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醉了 (18)
去了,要扼殺掉。”
“你還想怎麽樣,”東海域主臉色很差,“這麽多神隕落了,這罪我們也得耽一半。”
“那也不能讓這事兒就這麽翻篇兒。”司秋女生眼神陰鸷,“既然是人變成的神,我們雖奈何不了她,但是總能毀了其他的凡人。”
東海域主看向她,“你想做什麽?”
“把那卑賤的種族抹殺了吧,他們本就不該存在,泥土而已,還能和我們有同樣的形,當年女娲也是糊塗了。”司秋扯出一抹輕蔑的笑,“她受的傷比我們只重不輕,趁着這會兒,滅了凡人吧。”
“生靈塗炭,是逆天之為,”東海域主皺着眉不太認同。
月神也附和道,“是啊,這是牽連無辜。”
“蠢,”司秋嗤笑一聲,“也不想想,現在這是第一個由人成神的,日後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我們動不了她,若不趕緊滅了人族,後果會比現在更慘。”
這話很有煽動性,不少神都有些動容,覺得這可行。
最後東海域主下定決心,問道,“你要怎麽做?”
司秋勾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還記得當年的補天石嗎?”
當年女娲補天,那塊本就是最薄弱的地方,如果沒了補天石,當年的災難就會重複。
東海域主神色一動,“你的意思是……”
“是,”司秋說,“我們把補天石毀了吧。”
補天石毀了。
當災難接連降臨後,不知從哪個國家或是部落傳開的,所有人都知道補天石毀壞一事,并且意識到,這是一場覆滅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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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大地裂出深深的溝壑,一道道的,誰也不能預料下一刻自己腳下的土地會不會不見了,而等待他的是無盡的墜落。
天不能完全覆蓋大地,地不能承載萬物,傾漏的天河導致洪水泛濫,從溝壑爬出的地獄之火蔓延不熄……
世間大道,完全亂了。
所有人都想逃,想活下去,可是無處可逃,哪裏都是災,是劫,這一切注定所有人要一起赴死,無人例外。
無奈之下,只能祈求上天,祈求神靈,指出一條生路。
或許是誠心所致,終于有一個神站出來為他們指點迷津。
那位神女說,這一切皆因堯國王女娮姬跨過神人之隔,逾越了,是為天理不容的罪惡,因而才觸怒天道,被降下這樣的懲罰。
神女還說了,這局無解,大勢已定。
這事傳開之後,舉世嘩然。
沒人想到竟然有人成了神?
也沒人想到,這一切的災難始于一個人的罪。
一時間,世人皆将娮姬這人視為洪水猛獸,又怕又恨,他們虔誠的向神祈禱,并詛咒娮姬、辱罵娮姬。
可是無論多逞口舌之快,他們也找不到娮姬所在。
于是很快地,對于娮姬的憤怒化為強大的力量,轉而對堯國進行瘋狂的報複。
沒過多久,堯國滅亡了。
可是這無濟于事。
災難仍在繼續,眼看九州大陸就要就此覆滅了,所有人都陷在絕望之中,掙紮或是不掙紮,都沒有意義了。
再後來,所有人都開始随心所欲的做想做的事,在死亡到來之前狂歡着。
有權勢的人,無所顧忌的欺壓平民,暴戾的人,拿着大刀稍不順心就随手砍人,貪欲的人,盡情享受着美色……
失去了井然秩序,失去了法律約束,失去了為生計奔波的勤勞。
善良軟弱的人最先死亡,剩下的皆是成了魔的險惡人心。
子午是強迫自己醒來的。
她隐隐感覺到了不對,法陣中突然湧來了太多惡念、怨念,這些因為太多了,形成巨大的漩渦,盤繞在法陣之中,眼看就要把子午淹沒,她根本承受不了這樣大量的轉換。
再這樣下去,怕是要爆體而亡了。
這遠遠超過了她的能力。
在巨大的痛苦中,她分出心神控制着法陣對惡念的接收,慢慢的抽身而出。
即使這樣,最後從法陣中出來的時候,身上難得的帶着未消盡的血色。
子午鼻翼抽動了下,聞着身上難聞的血腥,幾欲幹嘔出來。
她踏出法陣,緩了幾口氣,卻突然覺得哪裏不對?
