我腿上蓋着病房裏抱來的棉被,晚上的醫院可真安靜啊。
我有一天讀到一句話,笑了好久。叔本華說,人生就是悲劇,而真正終結悲劇的方法,就是斷子絕孫。好好笑啊,哈哈。
今早我做了個夢。那是一條看不到盡頭的公路,你面朝着我,背對遠方。但我知道在真實的世界裏,你不可能這樣信任我。
我醒了之後,待了一會兒,我在等待內心真實的情緒湧出來,我也很好奇,會不會覺得有一點難過或者傷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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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晚上我看了一部很老的文藝片,有十多年了吧,看的時候我一直膽戰心驚的,我覺得愛上一個那樣的人,或者被一個那樣的人愛上,都是很可怕的事情。
他如同自私的孩子,将愛用之如泥沙,你以為他最愛的是自己,可他在你離開之後租下你曾經住過的房子,關起門來哭得一塌糊塗。
你有沒有過那種好像一輩子都無法擺脫某段往事的感覺?可是相愛的時候真美啊,多年後你依然會記得,是誰抱着你,吻你,撫摸你潮濕的肌膚,醉倒在黃昏的天臺。
我們都太專注于自己的傷口,因此,往往也就忽略了別人伸來求援的手。我蠻慶幸的,這陣抑郁情緒好像慢慢地又過去了,雖然不知道它什麽時候又會卷土重來,但這次我又贏了。有時候會拿朋友寫給我的郵件安慰自己說,宇宙都會分裂,何況是人呢。如你所知,這世上真正能夠跟沉重和痛苦相抗衡的,唯有緘默。
傾城之雨已過去
(2012-06-2115:24:28)
“晚上打完針回來,在小區的樹蔭下走着,看到很多老人坐在外邊兒乘涼,手裏搖着蒲扇,小孩子追逐嬉鬧,我知道今年最難熬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前天晚上,我在QQ上跟某人這樣說。
我已經有許久不來這裏,偶爾想起時,會把密碼給一個小妹,叫她幫我清理一下評論和留言,留下那些我願意看的,删掉那些莫名其妙的指責和打擾,這個過程就像是花匠修剪植物。
如果這裏曾經是枝繁葉茂的花園,那麽在這樣一段沉默冗長的時間裏,它已經長滿了野草。
在寫這篇博客時,我的耳朵裏依然有着輕微卻十分清晰的耳鳴,思維有些遲緩,不知道是否與近半年來不斷吃藥有關。
我不想吃藥了,所以有一天媽媽打電話給我,興高采烈地說“我給你買了調理胃病的藥”時,我才會突然一下哭出來。
我讨厭這樣的自己,我讨厭每天要往這具殘骸裏不斷地填補各種顏色各種形狀各種功效的膠囊、藥片、口服液、藥丸。
我想做正常人,我想過正常的生活,我不想再哭了。
春天的時候,我忽然意識到很久沒有星的消息了,那段時間,我曾經反複地揣測,他的消失到底是因為他過得太快樂了,還是太痛苦了。
在這個急管繁弦的時代,一個人長久地在網絡上不見蹤跡,只有以上兩種可能。
我們見面的時候,如同以前一樣,大多數時間是我在說我的生活,他在聽,我問他為什麽不說說自己,他說我的生活和際遇哪有你那麽豐富,聽你說就夠了。
他走的時候,我把《半生為人》拿給他,這是我在今年上半年讀過的為數不多的書中最喜歡的一本。徐曉在書中說,也許上帝對一切人都是公平的,他絕不把你承擔不了的東西強加給你。
我希望他明白我的用意,雖然那時候我自己也脆弱得像一根繃得用力過猛的琴弦,但我有些自私地希望好友能夠從抑郁和折堕中振作起來。
我告訴他,整個春天我一直失眠,整夜整夜地看着對面那棟樓牆上的浮雕,在夜晚清晰地聽見小區池塘裏的蛙鳴和街上汽車碾軋過路面的聲音。
他一直不太說話,後來又東拉西扯聊了些別的之後,他突然跟我講,舟舟,你別死,我想了很久,如果你死了,我還能去哪裏再找一個像你這樣能說上話的朋友?
