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醉了 (21)
午聲音挺焦急的,娮姬想也沒想的再次從沒坐熱乎的沙發上站起來。
結果,推門而入,入眼的就是一片瑩潤如玉的肌膚。
娮姬張了張嘴,有些失聲,不得不輕咳兩聲,找回自己的語調,“拉不上去嗎?”
子午回眸沖她一笑,眼睛裏跟帶着鈎子似的,“對啊,你來拉。”
“好,”娮姬說着,伸出倆指頭,低頭看着拉鏈,盡量不往別的地方看,也盡量不去碰不該碰的地方。
然而就倆指頭,拽着往上的時候,也把衣服提溜起來了,這樣反而根本拉不上去。
沒辦法,娮姬不得不再伸出一只手,按在禮服上,這才緩緩拉了上去。
隔着一層禮服,觸摸着溫熱的肌膚,又有剛進門那一下刺激,娮姬腦子裏忍不住就想這禮服下裹着的怎麽樣的風景。
而眼前露出來的白皙的肌膚随着拉鏈往上而一點點被裹進禮服裏,心底不免低落下去了。
娮姬突然有種把拉鏈再拉開的沖動。
她勉強的定了定神,竟然發現自個兒手都在抖。
這下,跟踩了雷似的,娮姬一個激靈,粗暴又迅速的将拉鏈給拉好,然後沒忍住深出左手在自個兒右手手背上打了一下,聲響兒特清脆。
子午轉過頭沖她笑了笑,“好看嗎?”
娮姬腦子裏還盤旋着剛才見到的和觸摸到的一切,聞言,就呆愣愣的說,“好看。”
“我問你衣服呢,你盯着我的臉能看到好看不好看?”子午又笑了,眼底帶着點狡黠,跟做了壞事兒的狐貍似的。
“啊,”娮姬連連往後退,知道靠在門上,閉了閉眼,才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再睜開眼又是那副天塌了都無所謂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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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她又望向子午的時候,她發現,剛閉那一下眼一點用都沒。
這件禮服主體顏色是白色,上面細節處點綴的是紅色,整體就特別冷豔,像是紛紛揚揚的大雪中開着一支梅。
原本娮姬想過子午穿起來會是什麽樣子,肯定還是高不可攀的傾國之色,讓人難以接近。
可是真的看到後,娮姬發現,和她想象中的模樣,出入竟有些大。
這禮服,穿在平日略顯清冷的子午身上,不止沒清寒之色,反而将子午的氣質都帶的歪了歪。
歪到……顯得有幾分妩媚。
尤其是這時候,眼睛裏跟帶着鈎子似的望過來。
子午在原地轉了個圈,耳後的長發調皮的散到了身前,子午順手勾着發梢繞在指尖打了個轉,她歪頭沖娮姬笑,“你怎麽不說話?好不好看?”
“好看,”娮姬吐出這兩字的時候宛如夢中呢喃,她往前走了幾步,沒忍住也伸手也順了順子午的長發,補充道,“特別特別好看,像是誤入凡塵的仙子。”
子午訝異的挑了挑眉,然後搖了搖頭,“不是誤入,是為了你。”
娮姬從沒聽過這麽動聽的詞句,由這麽動人的人說出來,酥酥麻麻的感覺再次不受控制的冒出來了。
她怎麽也想不到,子午竟然這麽……
這麽撩人。
娮姬垂眸看着,子午沒再說話,仰臉看着她,水潤的唇近在眼前,就在她遏制不住內心渴望想要親上去的時候,突然外間傳來了破門聲,她整個人瞬間戒備起來了。
緊接着就是一陣響聲,外面打起來了。娮姬想也沒想的攬着子午的腰挪開衣架,把人放到一堆衣服裏,“乖乖等着,我去看看。”
子午拉着她沒松開,然而沒等她開口說話,這間小門也被一腳踹開了。
一個男人盯着娮姬,大聲呵道,“你個走狗漢奸,今日就是你命喪黃泉之日!”
