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那個陌生的女士站在那裏一直沒有開口說話。
喬治亞娜也不需要她開口說話，她只是把這些事情憋在心裏太久，因此急切的需要說出口發洩而已。
“您沒有錯，是您的丈夫和朋友對不起您。”
在喬治亞娜又一次反反複複說那幾句話時，艾薇出口打斷她的話說道。
“但是……”喬治亞娜似哭非哭，“人人都這麽說，我快堅持不下去了。為什麽一定是貝絲，那麽多人我都可以不在意，我都習慣了，可是這一次威廉是和貝絲在一起了！”
“既然您的朋友背叛了您，那您也應當割舍了掉這段友情，不再為她悲傷。”艾薇想了想，和她一樣坐在涼亭的臺階下勸解道。
“不！不！我做不到！”喬治亞娜斬金截鐵的說道，她伸手将一縷淩亂的長發撥在耳後，“貝絲很好，別人永遠想象不到她這個人有多美好多溫柔，我傷心難過，待在我身邊安慰我的是她。我和公爵吵架，想方設法地勸說讓我們和好的人是她。我在社交場合參加宴會，陪着我一起策劃各種新奇點子的人也是她……”
“如果她真的有您說的那麽好，就不會背叛朋友。”
“她……”晶瑩的淚水在喬治亞娜的眼睛中打轉，“……是有苦衷的，她的孩子受到挨打虐待，她是三個孩子的母親，她愛他們，不能無視孩子的痛苦獨自一人過安寧生活。她根本不愛威廉，只是需要公爵的權力奪回來孩子而已，……我了解貝絲，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她沒有撒謊，做出這種事來她也很愧疚。”
“愧疚？也許吧？”艾薇不可否置，“但很多事情不是因為有苦衷就可以随意對他人造成傷害。”
艾薇坐在那裏，心中對她隐隐同情，卻也不理解喬治亞娜的優柔寡斷。
這世上誰又能真正了解另一個人呢？
喬治亞娜依舊愛貝絲，出于友情的那種愛。
哪怕如今這愛對她來說就像心上一道因為處理的不得當，沒有愈合好的傷口，她躲避着想要無視，可傷疤總是時不時的跳出來隐隐作痛，告訴她傷口還在那裏呢。
當然了，她可以狠狠心，直接把傷口已經結好的痂全部扒開，讓它重新愈合一遍，求一個幹脆利落的解決，但那樣自己也會鮮血淋漓，疼痛的不能自抑。
她下不了這個手，也舍不得下手。
“哎～”艾薇突然惆悵的嘆了口氣，“似乎我遇到的人裏面，大多都命運坎坷，幾乎沒人有幸福的生活。”
“我有沒有見過你？”喬治亞娜突然帶點疑惑地說道。
“去年我與您有過一面之緣。在王儲舉辦的宴會上，我的朋友西摩想要與您結識。”艾薇說道。
喬治亞娜想起來了。
“我沒有錯，錯的人是威廉和貝絲，可是為什麽我的母親卻來指責我？我是應當堅持己見，還是向那些人妥協？”喬治亞娜迷茫不解的自言自語道。
“那只能證明，是世界錯了。”艾薇說得輕描淡寫又理所當然。
不知道喬治亞娜有沒有聽進去，醉意上湧，她偏頭閉住了眼睛。
長久的寂靜，沒有人說話。
“我不知道是應該妥協還是堅持自我。西摩堅持了自我，現在卻被所有人唾棄。”艾薇突然說道“她的丈夫視她為附庸和玩物，她忍受了那麽多年，為了所謂的愛情抛棄一切財富地位私奔。為了不讓情人破産，把自己鬧到身敗名裂人人唾棄，可是最後連她的情人也受不了離開了西摩。您看，這就是堅持自我的後果。”
喬治亞娜安靜依靠在那裏，長如蝶翼的睫毛顫動着，沒有睜開眼睛。
艾薇以為她睡着了，繼續小聲地自言自語，“但是西摩也沒後悔過呀，她說自己麻木死去的靈魂在複蘇……”
“我還認識一個年輕的小女孩，她為了家人忍耐了好多年難以忍受的事情，最後去荒唐的死在了小旅館裏……我還認識一個年老的修女，她做了一輩子的好事，幫助的婦女兒童數不勝數，後來卻因為年輕時當過女支女的事件被揭發，流落病死在街頭……她們沒有反抗世俗，因為知道自己反抗不了，所以一遍又一遍的妥協，可這妥協也沒有換來好結果。”
