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紅拂傳
俗話說:有當有贖,上當人;有當無贖,中等人;無當無贖,下等人。
平日在雲城牛逼上天的連大少,也不得不做一次識時務的俊傑,硬生生在老上海過成了中等人。
鑲鑽金表換一大箱鈔票,蘇穆煜向來對錢多沒概念,他只知道錢少的滋味。不過當連鳴與他提着滿滿一箱錢走出當鋪時,蘇老板內心充滿了豪情。
有錢的感覺,真他媽好。
有錢,自然什麽事都能解決。衣食住行,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兩人提着箱子,十分暴發戶地入住百樂門。
因不知此行将會滞留多久,連鳴直接付賬一個月的房費。身處大飯店,蘇穆煜有種重回現代的不真實感。
在民國老上海,特別是像百樂門、華懋等這類國際大飯店,其豪華與舒适程度,幾乎可以同現代媲美。
畢竟窮人的苦難都一樣,富人的生活卻多彩;窮人的心酸都相同,富人的快樂卻多變。
這裏房間寬敞,牆壁與地板由大理石鋪成。飯廳是喬治式,房間是路易四世式。天鵝絨的厚地毯,酥軟的卧房床。關上門,為你将一切喧嚣與麻煩都阻擋在外。
蘇穆煜對此十分滿意,他們住在十四層,開升降機的侍應生詢問他倆入住時間的長短,一聽超過三天,主動将他們的樓層號記住了。
但還有一點蘇老板不怎麽滿意——卧房只有一張床。意味着他倆将要再次同床共枕,非常不人道。
房間是個套間,有客廳,再往裏才是卧室。蘇穆煜往沙發上一坐,望着窗外如洗的天,不知在想什麽。連鳴把箱子鎖入保險櫃,兩人幹瞪眼愣了片刻。
蘇穆煜突然說:“連少,商量個事呗。”
連鳴站在卧房處,正慢條斯理地脫下外套。房間內亮度剛好,因樓層高,金燦燦的陽光打窗口進來,蘇老板就坐在那一片如電影中加了柔光效果的明亮中。
蘇美人兩眼一彎,轉過身來,雙手搭在沙發背上,琥珀的瞳仁近乎通透。
笑得十分美麗,也十分奸詐。以連鳴對他的了解,當蘇穆煜笑眯眯地露出這般神情時,準沒好事。
連鳴将西裝外套挂上,解了兩顆扣子走過去:“蘇老板,有什麽你直說。但說出口的話,你還是要考慮考慮。”
意思是,別他媽瞎說話亂提要求。
蘇穆煜擡頭望連鳴,連少撐在沙發背上,兩人一低一高看着對方:“哪兒的話,連少,借我些錢呗。”
“借錢幹什麽?”連鳴一時沒想通。
“我再去開個房間,”蘇穆煜說得挺沒底,“你看兩個大男人擠一張床,總歸是不方便,借了多少,等回去了,我再給你,如何?”
“特殊時期,特殊處理,不方便也得方便嘛,”連鳴笑了,笑得很是瘆人,“再說了,我們又不是沒有一起睡過,而且……”
連鳴拖長尾音,蘇穆煜一挑眉,等待下文。
連鳴壓低身子,湊在蘇老板耳邊,偏了偏頭,十分親密。他說:“蘇老板是不是忘了,當初是誰天天往我身上蹭的?”
濕熱的氣息在耳邊撩撥,蘇穆煜敏感地渾身一麻,他磨了磨後牙槽,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上次在唐朝是因心存懷疑才幾番試探,他想看清連鳴到底是貪他美色,還是另有所圖。總覺連鳴不是那麽簡單,結果直到最後連鳴也未表現出更多可疑的地方。
他既未幹擾自己,也未擾亂歷史,相當于正兒八經的陪襯。
蘇穆煜放下疑慮,自然不再撩撥連鳴。蘇老板忙起來也是連軸轉,再加心裏早把連少劃為了不同世界的人,沒明示絕交已算好的了。
蘇穆煜往後躲開,說:“連少,睡着後的動作不在我意識控制範圍內,你別亂想。”
“蘇老板,你看既然咱倆睡得也挺好,這上海的冬天也快來了。現在可是既沒暖氣又沒空調的,你手腳易冰涼,睡不好怎麽辦?” 別說,這麽一提,蘇穆煜瞬間很動心。要知道蘇老板平日在家,冬天一到便很是難熬。空調幾乎全天工作,出個門能要他命。
怕寒!