子午懵了,漢奸走狗?這不是罵九區叛變的人的嗎?
娮姬原來是九區的人?!
☆、随心所欲
面對指着自個兒的槍口, 娮姬心底一點兒慌張都沒有, 她知道這一槍不會要了她的命, 也就意思意思的給她來個擦傷。
這場雷聲大雨點小的襲擊, 純粹就是為了洗清她在元帥那兒挂着的嫌疑而已。
不過盡管明白,在聽到對方擲地有聲的那句喊話後, 娮姬還是有點無奈,還“命喪黃泉之日”呢, 這是看大戲看多了吧, 臺詞簡直是照搬戲本子的。
雖然做好了添點兒傷的準備, 但也不會就那麽站着當靶子讓他打。
于是槍響那瞬間,娮姬抱着一旁愣着的子午一腦袋紮身後一排的衣服裏了, 然後也迅速掏出來槍, 伸出胳膊閉眼往外随便放了兩槍。
子午被娮姬拽在身後,她看不清娮姬神情,只能聽到砰砰砰的炸在耳邊的動靜。
對于這種不起眼的叫做槍的玩意兒, 子午是一點也不喜歡,更何況這玩意兒傷了娮姬那麽多次。
她看到剛闖進來的那人拿着的槍了, 不敢大意, 拼着暴露的危險想要用神力保護娮姬, 然而神力剛剛凝在指尖,就突然感覺一陣滞澀,神力瞬間散去,竟然用不了了?
子午整個人都懵了,神力于她就像是溪邊的水, 随手可取,用之不竭。
可是這麽關鍵的時候,竟然像是有個無形的屏障,将她和那溪隔絕了。
就愣了這麽一會兒,還沒回神,整個人再次被娮姬抱着往地上滾去,有什麽東西似乎擦着身邊過去了,子午瞪大了眼,擡眸正好看到娮姬慢慢浸透了袖子的血。
一點點滲出來,變成血珠子,滴答滴答,落在了地板上。
子午神色冷了下來,似乎那血滴進了眼底一般,紅着眸子就掀開了身上護着她的娮姬。
神力不能用是麽?
那就正面剛啊,誰怕誰啊。
她站起身,順手踹翻了身後的衣架子,從裏面抽了個鋼管出來,以極其刁鑽的角度投了出去。
明明視線被眼前亂七八糟的衣服遮着,這一投卻仍然不偏不倚的正中來人的胸口,只聽一聲悶哼,緊接着就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不用看,子午也知道這人一時半會起不來了,她眼睛四處看,想找個趁手并且殺傷力大的工具,看了一圈,最後看到娮姬小腿那兒綁着的短匕首。
子午蹲下身,從娮姬腿上抽出來匕首,正要起身,手腕卻被娮姬一把拉住。
子午順着兩人交握的手看過去,看向娮姬的臉的時候,目光裏帶着的煞氣就像是要凝成實質的冰刀子。
“放開。”子午輕聲道。
但是就這麽兩個字,讓娮姬感受到了殺意。
娮姬定了定心神,拉着子午的力道更重了些,“別離開我。”
“放開,我去收拾他。”子午說。
“會有危險,”娮姬堅定道。
子午嗤笑一聲,“是我危險還是他危險?”
“……”就因為他會危險更不能放你出去了啊,娮姬這麽想着,幹脆一不做二不休,一副要昏過去的模樣往子午懷裏一倒,另一只手也伸出來扒拉着子午的前襟,虛弱道,“別離開我……”
子午頓了頓,松開了匕首,抱住了她。
外面槍聲陣陣,很快就有人接近這裏了,聽呼喊聲,是大華。
當大華一副要護駕的模樣闖進試衣間的時候,試衣間已經沒襲擊的人了。
大華緊張兮兮的一把掀開面前挂着一堆衣服的衣架,就看到子午姑娘坐在地上,懷裏抱着整個腦袋都埋在她胸前的上将,而子午姑娘,則是低垂着頭,發絲散在臉側,看不清神情。
但兩個人沒說話。
大華一看這架勢,心底就咯噔一下,這坐姿,這架勢,怎麽看都像是……上将要不行了的模樣啊。
大華慌了,一雙眼說紅就紅,向來沉默的漢子難得大吼了一聲,“我要為上将報仇!”
