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紀華文平靜的表情，慢慢走到那個被叫着“囡囡”的外孫女面前。
“哦，正好，醫生，你過來了，我還想要問一下呢，我外婆她具體的情況到底怎麽樣啊？還能維持幾天啊？我正好最近都忙，真的沒什麽時間...，你們能不能給個準确點兒的數字？”女人看着紀華文，急迫地問着。
紀華文淡淡地看着這個精致的女人，然後伸出手，一把抓住她脖頸處的秀發，拉扯着她離開椅子上，然後一直用力拖着她朝着門口走去。
“哎，我說你在幹什麽，你給我放開...，你弄疼我了知不知道？”女人也受到了驚吓，用手護着自己被抓住的頭發，在後面小步緊跟着。
整個搶救室裏一下子氣氛就變得不對了，就連幾個卧床的病人，都擡起頭，看着這樣的一出
戲劇。
紀華文打開搶救室的大門，用力将她扔了出去。
女人一下子跪坐在門外大廳的地面上，直呼着疼痛...。
“你不是想離開這裏嗎？好啊，那我就給你個理由離開啊...，你趕緊滾回到你們的世界裏去，好好地去數你們手裏的金錢吧...，我這裏是醫院，是搶救室，我們每天聞到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不要把你們那一身的銅臭味散發出來...，還有，把你們那一套髒東西什麽狗屁金錢體系都給我帶走，髒了我們這裏的空氣，影響我這裏病床上的病人...。”紀華文指着那個頭發散亂的女人，大聲訓斥着。
整個搶救室裏響徹着她的聲音，曾俊急忙跑到她的身邊，伸出手攔住她沖動的舉動。
“哎呀，哎呀，我們的小紀醫生又生氣了，沒事沒事的，姑娘你先起來，整理一下自己，就回去吧...。”坐在門口的王保安也見到了這樣怒氣沖天的架勢，急忙起身，扶起那個一臉茫然坐在地上的女人。
“你...，你這個醫生，你有病吧你？你信不信我告你去...。”女人随即反應過來了自己的境況，她也指着紀華文，反駁着。
“好啊，你去告啊，你也不好好想想，你那花費告我的時間，都可以好好陪在養大你的外婆身邊陪着她了，你都是一個成年人了，竟然什麽是重要的東西都不懂，你們這整天自以為是的生活，誰知道你們每天都活的是個什麽東西...。”紀華文也不甘示弱地指責着。
連雙手去攬住她胳膊的曾俊，都能感受到她現在已經氣憤到身體顫抖的地步。
“哎呀，都消消氣，姑娘你趕緊回去吧，這裏是醫院，這麽多人看着呢，你說影響也不好不是...，我們這裏的醫生平時都忙，所以不要太在意...。”王保安也不停地勸阻着另一個生氣的女人。
曾俊騰出一只手來，急忙把搶救室的大門關上，将兩個人隔離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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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女人拉回到原來的位置上，等着她消掉怒氣...。
“叔叔，對不起了...。”過了一會兒，紀華文來到老人面前，道着歉。
“哦...，沒事...，沒事...。”老人看着她，也并沒有什麽埋怨。
紀華文無奈地來到躺在病床上，仍然還好像什麽都不知道的病人面前，看着她的各項生命體征。
“囡囡...。”老人也好像并不知道，她口口念着的那個外孫女，剛剛來到了這裏...。
曾俊也來到一旁，看着這個思念家人的老人。
“囡囡...。”老人慢慢地伸出了手，好像在空氣中抓着什麽。
“哎...，外婆，我在這裏...。”這個時候，紀華文回應着老人的期待，應答着她。
“啊...，是囡囡回來啦...。”老人的臉上似乎都有了紅暈...。
“是啊，外婆，我回來看你了...。”紀華文打探着老人的意識，大膽地回答着。
連站在一旁的曾俊，都佩服這個女人這樣突發奇想的勇氣。
“囡囡...，最近怎麽樣啊？”老人如唠家常一樣的，露出慈愛的微笑問着她。
“外婆，我最近都沒什麽事情，我就是特地回來陪你的...。”紀華文放下心來，扮演着她外孫女的角色。
“哦...，那就好...，對了...，小陳也一起回來了嗎？”老人繼續問着。
“小陳？”紀華文疑惑地重複着。
“就是我外孫女的丈夫...。”老人的丈夫提示着她。
“哦...，回來了，回來了...。”紀華文邊這樣回答着，邊看向了四周。
随即她一下子拉住了站在身旁的曾俊，
“外婆，我們一起回來陪着你...。”紀華文裝出微笑的樣子，對老人說。
曾俊頓時愣住站在她的身旁，看着這個自顧自将他也卷入到‘欺騙’事件的女人...。
這兩天曾俊陪着紀華文一直扮演着老人的親人角色，在空閑的時間，就坐在老人身旁，陪着她聊天，聽着她絮叨的話語，然後‘哄騙’着她講着好聽的語言。
