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紅拂傳 (2)
婦的腰間摸了一把,笑得邪性不端,“傳聞中啊,這傲氣沖天的冷老板,不也拜倒在您賀軍長的軍褲之下?您那馬鞭,可以試試冷老板那嫩生生、白花花的屁股喲,滋味肯定妙!”
賀琛厭惡地皺眉,洪廳長惡俗的床第愛好非常下流,不堪入耳。
他冷聲說:“洪廳長,冷老板雖是戲子,那也是人。況且他現在是個名角兒,什麽樣的達官顯貴票友沒有?您說話還是掂量點,別自找麻煩。”
賀軍長身邊的副官暗暗驚心,要知道他們軍長就連下達任務、作戰之時,都從未講過這麽長的句子。這話聽着,還像是幫冷老板撐腰?
洪廳長是個人精,話裏話外什麽意思都聽出來了。他滿臉堆笑,轉口問:“那賀軍長與冷老板,有沒有那層關系?”
“不曾有。”
“哦?冷老板這麽标志的人兒,軍長您看不上?!”
“關你屁事?”
見賀琛隐有動怒的跡象,洪廳長乖乖閉上嘴。他悄悄翻着白眼兒,說得那麽好聽,不就一下賤戲子。在北平也不知被多少人騎過,幹不幹淨還成問題。
而當冷佩玖掀簾登場時,那媚眼如絲的模樣徹底勾了廳長的魂。洪廳長當即決定,反正你賀琛說過不要了,老子就要玩玩這姿色絕倫的兔兒爺!
有賀琛在場,冷佩玖一比一效仿在北平那次的勁頭,唱了一晚。這回輪到上海的小姐太太集體瘋狂,等他下戲時,一窩蜂的圍追堵截,打賞扔得後臺到處都是。
賀軍長依然聽完戲,擡起屁股就走人。差了副官去送禮,聊表心意。冷佩玖多少有些難過,原以為這次賀琛會親自前來,畢竟自個兒都追到上海來了。
誰知郎?心?如?鐵,冷如冰山。
冷佩玖帶着假笑,等票友散盡,這才尋了空,開始卸妝。他把戲服脫下,只剩一件雪白中衣,鏡子前,冷老板肌如玉,眼如花,眉峰俊朗,脖頸修長。他望着桌上那對玉镯,傷神片刻,最後一聲輕嘆。
愛啊,恨啊,這回事,都太難。戲詞唱起來難,那些情動、憤怒,演起來難。要真的落到自己身上,要去飛蛾撲火,要去愛誰恨誰,更難。
冷佩玖細致收拾起來,夜色已深,弄完還得回家去。
其實這夜,賀琛本沒走。他出了戲院,副官給他拉開車門,賀琛反倒邁不開步子。他不得不承認,自己還醉在冷佩玖的戲裏,他忽然想去後臺,見見那個卸了妝的冷老板。
上一次,在北平與冷佩玖的最後一面,他依然是帶妝的。
冷老板卸了妝,從戲裏跳脫而出時,又該是一副怎樣的姿色。偏向女子的柔美,還是男子的俊朗?
賀琛夾着煙,不動了。他在戲院外的牆根下,硬是沉思着站那兒了。副官揣度不了上司的心思,只得一打呵欠,苦命作陪。
此時未到十月,霜卻漫天。淩晨上海的深秋,到底是涼。賀琛抽了幾支煙,直到外套都有些濕潤,他用腳尖把煙頭碾滅,整了整軍帽。
“回吧。”
副官剛巧拉開車門,突然聽到一聲驚呼,這聲音怪熟悉的!
賀琛回頭望了一眼,接着眉頭狠狠擰起——他娘的!這不要臉的洪廳長,居然強綁了冷佩玖!狗?日的龜孫!
冷佩玖以為深夜無人,絕望塗地。他被粗粝的麻繩緊緊捆綁,渾身開始發燙。腳步輕浮,整個人都是軟的。
洪廳長一馬當先,笑得奸詐.卑鄙。小厮挾持着冷佩玖,就要把他往車裏塞。
冷老板早在掙紮,此時中衣散開大半!美色當前,那下人吃了熊心豹子膽,忍不住伸手揩油,滿臉渴望。
冷佩玖扯着嗓子呼喊,夜深人靜,哪有人應?再加上嗓音變得沙啞,除了第一聲有點石破驚天的味道,後面這幾聲,貓抓似的,跟調情沒兩樣。 洪廳長回頭捏着他的下巴,獰笑:“老子跟你說清楚,敬酒不吃吃罰酒!這裏是上海,不是北平。在這裏,老子說了算!老子想要的人,還沒有失手的!”
