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和理查德·阿克萊特談過話以後，第二天一大早，艾薇就坐在書桌前給瓦特寫信拜訪。
在這個時代，如果不提前寫信送過去，說明自己将要去拜訪，再得到對方的回信表示歡迎，冒冒然的上門是一種非常失禮的行為。
艾薇按照當下流行的文筆寫信，彎彎繞繞地修飾措辭寫了一整張紙，含蓄委婉的表達了一句話就能寫完的中心意思，即“我有事跟你說，你說個時間我去你家一趟。”
仆人沒過多久就帶來了詹姆斯·瓦特的回信，歡迎艾薇明日前去拜訪。
詹姆斯·瓦特就在他的書房中等待艾薇，兩個人見面以後互相點頭問好，進行了一番客氣的寒暄。
之後艾薇坐在了一邊的扶手椅中，“我就簡單直白的講了，商人理查德·阿克萊特您知道嗎？他是紡紗行會的現任會長，暗地裏指使行會阻礙我們工廠開張的罪魁禍首。”
一聽到這個名字，瓦特的臉就黑了，不屑的撇撇嘴，說道“一個卑鄙無恥、唯利是圖的的商人！”
“他的行為确實卑鄙。”艾薇贊同的點點頭，“但是就在前不久，他請我共進晚餐，順便說了一個提議。”
“那個只配給別人剃頭刮面的理發師對你說什麽了？”瓦特一聽到這句話，警惕又厭惡地問道。
理查德·阿克萊特出身貧寒，年輕時曾經靠在地下室的酒窖裏當理發師維持生計。
“一個提議。”艾薇喝了一口仆人送上來的熱茶，潤潤嗓子繼續說道“他放棄針對我們，工廠可以繼續開工。”
“條件呢？”瓦特陰沉的詢問道。
“條件就是我們把工廠放到他的名下、從此以後法律上歸他所有，當然，做為交換我們可以擁有他英國其他地區工廠的股份……”
“砰！”
話還沒有說完，瓦特暴躁的就狠狠地一拍實木桌子。
艾薇被打斷了話，房間裏安靜下來，瓦特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激了，揮一揮手說道“抱歉，是我失禮了。卡爾小姐你請繼續講。”
艾薇隐約意識到詹姆斯·瓦特的反應太過激烈了。
“還有一個重要條件就是需要将蒸汽紡紗機應用在他的英國的各大工廠上，這個是最重要的。由于我已經獲得了瓦特先生你授予的蒸汽機使用權，所以當我也加入他在英國各工廠的股東名單後，那各個工廠也自然有權利使用蒸汽紡紗機。由于工廠現在不是我一個人的，所以我同時還需要您和另一位爵士夫人的同意。如果合作成功，到時候在我所獲得的股份當中，按照比例會有将您和那位爵士夫人應得的部分。”
瓦特粗重的喘息着，他看起來快要氣爆炸了，很久後才用一種心驚膽戰的語氣諷刺的說道“哈！哈！哈！這個狡猾無恥的商人居然打上了我的蒸汽機的主意！做他的美夢去吧！我就算把蒸汽機往泰晤士河裏扔也不會如他的願！”
這反映出人預料，艾薇疑惑問道“您是否與那位阿克萊特先生有舊怨？”
瓦特沒有理她，喋喋不休的諷刺和辱罵理查德·阿克萊特。
“怪不得他在讓工廠不能開張以後沒有了動作，原來是有後招在這裏等着我！那個卑鄙無恥的商人，靠着竊取我的發明開工廠賺了無數英鎊，還恬不知恥的安上自己發明的名頭！那明明是我的智慧結晶，他随随便便安了個水利紡織機的名字，就成了他發明的了！無恥到了極點！無恥到了極點！現在居然還敢打我的新發明注意，用這種下流的陰招逼迫我的工廠關門……”
瓦特快氣炸了，拄着手杖來回在書房的地毯上走動，好半天才舉起袖子随便一抺額頭的上的汗，坐在了椅子上，開始講述他和理查德·阿克萊特的舊怨。
還是因為專利權的那點事。
