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疼不死你
雲潤生與黃粱相對而坐,看見一桌的酒水和對方明顯醉紅的臉龐,雲潤生微愣,想不到黃粱挺好酒。
“有何事?”
“靈石的下落我已經有了明确的線索,明天我便帶人去找,估摸得耽擱個三五天。”
“你帶什麽人去?”
“找老師借護衛,放心,都是我可以駕馭的人。這麽點小事我親自出馬還能有什麽差錯?你只管等我的好消息。”黃粱笑着喝酒應答。
雲潤生蹙眉:“這該是我的事,我跟許三少請假幾天和你一起去。”
“何必,你當信我才是,不就是挖幾個石頭?最多折騰半天挖回來的不是靈石。”
雲潤生失笑:“極有可能。”
黃粱仰着頭哈哈大笑,姿态享受,肆意開懷。自打來到夷國,少年越發放飛自我。雲潤生琢磨,這才是少年真正的一面。
“你在夷國的消息會不會被追殺你的人知道?”
黃粱放下酒杯,撐着下巴,已是微醺,懶懶擺手道:“知道又如何,這不是慶國地盤。在這兒,沒人能拿我怎麽樣。”
“你的總督老師值得信任嗎?”
“老師不是傻瓜,我一來他就明白我的處境不好。但其實,我礙不着他什麽事兒,放心吧。”
“那你逃來夷國算是走對了。”
“是啊……嗝……”少年一杯接一杯的喝,笑的像只偷腥的貓。
“小小年紀能從京城一路逃到海外,相當厲害。幸虧你身手不錯。”
黃粱高高舉杯:“本殿下的身手在大慶若屬第二,那無人敢當第一。何況現下還有你的符箓相助,只要不碰到你這類修士,我有何懼?”
本殿下?呵呵。
“哦,莫非傳說中的大內高手還比不過你?”
黃粱得意的又喝了一杯,歪着腦袋笑嘻嘻道:“誰說他們一定比我厲害?論身手我肯定比他們高明,若論殺人……那我比不上。”
雲潤生意外的多看他一眼,未想到喝醉了腦子還挺理智。
“身手如此了得,怎的做了落水狗四處亂逃竄,吹牛吹到外國來合适嗎?黃姑娘,要矜持。”雲潤生又給他滿上。
黃粱手中酒杯一晃,愠怒道:“你竟敢說我吹牛?不許喊我姑娘!再喊就打你!”
“黃姑娘,你怕是喝醉了。”
“不許喊!”
“黃姑娘,你打不過我。”
"就打你!”
“黃姑娘,喝多了小心尿床。”
雲潤生一連竄的姑娘姑娘,樂不可支。
“掌嘴!”黃粱大怒,酒杯摔了一地。
冷風一吹而過,撩起黃粱如墨的長發亂舞,他應是晚間洗了頭發,這會兒在院子裏吹幹了。
雲潤生穩穩坐着,好笑的看着披頭散發搖搖晃晃的黃粱,那一頭惹眼的頭發冷不丁讓他想起電視裏的洗發水廣告,如絲般順滑什麽的……
雲潤生忍俊不禁。
“你還敢笑?”黃粱酒氣沖天,搖晃着走向雲潤生。只可惜才走了沒幾步忽而一歪,整個人狼狽的摔在地上,俊臉着地一聲悶響。
唉喲,肯定很疼。
雲潤生任他跌了也沒理,老神在在地欣賞醉鬼在地上掙紮。只見黃粱爬起來又跌下去,如此反複好幾次如同不會走路的毛孩子,頭發擋住了他大片臉,瞧不見什麽表情。
黃粱再一次摔倒,身軀匍匐在地面上,頓時大怒叫喊:“來人……快扶我起來!”
雲潤生不理,接着看戲。
“哇……”黃粱又一次爬起來摔下去,氣得大叫:“來人來人!”
