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知道我自己偏了重點。
卧室外的音樂聲其實很大,好在方圓這邊的隔音很好,不然也不敢在家裏這樣。
周圍都很安靜,因此也将許洛也的這簡短的一句話在我這邊音量放大了不少。
我聽得很清楚。
“區別在哪兒?”兩秒後,我問她。
許洛也沒有猶豫地回答:“情人是身份是頭銜,但我是個人。”
“意思就是,如果我現在有個女朋友,我都不能跟別人說,她是我的,是嗎?”
“對。”她的語氣依舊堅定,又多說了些話,“比如您有個同學,或者朋友,您也必須得加個頭銜或身份來表示自己與他的關系,而不是一句‘她是我的’就可以,後面一定要加個名詞,否則會被誤會。”
好認真。
好較真。
有點繞。
非常繞。
“那你知不知道,這四個字後面,也有名詞不需要加上。”
“那就是默認的表示占有、獨有情況下。”
“就跟潛臺詞一樣,不需要明說,就能明白。”
我一個教化學的,跟她在扯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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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許洛也……”我打斷了她的話,在方圓卧室布置的秋千上坐了下來,腳尖點地,晃了兩下,确認把這尾音拖得長了點,才繼續道,“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不能這樣跟我講話?”
我沒跟她講過,我跟她的交流一點也不多,有很多方方面面的事情都還等着之後才會知道。
簽合同的那天,仿佛開會一樣的場面,但說的內容其實很少,只是把主要的一些事情表達清楚了而已。
許洛也沒說話,她沉默了,我也跟着沒吭聲。
有人來敲門,還開了個門縫:“阿悸,外面在接歌,你快來。”
我側頭往門口看了眼,還是鄭正直,他微微貓着腰站在那,門縫不能将他的臉看全,透出一股滑稽的意味。
“等下。”
鄭正直把門推開了點,他喝了些酒,站不太穩,但還是頗為清醒地調侃我:“跟漂亮小妹妹那麽黏啊?就一小情人而已,游戲都不玩了。”
“還有其他事嗎?”
我跟鄭正直沒多熟,他就是個渣男,隔三差五就摟個不一樣的女生在身邊,要不是知道他本性,看他那樣以為有多喜歡身邊的人。
我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本來還挂着的笑容已經消失了,他聳了下肩,自己關上門出去了。
房間裏又只剩下我一個人。
跟許洛也的通話還在繼續,她還沒挂斷,只是也還是一句話都沒說。
她話太少了。
但今晚說了很多。
現在的安靜也有可能是被我剛剛的語氣和話給吓到。
我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又是漆黑一片,一顆星星都沒有。
“明天見。”
她又是輕輕地“嗯”了一聲,我們這通電話,到此結束。
秋千沒再輕晃,我往後仰着頭,微虛着眼,盯着房間的一個燈飾看着。
看着看着,就想起了今天的霍靈書。
我喜歡女人不是秘密。
但我喜歡霍靈書,這是只有我自己知道的秘密。
她對我有了個小情人這件事并沒有多大的反應,在我的意料之中,反正她一直就是那樣一個人,看起來對誰都溫柔,一點差別都沒有。
這麽多年來,我一點也猜不透她的心思,不過現在也有點不一樣。
我懶得去猜了,就跟我下午想抽煙卻懶得拿的時候一樣。
客廳的接歌活動進行得如火如荼,非常熱鬧,但剛剛想起了霍靈書,我一點興致也沒有,喝了杯酒當賠罪之後,就穿上外套出了方圓的家。
跟我一起出來的還有那個漂亮姐姐,實際上我并不知道她年齡,看起來比我稍微大一點,或者跟我差不多,但這些都不重要。
她漂亮是真的。
一頭粟色的大波浪卷發,化了妝的一張妩媚的臉,電梯的燈光下,可以看得出她口紅的鮮豔。
很勾人。
還微冷的天氣裏,就穿了件長裙,搭了件披肩,腳上踩着一雙高跟鞋。
她不覺得冷,但我看着情不自禁地緊了緊自己的衣服。
還在電梯裏,現在有些晚,也沒其他人在。
她嘴裏咬了根煙,沒點,但剛進電梯的時候,她遞給了我一支:“兩個月前見你的時候,你抽的就是這款。”
我接過,捏着,笑了下:“眼神很好。”
那天燈光微暗,我其實沒看清楚她的臉。
“是啊。”
“不然怎麽可以隔着人群,就一眼看見阿悸呢?”
她的名字我在今晚已經知道了,叫侯瑾。
侯瑾說這話的時候,唇角勾起,說完這句話,轉頭看着我,摘下自己嘴邊的煙,靠近了我一點,朝我輕輕吐了口氣,沖我發出邀請:“去喝點酒?”
