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醉了 (19)
,低聲問道,“誰?”
樹叢被扒向兩邊,一個梳着倆鞭子的姑娘鑽了出來,她看上去怯生生的,擡頭瞄了一眼子午又很快低下頭,“我……我是出來解手的,我沒偷看你!”
“啊,”子午愣了愣,這話她倒不懷疑,如果真的一開始就跟着,子午不可能這會兒才發現。
子午沖她點了點頭,就打算走了,結果那姑娘緊跟着她也走了兩步,子午回頭挑了挑眉,拿眼神問她幹嘛。
姑娘指了指子午搭在胳膊上換下來的衣服,喏喏道,“我可以看看嗎?要是可以的話,能不能……”
頓了頓,那姑娘似乎覺得很難以啓齒,但是一咬牙,還是說出來了,“能不能讓我試試啊?”
“我從沒見過這麽好看的衣裳,跟明星演戲穿的似的,”姑娘的調子低了下來,“十區的大兵來勢洶洶,過了今天沒明天,我怕我到死都沒機會穿這麽好看的衣服了。”
姑娘頭發裏還帶着灰灰的土,亂糟糟的,低着頭說話沒聽到回應,幾乎是一副要哭了的表情。
這一身衣裳對子午來說沒什麽特別的,反正打算融入這個世界了,估計也不會再穿了,這姑娘又可憐兮兮的,于是子午就把衣裳遞給她,“那送你吧。”
姑娘猛地擡起頭,兩眼亮晶晶的,伸出兩手捧過子午的衣裳,“我會洗幹淨還給你的!”
這姑娘原本也不怎麽起眼,這一笑,卻特別有感染力,子午沒忍住跟着笑了笑,說了聲“不用”就回去了。
夜已經很深了,山洞裏的人大多都睡了,大娘在等子午,看到子午回來才松了口氣。
“姑娘,你可別再亂跑了,要是撞上十區人就完蛋了。”大娘壓低聲音叮囑道。
子午點了點頭,“知道了,你喊我子午就行。”
大娘笑眯眯的應了,屁股挪了挪,給子午騰了很大一塊兒地兒,然後拍了拍,示意子午坐過來。
那地兒是盡力騰出來的,也不過是能夠坐下,并且伸直腿而已,很多人都蹲成一個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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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大娘也睡了,子午有些犯困,但是這種環境也很難完全入睡,人特別多,味道也不太好,于是将就着待着,腦袋一點一點的打着盹兒。
天蒙蒙亮的時候,一陣狗叫聲響起,猛然将子午從半睡半醒中拉出來,睜大着眼,徹底醒過來了。
緊接着周圍也有不少人醒過來了,都一臉防備的。
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會不會是丘城被攻陷了,十區的人來搜山了?”
這話一出口,頓時一片緊張,又有人說了一聲,“別出聲!不用怕,我們洞口堆了東西了!”
其實這話說出來就純粹是心理安慰了。
聽到狗叫就知道,要真是十區的人,他們肯定藏不了多久了。
一時間,好些人臉上都是絕望的,昨夜遇到的那個姑娘已經在蒙着臉淌淚了。
子午特別想問問十區人是什麽人,這又是什麽情況,但是看所有人都如臨大敵不敢出聲的模樣,只好憋心裏,想着找個機會一定要問明白。
狗叫聲由遠及近,人聲也清晰起來了,往這邊來的人應該不少。
洞口堆的都是木柴稻草的,被掀開的時候,外面的亮光透進來,把所有人慘白絕望的臉照的清清楚楚。
掀開稻草的那個人眼睛一亮,對外面喊了句話,很快,一大批穿着整齊的士兵就圍了過來。
山洞裏的人都被趕出來了,士兵們圍在人四周,把人帶到了空曠的地方,有個将領模樣的人看了一圈,笑道,“還可以嘛,這堆人裏小姑娘還不少,後山的山洞搜好了沒?”
“搜好了,十二個山洞裏被搜出來有人藏匿。”
“很好,”那人笑的臉上的肥肉都一顫一顫的,他墊着腳想掃視一眼衆人,但是個子實在太矮,于是按着一個士兵的肩,站到了一個略高的石頭上。
子午長的好看,氣質也不凡,就算臉上抹了灰,站在這堆人裏,也格外醒目。
那将領一眼就瞅到了,又仔細瞅兩眼,再也無心去瞅別的人了,他手往子午那兒一指,“這個妞好看!就這個!”