黃粱一邊急促大喊一邊繼續掙紮,可是無論他怎麽折騰都在不停的重複摔倒,聲音越發氣急敗壞:“人都死了?”
雲潤生瞧着瞧着覺得古怪,喝醉了走路都不會?眼見黃粱一身幹淨衣服滾的髒兮兮,雲潤生也不好意思再看下去。
他起身靠近黃粱,俯下身去拉他,黃粱竟軟的像面條一樣無半點力,全依上半身虛脫的靠着雲潤生哆嗦。
雲潤生心中一緊,掰過黃粱的臉一瞧,竟糊了滿臉的眼淚和鼻血,淚珠子還在不停往外冒。雲潤生驚異的扣住黃粱的手腕把脈,這瞧着不像是簡單的醉酒發瘋。
黃粱晃着手想擺脫,表情扭曲的拽緊雲潤生的衣領:“庸醫!要你們何用?”
雲潤生扣住他的雙手不讓動,黃粱咬牙冒冷汗,痛苦的嗚咽啼哭:“……疼死了嗚嗚嗚……好疼哇嗚……沒用的滾開……”
雲潤生放開他的手腕,滿腦子困惑不解:“你到底哪裏疼?”他把脈瞧不出黃粱半點毛病,脈象明明很健康。針紮般疼痛鑽心的黃粱沒有回答,只是激烈的掙紮,雲潤生無法,只好将他帶進屋子放在榻上任他滾動。取過帕子給他擦幹淨髒兮兮的臉蛋。
黃粱果然疼的翻滾,而後雙手死死抱住腿部捶打,“啊啊啊好疼啊……”
“腿疼?”雲潤生抓住黃粱的雙腿,試探的用雙掌輸入靈力。
黃粱猛烈的踹腿掙動,大汗淋淋的逮住瓷枕便砸向雲潤生:“滾滾滾庸醫滾出去嗚嗚……嗚嗚嗚……”
瓷枕詭異的拐彎落在遠處,繼而茶杯、茶壺、鞋子等接二連三的向雲潤生砸過來,地上狼藉一片,唯雲潤生絲毫不受影響,扣住黃粱的腿一直不斷的輸入靈力,按常理早在靈力進入體內後便會自主調節,哪怕遇上治不好的毛病,起碼可以有效的緩解病患痛楚。可此刻他的靈力被瘋狂的吸收,無底洞般不見蹤跡,黃粱的病痛沒有半分緩解。
雲潤生深深的看着面目猙獰的黃粱,換做旁人,這般姿态一定醜陋不堪。可黃粱便是表情扭曲,依然讓人覺得是個少見的美人。他沒覺得半點可怕,倒是瞧着他龇牙咧嘴的眼淚直流,真是又可憐又……可愛。
雲潤生扶額。
“嗚嗚嗚……好疼啊啊……疼哇……”
冷眼看着對方疼的打滾,雲潤生幹脆收回手不再浪費靈力。他來到床頭将黃粱攬起,本想找個東西給他咬,誰料黃粱比他更快,抓住他的手臂便狠狠咬住。
雲潤生眉頭一跳,試探的動了動手,對方咬地更緊,死死鎖住的禁锢感,雲潤生啪的掐住黃粱的下巴迫使他松開嘴,滿嘴血腥的黃粱閃爍着激動難耐的渴求目光,一張血嘴染紅了潔白的牙齒,這張扭曲的美人臉,可沒有之前半分可愛。
手臂上鮮血滔滔。
雲潤生眼神晦暗不明。
不顧手臂的痛感,雲潤生摁着差點被生生咬下來的那塊肉挑眉,揚手給自己吃了一粒回春丹。
他再次扣住黃粱的下巴逼他張嘴,牙齒整齊圓潤,除了右側一粒小虎牙有些鋒利,其餘的看起來無甚殺傷力。
“啊啊啊……”黃粱依然疼的哭叫,如扔進了油鍋裏抽搐的魚。雙腿蓬蓬狂踢木榻,活活像個癫狂的瘋子。