這話一落下,她已經靠在了我身上,她身上混着的煙草味和香水味,還有洗發露的味道,混在一起并不好聞。
讓我有了想要打噴嚏的沖動。
“不了。”我極力忍住這沖動,看了她一眼,“明天還要上班,改日吧。”
她又是笑了笑,随後站直了自己的身體,沒再說話。
我們兩個都喝了酒,現在只能打車回去,因為電梯裏的事情,我對她的那一點好感幾乎都沒了,好在我們兩個人住的方向完全相反。
很快攔到了一輛出租車,她在上車之前,站在路邊,對我擠了下眼,輕佻無比:“記得改……日哦。”
“日”這個字被她說得尤其重,意思再明顯不過。
我揚了下嘴角,沒有回應,等她上車了才揮了下手,等到車一開走,我就變了臉,把唇角往下壓着,招了輛出租車回了公寓。
沒有許洛也在我身邊躺着,我又通宵了,一開始沒睡着的的時候我還覺得沒那麽玄,後來意識到肯定睡不着了,幹脆起床打起了游戲。
“餘老師,那你今天是通宵來的嗎?”在公司的時候,旁邊的孔悠看着我,發出了疑問。
我揉着眼皮:“對啊。”我想了下,“安眠藥沒在身邊,睡不着。”
孔悠睜大了眼睛:“那買啊,睡眠對人來說那麽重要,現在網上多少人因為熬夜啊通宵啊猝死的,我有時候看見了都害怕我是下一個。”
“沒事。”她不知道我說的“安眠藥”是個人,我也不多做解釋,“沒事,今晚我就可以睡得好了。”
下課的時候,許洛也沒有給我打電話或者發消息過來,事實上,從昨晚挂了電話之後,她就沒跟我再有任何的聯絡。
不知道是不是生氣了。
我坐在椅子上,翻了翻自己的聯系人列表,給方圓推薦過來的駕校私人教練發了消息過去。
我對許洛也講的報名不只是說說而已。
一個上午和一個中午過去,許洛也還是沒跟我有任何聯系,直到下午三點多快四點的時候,司機給我發消息說,他們現在剛出發,要回柳城了。
我回了個“好的”,就去教室準備上課。
六點,我下了班,迎來了每周兩天的休息日。
孔悠比我速度快,我從教室回來的時候,她人都已經在路上了。
放桌面上的手機通知有了新的微信,我點開,是侯瑾發來的。
她問:【阿悸,來喝酒?】
昨晚還在方圓小區的時候,她加了我的微信。
我拒絕:【不了,忙。】
侯瑾:【我昨晚想了一夜。】
我:【?】
侯瑾:【你就是‘一夜’。】
看她這回複,我差點表情管理失敗,好在我忍住了,幹脆真的裝作忙的樣子,沒有回她,起身離開了辦公室。
好在她也沒再吵我,我開車回了公寓,路上的時候,司機給我發了消息說已經把人送到我小區門口了。
所以許洛也此刻是在我公寓的。
但我沒在房間裏看見她,客廳、卧室、浴室,還有書房我都開門找了下,也沒看見她人在哪兒。
這讓我擰了下眉,開始思考,她會不會今晚不過來了,因為我昨晚兇了她。
我覺得也不算兇。
想起這個,我自己倒有點生氣,覺得她心眼小。
我捏着手機點開通話記錄,看着許洛也那一行的電話號碼,猶豫再三,撥了電話過去。
這個小情人真的失職。
電話在“嘟”了兩秒後接聽,我在這邊皺着眉,語氣依舊不太好:“在哪兒?”
“我……”
她就說了一個字,就沒了聲音,倒是門口有了輸入密碼的動靜。
我握着手機,坐沙發上盯着那邊,看見門逐漸開了一個小縫,直到完全打開。
許洛也站在門口,面無表情。
她背着書包,懷裏抱了一個不透明的袋子,不知道裏面裝了什麽。
“小區太大。”她沒進來,就在門口說的,“我迷路了。”
“過來。”我舒展了下眉,朝她招了招手。
她依舊沒什麽表情,但還是聽話地換了鞋,走在我面前站着。
袋子還被她小心提着,我揚了下眉:“什麽東西?”
“奶奶讓我帶的草莓。”
“先放着。”
放下袋子,脫下書包,我沒讓她坐,她也就站着,雙手垂在兩側,繃着一張臉。
這樣又像因為逃課被罰站的不服氣的小朋友了。
我單手往一邊一撐,又問:“喜歡吃草莓?”
她遲疑地點了下頭。
我笑了下,又拉住她的微涼的手:“來,我給你種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