我說很容易找啊。他的聲音很輕卻很堅定,很難。
我知道這其實是一個相當主觀的判定,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或許,到目前為止,只有我在某種程度上,對他的痛苦和孤獨的理解,稍微比旁人多那麽一點。
那次倉促的見面,我印象最深的事情是他走時跟我講,舟舟,無論你将來做錯什麽事情,無論你做了什麽事情,別人怎麽看都不要緊,我一定不會怪你,無論你做錯什麽事情,我都原諒你。
其實那個時刻,我并不知道要怎樣去理解這句話。或許我也應該原諒自己,原諒自己的軟弱、尖銳,我的易怒和對自我感受的過分注重。
原諒自己不美好,原諒生命的真相不美好。
這幾個月當中,最辛苦的人或許并不是我自己,而是圍繞在我身邊的這一圈朋友。
最瘋狂的時候,我在微博上同時開了五個馬甲,寫我那些羞于啓齒,也無法排遣的負情緒,寫我懷念的永不回來的過去,寫無數次哭着醒來的夜,無論打開哪個,都是一個磁力強勁的負能量黑洞。
在這樣不堪的時間裏,他們沒有放棄我。
至今我仍然記得那天上午,那是個難得的晴天,青天白日,我坐在小區的石凳上發呆。
忽然眼淚又掉下來了,為什麽呢?因為,我覺得,宇宙,真的很慷慨啊。連我這樣的人,都能享受到陽光。
在這種情況下,小羅沫陪我去看了醫生,那個接待我的女醫生很有氣質又很溫柔,她問了我一堆問題。
我通通老老實實地回答了,有禮有節,張弛有度,口齒清晰,頗有風采。然後,她問,你談戀愛了嗎?有那麽一兩秒,我沒反應過來,等我的意識跟上的時候,話已經搶先從嘴裏跑出來了:我對愛很失望。我記得裴醫生的表情有點驚訝,她把筆放下來認認真真地看着我,問我,你這麽年輕,為什麽會這麽想?這個問題是我唯一沒有正面回答的問題。
今年好像特別難熬的樣子,當我的情緒稍微恢複到平穩狀态之後,煙色從武漢過來看我,待了三天。
兩年前的夏天我獨居在一套單身公寓裏,那段時間我也不大好,不過相比起今年來說,簡直不足挂齒。
那個禮拜我們很安靜地待在一起,拍拍照,她看電視的時候我寫稿,叫一份外賣回來一人分一半,晚上一起下樓去買水果,那時距離我去雲南旅行還有半個多月。
現在回想起來,那真是不可多得的好時光了。今年長沙下了足足半年的雨,有天早上醒來,她說,又下雨了。我睜開眼睛看着天花板,第一句話就是,狗屁人生!
我好像無數次說起,我們相識于微時,我讀高中,她念大學,成天在BBS裏混,後來也有過間隙,疏離過又走到一起。
八年前,我們紙上談兵,說女子之間的情誼更綿長。八年後,她說,無論我現在、以後再認識多少朋友,生命裏有多少女生來來往往,永遠也不會有人能夠跟你相比。而我說,無論我在哪座城市,只要我活着,這座城市裏就有你半張床。她回武漢之後依然過得郁郁寡歡,卻惦記着給我買龍貓傘,只因為那天躺在床上,我看着窗外說,整整三個多月,這樣的雨,下了三個多月,正常人都會抑郁了,何況是我。
我收到那把傘後,長沙正式進入炎熱的夏季,滿城霧霾,加之地鐵工程把路面挖得千瘡百孔,塵土飛揚,極少下雨,我反而懷念起滂沱的春天。
後來,有一天,我打完針去找繡花,走到半路時,下起了雨,我幾乎是興高采烈地跑回家拿傘,走在街上時覺得自己特別神氣。
如果你了解
我過往的渴望
(2012-08-1712:18:18)
我希望有一個人真正了解我,知道我喜歡什麽、害怕什麽,知道我用什麽牌子的洗發水和牙膏,在我沉默的時候久久地握着我的手,在我哭泣的時候擁抱我,我希望我開玩笑他會覺得好笑,我哭的時候他能明白我為什麽要哭。我覺得這些就是最美好的事。
我希望這個人明白,沒有人是完美的,但每個人都很珍貴。
如果你了解我過往的渴望。如果你了解,我是從怎樣的痛苦和孤獨當中,一步、一步,走到了你面前。
來到這個世界是為了回去的
(2012-10-0521:57:03)
一年前的10月4號,我從北京飛回長沙,很清楚地記得當時飛機穿過了一道彩虹,旁邊的大叔在打鼾,我開心地轉過頭去對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說,你看窗外,有彩虹。