雲潤生嘆氣,扔下黃粱去廚房,揮手間揚起火焰以最快的速度燒了一大鍋熱水。別院是臨時租賃作為兩人私下的落腳點,宅子裏沒有安排半個仆人。等他準備好浴桶回到黃粱身邊,對方已經從床榻上滾下來,屋中一應物件被摔得七零八落,膝蓋以下的褲腿被撕沒了,本來應該完好的雙腿遍布血痕,再來晚一點,只怕每一寸皮都能被他自己生生抓破。
竟有這般疼?雲潤生凝重的上前抱起對方,猶豫着要不要打暈他,暈了可以減輕痛苦,但他更想親眼觀察病症,以方便日後治療。
本來燒洗澡水想給他泡澡舒緩,眼見雙腿都是血痕,雲潤生打消了念頭。
被抱着的黃粱仍在激烈掙紮,雙腿抽筋似得扭動想要掙脫,雲潤生不真用出幾分力差點制不住,越疼越是力氣大?換了普通人疼了許久早就暈了,黃粱卻似相反。再次将黃粱放在床榻上,雲潤生直接綁住他的雙手以免自殘,又飛快喂他一粒回春丹。
木榻上的黃粱嘶吼哭叫,淩亂的衣衫血跡點點,傷痕累累的雙腿猶在踢打,過了許久,腿上的傷痕慢慢愈合,不知道是藥效還是病發的時長過去,瘋狂的黃粱漸漸虛弱,雙眼無神的虛張着痛哼呻|吟。
淩亂的黑發垂在臉前,好似厲鬼。
雲潤生靜靜坐在旁邊守護,直到黃粱的動靜越來越小,終于閉上眼昏睡過去,此時,天色将明。算一算,黃粱足足疼了兩個時辰之久。
雲潤生再次給他把脈,脈象正常。雲潤生表情複雜的打量安靜地睡美人,心中疑慮重重。
朝陽從海岸線緩緩升起,霞光灑遍波瀾的海面,越過石壁懸崖,投進岸邊靜谧的別院裏,院中果樹上碩果累累,落下一地金黃。
木榻上,黃粱艱難張開眼。
在離木榻幾步遠的正前方,雲潤生依然在盤腿靜修。利落的黑衣勁裝,不倫不類的及肩黑發,表情莊嚴而又安寧。
黃粱愣愣盯着那如雕塑的人影半晌未眨眼。
昨夜病發的事情他記得一清二楚,事實上他起初喝醉了有些迷糊,但是疼痛席卷而來時便由不得他,鼻子摔出血,疼的人一個激靈驟然清醒。疼痛瘋狂的疊加,昔日在身邊伺候的宮女、太監和嬷嬷們都不在身邊,寵他愛他的親人也不在,孤身一人逃難幾個月,一無所有的倉惶時時刻刻都在折磨人心。
這段時日裏,他還活着,能吃能笑,都是因為道長。
但是!他都摔倒糊一臉鼻血疼的想死了居然……沒人扶。
雲潤生一張開眼,對上黃粱來不及收住的小表情,那一臉的幽怨?
“還疼?”雲潤生起身向前,在床尾落座。
黃粱不自在道:“不疼。多謝。”
雲潤生蹙眉微嘆,一臉沉思:“抱歉,你這毛病我暫時幫不上忙,我對醫術只有粗淺的了解,學藝不精,慣用靈力簡單粗暴的治病,可惜對你無效。”
“我的老毛病天下名醫無人能治。昨日的事我記得迷迷糊糊的不大清晰……咳,若是哪裏惹着你,望道長別和一個醉鬼計較,我給道長賠不是。”他憋不住咬了這人一口,還朝他亂砸東西,呵呵,幸虧喝醉了可以裝傻。
雲潤生果然不在意小細節,反倒是更關心病狀:“你的腿疾從小就有?詳細跟我說來,日後我想辦法看能不能治。”
黃粱心中有愧,微側頭別別扭扭含糊道:“反正隔一陣子就疼一疼。”
“聽起來像姑娘家的大姨媽……”雲潤生嘀咕。
“啊?”黃粱茫然看他。
雲潤生幹笑:“找不到病因?”