于是立刻有士兵鑽人堆裏來拉人。
大娘一把扯住子午,往自己身後帶,對那将領露出讨好的笑,“軍官大人,我家這姑娘還是個孩子,求求您了,放過她吧。”
那人小眼睛一瞪,嘴上不幹不淨的,“怎麽,放過她你來替她?得了吧,你那人老珠黃的,這生意老子得多虧啊。”
周圍看熱鬧的小兵頓時哄笑成一團。
子午看了看大娘濕潤的眼,又看了看周圍一樣是難民的人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好像有點明白了。
這是城破了,他們這些人就成了俘虜、戰利品。
子午跟着娮姬也沒少行軍作戰,但所占之城,皆待其百姓如己國百姓,這樣的還是頭一回見。
就在兩個士兵要拉扯子午的時候,子午指尖微微一點,那軍官腳下的石頭就突然一動,往後倒了倒,骨碌碌的直沖着下坡滾了。
軍官立刻腳下不停踏着步子,生怕栽了,然而石頭滾的越來越快,他就越來越不敢跳下來,眼看就要這麽踩着石頭一路栽下去了。
身邊有人沒忍住噗嗤笑出聲,覺得這跟耍雜技似的,看着真過瘾,于是接二連三就有人笑出聲了。
那些士兵連忙去攔,但是人往下跑的總沒石頭滾的快。
子午往前走了幾步,低頭往下看,想看他栽的頭破血流的樣子。
結果關鍵時候,橫空突然出現一把劍,在空中打着轉飛向軍官,最後刺入石頭前面的地裏,跟石頭摩擦出星星點點的火花,發出了難聽的聲音,石頭就這麽硬生生的停住了。
子午不樂意,眯着眼看向劍飛出來的方向,卻赫然對上了一張熟悉的臉。
娮姬?!
作者有話要說: 敏感題材不方便寫,所以就是個非常非常非常架空的一段了。
☆、委屈巴巴
娮姬的打扮在子午看來很奇特, 一身和那軍官差不多的軍裝, 不過是黑藍色的, 樣式也不太一樣, 但是娮姬長胳膊長腿穿起來別有一番飒爽滋味,風姿碾壓周圍所有的人。
子午下意識就想開口喊她, 但被軍官那邊的動靜打斷了。
石頭猛然停住,軍官身體卻停不住, 從上面直接摔下來, 往前還摔了一大段距離, 一身泥土樹葉的,看上去特別狼狽。
軍官怒極了, 一腳踹開身邊扶他的人, 神情陰鸷的擡頭掃了一眼看熱鬧看的毫不含蓄的子午。
不過最終也沒說什麽,而是先走向娮姬的方向,強按下怒火, 招呼道,“娮上将, 沒成想讓娮上将看了笑話了, 不過還是多謝上将出手相助了。”
娮姬點了點頭, 沒說話,走過去把自己的劍拔了出來,就往上坡走。
子午眼也不眨的盯着她,娮姬感受到這熱切的視線,于是也回望過去了。
兩個人就這麽對視着, 彼此之間的距離越來越短。
就在娮姬走到子午面前時候,子午本想着娮姬會說些什麽,但這人卻只是又定定的看了她兩眼,繞過她,繼續往前走了。
子午不可置信的轉頭繼續盯着她的背影,突然有種被抛棄的感覺。
就是這個人!她和她關系那麽親密!什麽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還糾糾纏纏好幾個輩子!而且才恢複的記憶讓子午确定自己從被孕育出來以來第一次被人親就是她幹的!就是這只狗崽!
現在,這個人卻又把她給忘的一幹二淨,擦肩而過都不帶回頭的?
負心!壞蛋!