曾俊偶爾會想起曾經養大他的外婆，他的外婆也是身患了重病，在自己異地求學的時候，離開了人世，直到最後的時候，曾俊才被告知。
或許...，當人老去之後，就會越來越直面自己已經成為‘麻煩’的這個事實，他們小心地隐藏自己那些被需求的渴望，隐藏自己對親人關懷的索求，隐藏掉自己，不想為自己所愛的親人帶去任何的麻煩...。
過了平穩的兩天，老人的身體體征數值也都漸漸趨于穩定。老人的丈夫來到醫院，決定了要将自己的妻子接回家。
“醫生...，這兩天真的是麻煩你們了...。”老人客氣地對他們道着謝。
“沒事的...，回去...，多注意休養...。”紀華文淡淡的表情囑咐着。
“哎...，好...，好...。”雖然老人眼裏有着憂傷，但是還是堅強着獨自忍耐。
紀華文和曾俊兩個人一直幫着他将病人送到急診樓的門口，清晨的溫度還有些偏低，老人小心地為妻子穿戴好衣帽，然後背着她，走向不遠處的一輛高級汽車...。
幾天前打扮得還很精致的女人，現在一身休閑的衣服，從車上下來。
由于他們之間有些距離，曾俊并不能仔細看清那女人究竟是什麽樣的神情，但是，她細心地幫着她的外公打開車門，安置着愛她的外婆，這樣的場景，任誰看着，心裏都會産生暖意。
曾俊看着那輛汽車緩緩駛去，離開了這家醫院，晨曦的青色光景，讓人心都變得安靜...。
他心裏忽然産生了一種小小的祈願，他小心地伸出手，輕輕牽住現在站在自己身旁的這個女人...。
“曾俊...。”女人淡淡地喚着他的名字。
“嗯...，師父...。”曾俊轉過頭，溫柔地看着她。
“我是說...，老人已經走了，可以不用再繼續扮演了...。”她疑惑的眼神直直地盯着他。
曾俊小心地咽下了微澀的口水，松開了她那帶有溫度的指尖。
“那個...，我只是...。”曾俊緊張地想着理由解釋着。
“嗯？”身邊的女人回應着他。
“我就是覺得...，老人家沒有認出我們來，真的是挺幸運的...。”過了一會兒，他終于想出了這句話。
“嗯...，是啊...，是挺幸運的，不然就真的是一個笑話了...。”紀華文淡淡地笑了起來。
“嗯...，真的是還好啊...。”曾俊看着她微笑的樣子，小聲說着。
“是還好...，還好他們那個外孫女沒有孩子，要不然，真的就沒辦法了...。”紀華文說完了這句話，微微搖着頭，轉身回到了急診室。
曾俊看着她的背影，遲遲地不知該去向了哪裏...。
還想站在她的旁邊...，
站在她的旁邊...，
身旁...。
可是...，
卻不是這種時候也站在她的身旁...。
“紀華文，你頭兩天的光榮事跡我可都是聽說了，你這好不容易平靜了一段時間，現在着實要吓我一跳啊...。”紀華文和曾俊的面前，坐着一位年長的醫生。
兩個人被叫到了急診室主任黃醫生的辦公室裏，挨受着訓斥...。
雖然曾俊不知為何自己也要受到牽連...。
“哦...，我當時是有點兒沖動...。”紀華文就算是道歉的話語都說得淡淡的。
“沖動...，我告訴你，你這也就是運氣好，攤上了一個好說話的家屬，要不然，人家真的投訴你，你都吃不了兜着走...。”黃主任生氣的樣子，也很是嚴厲...。
“嗯...，我下次注意...。”紀華文小聲說着。
“什麽？還有下次？你不要總是挑戰極限了好不好？這醫生治病救人就夠忙不過來的了，你還想通達天下？你這人不大，精神境界倒還弄得挺高...。”黃主任無語地看着她。
“嗯...，還好吧...，反正我也沒什麽事...。”紀華文苦笑了一下...。
“我說你...，行了行了...，這次就不像以前那樣懲處你了，但是呢，我還得跟上面的人交代一下，所以你的小處分還是免不了的...。這樣吧...，罰你半個月的工資...。”黃主任輕巧地說着。
“啊？...”紀華文一幅驚訝的表情。
“怎麽了？還不滿意？”黃主任又變成了不滿的表情。
“沒有...，那個...，就是一半是不是有點兒多？”紀華文撇着嘴，嘟囔着。
“你現在還有抱怨了...，行吧...，那就三分之一，別有下次了，不然我都保不了你...。”黃主任最後無奈地搖了搖頭。
“哦，對了，還有...，你是叫曾俊是吧？”本來曾俊以為已經結束掉了這次的訓斥，沒想到矛頭又指向了平白無故的自己身上。
“哦...，是...。”曾俊端正了樣子，正經地回答着。
“你也是個男人，不要總看着她在那裏瞎胡鬧，你不要覺得她是帶着你的人就怕她，該阻止的時候就阻止，她還能把你怎麽樣？平時多幫我看着點兒她...。”黃主任和藹地對曾俊下着命令。
“哦...，好...，我知道了...。”曾俊現在終于知道了自己被叫來的意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