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紀醫生啊，是不是我這病就沒事了？”對面小區居住的張阿姨反複地問着紀華文自己的病情，一直都不肯放下心。
“張阿姨，你一定要按照我開出的藥的醫囑按時吃，然後就是不要再吃過多油膩的食物，高血脂的話很可能會堵塞血管的，平時多吃一些蔬菜，然後多出來散散步，不要總是待在家裏面...。”紀華文又囑咐了她一遍，将一個療程的藥物裝好袋子裏，遞給了她。
“哦...，好...。”張阿姨雖然還是一副擔心的樣子，但是也小心地接了過來，連連點頭。
“張阿姨，你要是再有什麽不舒服的話，一定要再來找我，千萬不要覺得沒有事情，自己硬挺了...。”紀華文看着她還是心裏有着擔憂，又親切地對她說着。
“哎，好，好...，有你在這裏，我也還能有個指望...。”老人露出了微笑，然後慢慢走出了她的這家診所。
紀華文又出門看了一眼似乎沒有再過來的病人了，然後關上了前屋診所的大門，回到了後屋，看了一眼還有半個小時就要到下午兩點了，換上了外出的衣服，出了門。
她邊盯着時間，邊往市內的一家西餐店趕去，最後，終于準時出現在了這個從來都沒有來過的精致高檔的餐廳。
她搜尋着具體的位置，然後終于發現了十多年都未見面過的那個美麗女人。
“張藍冰...。”紀華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頭發，輕聲叫着她。
面前的美麗女人遲疑了一會兒，然後立即反應了過來，站了起來，熱情地擁抱了她一下。
“你終于過來啦。”她又仔細打量了紀華文一會兒，然後招呼着她坐在自己的對面，親切地對她說。
“嗯，有一個阿姨到診所裏來看病...，你有沒有等很久？”紀華文看着她依然是美麗精致的樣子，心裏都有些微微地開始顫抖，不好意思地客氣說道。
“還好，我也沒有來很早，反正我最近也沒有什麽事情...。”她端起面前的水果果汁，慢慢地飲了一小口。
紀華文向服務生點了一杯咖啡，然後整理好自己的東西，開始着這次與這位曾經的大學室友的見面。
上個星期，紀華文剛剛重開了她爸爸的診所，一下子就來了很多看病的鄰居和曾經總來拿藥的老顧客。
她還沒有很好地掌握好這種一個人做着這些繁複事情的工作，一下子手忙腳亂了起來。
Advertisement
一個一個病人的問題等着她在解決，讓她一下子心情煩躁。
“沒事的，王叔叔，應該是輕微的感冒發燒，你先回家吃這個藥兩天，如果有高燒一直都不退的情況的話，一定要去醫院拍個肺部CT，防止是肺炎...。”她快速地囑咐着不停擦着鼻涕的老人，将藥物遞到她的手中。
“下一個...。”紀華文迎着面前的眼神，仔細聽着面前這個中年男人開始說着自己的病症。
紀華文聽完之後，将爸爸筆記上記錄的這種情況病症的解決方法找到了之後，然後低下頭，開着藥方。
“紀華文？”一個聲音叫了她一聲。
“不好意思，今天診所的人有些多，麻煩要到後面排一下隊...。”紀華文沒有擡頭，冷靜地告訴對方。
“我是張藍冰。”清悅的女聲再次響起，紀華文吃驚地擡起了頭。
一張留存在記憶中的美麗臉龐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讓她呆愣住了幾秒鐘...。
對面的美麗女人也同樣愣了一下，好似重新确認她一般地，仔細看着她。
“張藍冰？”紀華文的口中淡淡地重複着。
“你真的是紀華文？你都變樣子了...。”她怔怔地看着自己，說着疑問。
“嗯...。”紀華文低下了頭，心裏好像什麽變空了一樣，不知所措了起來。
“哦...，那個，這幾天我陪着我的丈夫回這裏老家，然後聽家裏的人說起這裏一個很有威望的老醫生去世了，仔細打聽了一下，沒想到是你的父親，所以想着過來看一下...。”張藍冰似乎确認了她的模樣，解釋說道。
“哦...，是...，我也是剛剛才回到家裏來...。”紀華文深吸了一口氣，擡起頭，迎着對方的目光。
“哦，這樣...，節哀順變...，我可能月底就要走了，我來就是想你要是有時間的話，我們聚一下，都十多年沒有見過了...。”對面美麗的女人微笑着提出了邀請。
“嗯，好的...。”紀華文雖然沒有什麽準備，但是能夠再見到她也還是很高興。
“好的，今天你這裏這麽忙，那我們就改天聯系...。”張藍冰留下了自己的聯系方式，然後就優雅地離開了這個小小的診所...。
“真的沒有想到我們會在這個城市裏再見面...。”對面的美麗女人開始了說話，吸引回來紀華文思緒。
“是啊...，都好久沒有聯系了...。”紀華文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微笑着回應着。
“我上次見到你，都沒有認出來，你和以前完全都不一樣了...，長的樣子...。”張藍冰又仔細打量着她，溫柔地說着。