連鳴知道他在思量,勾着壞笑做出适當讓步:“要不這樣蘇老板,睡一張床,我們蓋兩床被子。剛才我看了,床尾疊放了多餘的絨毯提供給顧客,這樣好很多。”
蘇穆煜的眼神順着飄過去,又飄回來。最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房間還是連鳴開的:“成吧,連少這主意也不錯,反正是我睡姿不好,你多擔待。”
連鳴還是笑,笑得心裏甜滋滋的。什麽叫多擔待,巴不得你睡姿再差點,貼我身上都不成問題。
兩人解決好如何睡覺,休息片刻,決定等會兒出去買些衣服。要長期住下,沒衣服可不行。再者,估計得找點事情做,當表換來的錢夠他們撐一陣子,遠不能就這麽坐吃山空。
蘇連二人有一個共同點,愛把眼光放得更遠一些。
現在的日子是很舒服,但要這麽一直舒服下去,力保未來不出現大的偏差,還是需要人為努力的。
連鳴在沙發上坐下,從玻璃茶幾上移過茶壺倒了兩杯熱水。蘇穆煜從書架上找了些實時報紙和雜質。他攤開一張《申報》,正巧看到關于冷佩玖的報道。
“連少,換做是你,你會不會捧戲子?”
連鳴問:“你要唱戲?”
蘇老板皺眉:“什麽?”
連少靠在沙發上,整個人慵懶貴氣:“看是誰當這個戲子,其他人就算了,蘇老板你去扮一旦角兒,我是定要捧一捧的。”
“喲,怎麽個捧法?”
“傾家蕩産也在所不惜。”
“呵呵呵呵……”蘇穆煜捏着報紙冷笑幾聲,“敗家玩意兒。”
“耶?”
“耶什麽耶,”蘇老板不回頭,“報紙上說過幾天冷佩玖有演出,我們去看看?”
“想去就去,趕緊買票。畢竟是名角兒,肯定會提前售空。”
“你說,要是我看完後,喜歡上他怎麽辦?”
“什麽?!”連鳴一口茶噴出來,當即将茶杯往桌上一放,“No way!”
“哈哈!連少,洋文都冒出來了,這麽震驚做什麽。”蘇穆煜笑得花枝亂顫,“安心吧,我還沒有追星的習慣,不過要是唱得好……”
連鳴從桌上拿起帕子擦了擦手:“唱得好又怎麽樣?”
“我就給他改本編新戲!”
連鳴皺眉,這他媽還不是捧戲子,無非是武捧不行換文捧,換了個高雅點的德行!
不行,這樣下去,那冷佩玖非得把蘇穆煜的魂兒勾了。
此次民國任務還未開始,連鳴已陷入深深的憂慮之中。
——
冷佩玖醒來時,日頭升得老高。他意識迷糊地動了動,觸到一片溫熱的懷抱。身後的呼吸驀地沉重,一雙鐵臂箍在他腰上。
“別動。”
賀琛緊閉着眼,聲音很是沙啞。如一煙槍嗓,卻沉得有味道。
冷佩玖愣了幾秒,這才從腰腿的酸痛中反應過來。他輕笑兩聲,莺鳥似的很動聽。接着冷老板扭了扭腰。
賀琛唰地睜開眼,大手捏住冷佩玖的下巴,冷聲道:“還沒折騰夠?”
“不夠不夠,哪兒夠呀,”冷佩玖笑着往他懷裏拱了拱,“軍長,昨個兒佩玖伺候得好不好?”