子午緩緩回頭看他,“報仇?”
大華想着要保護上将的遺孀,于是也看過去,就對上了子午姑娘一臉“你怕不是個傻子吧”的神情。
視線平移,那個他以為已經不行了的上将,也緩緩從子午姑娘懷裏擡起頭,臉側耳朵都帶着可疑的紅暈。
氣氛一度十分尴尬。
襲擊的人不多,就三個,但是大華他們一個都沒抓到。
雖說是上将不讓他們跟的太近的緣故,但是既然出事了,就不能找借口找理由,沒護住讓上将受了傷,就是他們失職。
娮姬就意思意思的責備了一番他們,就繼續病怏怏的癱在床上了。
第二天,元帥就來電慰問了,語氣十分溫和,并且說希望她早日康複,繼續為一區而戰,石淼還沒抱熱乎的軍中大權,又回了娮姬手裏頭了。
這事兒之後,子午又試了試自個兒的神力,暢通無阻,似乎之前關鍵時候用不了神力只是個錯覺而已。
子午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暫時放下,專心照顧又可憐兮兮的娮姬。
娮姬看着子午的神情卻變得特別複雜起來。
那一刻,子午握着匕首的眼神,是真的想要殺人的眼神。
娮姬想象不出來,子午這樣看着煙火氣兒都不沾的姑娘,沾了血的話,會是什麽模樣。
而且……
子午畢竟是九區的人,為何可以對華夏軍這麽冷漠。
難道她心中沒有家國大義,只有随心所欲嗎?
娮姬忍了兩天,還是沒忍住問出口,她憋久了,所以問的很直接,“你為何要對同胞出手?”
子午當時驚訝的表情特別自然,“為什麽不出手?他們要傷害你啊。”
娮姬盯着她的眼睛問,“只是因為這個?”
子午點頭,也看着她的眼睛,認真道,“是,只因為這一點。”
娮姬心底頓時又甜又澀,跟沒熟的桃子和熟了的桃子一塊兒吃到嘴裏似的。
娮姬這次傷的不算嚴重,養了幾天就差不多好了,她還沒來得及多悠閑幾日,羅斯上将就要到了。
為了給羅斯上将接風,當天晚上準備了很盛大的舞會。
而之前娮姬為子午挑的華服,就是要在這樣的場合穿的。
羅斯上将是十區有名的将軍,戰功赫赫,令敵軍聞之悚然。
聽說現在九區的大人吓唬小孩子都用羅斯上将的名號了,傳來傳去,把這人傳成了魔鬼、死神。
雖然聽起來他和娮姬都是上将,但是他這個上将在十區是實打實的實權握在手裏的,娮姬待着的一區上将卻特別多,不算稀罕,她也就只是其中一個。
因此,娮姬雖然不樂意,也得去迎接他。
羅斯上将是個四十出頭的中年人,常年不茍言笑的臉看着就滲人,下車的時候,軍靴往地上那麽一踩,就帶着股淩人的氣勢。
布洛硬着頭皮迎上去,行了軍禮,然後小聲彙報這邊的情況。
羅斯上将看不起女人,娮姬也不喜歡跟這種人客套,因此兩人就是點頭打了個招呼,然後一行人便往裏走了。
羅斯上将走在最前面,娮姬不甘被壓一頭,也往前,跟他并排走。
兩人都斜了對方一眼,沒說話,但是那神情,不像是要友好合作的盟友,反而像是随時開戰的敵人。
單嬌嬌是出于好奇想看看這個上将的,又不敢一個人來,就拉着張大娘陪她一起了,兩人躲在假山後面,小心的往外看着。