“哦...，就是...，發生了一些事情...。”紀華文突然不想再去回憶，就直想着其他的話題...。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呢...，都沒有什麽變化，還是那麽好看...。”她擡起頭，看着對面這個一直都是好像被命運眷顧的美麗女人，坦誠地說道。
“哦...，沒有的，也老了...，現在每天都要研究保養的事情...。”對面的女人羞澀的微笑了一下，打趣地說道。
“嗯...。”紀華文輕輕回應着，她忽然覺得，她們之間好像又回到了從前，那樣熟悉的關系中。
“你呢？最近怎麽樣？你不是一畢業就留到附屬醫院了嗎？”張藍冰說起了以前的事情。
“哦，後來...，離開了，然後到XX市醫院又工作了幾年...，現在回來重新開起來我爸爸的診所...。”紀華文輕描淡寫地講述。
“哦...，你以前都是班級裏學習最好的，只是有些不敢相信...。”張藍冰淡淡地看着她，輕聲說道。
“嗯...，治病救人嘛...，哪裏都一樣...。”紀華文解釋着緣由，不想再提及那些不堪的過往。
“也是...，我就是不行，沒有你們那種奉獻精神...。”張藍冰苦笑了一下，回複說道。
“那你呢？你最近都怎麽樣？”紀華文将話題轉向了她，詢問着。
“你看...。”張藍冰将手上無名指的鑽石戒指指給她看。
“哦，恭喜你...。”紀華文看着她一臉幸福的樣子，心裏也覺得理應如此。
“你呢？有沒有結婚？”張藍冰緊接着問道。
“沒有的...，還是一個人...。”紀華文将視線移到別處，微笑着說。
“哦...，沒關系的，總會有屬于你的...。”張藍冰看着她的樣子，溫柔的說。
“嗯...，或許...，最後我都會是一個人...。”紀華文看向她美麗的容貌，淡淡地笑着。
“為什麽？”張藍冰一臉不解地問着。
“就是...，我都是這個年紀了...，又沒有什麽條件...。”紀華文小聲說着。
“什麽條件？”張藍冰又接下她的話語，問向她。
“就是...，那些好的女孩...。”紀華文撫摸着咖啡杯身，小聲說着。
“好女孩？”張藍冰重複了一句。
“呵呵，那你覺得我是嗎？”張藍冰突然笑了起來，對她抛出了一個這樣的問題。
“嗯...，你長的那麽好看，很多人都很喜歡你...。”紀華文又仔細看着她美麗的樣子，說着自己心裏認為的事情...。
張藍冰依然是微笑着的，但是她忽然沒有說話，淡淡地看着紀華文，這個曾經在一起度過五年大學時光的已經變了模樣的室友。
“好...，的概念是什麽？”過了許久，張藍冰突然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紀華文看着她，忽然感覺到這個問題并不是在問向自己。
“我一直都不是很了解...，貼标簽的這件事情...，這樣的，那樣的...，或許很多人會覺得這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但是在我看來，去給每一個生命個體，貼上那些奇奇怪怪的定義，或者是屬性...，實在是無趣至極...，這些不都是那些人的無聊之舉。每個人不是都應該去豐富多彩的嗎？去無限地擴充着自己，為什麽要被別人的話語來定義自己呢？”
“好的女孩...，美麗的女孩是好的女孩...，那溫柔的呢？善良的呢？勇敢的呢？堅強的呢？...，這樣的女孩不都是好的女孩嗎？或許說是那些自己選擇的人自身所沒有的追逐而已...，不論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有時卻讓別人失去了自己真正的方向...。”
紀華文聽着張藍冰說出的這些話，一時失去了應對的語言...。
“但是...，或者是概率問題吧...，還是很多的人喜歡美麗的，溫柔的...。”紀華文過了許久，只能這樣無奈地說着現實。
“嗯...，或許也是...，呵呵，以前我就是因為這種奇怪的理由，被那些人喜歡着...，或許這個是動物的本能？”張藍冰也苦笑了一下，好似想起了以前的那些自己身上故事。
“這也是很正常的啊...。”紀華文也微微笑了一下，喝了一口微苦的咖啡...。
“紀華文，你知道嗎？我的老公...，我的丈夫...，長的不好看的哦...，胖胖的，小眼睛，大鼻子...。”張藍冰用手指比劃着，滿臉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向對面這個女人形容着。
“诶？你以前不是都...。”紀華文愣住了一下，明明以前她找的男朋友都很英俊帥氣。
“因為我就是很喜歡和他在一起啊，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才是最好的我自己...。”她歡笑着如此訴說。