今年的10月2號,我跟面面一起從北京回長沙,這次的飛機很高端的樣子,座位呈2-4-2排列,每個位置上都配有一個觸屏設備可以選電影和音樂,我和面面就都很鄉地說哎呀哎呀好洋氣,以前都沒坐過這麽洋氣的飛機咧。
前一天收拾行李的時候我心情很差,收着收着就哭起來了。事實上,沒有人會懂,連我自己也是花了一些時間才搞清楚那些眼淚的含義。
我覺得自己再一次失敗了,面對我曾經最向往的這座城市,我再一次努力,然後,再一次失敗。
我說我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總是把生活弄得這麽倉促而又莫名其妙,我的生活節奏像是一個醉酒的人胡亂敲出的鼓點,既雜亂,又毫無美感。
羊男發短信問我你最近怎麽樣?我說不是很好,比較迷茫。他說,迷茫迷茫就好了,像你這麽優秀的姑娘肯定會自我調節的。我說,你不要這樣講話好吧,你這樣講話我會哭的你曉得吧?然後我居然,真的,眼睛,有點,潮潮的。
有時候一個人躺在床上,想起一些過去的事情,童年時期,少年時期,那些貧窮卻充滿了鬥志的時光,曾經信心百倍,覺得自己的未來一定不會差到哪裏去,覺得即使将來自己過得落魄,也一定是充滿詩意的落魄。
我回想過去,翻看着舊照片,時間在我的眼睛裏留下清晰的痕跡,過去的我,在人堆中面目模糊,眼神怯弱,對世間的一切都那樣無知。
只是那時的我,還沒有現在這麽多游離的心思和破碎的情緒,我覺得有一部分自己已經徹底丢失在呼嘯而過的歲月裏了。
我一無是處,沒有漂亮的面孔,沒有萬貫家財,沒有讓人豔羨的名校學歷,冗長而無聊的人生默默地吞噬着我。
有本書叫《我的抑郁症》,作者用非常幽默的方式将抑郁症患者的一些典型表現用塗鴉的方式呈現出來,其中有一點,我覺得說得特別對—在發病的時候,走在街上,覺得誰都比自己有用。
在最後,她說,這個東西,能走出來一次,就能再走出來。我也知道是這樣,我只是不知道一次一次地周而複始,意義何在,如果你說是為了讓生命成長得更強壯,我只能說,或許吧。
我們有那麽多細碎的溫暖,該記得的,應該是這些美好的事。相信愛,相信時間的力量,相信在甲處所喪失的,神終會在乙處有所補償。
4 2013,歲月溫柔
在那些年月裏
(2013-01-0915:11:15)
在裝相片的硬盤裏流連了許久也沒能找到一張我們大家的合影,我指的是我和曾經在校園裏的那群朋友。
有天下午我躺在躺椅上抱着筆記本看一部老港片,邊看邊在QQ上跟羅羅聊天。
我有一搭沒一搭地問她,誰誰誰現在怎麽樣,她跟我講誰誰誰現在在哪裏,誰誰誰要做媽媽了。
末了,我又問起一個姑娘,我說她呢?羅羅說她不太好,生病了,不過病之前她一直蠻關注你的消息,也經常上網看你的博客和微博。
什麽病?要緊嗎?癌。
我一下子蒙了。那個片子我以前就看過,在片子接近末尾的時候女主角有一段很長的、掏心掏肺的獨白,她涕淚俱下,屏幕之外的我也淚眼婆娑。
等說完之後,鏡頭一搖過去,男主角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睡着了。不要說女主角,連我的心都跟着涼了。我第一次看那個片子的時候是大二的國慶節,同學們大多數都回家了,也有一些出去玩了,我悶在隔壁宿舍蹭網,哪裏都不願意去,在食堂裏解決三餐,下午看電影,晚上寫稿子。
學生時代的我,有種古怪的清高,總覺得同學都很幼稚,而自己跟他們是不一樣的。
現在回頭去看,那時候的我的的确确是太裝了一點。那一年國慶,隔壁宿舍裏有一個姑娘也沒回家,在那之前我們除了知道對方的名字之外,基本上沒說過話。相處了幾天之後,她每次去超市或者食堂都會主動問我要帶點什麽吃的。
隔壁宿舍另外幾個女孩子後來跟我的關系也非常好,因為我很少去上課,但期末的時候,她們在地上鋪幾張涼席,會叫我過去一起背重點,做小抄,從不嫌我麻煩也不嫌我笨。
大二之後我厭倦了夜生活,回歸校園過樸素簡單的日子,冬天的晚上有時候同寝室三個蠢人一起充熱水袋還燒熱得快,跳閘了,我就抱着枕頭去隔壁跟羅羅她們擠着睡。