緩緩擡頭,環顧四周,卻發現目之所及,一片黑暗,什麽都看不到。
不徵山竟然會有黑夜?
子午有點懵,這是怎麽了?
下一刻,她猛地站起身,飛身而起,在半空中細細查看,這才發現,這片黑暗是未散盡的神力。
諸神之中何時出現這麽強勁的神了?
子午心下不好的預感越發強烈,她放出神力,籠罩住整個不徵山,悉心感受,竟沒一個活物了。
而且……才出來的時候,聞到的血腥,不僅僅是她自己的,還有其他的。
一直走到不徵山結界那裏,子午點燃一抹神火,這才看到黑暗之中包裹了星星點點的神力,而地上,也還有幾具沒有完全逸散的屍體。
看不清面孔,但這裏的一切已經再明白不過了。
這裏死的都是神。
死了很多很多的神。
子午覺得自己大概不是個合格的神,因為這一刻,她首先擔憂的,竟是狗崽有沒有事。
這裏顯然發生過一場大戰,子午努力分辨着,也找不到那一抹熟悉的氣息,這讓她反倒略微安心了。
從不徵山出去,子午本想着要喚來斯言,卻被凡世間的景象駭到了……
這哪裏還有人間的模樣?
分明勝過可怖的地獄。
子午有些犯愁,難怪突然出現那麽多怨念惡靈,等此間事了,她怕是睡個百年也不一定能轉換的完啊……
就在這時,一縷紅色的神識突然出現在她身邊,這是斯言的神識。
這抹神識在子午手心蹦蹦噠噠的,最終将“無間之界”這一信息傳達給她。
子午才稍微放下的心又提起來了。
怎麽會在無間之境?
誰受傷了?
是斯言吧,一定是斯言吧?狗崽肉體凡胎,可經不住什麽傷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子午:要出事兒,那就讓斯言出事兒吧,狗崽可要好好的啊。
斯言:mmp!
(還好這部分占比不大,我算是明白了,我真的寫不來大場面,什麽諸神之戰天塌地陷啊。唉好菜啊真的寫不來玄幻我得多看看這類書了qvq)
☆、一往而深8
無間之界像是另一個不徵山, 沒有黑夜, 但比不徵山純粹一點, 沒有任何景物, 也沒有一絲生機,一片白茫, 像是超脫生死之外。
而無間之界最為特殊的地方,就是它是獨立在三千世界之外的一界。
說白了, 就是不被天道所限, 不被神靈幹預。
所以但逢大事, 斯言都會在這裏演算命盤,能稍微容易一些猜出天道所圖。
子午剛落地, 就聽到一旁傳來小聲的呼喚, “子午子午”的喊着,跟做賊似的。
子午聽着聲音找過去,看到是斯言, 頓時有些焦急,“怎麽出事的不是你?狗崽怎麽樣了?”
“……?”斯言一臉難過的瞪了子午兩眼, 随即整個肩膀都耷拉下來了, “你家狗崽沒事, 正療傷呢,哪兒有那麽虛弱啊,她現在是神啊。”
“神?”子午愣了愣,随即就想到不徵山外壓抑的黑金色神力,頓時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那大片黑幕似的霧一樣的神力,是狗崽的?”
“是啊,”斯言帶着子午往裏走,一邊走一邊把子午沉睡時候發生的事一一交待了。
子午一路都沒說話,看到還在昏迷的狗崽後,先查看了她的傷勢,确定了恢複過來只是時間問題後,才分出心神去注意別的。
“你剛才說,補天石被毀掉了?”子午想着剛才斯言說了一大堆,從裏面挑出一句重複着,結果說到毀的時候,自個兒腦子裏才有了這個意識,遲鈍的反應過來,語氣也往上揚着——補天石被毀掉了?!