“看過的大夫都找不出病因。不過……”
“不過什麽?”
黃粱別有生意的看他一眼:“我逃出京城後反而挺順利,疼的次數大減,上了你的船後就沒疼過。昨夜裏不知為何又疼痛加劇,啊啊啊疼痛難忍我想死!”黃粱抱着頭暴躁的怒吼一聲。
“比以前更疼?”
黃粱點頭,眼中閃過恐懼:“從未這般疼過。我往日不會這般失态癫狂,除了小時候受不住大哭大鬧,後來次數多了我便能忍耐,每次病發我都會打發走仆從,獨自關在屋子裏一個時辰左右便能抗過去。昨日夜裏那根本不像我,我實在疼的受不住才咬你……也不是故意想砸你……”越說聲音越小,腦袋都快垂到膝蓋裏。
見他匍在膝蓋上微微顫抖,看樣子又在哭唧唧,雲潤生無法,他的隊員大部分都是十幾歲的少年少年,但是這般說兩句就哭的真沒有。
“你不必放在心上。”他幹巴巴的安撫,“廚房裏熱着我給你做好的早膳,吃完了記得洗碗。”
沒想到黃粱不但沒釋懷,仍然埋着腦袋悶悶搖頭。
雲潤生幹脆扣住他的後腦迫使他擡頭,毫不意外地對上一張濕噠噠的臉,雲潤生認真道:“別哭了,鬧地像我欺負你。我說了不介意你還哭?”
黃粱啞聲嘟囔:“不全是這原由……你不明白。”
“人小心思多,說話藏着掖着無妨,左右我猜不準。”雲潤生放開他,“昨夜裏嚎的跟生孩子一樣慘瞧着還順眼些。”
焉兒吧唧的黃粱騰的火直沖,驚聲大怒:“狗嘴吐不出象牙!你才嚎的像生孩子!”一張慘白的臉氣得通紅,無奈手邊沒東西,不然估摸又想砸人。
雲潤生指着滿地碎片狼藉道:“全都是你的傑作,敗家。”
“我賠得起。”黃粱不屑。
雲潤生搖搖頭,轉身往外走:“我該去當值了,你可繼續做月子休養。”
“雲、道、長!”
眼睜睜看着對方飄然而去,黃粱惱得嘴巴張張合合,想罵人卻不知道罵什麽,最後只好恨恨的……把‘敵人’做的飯菜吃個一幹二淨,碗也洗了。
一個時辰後,容光煥發的黃粱瞪着一雙紅紅的兔子眼帶隊出發,目的地乃是夷州島的一處神秘洞窟。調查中得知那附近的山體石頭顏色都很特別,洞窟內別有洞天,但道路崎岖,尋常人難以深入。甚至傳言有妖怪出沒。
入夜後,再次回到別院的雲潤生看見黃粱留下的書信,未想到對方昨天受那麽大罪,今天一起來就生龍活虎的去找靈石。真不知該說是拼還是傻。
“鬼窟……”瞅着書信上漂亮的字跡,這名字怎麽看都有點不詳的預感。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夫夫恩愛N年後
雲:好端端的怎麽又哭了?
黃:想起往事,傷心難受
雲:乖,都過去了,忘了吧。
黃:永生不忘!
雲:人都死了,你應該學着釋懷
黃:胡說八道,我是想起當年摔了一臉血,你居然敢不扶?
雲:……我有點事需要外出
黃:随便
雲:那啥……能多給十兩零花錢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