賀琛沒搭話,昨夜的銷魂自不用說。冷佩玖天生柔軟,聲音又浪又脆,叫起來如貓爪子,撓在人心坎兒上,一下又一下。饒是賀軍長自稱定力過人,也沒把持住。
要了一次又一次,冷佩玖被折騰地昏過去,又醒來,再昏睡過去。
賀琛不得不承認,那滿滿的緊致的溫暖就像鴉片般讓人着迷,而冷佩玖身上淡淡的木質清香味兒,是比鴉片還要勾人邪性。
賀琛愛戲,愛聽戲,又是個将領英雄。愛他的戲子不止冷佩玖一個,賀琛也曾接觸過。但一兩回後,總覺戲子身上那股胭脂味太刺鼻,很是無法接受。
他怕戲子不幹淨,也怕身邊出現間諜。黨內因玩戲子嫖女人而栽下馬的軍官不計其數,賀琛對此的态度總是嘲笑比同情多幾分。
如今是個什麽時候?內憂外患,枕邊盡是虎視眈眈的侵略者。國将不國,家不成家,萬頃中華大地之上正民不聊生。寸寸山河寸寸金,白骨遍野,忠魂恸哭。
這一身軍裝,就是将家國穿在了發膚之上。賀琛無時無刻都在告誡自己,他們的未來,若不是為國殉職,馬革裹屍;便是斬斷敵人那猙獰的頭顱,将沉在泥濘中的國度,從深淵拯救。
賀軍長,在年輕時,特別是像冷佩玖這般年紀,便早已上過戰場。他也曾意氣風發,毅然決然赴國難,視死如歸。大丈夫生于亂世,哪能躊躇于兒女之情,輾轉于溫柔鄉。
再後來,打了好多年仗。他的弟兄們一個個死去,眼看着家國破碎,至親分離。滿目瘡痍,這神州之上膿疱叢生。
戰争的硝煙一如毒氣,彌漫在這慘白白的蒼穹。賀琛忽然沒了當年的豪情壯志,他也想,也想早日結束這些荒唐。
他如今只願蒼生俱保暖,百姓俱歡顏,廣廈千萬間。在這其中,能有屬于他的一份。家不用太大,溫馨就夠。養一解語花,溫柔缱绻。白日游玩作樂,夜間颠龍倒鳳。
死人看得太多,冰冷的槍杆摸得太久,賀琛差點要忘了。忘記屬于美人細膩肌膚的溫暖,忘記柔若無骨的身子,是如何銷魂。
而如今冷佩玖這般大大咧咧,不管不顧,橫沖直撞地撕開了賀琛那身厚重冰冷的殼,再次喚醒他為人的記憶。當賀琛想要再次割舍時,又太難了。
賀琛索性将手滑入冷佩玖的衣衫內,虎口的薄繭刮過胸前,冷老板再次渾身一顫,軟得一塌糊塗。
賀琛放任自己的雙手不住游走,像是要将這副身子刻進骨子裏,記憶中。
冷佩玖扭過身,雙手環住賀琛的脖子:“軍長,讓我跟了你吧。”
賀琛擡了一下眼皮,面部生硬的線條動了動:“跟我?你是能殺敵射擊,還是被男人睡。”
“軍長這話,用槍什麽的,佩玖可以學。至于這魚.水.之歡,我是只與軍長做的。”
冷佩玖說完,大着膽子與賀琛做“交易”。
柔軟的五指走過胸膛,走過強健有力的腰腹,賀軍長身上斑駁的刀疤、彈痕,觸目驚心又帶着男人特有的陽剛。
冷佩玖擡頭,在賀琛嘴邊落下一吻。他不敢吻到嘴上去,深怕惹怒賀軍長。
冷老板靈巧的手沒停,同時又戰戰兢兢,那東西硬得像塊熱鐵,真要命。
冷佩玖咽了口唾沫,他眉眼如波,好生酥軟,嘴邊蕩開一笑:“軍長……”
賀琛一頓,突然喘着粗氣按住冷佩玖的後腦勺:“你他娘的就這麽賤?!硬要趕着鬧着讓別人來踐踏你?!這就是你想要的?”
冷佩玖愣住,睜着一雙好看的眼睛,似有水光波動。半響,他才勉強笑道:“軍長,戲子幹的就是這等營生呀。”
賀琛眸子暗下去,隐有怒氣翻滾。最後他咬着牙,冷笑幾聲:“冷老板,當真是給臉不要臉。”
冷佩玖還未來得及品味這句話的弦外之音,賀琛單手使力,壓着冷佩玖的頭往下一按,吐出二字:“伺候。”
冷佩玖現在反應過來了,他有那麽一瞬不敢置信。接着他閉閉眼,伴君如伴虎,喜怒無常,如履薄冰。不太把人當人看,當真如此。
一方室內,再次響起沉沉的喘息與嬌弱的吞咽之聲。
直到窗外響起三聲長一聲短的車鳴,賀琛才從床上爬起來。他站在床邊穿衣,冷佩玖坐在被褥間,滿臉紅潮與狼狽。
待賀琛穿好軍裝,一身硬朗,回身道:“還不快點穿衣服。”
“磨蹭什麽。”
冷佩玖眨眨眼,下一秒,歡欣狂喜鋪天蓋地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