本來這事都很嚴重,斯言重複了兩三遍了,結果現在子午好像才聽到似的,于是滿心的氣兒都變成了無奈,點了點頭,頭一回話痨如她,竟然有不想搭理人的感覺。
子午擰着眉,腦子裏快速思索着對策,對斯言道,“這事必須盡快解決,否則滔天的怨念會孕育出魔的。”
廢話啊,斯言心想,這誰不知道啊,可問題是怎麽解決啊。
于是說話都有氣無力的,“怎麽,你也想學女娲娘娘,補個天?先不說還有沒有那能用作補天的石,單憑你這點能耐,耗盡神魂都補不上這窟窿吧?”
子午沒說話,她環視了一圈無間之界,又看向斯言,眼睛都亮了,“這地兒,我要用一下。”
子午想要将僅剩的凡人帶到無間之界。
無間之界這地兒不上白這麽叫的,根本不适合凡人生存,子午花費了大量神力,将無間之界給改了,再次重回凡間的時候,差點站都站不穩。
這個時候,九州大陸僅剩一隅之地了,幸存的凡人擠在一處,或麻木,或絕望的等着最後的時刻。
子午的出現,在他們眼裏,就像是救世主一般。
當把這些人盡數轉移到無間之界之後,子午神力耗盡,再也撐不住,昏睡過去了。
斯言又是心疼又是急切的把人帶回去,看了一圈,只能把子午和狗崽放在一起。
無間之界不到九州一半大小,知道子午的打算後,斯言就布了結界,圈下一小片天地。
她發愁的坐在地上,雖看起來一切事情都告一段落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心底反而有種風雨欲來的不祥之感。
最暴力的那個,躺着了,最有主意的那個,也躺着了,那之後所有的事都得斯言一手操勞了。
凡人都很聰明,從劫後餘生的狂喜中冷靜下來後,就能很快的找到如何生存下去方法。
子午為了帶着這些人破碎虛空,代價很大,斯言不敢馬虎,看到凡人缺什麽,就給他們什麽,跟養名貴的花草似的,生怕出點什麽意外。
甚至子午未來得及帶回來的飛禽走獸,斯言也都一一帶回來了。
忙忙碌碌了好一陣子,狗崽、子午才先後醒來。
好不容易一切都重新走上正軌,司秋的到來,再次打破了表象的平靜。
司秋這次來,不是找子午等人的,而是沖着凡人的。
當初司秋沒少露面為凡人解惑,凡人們都認得她,見到她後還都喜滋滋的迎接,司秋忌憚子午,于是長話短說,直白的告訴這些凡人,害他們遭受天罰的罪魁禍首娮姬,就是救他們的那個叫子午的神的徒弟。
司秋說,子午救他們是贖罪。
司秋能說會道,簡短的三言兩語便将凡人的仇恨挑撥出來了。
他們的确感謝子午上神救了他們,可是如果這前提是子午的徒弟是那個萬惡不赦的罪人的話,他們怎麽還會心無芥蒂的接收子午給他們的一切?
原本是有親人,有家,有國的,現在呢?
而這一切都拜那個違逆天意的罪人娮姬所賜!
司秋見這些凡人如她所願的一個個滿臉憤恨後,就打算離去了。
結果還沒出無間之界,就被一道黑金色的神力打落了。
這神力……簡直是她的噩夢!
狗崽沒什麽表情,居高臨下的看着司秋,似乎一時半會兒不打算動手。
斯言子午緊跟着過來了,看到子午,司秋稍微松了口氣。任憑娮姬再狂妄,子午總不能任由她誅神吧?
司秋被打落的地方是一片荒野,還沒來得及開拓,看上去還是一片白茫茫的,是無間之界原始的模樣。
斯言站到司秋身前,冷笑道,“你竟然還敢來?”
司秋站起身,捏了個淨訣,将身上髒污掃盡,這才慢悠悠道,“無間之界又不是你開辟的,我怎麽就不能來了?”
斯言不好相與,眼看張口就要罵了,被子午攔住了。
子午微微笑着,問她,“你毀了補天石?”
