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曾俊做完了交接班之後，到更衣室裏換下白大褂收拾下班。
“下夜班了？”也趕來上班的許立申跟他打着招呼。
“嗯...。”曾俊勉強維持着有些困倦的狀态，答應着。
“哎，聽說昨天麻醉科的馮醫生來急診室了？”許立申放下書包，從衣櫃裏拿出工作衣服問着他。
“哦，是...，一個骨折患者，比較怕疼...。”曾俊回想着剛剛幾個小時前那有趣的插曲，微笑着說着。
“哇...，真的是好久都沒見到那個馮醫生了...。”許立申露出一副驚訝的表情。
“為什麽這樣一副震驚的樣子？昨晚也沒有發生什麽啊...。”曾俊疑惑着問着這位急診室裏唯一的男護士。
“能不震驚嗎？你想想，紀醫生，再加上那個做麻醉的馮醫生，兩個人同時出現在搶救室裏，不感到很恐怖嗎？”許立申打趣地說着。
“哦...，或者是有一點兒吧...。”曾俊苦笑了一下，想起來剛剛一起吃飯的時候，他也的确是緊張狀态...。
“你之前是沒遇到過...，那真的是你都不敢出聲音...。”許立申連連搖頭，好像是回憶起了什麽恐怖畫面。
“嗯...，我還挺好奇她們兩個是怎麽認識起來的...。”曾俊想了一下，他總覺得像他師父那樣一個冷漠的女人，總是獨來獨往的，而且馮醫生也不是什麽溫柔的性格，兩個人怎麽會成為朋友呢？
“她們兩個當初在搶救室裏聯手搞定了一個酒駕撞車，還膀大腰圓發了瘋的男司機...。”許立申淡淡地講述着曾經的歷史事件。
“哦...。”曾俊光是聽着，腦海裏就都能立馬呈現出來當時的瘋狂場景...。
“你看，是吧...，你也不能怪你們主任，你請了長假，當然要繼續安排人家別的比較和藹的麻醉醫生進手術室...。”
“我當然知道是這麽回事，但是進不進手術室，還要看你脾氣性格了？還不都是技術說話...。”
曾俊還沒有走到辦公室裏，遠遠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在講論着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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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慢了腳步，輕聲走了進去，一個短頭發的高瘦女人坐在了紀華文的對面。
馮露回頭淡淡看了一眼他，就猶如陌生人一般地轉回了身。
曾俊掃了一眼今天異常空蕩的辦公室，輕聲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你還幫着那個男的說話，你說說，如果要是跟我說因為我請假回家了，中途換了別的人跟進手術安排進程，我也不是說不理解，什麽叫因為病人害怕我脾氣性格影響他的心理承受能力...，這算什麽理由？”才回來上班沒幾天的馮露，跑到急診室的辦公室裏開始抱怨着。
“你以前又不是沒少接到人家患者的投訴，可能病人一不小心打聽到你的那些光榮事跡，心裏害怕了呗...。”紀華文放下手中的資料，淡淡地說着。
“那我又沒發生什麽醫療事故，我都是很好的完成了每一場手術的好吧...。”馮露仍然心有不滿地嘟囔着。
“嗯，是，馮大醫生...，但是你也最好再有個溫柔的好性格...。”紀華文想了一下，勸說着這個直爽的女人。
“...，什麽溫柔的好性格...，我從小都不會那種東西...。”馮露撇了一下嘴，表示自己有點兒不想接受。
“嗯...，就算是你問我...，我也給不了你什麽好的建議...。”紀華文思考了一下，發現自己和她不也是同一類人...。
“曾俊...。”突然紀華文叫着一旁面善的年輕人。
“你應該知道的，過來給馮醫生講一下，怎樣和心理脆弱的病人溝通交流？”紀華文吩咐着一臉茫然的男人，淡淡地吩咐着。
“哦...。”曾俊深吸了一口氣，來到了這個面露着微笑的女人身邊。
“你知道？”馮露擡起了頭，詢問着。
“嗯...，不如多和病人聊會兒天，多問問他的職業和日常生活？”曾俊想了一下說着。
“嗯...，這我又不是不會說...。”馮露無語地回答他。
曾俊回想起上次的經歷，心裏表示實在是不敢恭維...。