單嬌嬌小聲驚呼,對一旁的大娘道,“想不到這個羅斯上将個子還挺高的,模樣也周正,就是氣勢忒吓人了點。”
大娘背對着假山,沒什麽興趣,就口頭上應了兩聲,心底卻記挂着廚房炖着的雞湯,是給子午姑娘炖的,火候得掌握好。
“大娘你看看嘛,你說他這樣的上将,會喜歡什麽樣的女人啊?”單嬌嬌一副天真的模樣問道。
張大娘無奈的嘆了口氣,只好也學着她,找了個縫隙,往外看。
本來只是想掃一眼就算了,結果,在通過這狹小的縫兒,看到那個單嬌嬌口中的“羅斯上将”之後,整個人都顫栗在原地了。
這個人,這張臉,這個背影,就是化成灰,她也不會忘記的。
如果不是她,她的寶兒現在還會好好的在她身邊。
這麽些日子以來,張大娘一直告訴自己,寶兒只是在逃亡的時候跟她走丢了,找不到了,可是肯定還會好好的活在某個角落,可能華夏軍救走的那批俘虜裏就有她的寶兒。
會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找個能護着她的意中人,組建個小家,安安穩穩的過完餘生幾十年。
這麽多自我暗示和想象加固起來的心牆,支撐着她繼續活着。
可是在看到這個惡魔的臉之後,她只剩下一個同歸于盡的念頭了。
張大娘陷入了黑暗而絕望的回憶中,單嬌嬌卻沒發現,滿眼只看得到似乎所有人都在圍着那個羅斯上将轉。
包括那個對子午姑娘特別好的娮姬,似乎也只是個陪襯的角色。
羅斯上将那麽有名,又位高權重,如果……
單嬌嬌打住腦子裏的念頭,失落的看着羅斯上将走遠,嘆了口氣扭頭對張大娘說,“我們回去吧?”
張大娘用盡所有力氣穩住自己,她緩緩擡頭,扯出個和平時一樣的笑,應道,“好。”
☆、死透了
天黑了的時候, 酒會開始了, 亮堂的大廳裏, 男男女女端着高腳杯走動着, 推杯換盞,觥籌交錯。
好聽的舞曲不停的放着, 舞池裏有很多男男女女擁着跳舞。
這些都和子午想的不太一樣,她印象裏的大場面應該是君臣一塊兒吃吃喝喝看舞姬跳舞, 沒想到他們不止沒坐着, 還得自己下場跳。
唯一讓她覺得開心點的就是娮姬很搶眼很驚豔的打扮。
娮姬的禮服和她的款式差不多, 不同于她的白底紅紋,娮姬的是紅底白紋, 兩人站一塊, 一眼就能看出來是一夥的。
娮姬穿紅衣好看,這一點子午早就發現了。
她從沒見過誰能将紅衣穿的那麽張揚又冰冷,嚣張又漠然, 只有娮姬,才能穿出一副睥睨天下的氣勢。
娮姬從一旁拿了杯紅酒, 遞給子午, 忍不住問道, “你一直在看我?”
子午接過紅酒,抿了一口,就放一邊了,“是啊,不然看什麽?別的人都沒你好看。”
娮姬啧了一聲, “你這都跟誰學的啊?”
子午不明白,“什麽?我學什麽了?”
“就……這麽講話,跟誰學的?只聽內容不看臉還以為是哪家浪蕩公子哥呢。”娮姬挑眉問道。
“沒學,”子午看着她,“我是實話實說,想什麽說什麽。”
娮姬無奈的搖了搖頭,沒忍住擡手摸了摸她的臉,“那可真沒想到,你還有這撩人的天賦。”
娮姬看子午一直拿着酒杯也不喝,猜到這大概是不喜歡,于是從她手裏接過去,又指了指舞池,“要跳舞嗎?”