理查德·阿克萊特自稱在長期的紡紗工廠工作和觀察中獲得了靈感，發明了水利紡織機并且申請了專利，這種機器在去年的蒸汽紡紗機沒有橫空出世前可以稱得上是全英國甚至全世界最為先進的紡織機器。
多年以來，阿克萊特各大工廠靠這個機器高效率的生産賺的盆滿缽體，不僅如此，英國還有無數其他商人為了使用這種機器付給阿克萊特每年1000英鎊。
這兩個人本來井水不犯河水。
但在一次無意中，瓦特見到了這個水利紡織機，頓時臉黑了。
這個所謂的水利紡織機其運行原理不就是自己發明的嗎？而且自己早就申請了專利！
這個商人幹的事情就好比小偷把一串珍貴的寶石項鏈重新鑲嵌改變了樣式，然後僞裝成自己的，但本質上，那串珍貴的寶石還是偷來的，別以為自己這個失主認不出來！
“你不知道那個商人有多卑鄙無恥！他竊取的不僅僅是我的發明，還有別人的！”瓦特咬牙切齒的對艾薇抱怨道“在他所謂的水利紡織機裏，輸送機的部分是曼徹斯特的約翰·裏茲于十四年前發明的，而曲柄梳毛機是哈格裏沃斯發明的。另外，梳棉機大體上也和兩年前丹尼爾·波恩取得專利的機械相同，粗紡機也是一樣，汽缸是海茲的機械，圓錘型的缸在一七五九年本傑明·巴特拉業已使用了，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居然有臉把我們的發明全都湊在一塊，然後理直氣壯的說是他自己的智慧！”
艾薇“……”
什麽輸送機、氣缸、圓錘形的缸、粗紡機？都是些什麽玩意？自己一個單詞都沒聽明白。
艾薇狀似專注的聽瓦特抱怨辱罵，心中滿懷懵逼，微妙的感覺到了智商被碾壓。
不過艾薇也不需要明白，瓦特不過是要發洩自己心中的怒火和不滿而已。
就在去年，瓦特在自己的多年好友和合作夥伴馬修·博爾頓幫助下将理查德·阿克萊特告到了王座法庭，要求對方道歉賠償。
阿克萊特作為全英國有名的富商，幾十年掙紮沉浮積累下不少人脈，也不是好惹的。
兩撥人馬各持一詞，在法庭上你來我往的過招，一個咬死了對方竊取自己的發明，另一個咬死了發明是自己智慧的結晶，吵吵鬧鬧幾個月，仇怨越結越大……
艾薇現在卻提起要和理查德·阿克萊特合作，怨不得瓦特會憤怒到失控。
“法官是判了您的勝利，證明您才是對的那一方，至少正義得到了伸張。”聽到瓦特的辱罵抱怨告一段落，艾薇安慰道。
在去年的案子上，最終獲勝者是詹姆斯·瓦特。
瓦特重重冷哼一聲，沒有開口說話。
“您冷靜下來，是否願意再考慮一下和理查德·阿克萊特合作呢？”
看到瓦特又要開口喋喋不休，艾薇連忙說道“您先聽我把話說完！那個商人固然卑鄙無恥，但和他合作我們也能得到不少好處，首先，他在英國各地擁有至少十幾家規模巨大的工廠，賺取的驚人利潤遠遠不是我們現在這個普通工廠可以比的，您可以簡單的計算，到時候我們固然只擁有一部分股份，得到的英鎊也比現在要多。其次，您的蒸汽紡紗機是偉大的發明，怎麽能局限在這一家普通的小小工廠裏，應當把它震驚世人的高效告知整個英國才是！最後，如果我們不和他合作，那就只能互相争搶倫敦有限的紡紗市場，到時候只有互相敵對一條路可以走，我們的工廠剛剛成立不久，而阿克萊特已經稱霸紡紗行業幾十年，如果敵對，那必然是一段艱難的鬥争！”
“卡爾小姐，你話說的非常好聽，但我是不會和他合作的，事實上，我連提起他就覺得是一種羞辱。”瓦特說道。
“瓦特先生您何必這麽快的下決定，不妨考慮考慮再說？而且為了保證我們的利益，我們完全可以請律師來簽署一份法律合約，再請專業的財産托管機構來見證。”艾薇說道。