喬治亞娜閉着眼睛不說話。
其實她不論是反抗還是妥協，對德文郡公爵來說根本無關緊要。
即便是她長久地居住在斯賓塞伯爵家，公爵也毫不在意的繼續同貝絲同居着。
“公爵夫人？”艾薇輕輕呼喚道。
叫了幾遍沒有回複，艾薇走進大廳裏找到了公爵夫人的女仆，對她說公爵夫人喝醉睡着了。
女仆連忙道謝，跟着艾薇找到了喬治亞娜，攙扶她上馬車離開。
喬治亞娜掙紮着自己站起來，聲音裏還帶了些沉沉的醉意 “卡爾小姐，你之前是因為什麽事來找我？我忘了。”
“我希望您能擔當我工廠股份的擁有者——我衷心希望夫人您清醒以後願意考慮一下我的提議。”艾薇說道。
“如果我拒絕呢？”
聽了這話艾薇很無奈，“現在有很多人找我工廠的麻煩，如果您拒絕，我只能看情況盡量将工廠賣個好價錢了。”停頓了片刻又說道“我之前與你毫無交情，今天來見您也只不過是孤注一擲的最後賭博而已，您如果拒絕我魯莽的提議非常正常。”
“哦～”喬治亞娜拿起扇子随手扇了幾下，轉頭登上了馬車離開。
“再見，公爵夫人。”艾薇屈膝行禮。
沒過多久艾薇就接待了一位陌生的商人，這個人長久以來私下為斯賓塞伯爵服務，如今奉公爵夫人的命令前來和艾薇洽談工廠股份的轉交事宜。
那之後短短幾日內的紛亂和私下鬥争不必多說。
在那個商人的幫助下，阿克萊特在倫敦那家新開的工廠因為稅務問題被勒令關閉，艾薇得知以後又想辦法問西摩借了一筆錢和向銀行貸款，趁機收購工廠。
“您究竟是怎麽辦到的？”亞當先生依舊有幾□□在夢中的恍惚感。
艾薇無意告訴他具體細節，反手敲敲車窗說道“走吧，亞當先生，他們給我們找了這麽多麻煩，終于到了反擊的時刻了。”
約定的地點在一個頗有名氣的律師家中。
阿克萊特已經那裏等候了，這一次看到艾薇時，他終于維持不下那樂呵呵的樣子，臉色陰沉的冷哼一聲。
“好久不見，阿克萊特先生，今天天氣真不錯，您說對嗎？”艾薇率先笑容滿面的打招呼。
可惜對方沒什麽要聊天的心思，迅速進入了正題。
在彼此都唇槍舌戰一番以後，以一個雙方都能勉強接受的價格達成了協議。
阿克萊特從墨水瓶裏沾好墨水，久久地凝視着面前那一份契約，然後将自己的名字簽了上去，艾薇也立刻簽了自己的名字。
如今在收購了另一個大工廠以後，艾薇的工廠在倫敦終于沒有競争對手了。
阿克萊特出門以後就去找了霍克利伯爵的繼承人威廉·霍克利先生。
“我真沒想到，你作為一個做了幾十年生意的老商人，卻被一家剛開沒兩年的工廠擠兌在倫敦站不下去！”威廉惱火的說道。
貴族吃喝玩樂的日常生活也非常需要錢！
紳士貴族們高貴優雅，當然不可能直接去做低俗充滿銅臭味的生意，貴族以投資的名義給商人提供庇護，商人給貴族提供錢財，這都是心照不宣的潛規則。
這麽輪到自己這裏就這麽倒黴，一下子虧了這麽多錢進去，這個阿克萊特還是名揚英國的大商人，真是沒用！
在将阿克萊特罵走以後，威廉搖鈴叫來了自己的新管家。
“你去查一查這個紡織工廠和工廠主人。”威廉吩咐道。
“遵命，威廉少爺。”
艾薇帶着安妮回到了羅沃德學校。
在學校原本的大樓旁邊又新建起了一棟雙層房屋，亞當先生從瘋人院裏贖買回來的瘋人就在那裏安置。
迪昂嫌棄的躲開了艾薇的擁抱，指着那裏說道“看看你幹的好事！”
“怎麽了？”
“自從那些瘋子來了以後，我已經好多天沒有睡過一個好覺。”迪昂一邊和艾薇手挽手進去一邊說道“你要做好事安置他們就不能在倫敦找個地方嗎？我一大把年紀了，每天晚上都要聽他們嚎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