子午好氣啊。
其實理智上知道轉世了娮姬肯定不認得她很正常,但是還是好氣啊。
這和上一世算命時候遇到她情況不一樣,那會兒倆人多純潔,可都那麽親密過之後,她根本不能再接受娮姬這麽冷待她。
簡直委屈壞了。
這會兒,軍官一瘸一拐的上來了,他笑着對娮姬說,“還是老規矩,這些人,我們和你們一區一半一半。”
娮姬點了點頭,就找了個樹蔭下的石頭坐着了。
軍官嘿嘿一笑,特別猥瑣,他對娮姬喊道,“那我就不客氣先挑啦。”
娮姬沒搭理他,他也不介意,第一個指的就是杵在那邊的子午,“啧,這可是個絕世美人兒,拿出去孝敬可是算得上是大禮了。”
于是立刻就有人拿着繩子過來綁子午,子午看了一眼,想也沒想把人踹開,跑向樹蔭下的娮姬。
軍官手下那些嚣張跋扈的主兒可沒遇到過這種反抗的,立刻有人激動的掏了槍出來,對準了子午的方向。
不過開槍時候被軍官眼疾手快一巴掌打歪了,槍子兒打歪了。
槍響聲就炸在子午不遠處,子午受到驚吓似的愣了愣。
而這時,原本坐着一副置身事外模樣的娮姬,站起來了。
她看了一眼那開槍的人,沒說什麽,迎着子午走過去,看着站在原地的人,皺了皺眉,“被吓到了?”
其實沒有,子午很好奇,這又是什麽法器,這麽厲害。
但是擡頭對上娮姬這麽不溫不火的關切,委屈勁兒怎麽也壓不住了,于是特別臉不紅心不跳的騙人,“嗯,好可怕。”
但是子午并沒有得到想象中的擁在懷裏悉心安慰這樣的待遇,娮姬話頭一轉,問道,“你跑過來是找我?你想做什麽?”
“我想跟你走。”子午撇着嘴說,委屈巴巴的。
說了這話,子午還絞盡腦汁的想着如果娮姬問她理由,那該怎麽編。這回她沒算命了,娮姬也沒缺胳膊少腿兒,說神醫也不管用了,那怎麽說才好?
正想着呢,結果就聽到眼前的人說,“那跟着我吧。”
子午腦袋還沒轉過彎兒,看向娮姬的眼神裏是十足十的驚喜。
娮姬看着,就特別想伸手摸摸她的頭,捏捏她的臉,怎麽看怎麽覺得惹人愛,皺了皺眉,她克制的移開視線,打算先離這個人遠點。
可沒走出去兩步,就有一只手拽着了她衣擺,她扭頭看過去,對上子午亮晶晶的眼。
真是奇了,這人明明長得一副只可遠觀的神仙模樣,也沒什麽表情,怎麽眼睛就這麽傳神呢。
“我可以再帶兩個人一起走嗎?”子午得寸進尺的問。
娮姬收斂心神,冷淡的應了,“可以。”
于是子午立刻沖人群裏的大娘和昨夜遇到的小姑娘招了招手。
軍官不樂意了,他走上前,看了看子午,又看了看娮姬,說,“可沒聽過娮上将還有這嗜好啊?”
娮姬看着她,不說話。
軍官被這一眼的氣勢做震懾,略微慫了一下,但是很快又道,“實不相瞞,羅斯将軍将要來丘城這邊,這女人是要送給他的。”
娮姬的聲音很輕慢,“所以?”
“所以……”軍官嚴肅道,“所以娮上将能不能讓給我?一區十區友好合作這麽久了……”
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娮姬嗤笑了一聲,幹脆道,“不能,不讓,別廢話。”
說着,就揮了揮手,讓自己這邊的手下把子午說的人從裏面挑了出來。
軍官盯着娮姬的背影,恨的不行,但是話說到這份上,娮姬态度也擺出來了,人,是拿不回來了。
就在這時,後山那邊突然一連串的槍擊聲,一個小兵一臉烏漆嘛黑的跑過來,“不好了!華夏軍埋伏在後山,搶走了我們找出來的人!”
軍官問道,“華夏軍多少人?”