這些天來她也沒閑着，拜訪了幾位有名的律師做商業法律上的咨詢。
他們可以仿照一般男女婚前簽署的法律合約。
只要合約上面規定了互相交換的條件，并且由雙方簽名同意，那就受到了法律保護。比如合約上面可以規定阿克萊特使用蒸汽機時艾薇等人必須擁有相應的股份，如果有招一日艾薇因為阿克萊特的原因失去了股份，那麽從那一刻起他也就再無權使用蒸汽紡紗機。
“我不需要考慮！”瓦特臉色數度變化猶豫後，終于說出這樣一句話。
“這是一件大事，您何必這樣急切的下決定，不如和您的好友博爾頓商量以後再說？”艾薇還想再勸一勸。
“我已經下定決心，絕對不會與理查德·阿克萊特來往！”瓦特冷漠嚴肅的說道“如果卡爾小姐你執意要和他合作，甚至私下裏和他來往，那就別怪我們之間的友誼破裂了！”
話都已經說到這份上，就沒有一點回旋的餘地了。
“瓦特先生您說哪裏的話？”艾薇心中嘆息一聲，揚起微笑說道“毋庸置疑，我們之間才是關系密切的合作者，阿克萊特不過是一個工廠前進路上的選擇而已，如果您執意不肯，我自然會放棄。”
瓦特緩和了面色。
“唉～”
一直到與詹姆斯·瓦特告別，坐上出租馬車，艾薇才捂着額頭嘆氣出聲。
艾薇心中惋惜這失去的機會，但她也明白，阿克萊特之所以看上這小工廠，全是因為蒸汽紡紗機，如果瓦特與自己決裂，工廠失去這種先進的機器，那阿克萊特根本不會将自己和身後的小工廠放在眼裏。
兩權相害取其輕，只能失去了這麽一個良好的合作機會和對象了。
回去以後，比爾讓人送來一封信件，艾薇匆匆閱讀完，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心中更加擔憂。
倫敦近百萬人口，魚龍混雜，比爾沒有打聽出來貝蒂夫妻現在的下落，只知道他們以前居住的地址，并且從鄰居口中聽到了一些不妙的事情。
貝蒂和她丈夫的父親關系非常糟糕，一天到晚不斷的吵架，甚至還有人看到了那個老人家打貝蒂巴掌和貝蒂拿起拐杖打老人。
那個老人沒過多久就因為心髒病去世了，這是貝蒂夫妻的說法。
但在他上天堂的前一刻還在和貝蒂争吵，周圍很多鄰居都認為老安德魯不是因為心髒病上天堂，而是因為貝蒂……。
“他們一天到晚都争來吵去，沒有半點體面，那天他們和以前一樣争吵，他們就在閣樓上叫叫嚷嚷，我就在樓下的店鋪裏買白砂糖，只聽見哐當一聲，可憐的老安德魯滾下了閣樓的樓梯，我跑過去一看，人捂着胸口上天堂了，真可憐吶，還臨終忏悔都沒有做，啧啧，老安德魯平日裏面身體非常健康，雖然葬禮上面說是因為心髒病，但是我們可從來沒有聽說過老安德魯心髒不好，那天只有貝蒂和老安德魯兩個人在閣樓上，究竟發生了什麽那可是除了上帝，誰也不知道！”
這是一位鄰居的原話，被一字不改的抄在了信紙上。
艾薇看完以後，還沒有憂愁要如何尋找貝蒂時，就有人前來拜訪了。
那是一個青年男子，臉狹消瘦，看起來有一點點眼熟。
艾薇仔細端詳他，将他的面孔和記憶中只有一面之緣的貝蒂丈夫合上。
“哦，太好了，你們突然搬開了原來的地方失去聯系，我剛剛還在苦惱怎麽尋找你們，沒想到你就來了，貝蒂呢，她怎麽沒有一塊來？”艾薇驚喜道。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漲了十一個收藏，激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