眼見着冷佩玖被塞進車內,車子啓動。副官見怪不怪,這些所謂上流人的龌龊手段,多了去了。
他只是輕聲道:“軍長,上車回家吧。”
賀琛收回視線,剛剛一瞬間的憤怒被壓了回去。奇怪,他這是怎麽了。
賀軍長鑽進車內,有些疲憊。他閉上眼,說:“回去吧。”
冷佩玖在洪廳長的車裏,眼淚都要出來了。好端端一十七歲的少年,頭次面對強權黔驢技窮。他沒有任何辦法,除了流不值錢的眼淚,還能幹什麽?
洪廳長的鹹豬手沒停過,一會兒在他腰上摸一把,一會兒往胸前那兩顆小粒上夾。
他笑得滿臉橫肉亂顫:“美人兒,瞧這細皮嫩肉的。哥哥回家好好疼你啊,哎喲——這眼神兒,怎麽呀,不甘?老子跟你說,回家還有好東西等着你!”
洪廳長想得興奮,下腿間支起帳篷來。就在他忍不住想要撲上去蹭兩下時,猛地一聲槍響,擊碎了車子的後窗!
洪廳長吓得一縮頭!這他媽哪個不長眼的亂放炮!
車還在前進,緊跟着第二槍就來了!這次更狠,槍子兒直接射進前座裏,幸得副駕駛沒人,否則當場濺血。
被迫停車,洪廳長的欲望還沒下去,他有些狼狽地沖下車:“他媽的是誰不長眼睛!”
這次是“啪!”的一聲馬鞭響,從後面車上下來一人。洪廳長就着夜色看清車牌號,頓時醒了。
等鞭子揮到他跟前時,真真切切看到了賀琛那張閻羅臉!
“再說一次?”
賀軍長拿着鞭子,在手頭拍了兩下。牛筋絞成的鞭子,破開空氣的聲響恍如驚雷。
洪廳長直接軟了,下面的帳篷瞬間消失。這他媽是怎麽回事,賀琛這個點,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還攔下自己的車。
賀琛居高臨下地斜了他一眼,接着一偏頭,副官上前從洪廳長的車內将冷佩玖扶下來。此時冷老板早已有些神志不清,站都站不穩,險些一頭磕下去。
賀琛皺眉,頭回覺得副官辦事不利,扶個人都扶不好。
他長腿一邁,揮開副官,直接将人抱了起來。冷佩玖半睜着眼睛,朦胧間看清賀琛:“軍、軍長?”
“別說話。”
賀琛不看他,轉身往自個兒車上走。
洪廳長作勢要喊,賀琛頓也不頓:“滾!”
接着車門“砰”地關上,絕塵而去。
冷佩玖被下了藥,藥性烈,渾身發燙。賀琛先前沾了一身寒氣,此時對冷老板來說,簡直是天賜甘露。
賀琛好歹活了二十幾年,該與不該經見的,都見過了。他知冷佩玖的情況,下令副官改道去醫院。
冷佩玖可等不了,心裏也不願。他不信,不信賀琛一個正常男人,真能做到坐懷不亂。冷老板斜靠在賀軍長身上,如奶貓一樣,柔柔地叫喚幾聲。
賀琛虎軀一震,下意識想推開冷佩玖。誰知冷佩玖如粘人的牛皮糖,反而越發放肆地貼了上來。
他身段軟,柔若無骨。白皙修長的小手順着賀琛的腰際往上爬。賀琛一把捉住他,一手捏住他的下巴:“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知道,”冷佩玖答,“軍長,我跟你。”
說罷,他伸出小小的舌尖,仰頭在冷佩玖的喉結上滑過。
賀琛呼吸漸重,原本洩欲不多,此時被冷佩玖這樣撩撥,那裏忍得住。
賀琛是個正常男人,還是個欲望強烈的男人。
他深深看了冷佩玖一眼,薄唇吐出兩個字:“地址。”
冷佩玖一笑,報了地址。
副官方向盤再一轉,加速往冷佩玖的住宅奔去。
到了地兒,冷老板完完全全不行了,渾身無力,整個人挂在賀琛身上。副官低頭看地,也不看人。
“明早再來。”
賀琛抱着冷佩玖進了屋。一進廂房,情況徹底失控。
“媽的!”