“目測三百多。”小兵立正回道,但很快又道,“但是看上去裝備很好,不缺彈藥,而且這次上山搜人,我們的人只有一百多個,如果讓山下支援,還得等一個小時。”
軍官看向娮姬,他們的人只有一百多個,娮姬帶過來的人可不算少,不過這回沒開口,娮姬就先說了,“打。”
發布了命令後,娮姬看向子午,猶豫着如何安置,子午卻先道,“我跟着你!”子午想着,刀劍無眼,她可以護着她的狗崽。
“……也行。”娮姬想着,自己身邊總歸是安全的,人在眼皮子底下比較妥當。
這一場戰鬥有點超乎子午的認知。
沒有正面對抗,有掩體,有那種奇怪的法器,一邊藏身一邊在戰火中擊斃對面,有守有攻,還很講究戰術,不過就是打起來很容易灰頭土臉的。
子午一直跟在娮姬身側,雖然不太明白但是覺得很厲害,這樣的戰場危險程度可比以往的要多得多啊。
對面不知道扔了個什麽過來,娮姬帶着子午一塊兒撲到地上,身後“嘭”的一聲炸了個坑出來,不少人都被炸飛了。
再次站穩換了地方後,娮姬一把把子午捂到懷裏,“別看,別聽。”
一邊說着,一邊快速的換了子彈,瞄準,又打出一發。
這一槍響起後,離得不算遠的地方響起一聲哀嚎,然後沒了聲息。
子午好奇的擡頭看過去,才發現死的人是剛那個意圖對她開槍的人。
如果沒記錯的話……他和娮姬算是一夥的,至少也算是聯盟啊。
亂糟糟的戰鬥中,娮姬也不知道自己怎麽還能分心注意着身邊人的一舉一動,注意到她的疑惑後,面不改色的解釋了一句,“誤傷。”
子午抿着嘴笑了,扯吧就,才不是誤傷,明明是瞄準了打的!
哪怕娮姬仍然不認識她,仍然一副冷淡的面孔,子午心底那種難過卻散了七八成,取而代之的是說不上來的甜。
就這樣,盡管第一次見面,娮姬仍然能把意圖傷害她的人給記恨上,還下黑手,可以見得,娮姬對她好,幾乎是下意識的,刻在骨子裏的,成了本能了。
哪怕娮姬的這輩子,此前素未謀面,日後也定然密不可分。
這是注定的。
對面火力太強,娮姬的人帶的裝備并不多,支撐了大半個小時,還是撐不住了,而下山去喊的支援遲遲沒到。
娮姬找到那個軍官,說,“撤吧。”
“可後山搜出來的人那麽多!”軍官不甘道。
“那你繼續待着,我的人要撤了。”娮姬冷漠道。
聞言,軍官只能咬牙道,“行,撤!”
後山搜出來的人是帶不走了,但是前山,包括子午之前待的那個山洞,總共六七十人,都能帶走的。
下山的路上,子午被扔回那堆俘虜裏頭,一路聽着周圍人的議論,總算是弄明白了現在的幾方陣營了。
這個世界現如今貌似沒有國家這麽一說,總共有十一個區,一區算是一國。
九區軍事力量跟不上,經濟實力也不行,比較羸弱,于是在五區發起了大規模戰争後,一片混亂中,九區就成了香饽饽了。
一區、二區、三區、六區、十區等等強大的勢力,都對九區發動了戰争,九區根本毫無抵擋之力,被瓜分成一塊一塊的了,這回比較內陸的丘城也被一區、十區聯手打下了。
娮姬就是一區的上将,上将,子午理解了下,應該就是上将軍吧。至于那軍官,叫布洛,是十區的。
而華夏軍,則是九區政權瓦解後,新生的,愛區的,護衛領土的人士組建的政權。
子午皺了皺眉,她怎麽就覺得,娮姬待的陣營待錯了呢……
華夏軍聽起來才正氣啊。
作者有話要說: 就,民國架空,其實很多東西不搭邊的,可以腦補民國背景,這樣。
關鍵是,沒政黨啊!沒有的!不敢寫不敢寫!
也別帶入國家啥的,都是假的,不存在的!
嗯。
娮·霸道·冷酷·俏軍官·姬上線:好想看子午穿旗袍嗷(害羞)
☆、相顧無言
大隊人馬直接進了丘城, 這會兒的丘城已經面目全非了, 一眼看過去, 少有完好的建築, 路邊沒幾步就能看到一個死人,死因說不上來, 死相卻都很慘。
被俘虜的城民觸景傷情,沒忍住低低哭泣, 就遭到了跟着的大兵的打罵。
一路穿過廢墟似的街道, 就像是在地獄之中穿行, 一步,下一步, 或者再一步, 就萬劫不複。
娮姬有些擔心子午,這人看着就是沒受過苦的大戶人家的孩子,丘城一打起來, 估計就躲山上了,哪兒見過這陣仗?