司秋撇過頭,嘴角抽搐兩下,随即鎮定道,“你在說什麽?”
“別跟我打馬虎,你要知道,搜魂,也能搜神魂的。”子午說。
司秋聞言,于是說話就含糊很多,“那又怎麽樣?”
斯言呸了一下,“你臉呢?你禍害的凡人幾乎滅絕,你還好意思去教唆他們與子午作對?你還把這罪過推到娮姬身上?”
司秋沒再吭聲,她又不是傻子,這會兒逞口舌之快又能如何?現下要緊的是先穩住她們,然後脫身……
司秋還沒打算好,就見子午逼近一步。
子午聲音溫柔,說出來的話卻像是裹着絲綢的利刃,“我從沒沾過血,你很榮幸,将會是我殺的第一個生靈。”
聞言,司秋立刻防備起來,“你要做什麽?你可是上古之神,身兼大任……”
這話,司秋都沒機會說完。
一道白绫憑空出現,在靠近司秋的時候,變換成一絲絲一縷縷的,像是白色的線一般,随即盡數穿過司秋的身體。
她甚至來不及躲。
她所有神力用來防禦,都抵擋不了這一絲絲柔順的東西。
所有的絲線看着是穿過身體,實則将神魂都戳的千瘡百孔。
下一刻,迸出漂亮的血花,地上就多了具面目全非的屍體。
再也看不出神的風采。
而司秋,到死的那一刻,都是震驚的。
其實震驚的不止她一個,斯言和狗崽也都覺得不可置信。
子午性子冷,人淡泊,但是其實心善,從沒這麽……殘暴過。
直到司秋的屍體都逸散成星點光芒消失了,三人都還站在原地沒動。
狗崽緊張的抓着子午的袖子,生怕先生因為第一次殺人有什麽不适,結果子午莫名的看了她一眼,把自己袖子抽了出來。
狗崽很委屈。
自從她們都醒來後,先生一句話都不跟她說。
她怕先生生她氣,更怕先生不理她,這些日子以來,無論她怎麽撒嬌賣乖,先生都無動于衷,要不是她做的飯菜先生還會吃,她都要以為先生要跟她一刀兩斷了。
斯言看狗崽欲言又止的樣子,知道這兩人估計是要說開談一談了,于是識趣了閃身離開了。
狗崽滿眼淚霧的從子午的袖子一點點摸向上面,到最後,拽住了子午的指頭,“先生,我寧可你打我罵我,別這樣了好不好?你都多少天沒跟我說過話了。”
子午抽出自己的手指,擰着眉,看了看狗崽,還是轉身想走。
狗崽一把扯住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還剛好跪子午長長的裙擺上,不依不饒道,“先生……”
子午走是走不了了,回頭一看到狗崽那淚汪汪的模樣,又心軟,最後長長的嘆了口氣,“娮姬啊,或許從一開始,我就不該把你帶回不徵山。”
聽着這句後悔的話,狗崽覺得紮心死了,開口嗚咽着說,“你以前都喊我狗崽的嗚嗚嗚……”
“娮姬好聽一點,你畢竟也是大姑娘了,”子午想了想,覺得好像跑偏思路了,于是拐回來繼續道,“補天石被毀雖然不是你做的,但是卻是因你而起,凡事都講個因果。你殺了那麽多的神,又最終使凡間亂作一團,死了不少生靈,這都是你欠下的因,我怕你還不起。”
“先生,”狗崽還是沒忍住争辯道,“因是那些自私的二代神,果是他們注定為此要死,跟我又有什麽關系?我又要還什麽?”