“不要,”子午想也不想的拒絕了,“我們什麽時候可以走?”
娮姬聳了聳肩,這才剛到半個小時,還早着呢,于是只好拿了一盤水果,用牙簽一個一個喂給子午。
兩人一個吃一個喂,和周圍格格不入,有好些人想跟娮姬打招呼,看了看,都識趣的沒過去。
不過還別說,倆美人站一塊兒是真養眼。
平日裏娮姬上将一身軍裝不近人情的模樣挺吓人,沒想到換下來能這麽驚豔。
普通人不敢打擾,羅斯上将卻沒這個顧慮,在看到娮姬後,他就帶着身後一堆人呼啦啦的沖着娮姬過來了。
先是客套的打了招呼,羅斯上将的眼珠子就忍不住往子午身上看。
酒會這種地方,什麽樣的美人都看得到,露背的、露胸的、露腿的,而子午,雖然穿的跟古時候似的,可那氣質,就很特別。
再好看的美人,站她身邊,都是庸脂俗粉。
娮姬也看出來這老東西的意思,兩人談話間也聽出來這人老打聽子午,偏偏布洛那個不長眼的還一個勁兒跟着附和,娮姬本來給面子而挂着的三分笑意也沒了。
羅斯上将說着說着,就站在子午對面伸出了手,“不知我有沒有榮幸請這位小姐跳一支舞?”
子午看了她兩眼,搖了搖頭,“很遺憾,你沒。”
羅斯上将的笑意一僵,頓時冷了一張臉,娮姬一看,就搶在他發怒之前說話了,“上将見笑了,我太太比較害羞。”
“太太?”羅斯上将訝異道。
“是,”娮姬點了點頭,“這沒什麽好奇怪的吧。”
羅斯上将不太相信,不奇怪是不奇怪,有權有勢的人,身邊男男女女各種美色都會有,只是可真沒聽說誰會喊一個不過是玩玩兒的美人為“太太”的。
但是娮姬護着子午的架勢擺的很足,顯然是不打算讓他接近這美人了。
周圍這麽多人,他不想鬧的太難看,于是又說了兩句,便又帶着一堆人呼啦啦的走了,臉色很差。
子午皺了皺眉,但絲毫沒覺得那聲太太有什麽不妥。
她看向娮姬,再次要求道,“我們走吧?”
娮姬這次沒再拒絕,點頭同意了。
往外走的時候,子午又掃了一眼在場的人,突然問道,“丘城不是作戰區嗎?我看到很多女子,她們是打哪兒來的?作戰區……不會帶家眷吧?”
娮姬步子一頓,先是有着幾分猶豫,短暫的掙紮後,嚴肅的看着她,“你真想知道?”
子午愣了愣,“真有什麽貓膩嗎?”
原本兩人是往外走的,但娮姬腳下拐了個方向,帶着子午往一旁的角門拐過去,眸子裏一片森然,“我帶你去看看。”
不知道為什麽,子午心底突然就有些慌。
出了角門後,來到一個偏僻的屋子,那兒有一條明晃晃通往地下的臺階。
娮姬帶着子午走下去。
越往下,一種奇怪的聲音就越明顯。
下到最下面之後,子午停下了,她大概猜到了,這是什麽聲音了。
男人的打罵,女人的叫嚷,合着特有的淫靡的氣息……
娮姬拉過子午的手,湊到她耳邊,說,“這些都是俘虜裏年輕的女子,充作了……軍妓。”
子午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說出口。
這一塊兒很暗,子午看不到娮姬的神色,只能通過她顯得有些陰森的聲音,知道自己站着的地方是地獄的大門前。
“她們不是自願的,可是由不得她們,如果不是你跟着我,你現在也在裏面了。”娮姬沒有任何起伏的聲音,聽着宛如惡魔。
子午忍不住往後退了兩步,推開了身前的人,擰着眉道,“你想說什麽?”