娮姬擔心, 但娮姬不說, 她悄悄的看子午, 卻意外的發現,子午竟然是所有人裏最平靜的一個。
沒有悲傷,沒有不忍,沒有害怕,唯有眼底帶着憐憫, 就像是在看一幅畫一般看着周圍的一切,似乎這些都與她無關,就像是……
像是一個游離在世間的世外人。
娮姬忍不住皺眉,這種感覺不太好,讓她覺得無法掌控,很不安。
丘城最完好的建築以前是個衙門,現在被一區、十區的聯軍拿來用了。
這衙門很大,一區占了東廂房,十區的人占了西廂房,分開的時候,順帶着把那些俘虜也分成了兩撥,各自帶人走了。
臨走的時候,布洛特別怨毒的瞪了一眼子午,又看了看毫不松口的娮姬,才不甘不願的離開了。
一區的兵讓俘虜們排排站,準備一塊帶下去,娮姬在一旁看了兩眼,就打算走了。
還沒邁出這個院子,就聽到聲後傳來士兵的呵斥,緊接着兩聲悶響,伴随着哀嚎,然後自己的衣擺又被人一把抓住了。
娮姬毫不意外的回頭,冷冰冰的吐出倆字,“松手。”
子午滿眼不可置信,會說話的眼睛直白的表達着“你這個大騙子”這一控訴,“你說了讓我跟着你的。”
所以怎麽出爾反爾了!
娮姬有點想笑,一路過來的抑郁感就這麽被她吹散了,“我只是說讓你跟着一區。”
聞言,子午深受打擊,所以是高估自己了嗎,也是啊,哪兒有人第一眼見面就願意把她帶在身邊形影不離啊。
但是子午不想放棄,只能厚着臉道,“可你沒說清楚,你當時說的是跟着你。”
娮姬饒有興趣的看着她。
子午振振有詞,“所以是你的錯。”
“行,”娮姬點了點頭,“算是我的錯,那又如何?”
“所以我要跟着你啊,是跟着你,”子午理所當然道,最後“跟着你”三個字兒幾乎是一個一個蹦出來的,強調的意味特別明顯。
娮姬本來還想逗逗她,但是看着這人眼底隐藏不住的焦急,嘆了口氣,應了下來,“好,那你就跟着我。”
子午微微勾了勾嘴角,點了點頭,然後矜持的抓着娮姬的衣擺的力道更緊了一些。
娮姬覺得要是自己拒絕了,說不定她這軍裝就直接被撕下來了。
娮姬往前走,子午就緊緊跟着,走到院門口了,才突然想起什麽似的,頓住腳步。
她這一停,娮姬步子沒邁出去,踉跄着跟着停了,差點一腳踩子午腳上。
她正想問子午又怎麽了,就見到這人沖身後那堆俘虜裏的一個大娘和一個小姑娘招手,“快來。”
平平的倆字,愣是聽出一股子得意的歡脫勁兒。
娮姬挑了挑眉,頭一次覺得這麽縱容一個人,竟會這麽愉悅。
子午帶過來的兩個人,歲數大的張大娘,家裏就她一個人了。
歲數小的叫單嬌嬌,是和家人走散了,滿眼惶恐不安。
張大娘對子午是真的關心,所以願意跟過來是出于擔心,小的那個,笑的挺甜,但是娮姬閱人無數,看得出來這姑娘是有幾分心眼的,還帶着微微燃起的野心。
不過娮姬也不介意,讨子午個歡心而已。
雖然她也不知道為何要讨她歡心。
娮姬有個副官,叫石淼,搜後山的時候沒跟着,這會兒見着子午這姿态,就先入為主的覺得這是想巴結着上将謀出路,貪圖安逸沒下限還會演戲的人,一路跟着走怎麽看怎麽覺得這人不順眼。
眼看就要各自回房了,石淼還是沒憋住,帶着笑臉問子午,“姑娘,你說你自個兒要跟着上将就算了,還帶着個小丫頭跟個大娘算怎麽回事?你要真這麽好心,怎麽不要求上将把全部人都放了啊?”
子午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一眼石淼,沒搭理他。
石淼不樂意了,繼續追問,“你倒是說啊,別你這善良就是裝裝樣子啊。”
娮姬聽到了,也沒開口幫腔。
石淼就覺得将軍這是也想知道,于是得逞的繼續追問,“剛看你還點兒身手的樣子,可一點都稱不上弱女子啊,你不逃,跟着這些人一塊兒被抓起來,是不是有什麽企圖?”