子午擰着眉,差不多也知道這談話談不下去了。
最後,子午又嘆了口氣,沒說話,心想着,也罷了,好歹也算是狗崽兒的師父,這份果,理應替她償還。
☆、一往而深9
子午又回了凡間一趟, 大地上滿目瘡痍, 天色混沌, 就像是當年天地還未被盤古開辟的時候, 山河失色,天河沖刷掉所有凡人的痕跡, 變成嶄新的模樣。
而充斥在天地間的怨氣,已經多到, 這片天地都要容不下了。
一時間子午有些悵然, 更多的是發愁。
再次趟回不徵山的法陣中的話, 她怕是永遠不會再有醒來的那一天了。
使命讓子午知道自己要去做什麽,哪怕萬劫不複, 也得去做, 由不得她。她掐算着天地所能承受的臨界點,想着盡可能多陪陪狗崽,多活一會兒, 再去赴死。
子午打算離開凡間的時候,從頭到尾沒跟着司秋胡來的二十來個神來見她了, 那群向來不問世事的神, 惶恐不安的望着她。
花神苦着一張臉, 小心的湊近了子午,“上神,現在該怎麽辦啊?再這麽下去,勢必會出現魔的。”
子午看了一眼來的神,冷笑一聲, “東海域主他們呢?”
“他們……不敢來,躲起來了,”花神小聲道,“他們也是糊塗,竟然捅出這麽大的簍子。”
子午垂眸,不知道在想什麽,沒接話。
花神看了一眼其他的神,都縮在她後面,只能僵着身子繼續對子午說,“司秋已經隕落,這氣兒也算是出了吧?淨化之事……還得多勞上神費心。”
“我知道了,沒別的事的話,我就先走了。”子午淡淡的應下了,她大概猜到了花神的意思,無非是怕她意氣用事,至這片大陸于不顧。
花神等神臉上都帶着難以抑制的欣喜,又說了些恭維的話,便很快消失了。
子午在原地站了很久,才嗤笑一聲。
所有的神都不知道,她受那樣的苦,從來都不是自願的。
只是有那樣的命格,便随波逐流的那樣做了。
而且……就算不願意去做,等待她的也是被抹殺。
多霸道啊。
別的神即使失職、即使偷懶,也沒有誰能約束,而子午的身上,卻是一層厚重的、無法掙脫的枷鎖。
一旦違抗,萬劫不複。
帶着沉重的心思回到無間之界的時候,還沒松口氣,就看到斯言迎了過來,一臉焦急,子午想到司秋對凡人說的那番話,基本也猜到了這是發生了什麽事。
果然,斯言一把拽着子午往裏帶,眉毛皺的都要貼着眼睛了,“那些人真是愚昧,竟然就那麽信了,任憑我再怎麽解釋司秋是大壞蛋,他們也覺得我才是騙人的,先入為主的觀念太強,現在都吵吵着要見你,要你清理門戶殺掉娮姬。”
子午揉了揉眉心,問,“那娮姬呢?”
“被我捆起來了,”斯言恨恨道,“就她那樣,聽到有人罵你就恨不得滅人全族,現在神力又那麽厲害,我怎麽敢放她出去?”
奇異的,聽到這麽句不算好話的話,子午竟然有幾分開心,沒白疼她啊。
斯言給子午出主意,“你要不捏個幻象,讓那些人看到幻象裏你殺了娮姬,平息下他們的怒火?”
“不要,”子午想都沒想的拒絕了,不管是幻象還是真實,她都不可能對娮姬這個人、這張臉下殺手的。
斯言覺得她不知變通,有點生氣,“你何必這麽固執?”
聞言,子午停下來,扭頭看着斯言,認真道,“我憐憫他們,願意給他們一線生機,不意味着我就該被他們拿捏。”
“……霸氣,”斯言嘆了口氣,覺得這對師徒還是挺像的,都不講理,還任性,偏偏還神力高強。
子午到了之後沒跟那些子民廢話,先出手劃了一個圈,所有的人原本松散站着的,全被圈到圈裏了,圈的邊緣是無形的,那些子民明明沒看到牆,卻愣是跨不出去。
然後那圈一點點縮小了,那些人不得不擠成一堆,罵罵咧咧的聲音更大了。
子午看向叫嚣的最厲害的兩個人,打了個響指,那兩個人便原地炸開了,血肉都飛上了天,然後淋了所有人一頭一臉。
經過這一番變故,所有的聲音一瞬間都消失了,氣都不敢大聲喘了。
子午笑着俯視着衆人,問道,“冷靜下來了?”