想說什麽?娮姬低着頭,低聲笑了,她也不知道她要說什麽,大概是眼前這人太沒心沒肺了,一副弄不清局勢的樣子,不知道究竟是黑的純粹,還是白的幹淨。
娮姬遇到過很多種人,叛國叛的理所當然心肝壞透的,做漢奸做的內疚可是為了活下去不得不自私的,又或者是侵略的那幾個大區的将領們,嗜血,冷漠,像是真正的惡魔。
可唯獨子午,她看不透。
除了面對她的時候,子午似乎和“感情”二字毫不相幹。
娮姬認為子午應該是與光明為伍的,可是子午給她的感覺又像是置身事外,好像周遭的一切,除了她,都是無所謂的。
子午是一個真正的旁觀者。
可是她娮姬卻身在局中,為了理想而艱難前行。
她很矛盾,既會覺得子午就這樣沒心沒肺過的開心挺好的,又忍不住想讓她睜開眼看明白這是什麽世道。
或許……娮姬想,後一種想法,說明的反而是她自己的自私。
憑什麽讓不染塵垢的人,和她一起面對漆黑深淵?
“子午,”娮姬往前兩步,看子午往後又退了退,只好站在原地不動了。
娮姬閉了閉眼,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喉間有些哽塞,發出的聲音幹澀的不行,“子午,對不起。”
子午有些不明白,“你為什麽要讓我知道這些?”
娮姬沉默以對,什麽也沒說。
“算了,我不問了,”子午嘆了口氣,轉身往上了臺階,一直走到走廊裏,擡頭就是明晃晃的月亮,也聽不到那些聲音了,才停了下來。
而娮姬,一直在她身後跟着。
子午揉了揉額角,覺得有些頭疼,沉下心想想,也大概能猜到娮姬在想什麽了。
她的确表現的太冷靜太淡然了,和戰亂中每個人的狀态都不一樣,這讓娮姬覺得她不真實,有些慌了。
只是,子午覺得有些奇怪,身為一區的上将,為何要讓她看到這些陰暗面?
若她是個有良知的普通人,這不是逼着她走嗎?
“娮姬,”子午扭頭看着站在陰影裏的人,問道,“你是不是間諜?”
娮姬身形一震,沒說話,子午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子午嘆了口氣,難怪,早該想到的,娮姬哪一世不是苦兮兮的,這回怎麽可能就是個位高權重的上将那麽簡單?
子午內心過了一遍想說的話,剛想拉着娮姬好好說說,就聽到前廳砰砰兩聲槍響,然後就是亂了套的尖叫聲。
娮姬反應很快的拉着子午就往前廳的方向跑了。
前廳已經亂成一團了,女人的哭聲尤其尖銳,在最裏面那塊兒,聚集的人最多。
原本以為是有敵襲,但是現在看情況又不像,士兵都挺鎮定的。
娮姬扒拉開堵着的人,護着子午湊了過去,一眼就看到躺在血泊裏的一個人。
那人側歪着,看不清臉,子午卻覺得有些熟悉。
布洛一見到娮姬,立刻攔在她面前了,笑的不懷好意的指了指地上死不瞑目的屍體,“娮姬上将,給個解釋如何?”
看娮姬不明白,布洛的手下立刻很有眼色的踢了一下那屍體,勁兒很大,直接一腳踢到了娮姬面前。
子午忍不住睜大了眼,這竟然是張大娘?
娮姬下意識的捂着子午的眼,看向布洛,問道,“怎麽回事?”
布洛嗤笑一聲,“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這人是你手裏頭的人吧?我記着她可是你的太太點名留下的啊。她趁亂想要行刺羅斯上将,被一擊斃命,你說,這是算在你太太頭上呢,還是算你頭上?”