子午不耐煩了,有點想出手教訓人,但是在出手前,她靈機一動,突然想到,既然現在她和娮姬認識沒多久,那就要多交流交流,更熟悉一些啊,于是也不打算出手了。
她抓着娮姬的手腕,搖了搖,在娮姬垂眸望過來的時候,面無表情的當面告狀,“他欺負我。”
石淼:“?”他嘴角抽搐了兩下,就想開口嘲笑子午是不是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結果話還沒出口,将軍的眼刀子就飛過來了,“去,十碗大米,剩一粒就負重跑一圈,大華監督。”
石淼目瞪口呆,另一旁一直沉默的副将大華應了一聲,就拉着石淼下去了。
娮姬看了子午一眼,無聲表達着我幫你欺負回去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這模樣多像是撒嬌邀功的狗崽兒。
子午眯了眯眼,深以為自己用對了加深交流的方法,整個心都飛揚起來了,特別樂觀的想着,不就是在一起嗎,遲早的事兒啊。
娮姬眸子裏盛滿柔情,她低頭看着子午還抓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往外抽了抽,在子午的手滑落到手的位置的時候,反握了回去。
俘虜落到聯軍手裏,向來沒什麽好下場的,娮姬不知道為何子午對這樣的發生在同胞身上的慘狀能視而不見,甚至抱住她的大腿後,也沒有試圖救更多的人。
或許真如石淼所說,是因為貪圖安逸,自私自我,只想顧全自己。
聽起來似乎這樣的心性一點都配不上這麽好的皮囊,可是連娮姬自己也說不清,為何哪怕明白這一點,也不忍心拒絕她提出的一丁點要求。
算了,就算是這樣的人,也沒關系,以她的能力,想任着她性子,就任着吧,她還在一天,就随她一天,自在點吧,本就身在肮髒地獄,怎麽能妄圖見到純淨無暇?
子午就這麽跟在娮姬身邊了,還屬于那種誰都得罪不起的,日子過得格外舒心。
她歇夠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找史書,想看看這到底是哪朝哪代。
可是奇怪的是,翻遍了所有的史書,都找不到熟悉的朝代,沒有乾武帝,也沒有後來的大梁王朝,史書上記載的都是完全陌生的故事陌生的人。
子午有點懵,史書上并沒有斷代,可就是沒她熟悉的兩個王朝。
思來想去,子午不得不想到,現在所在的地方,是不是另一個世界了?
在她睡着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啊。
子午想到了無間之界,那也是和九州大陸完全不同的地方,或許,最初她感受不到天道,就是因為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而如今,再次重演,也許這是另一個世界了。
讓子午更想不通的是,為什麽她無論什麽時候醒來,都能和娮姬在一處,還總能恰好的遇到她?
子午有些迫切的想想起全部的事,她隐約覺得,剩下的那部分記憶裏,隐藏着驚天的秘密。
可是沉睡這種事,不是她想睡就能睡,需要到一定時間,有某個契機,才能睡下恢複記憶。
不過,不用按時躺在法陣中淨化天地間的能量,對她來說,簡直是解脫。
想開之後,子午就不再翻書了,好好和娮姬把這一世走完,才是當下最重要的。
想到這個,子午就有些發愁了。
這些日子和娮姬接觸之後,讓子午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以往每一世的娮姬,盡管性子有些差異,可在她面前,都不會話少的。
被動慣了,這一世面對比自己還被動的娮姬,子午就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門被輕輕推開,子午背對着門沒回頭都能猜到是娮姬。
感受到這人在身邊坐下之後,子午想說些什麽,張了張口,又閉上了,而娮姬也沒開口,給自己倒了杯茶,就垂首看着她。
兩人相顧無言。
這陣子一直是這樣,雖然沒有一絲的尴尬,可子午總适應不了。
兩人靜坐到一杯茶都涼了,還是沒有人開口。
子午有點急,也有點氣,怎麽會有這樣的悶葫蘆呢?
這麽想的時候絲毫沒想到很久很久的以前,自個兒也是這幅模樣。
子午最後還是沒沉住氣,她戳了戳娮姬按在杯盞上的手,仰頭望着她,學着這陣子跟單嬌嬌學到的軟軟的語調,說道,“娮姬,你說說話好不好?”
娮姬怔了,“說什麽?”
再次相顧無言,子午很挫敗。
娮姬看不得她不高興,想了想,随手從子午趴着的一堆書裏抽出來一本,猶疑道,“我為你念書吧?”