“不是有一些書籍嘛...，或者網上也有一些示例，可以照着那些講一下，只是傾聽就好，不用太多表達自己所想...。”曾俊維持着微笑的狀态，又想了一下。
“紀華文...，這就是你一直誇獎的腦袋聰明的好徒弟？”馮露的臉上露出了更加困惑的表情...。
“哎，我說你不要笑了，你看一下到底能不能看懂我畫的東西啊...。”
“哈哈...。”紀華文的聲音從辦公室裏傳了出來。
這是一個星期之後的下班前，曾俊又聽到了她們兩個人說話的聲音。
他有些着急了腳步，走入到辦公室裏，見到了自己從未見過的那個女人歡笑的樣子。
“曾俊...，你過來一下...。”紀華文忍住了自己難以控制的笑意，沖着他招手過去。
曾俊來到了這兩個開心的女人旁邊，疑惑地看着她們兩個人。
“你看一下，你看你能看明白馮醫生畫的圖表達的是什麽意思嗎？”紀華文指着桌面上的幾張卡紙，示意着他。
曾俊拿起了那幾張畫着莫名其妙人體的圖畫，皺起了眉頭...。
一旁的馮露緊忙又搶了回來，抿着嘴藏好了那幾張卡紙。
“那個是什麽？”曾俊疑惑着問着。
“還不是你們讓我多跟病人溝通交流...，我這兩天要做一個生産手術...，人家孕婦是聾啞人，你們讓我怎麽交流？”馮露微紅了臉，小聲嘟囔着。
這個時候，曾俊明白了是怎樣的一件事情，也憋不住笑了起來...。
“你看，是吧...，你這次應該好好練習一下畫畫技巧...。”紀華文笑着對這個有趣的女人說着。
曾俊拿出了手機，搜索着幾張簡單易懂的圖文，放在這個還苦惱着的女醫生面前。
馮露只能無奈地嘆着氣，拿起畫筆努力地臨摹着...。
曾俊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暖黃色的夕陽光輝透過窗戶照射到那兩個女人的身上，他忽然覺得...，這兩個看似冷漠的女人，或許也是這家醫院裏溫馨的一個存在...。
“急診室，預報的，交通事故，已經都送過來了...。”一天下午，整個急診室裏的醫生都聚集了起來，因為他們接到了一個涉及十人左右受傷的交通事故急救電話。
護士一趟趟地從急救車上推下來傷勢不同的患者，整個搶救室都忙亂了起來。
急診室的醫生和護士，就如上了戰場的戰士，團結到一起精準配合着搶救工作。
曾俊也融入到了裏面，負責着被判斷為需要急診手術的重傷患者抽血的工作。
一個...，兩個...，三個...，
曾俊查看着躺在病床上遭受痛苦的傷者，周圍都是此起彼伏的痛苦的呻吟聲音，他腦海裏詳記的各項操作步驟，盡量維持着有條不紊的狀态進行着。
“啊...。”在給最後一位病人抽完血，拔出針頭的時候，針尖上的血滴不小心地彈濺到他的眼睛裏。
雖然眼睛傳來了刺痛，但是他也盡量完成最後一件收尾工作。
他找到了自己的水杯，倒出一些清水簡單做着沖洗...。
“怎麽了？”紀華文來到他的身邊，疑惑地詢問着他。
“剛才一點血弄到眼睛裏了，沒事...。”他捂着眼睛，露着微笑對她說。
紀華文愣住了一小會兒，呆呆地看着他。
“曾俊，你現在立刻去檢驗科抽血化驗一下。”紀華文嚴肅了起來命令着他。
“诶？現在這裏這麽忙...。”曾俊看了一眼這個不太安靜的搶救室。
“這裏有我們呢，你趕緊去那裏，好好處理一下，驗一下血液，你怎麽知道那位病人的血液有沒有病毒細菌呢？萬一有什麽感染了怎麽辦？你不能這麽掉以輕心，你趕緊給我過去...。”紀華文越來越激動地催促着他。
曾俊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女人的樣子，一下子說不出任何話來。
曾俊趕到了檢驗科室，跟着那裏的醫生說明了一下情況，于是就被帶到了一個小病房裏，讓他們給自己進行處理和化驗。
‘會被感染到嗎？’他心裏暗暗想着，如果說，自己真的那麽倒黴的話，那命運可真的是給自己開了一個很大的笑話。
‘或許她在擔心HIV病毒...。’他躺在床上，看着護士給他抽血的動作，回想着剛才那個女人擔憂的眼神。
他還真的不想遭遇到這種事情，他還有好多事情都沒有做，好多話語都沒有說...。
“還真的是你...。’一個熟悉的清爽女人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曾俊轉過頭，果然是和他的師父關系很好的馮醫生。