“行刺?”子午躲開娮姬的手,看向血泊,張大娘手裏緊緊抓着一把刀,就平日裏切菜的那種,現在刀身被她自己的血染的通紅。
子午往前走了兩步,毫不在意自己的裙擺沾了血。
她垂眸看着張大娘,良久,微微閉了閉眼。
死透了,救不回來了。
☆、你要滅口嗎
子午雖是冷情, 卻非絕情, 張大娘盡管對她沒有大恩, 往日裏卻也是多有照拂, 現在……看着張大娘的屍體,她心底的火幾乎都要壓不住了。
還不等她發怒, 垂在身側緊握成拳的手突然被包裹住,回頭看過去, 便對上娮姬滿是擔憂的眸子。
羅斯上将的神色不太好, 布洛身為敬職的狗腿子, 立刻站出來咄咄逼人道,“娮上将怎麽不說話?可是怕了?”
娮姬冷然的掃了他一眼, 然後看向羅斯上将, 說道,“此事我會徹查,給羅斯上将一個交代。”
“交代?”羅斯上将冷笑一聲, “現在看來,最有嫌疑的是你啊娮上将, 你要是查不出來什麽呢?”
娮姬扯了扯嘴角, 語氣森然, “羅斯上将,我知道你看我不順眼,我看你也是這樣,但是,你可要知道我身後是一區, 你身後是十區,你非要跟我撕破臉皮,可是想要毀了我們兩區之間的聯盟?”
羅斯上将神色一變,“娮姬,你有什麽資格代表一區?”
娮姬邁着步子逼近羅斯上将,猶如野獸般嗜血的眸子死死盯着他,低聲說道,“羅斯上将,是我娮姬太低調了,還是你近來心太寬人就飄了?真要較真,跟我對上,怕不是要撞個頭破血流了。”
羅斯上将沒說話,一旁的布洛卻面色一凜,娮姬這話說的很不給面子,可是卻也是有底氣。
這人雖然是出身九區,可是那功勳、那戰績,那殺人如麻的模樣可不是吹出來的。
最初幾區混戰的時候,在戰火還沒波及到九區的時候,娮姬是一區橫空殺出的猛将,曾以一己之力,在危急時刻,帶着那點的殘兵,摧毀了四區數萬雄兵。
等援軍趕到的時候,只見到娮姬踏在屍體堆成的小山堆上,把玩着四區元帥的頭顱。
自此之後,四區潰不成軍,士氣大将,沒用多久,四區就徹底成為幾大區瓜分的一塊紅燒肉了。
要不是這人這麽厲害,一區也不會在對九區作戰的時候冒着被背叛的風險願意派她出來對付生養她的九區。
娮姬面上也從沒隊九區留過情,再加上調查出娮姬兒時生活很苦,很小的時候就流浪到一區了,所以時間一長,對她倒也放下了戒備,一區對這員猛将還是很滿意的。
羅斯上将抹不開面子,布洛卻得先退一步,雖然他很不樂意,但是也得慎重,于是一副神色緩和些許的模樣,對娮姬說,“既然娮上将有誠心,願意給個交代,那羅斯上将不妨拭目以待,如若結果不能令您滿意,到時候大可與諾克元帥談一談。”
有臺階就下,羅斯上将不甘願的點了點頭,“三日為期,我要看到你調查的結果。是華夏軍派的暗探,還是娮上将挾私報複,自會有個分曉。”
娮姬聽了,只是笑了笑,沒再跟他們多說一句,吩咐了一聲帶走張大娘的屍身後,便半擁着子午往外走了。
子午很低落,一直回到了房間都沒說話。
娮姬有些無奈,卻也不知道怎麽安慰人,她現在想起自己對子午沒心沒肺的判斷,倒是有幾分真希望子午是如此了,也不會有這樣黯然的模樣了。
子午呆坐了一會兒,才擡頭,看向娮姬,小聲道,“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如果你真的是華夏軍的人,大娘的死……豈不是會牽扯出什麽?”