拍攝畢業作品的時候,所有人都累壞了。本子和分鏡頭腳本是我寫的,前期的一些組織和統籌工作也是我做的,到了後期制作我就完全傻掉了,什麽軟件都不會用,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們一幀一幀地調試。
有天羅羅熬夜幫我們剪片子,我就睡在她們宿舍,第二天早上她跟我說,你昨天說夢話了。
我說我說什麽了,她哈哈一笑說,你半夜迷迷糊糊地對我說羅羅對不起啊,給你添麻煩了。
生病的那個姑娘當時跟我不太熟,有時候會很怯弱地問我能不能借我的電腦用一下。
我直到大二才有了屬于自己的電腦,而在那之前所有的稿子都是寫在稿紙上,再去網吧通宵打成電子檔,有時候一死機,毛都不剩一根。
真的好想好想有臺屬于自己的電腦啊—這就是十八歲的姑娘唯一的心願。
因為過去真的太卑微了,太知道這其中的艱辛了啊,所以後來別人找我借電腦我從來不啰唆—拿去用!沒密碼!我覺得這是舉手之勞的事情,但後來羅羅私下裏跟我講,那誰誰誰說你人很好啊,不像看起來那麽冷漠。畢業那陣子,那個姑娘逢招聘會就去參加,回來的時候總是沒什麽好消息,但她臉上也看不到沮喪和灰心,她跟我講,競争太激烈了啊,賣保險的工作都好多人搶。
又問我,你怎麽天天在宿舍裏不出去啊?我說我在寫長篇,暫時不去找工作,她說,那你要好好寫啊。記憶中那就是我們在學校裏最後一次聊天的內容。
那時我在寫的長篇就是“深海”,我以為寫完之後,我就得像大家一樣拿着檔案到處去面試了。
我沒想到後來命運的軌跡與自己當初的預想會相差那麽多。
我跟羅羅說,真的很想為她做點什麽,有什麽我能做的嗎?羅羅反過來安慰我,說別太擔心,她現在心态很好,而且不願意被人知道這件事,我看是你才說的,別人我都沒說。就是這樣,除了祝願和祈禱,我真的什麽也做不了。
前幾天Jenny收到我寄給她的書,很激動地在QQ上問我,為什麽那麽多小事你都記得,買電熱杯是為了省錢這種事我完全忘記了,你為什麽記得這麽清楚啊!
到了晚上,她又在QQ上叫我,說我在看《泰囧》,好想你們,你還記得小鳥那條路上那個取款機嗎?
我說記得,那個上面有中文。她又說,還有Tutu車你記得嗎?
在那些簡單的一問一答裏,在那些只言片語的“你記得嗎”“我記得”當中,我分明嗅到了濃烈的感傷。
最後她說,我去過的地方都值得。我覺得不對勁,就問她,你是不是哭了?她回了我一句文藝青年才哭呢,然後就沒再搭理我。
在清邁時,Jenny有句很牛的名言—文藝青年都是屎。但我真的覺得她哭了。阿星收到書的那天在微博上@我,說舟舟,其實那段日子也是我的低谷,不僅是我陪伴了你,你也給了我很多力量。
她說她看到我寫她的那一段,很驚訝,當初随口說的一句話,沒想到我居然一直記得。
為什麽我都記得,無論是隔壁宿舍的姑娘,還是這些旅途中結交的朋友,為什麽在時間過去這麽久以後,我依然能夠清楚地想起她們的樣子、她們的口頭禪、她們的小怪癖和那些有口無心的話語。
我記得陽光晴朗的天氣,她們幾個會先去教室占座,給我留一個能曬到太陽的位置,下課之後在食堂裏坐一排吃粉,吃糯米雞,說班上同學的是非八卦。
也記得在洪水退過之後悶熱的曼谷,阿星和我拖着大箱子從機場趕去火車站跟Mantt告別,當時只有二十來分鐘的時間了,我有些絕望地說算了吧,阿星說,再試試。
後來我們真的見到了Matt,告別之後我抱着阿星說我要哭了我要哭了,眼淚就真的流了下來。
第二天我和Jenny出發去印度,阿星一大早起來送我們,車門關上之後我回頭看過去,那是清早的考山路,宿醉的鬼佬們不見蹤影,整條街都在我的視野裏虛化,唯一清晰的就是阿星嶙峋的身影。
後來她說,舟舟,你跟我講過,每一次都是你送別人走,每次你都很難過,因為你是被留下來的那個,那麽這一次,我送你走,我來做留下的那一個。
我問我自己,為什麽這些細碎和點滴,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我想答案也只有一個,因為在那些過往的年月裏,這些人、這些情誼,是真真正正地留在了我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