“剛才看着背影就像你，你怎麽來這了？”馮露走了進來，疑惑地看着這個躺在病床上的醫生。
“哦，剛才給病人搶救的時候抽血拔針頭，不小心弄到眼睛裏面了一點血...。”曾俊苦笑了一下解釋着。
“哦...，那你可真夠倒黴的，萬一人家病人身上有艾滋病毒，你這輩子可就完了...。”馮露一臉正經的樣子，跟他說着話。
曾俊還未曾想過，自己也有這樣的一天...，他覺得自己臉上苦澀的笑容更加深了幾分...。
馮露見護士拿走了他的血液樣本，就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疑惑地打量着這個年輕醫生。
“馮醫生，你怎麽也來到檢驗科了？”曾俊被他盯地有些尴尬，輕聲問着。
“哦...，我是帶我的一個親戚來驗下血，沒想到這麽巧還碰到了你這種概率這麽低的事情...。”馮露臉上的表情依舊淡淡的。
“嗯...，是有點兒倒黴...，我也沒有想到...。”曾俊也感慨了一下。
“誰讓你眼睛長那麽大...，小一點，不也就弄到皮膚上了...。”馮露現在也還是淡淡的口氣...。
... ...。
兩個人就這樣相互安靜坐了一會兒，簡單聊了一下最近的工作事情。
“嗯...，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幫你催一下他們，你這種稀奇事情，醫院裏還真的是少見...。”馮露看了一眼時間，起身離開了這裏。
曾俊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希望自己真的不要遭遇到厄運...。
“嘿...，”明明才離開幾秒鐘的馮露突然又探身出現在了門口，
“我看現在應該用不到我幫你去看了，自然有人來關心你，幫你弄着...，我還有別的事情呢，先走了...。”她狡猾地留下了一句話，就離開了這裏。
曾俊雖然略微遲疑了一下，但是當他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的時候，身體裏所有的擔憂都平靜了下來。
随着一步一步堅定的聲音朝着他的位置逐漸靠近，他都感到自己的心跳劇烈跳動了起來。
“怎麽樣？出結果了嗎？”紀華文一進到這個小小的屋子裏，就開口問着。
“啊...，還沒有...。”曾俊從癡愣的狀态中恢複了過來，輕聲回答着。
“哦...。”紀華文看着他的樣子，稍微平複了一下氣息，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曾俊很小心地看向對方，一時竟不知要對她說着什麽好...。
‘她在擔心着我...。’曾俊心裏想着這個，溫熱的情感流過自己剛剛還有着恐懼的心田。
“那個...，師父，急診室裏現在沒事了嗎？”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曾俊輕聲問着她。
“嗯...，沒有了，都被送到相應病房和手術室去了...。”對面的女人平淡地說着。
“哦...，我這邊應該也沒有什麽事，護士說一會兒化驗單就會送來...。”曾俊不想帶給她不好的情緒，樂觀地說着。
“嗯...，具體還要看結果，對了，我也問過那幾個傷患了，他們說他們都沒有什麽血液疾病，你也稍微放心一下...。”紀華文回想了一下剛才自己反複确認的事情，然後平淡地傳達給了對方。
“嗯...，我也覺得自己沒有那麽倒黴...。”曾俊苦笑着打趣說道。
“嗯...。”紀華文也似乎微笑了一下，然後站起了身子，來到門口反複打探着遠處。
“曾俊是嗎？”終于等待着的護士的聲音傳了過來。
紀華文趕緊出去，取回了化驗單。
“曾俊...。”這個女人的聲音又念着自己的名字。
曾俊坐直了身體，溫柔地看着她。
“或許...，你真的沒有那麽倒黴...。”紀華文講化驗單遞給了這個幸運的男人，臉上也輕松了下來。
曾俊雖然在看着紙張上的結果，但是大腦裏卻不知為何有着甜蜜的興奮感覺...。
‘這是為什麽呢？’他自己問着自己，然後擡起頭，微笑着看向那個真的關心自己的女人。
“既然沒什麽事了，該回去工作了...。”可是她卻又恢複了冷漠的表情，自顧自地離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