娮姬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腦袋,“不會,大娘平頭百姓一個,和華夏軍無關,既然豁出命也要動手,可見是跟羅斯有大仇了,只要查出是私仇,自然牽連不到我,別看他們那麽兇,就是得着個機會就想給我找不痛快而已,再會叫的狗,也有鏈子拴着呢。”
子午垂下頭,“是啊,大娘不過是平頭百姓一個,她怎麽不能跟我說說,怎麽就……這麽沖動啊。”
“別想了,”娮姬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低頭在子午額頭上印下一個安撫的吻,“我會查明白的,雖然……查出來我也做不了什麽,但是以後會做的。”
子午抿了抿唇,摸了摸額頭,難得有幾分疲憊之感,索性也放任自己往娮姬的方向傾過去,窩在了娮姬的懷裏。
娮姬瞪大了眼,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只僵着身子任由子午靠着。
“娮姬,你真的是華夏軍的人嗎?”子午輕聲問。
娮姬沉默了一下,這種堪稱S級別的保密身份,按說應該瞞下去的,子午又算是個來歷不明的人……
好在子午似乎也想到了這點,也沒難為她,笑道,“你不用回答了,我心裏有底了,不過,知道我猜出來了,你要滅口嗎?”
“怎麽滅口?”娮姬垂着眸子看着子午的發旋兒,心道,這哪裏舍得滅口啊,她算是明白什麽叫做認栽了。
子午仰頭,看着娮姬緊繃着的下颌,突然起了幾分戲弄之心,于是緩緩坐直身子,靠向娮姬,腦袋微微一歪,往前一湊,就親在了娮姬的唇上。
本來就僵硬的娮姬,幾乎已經變成一塊石頭了,別說動彈了,眼珠子都不知道該怎麽轉了。
兩人嘴貼着嘴,好一會兒,子午想了想又咬了咬娮姬的唇瓣,停了将近一分鐘,才松開,身子往後撤了撤。
娮姬嘴唇哆嗦了兩下,鼓起勇氣問道,“子午,你這是……什麽意思?”
子午滿意的打量着她這驚惶又如夢似幻的神色,笑了笑,“教你怎麽滅口啊。”
娮姬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眼睛都有些發直,下意識就道,“那要想保證你一直被滅口呢?”
未盡之意便是,那我們是不是要一直親着,分不開的那種親着?
子午愣了兩下,想明白立刻臉上一陣發燙。
大概還是有些羞惱,不由分說把娮姬推攘出去了,一把把門關上,背靠着緊閉的門,這才伸出雙手貼在臉上,被蓋住的唇角卻還是止不住的上揚。
小狗崽啊,快點兒開竅吧。
說是有三天時間去查,但是查一個平頭百姓,哪兒用的了那麽久,第二天一大早,大華就一臉複雜的把查到的東西遞給娮姬了。
然而,往日裏進入工作狀态就一絲不茍的娮上将,盯着那頁紙,竟然發起了呆,大華等了半天,都沒聽到翻頁的聲音,只能提醒道,“上将,你覺得這直接給羅斯上将成嗎?”
娮上将沒有理他。
大華只能又喊了兩聲,娮姬才跟回魂兒似的,沖他點了點頭,等大華準備走的時候,又開口說,“我不看了,你直接說,這是怎麽一回事?”
“???”大華一臉迷茫,但大華是個好大華,也沒多問,就老老實實的說了,“張大娘是東城牛角巷的,丈夫年前生病死了,只剩她和閨女張寶兒相依為命,但是……”
說到這兒,大華也擰着眉,很不好受的樣子,“但是第一次攻打丘城的時候,就是羅斯上将那次的進攻,擄了張寶兒,張寶兒是個很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