“……好。”子午深深地,發自內心的,嘆了口氣。
☆、你們別碰她
在丘城安頓下來還沒兩天, 娮姬就又接到了上頭的命令。
救走那麽多俘虜的華夏軍行軍速度很受影響, 那次短暫的游擊戰後, 一區十區這邊的人一直有盯着, 前方偵查員目前已經鎖定了華夏軍的位置。
上頭命令就下來了,說讓娮姬帶人去截殺這支軍隊。
天蒙蒙亮, 娮姬就點好人數整裝待發了,布洛站在十區的士兵前, 怪聲怪調的說, “要是那天堅持打下去就好了, 哪兒還用得着現在這麽多事?”
娮姬拿着槍在手裏把玩,聞言看都不看一眼布洛, 淡淡道, “要是那天堅持下去,你現在已經不會喘氣兒了。”
布洛盯着娮姬,“娮上将是什麽意思?”
娮姬漫不經心的看了他一眼, “字面意思。”
眼看布洛就要發怒,石淼連忙出來岔開話題, “時候差不多了, 布洛中将, 按計劃出發吧?”
布洛冷哼了一聲,順坡下,沒再說什麽影響兩軍友誼的話,兀自先走一步。
直到看不到布洛人影了,石淼才湊到娮姬旁邊, 勸道,“上将啊,您這脾氣有時候也得改改啊,跟人打交道不是這麽個打法啊。”
娮姬把袖珍的槍在手心打了個轉兒,槍口正沖着石淼,看了他一眼,說,“首先,那得是個人。”
石淼被娮姬這一眼看的心裏毛毛的,看娮姬自顧自往前走,頓了頓,還是跟了上去,“上将,熟悉丘城地形的人又找到了一個,跟在咱隊裏了,您要先見見嗎?”
丘城一代地勢崎岖,大大小小的丘陵特別多,有熟悉地形的本地人幫忙,才能制定最合适的作戰計劃。
先前商量戰略的時候,就從俘虜裏找了個本地人,這會兒在布洛的軍隊裏帶路。
一區十區是打算包抄的,所以是分開行動,石淼這會兒又找個熟悉地形的人,稱得上是很細心考慮的很周全了。
娮姬卻仍然沒個好臉色,淡淡的“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石淼只覺得邀功沒邀到就算了,連個好臉色都沒得,于是頓住了步子,低頭調整了下眼底的晦暗,這才又跟了上去。
從頭到尾在一旁默默擦槍的大華把一切都看在眼裏,微微扯出一個和他向來木讷死板的樣子完全不同的笑,三分輕佻七分輕蔑的。
子午醒來的時候,娮姬已經不在了,大娘端着烙好的餅給子午送過來,看到子午四處找人打聽子午的時候,還愣了愣。
留守的人都跟啞巴似的,子午問了一圈,愣是沒一個人搭理她。
看到大娘的時候,子午整個人蔫兒了吧唧的,“娮姬是不是打仗去了啊,怎麽不帶我一起呢。”
“是打仗,雞還沒叫的時候就走了,”大娘猶疑的看了一眼隔了十來米的院門口守着的兵,湊到子午耳邊,小聲問道,“姑娘,你是不是有什麽打算啊?”
子午一臉迷茫,“什麽打算?”
“你跟大娘說實話,你是不是……”忌憚着門口的兵,大娘本就不大的聲音壓的跟喘氣兒似的,“你是不是華夏軍的人啊?”
華夏軍?那不是娮姬的敵對方嗎,當然不是了啊。
話還沒說,大娘又道,“你放心,你要真是為了什麽任務,大娘會盡力配合你,保護你。”一邊說着,還一邊眼底閃爍着很有鬥志的光芒。
子午遲鈍的腦子轉了轉,想起來,華夏軍是九區的軍隊,大娘是九區的大娘,那大娘自然是向着九區的軍隊的啊。
而大娘一直認為她也是九區的人,那身為九區人的子午,卻對娮姬這麽死乞白賴的,于是就理所當然的懷疑她是華夏軍派過來的細作了。
“我不是華夏軍的人,”想了想,子午還是跟着壓低了聲音解釋道,“我沒有什麽任務。”
大娘眼神訝異,還帶着點說不明的意味,“那你為什麽非要這麽讨好那個娮上将?”
子午有些犯難,這怎麽解釋,總不能說那是我成過婚的妻吧?
看着子午這幅糾結的模樣,大娘心底嘆了口氣,覺得自己想明白了,肯定是姑娘家年紀輕輕不想被糟蹋,于是就委曲求全,向娮姬賣好,不過是為了好好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