賀軍長暗罵一聲,果斷脫下解開衣扣。這一夜,賀軍長威風堂堂,提槍就上。
先是疼到兩人發了狠,後是食之入髓,翻雲覆雨上了瘾。
叫喊伴着呻`吟,折騰到天明。
蘇連二人,好死不死,恰巧就是趕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撞見了一出精彩的春.宮之事。
現場隔着窗戶都頗為激情,兩人互看一眼,蘇老板尴尬得都忘了剛才還被強吻的事兒。
天邊雲層逐漸被霞光分開,市井略有喧嚣的勢頭。海關的大鐘六點準時敲響,振聾發聩的鐘聲滌蕩晨曦。
廂房內早停歇,忽高忽低的嬌喘也沒了。
兩人很有默契地開始尋找出口,留在這兒杵着幹甚。
上海的弄堂和北平的胡同差不多,但比胡同更像籠子。四方直視而去,很難看到天空,大多時候得仰望。而這一擡頭,基本又被家家戶戶曬出的衣服與被單給遮了大半。
弄堂的深夜,寂靜無邊,偶有幾聲吳侬軟語,使住戶察覺自己還在人間。大多時候,這四方逼仄的巷子裏,總是無聊又孤單的。
而到了清晨,弄堂一熱鬧起來,那又是交響曲的天下。叫賣的,晨起的,婦女的呼喚聲,小孩的哭啼,鬧做一團。車輪咕嚕滾過,鞋子踏在地上跑過,就像一出戲,有唱有打還有跳。
蘇穆煜跟在連鳴後頭出了弄堂,又被眼前的景象震懾一番。濃霧還沒完全散開,人力車夫已從街邊爬起來,他們奔走而起,喊着“先生,阿要黃包車?”,尋找今日第一筆生意。一群勞工推着木輪車,順着牆根往前跑去。
時間再過一點,将近七八點時,從靜安路駛出第一部電車,各色小職員或拿報紙,或吃早點,在冷空氣中搓着手,去上班。
剛從舞場出來的公子小姐們,穿着時尚摩登,卻滿臉倦容。他們似還餘興未了,邀約着回去睡一覺,今晚再來。
日頭漸升,有市民遛鳥,女學生上學,菜市場上叫賣不斷,吳語講價都柔和幾分。蘇穆煜聽不太懂,連鳴順着街邊漫無目的地走。
他們在熟悉這裏,熟悉民國的上海。這一條條道,組成大上海的靜脈與動脈。車輛,人流就是脈絡中流動的血液。
天色放晴,風未喧嚣。
一片歲月靜好。
蘇穆煜不禁皺眉:“這到底是民國哪年?”
連鳴從街頭小攤上翻到一日歷:“民國二十四年。”
“1935年?這不快打仗了麽,看起來一點苗頭都沒有啊。”
連鳴站起身,中指托住眼鏡推了一下:“快了,估計現在的上海,是戰前最後的一點祥和。”
蘇穆煜一聲輕嘆,忽然眉頭一皺:“連少,你近視?”
連鳴挑眉:“不啊,我裝飾用的。”
“…….”
您回個民國還真敬業,裝哪門子的大學生。
蘇老板嫌棄地撇開頭,忽覺有點餓。
完蛋,他這才想起自己和連鳴分文沒有,很是凄慘!
“連少,你覺不覺得……哪裏不對?”
蘇穆煜扯過連鳴,兩人穿得倒是有模有樣,很像公子哥。
“怎麽了?”連鳴警覺,環顧一周。
“不是,咱沒錢啊!”
蘇老板低聲道,說出這話時很沒臉皮,反正就算在芙蓉城,他也是窮慣了。
連鳴一哂,扶額笑了笑。他微微低頭看着蘇老板賊兮兮的模樣,簡直可愛到爆炸。
連鳴伸手攬過蘇穆煜的肩膀,一句“你男人”改口道:“蘇老板你記住,說我連鳴什麽都可以,就是不能說我沒錢。”
靠!
蘇穆煜心底驚嘆,瞎他媽裝!上次回唐朝還能靠安如風,這次靠啥?靠臉吃飯?!
連鳴這麽話大也不怕把腎閃了。
蘇穆煜暗戳戳地沒表态,雙眼倒是出賣了他:将信将疑,懷疑過半。
連鳴啧了一聲,拖着蘇穆煜繼續往前走。
兩人互相瞧瞧,打着啞謎。
再走片刻,連鳴停下來,指着一處:“走,賣!”
賣什麽?
蘇穆煜順着看去,門前有一紅燈,“長三書寓”幾字撞進視野。外面挂牌匾,寫着女人的名字。
蘇老板思索片刻,差點竄天:“連鳴!你找刺激是吧?!”
這他媽是上海數一數二的妓院!
蘇老板伸手指着他鼻子,咬牙切齒:“要賣你去賣,你當你的小倌,我要我的飯!”
“啧,還要飯。”連鳴差點笑出聲,“能不能不要那麽慘。”
“你才慘!”
“我真不慘,”連鳴把炸毛似的的蘇穆煜攬回來,笑着往前再指一次,“蘇老板,好好看看,那是什麽字。”
蘇穆煜半眯眼,再次定睛一看,長三書寓往後走,有一立牌,白底紅字寫着大大的“當”。
——是當鋪。
“連少,來來來,你告訴我,你打算當什麽?”蘇穆煜就差精神錯亂,“別告訴我咱倆今天把衣服當了,去裸`奔。”
“嗨!”連鳴大手一揮,左腕袖口往上一縮,“蘇老板,看看這是什麽?”
蘇穆煜怔住,瞬間被連鳴腕上鑲滿鑽石的金表閃瞎了貧窮的雙眼。
他再擡頭看連鳴春風得意的笑容,忍不住啐一口。
呔!
嫉妒令人醜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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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
注:“*”
“這世……重來”——《那些憂傷的年輕人》菲茨傑拉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