“也沒錯...，以前我總是找那些男人，又很容易，又很快...，但是...，随着我慢慢的經歷的時候，總是...，不太對...，争吵，胡鬧，然後又和好，再繼續不滿...，我總是覺得那些男人對我不夠好，總是強制着讓他們做着讓我滿足的事情，滿足我的訴求，滿足我的任性...，雖然這種情況也很正常的，但是...，真的很累...，後來我疑惑了起來，我有時候那樣的不好，為什麽他們還要忍受着呢？愛我是嗎？那是愛我的什麽呢？是我的外表？還是我那不成熟的內在？我又是什麽呢？有什麽值得他們要這樣做呢？而我又喜歡那些男人什麽呢？只是配對嗎？荷爾蒙分泌正确了，就在一起了是嗎？”
“就是...，很奇怪啊...，愛情是什麽？男人是什麽？女人是什麽？我忽然全部都搞不懂了...，直到...，我遇到了我的丈夫...，那個不是很好看的男人，我才慢慢地明白了一些事情...，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很舒服...，只有他，是真正的了解我的樣子，然後真誠地愛護着我...，或許是因為我已經成長了，他也同樣的成熟，我們相遇，然後在一起，不會再有那些可笑的矛盾，和他在一起，每一天都是快樂的，就連他的氣息，我都覺得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我也能夠感受到他對我的真心，無關外貌的，無關個體的，無關定義，就是喜歡和他在一起，做着任何事情，不論是身體，還是精神，總是快樂的，和幸福的...。”
紀華文看着她如此自信的樣子，心裏都産生了羨慕...。
“你這麽好，都是應得的...。”紀華文又微笑着說道。
“紀華文，看來你一直都不知道...，你也是很好的哦...。”過了一會兒，張藍冰溫柔地對她說。
“哪裏有？”紀華文苦笑着，不知如何是好。
“回想一下，我們曾經在一起住了五年了...，那個時候，你總是忙着學習，都沒有機會和你好好地相處，聊天...，但是，我記得有一次，我得了重感冒然後又有了感染...，你竟然也請了假，陪着我，照顧我，一直到我好起來...，我當時就在想，你真的是一個好姑娘...，我要是個男孩子，一定會喜歡上你這樣的...。”
“怎麽可能？”紀華文心裏微微地驚訝，或許只是她的玩笑話而已。
“真的哦，我還讓我當時的那個男朋友幫你找一個好男孩，給你介紹一個的...，但是，當時你好像總是和班級裏的一個男生...。”張藍冰一下子想不起來了具體的名字。
“劉孟宇...。”紀華文輕聲說出了這個曾經印記在她心中的那個男人的名字。
“哦，是的，那個叫做劉孟宇的...，這樣一說起來，我都完全不記得他的樣子了...。”張藍冰無奈地笑了一下。
“他...，也結婚了，和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很般配...，在一起了...。”紀華文用精致的勺子攪着杯子裏那很少的咖啡，開始回憶着。
“嗯...，像他那樣的男人，自然是要去追求那樣的...。”張藍冰喝掉杯子裏剩下的果汁，淡淡地講着。
“嗯...，但是，也都很幸福的...。”紀華文輕聲說着。
“你也會的...。”突然，張藍冰對她說道。
“能遇到一個感知着你的真心，與你産生共鳴，并不顧一切愛上你的人，是多麽的幸運，可能有的人一輩子都無法遇到，但是...，還是要心存希望不是麽？有的時候，你往往不會知道，命運真的是會眷顧每一個人的，在未知的人生道路上，你終會遇到它送給你的這份禮物，所以，當它來臨的時候，請你也不顧一切地去面對它，接受它吧...。”
紀華文走在回家的路上，天色已經有些偏暗了，深秋的傍晚吹起了冷風，已經枯黃的樹葉随意地與地面相互接觸，發出幹裂的聲音...。
她反複回味着張藍冰對她說出的每一句話語，忽然感受到歲月留在了她身上的力量。
她意識到了自己，在這樣長的時間裏，原來從來沒有審視自己精神上的自我，總是顧慮着那些表象的東西，将自己置于了無法回轉的境地...。
‘共鳴嗎？’紀華文想到了這個詞語，她也不知那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受，也不知自己是否也擁有那樣的感覺。
“師傅，已經給你轉過去了...。”不知從那個方向，突然傳來了這樣的聲音。
紀華文停下了腳步，四處張望着，結果，她只是見到了路邊，一個中年男人，對着開出租車的師傅說着話...。
她的心裏再一次想起了那個性溫暖的男人...。
‘他是不是...，曾經也...。”紀華文偷偷地猜想着。
又吹來了一陣冷風，黃色的樹葉打到了她的外衣上。
‘像我這樣的女人...，又怎麽會...。’她無奈地苦笑了一下，低下了頭，戴上了外衣上的帽子，小心地隐藏住自己，向着回家的方向，快步地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