有人不服氣的大着膽子問她憑什麽殺人。
子午想了想,說,“本尊帶過來的,都是僅存的凡人,要繁衍生息的,這麽蠢的,是生不出來更好的孩子的,還是死了比較好。”
這話聽着讓人很不舒服。
養豬的都知道,把豬圈養起來,配種,養肥,是為了生小豬,而生的不好的,或者不能生的,都是要被宰了吃的。
子午這居高臨下的傲然姿态,雖然沒打算吃他們,但是顯然也是養豬的态度了。
可是沒人敢再說什麽了,趨利避害,能活着就不容易了,跟神作對自找死路?
罵人的話,就這麽都咽在心底了。
“本尊知道你們在想什麽,本尊會把真相放在你們眼前,好好看看,究竟誰才是毀了補天石的罪神。”
司秋死的時候,記憶被子午從消散的神魂中抽出來了,她把司秋等神商量毀補天石時候的記憶,和費那麽大勁兒毀石的記憶,全部變成畫面,在半空中重新上演了一遍。
看完之後,不知道是誰先下跪的,沒一會兒就跪了一片,子午心知有人信了,肯定也有人不信,只是為了活着,認清了以卵擊石不可取而妥協。
但是只要他們不鬧騰,好好的活着,生下新的生命,就好。
娮姬被綁在了湖中心的柱子上,湖不算深,但是這湖水卻是限制神力的,很久以前,闖禍的共工也在這裏被關押過。
子午和斯言過去的時候,娮姬正渾身冒着黑金色的光,惡狠狠的砍柱子。
而這個柱子……是無間之界的支天柱。
見到子午來了,方才那副要拼命的架勢瞬間沒了,娮姬可憐兮兮的望着她,糯糯的喊道,“先生……”
子午踏在湖面如履平地,她看了看娮姬,然後繞到她身後解開了縛神鎖,還沒站起身,就被娮姬一個猛撲腳下不穩踉跄了一下。
斯言生怕娮姬找她算賬,見人被松開了,就立刻溜了。
娮姬撲到子午懷裏,拱來拱去,跟撒嬌的狗崽子似的。
娮姬一身濕淋淋的水全蹭子午身上了,本就薄薄的衣裳,沾了水,就隐隐的能看到裹着的肌膚。
子午抓着娮姬的後頸把人拎出來,皺眉道,“好好說話,別動手動腳。”
估計是有神力了,有底氣了,膽兒都大了,娮姬不止沒聽話,還變本加厲的雙手雙腳纏着人,纏的特別緊。
子午盯着她頭頂的發旋兒盯了會兒,無奈的嘆了口氣,“行了,我知道你委屈。”
“是啊,超委屈,”娮姬這麽應着,鼻尖卻一動一動的,嗅着子午身上淡淡的香味,蹭的子午覺得那一塊兒的肌膚癢癢的。
“別鬧了,”子午再次試圖把人拎一邊。
娮姬突然擡起頭,惡狠狠的瞪着子午,子午愣了下,随即樂了,“怎麽着?還生氣了?”
娮姬呲了呲牙,皺着眉道,“先生,我想咬你。”
“……什麽?”子午一臉懵。
“也不是,”娮姬說了這麽句似是而非的話,然後一臉糾結,越發貼近子午了。
先生生的很好看,好像她見過的神都有一副好相貌,不過先生仍舊是最好看的那個。
這麽近,先生的睫毛都能數的清,根根分明,還特別長,随着眨眼,像小扇子似的,直扇的她心底癢癢的。
撕不開娮姬,子午索性直接說了,“你能起來嗎?”
“不能,”娮姬搖了搖頭,她索性擡手按着子午的後頸,不讓她動彈,又繼續盯着人看的專注。
子午從沒跟誰挨的這麽近過,幾乎都要臉貼臉了,她想轉個頭,但是後頸被按着,根本動彈不了,不知道為什麽,她的心好像不受控制的跳的快起來了。
嘭嘭嘭,嘭嘭嘭。
“先生,”娮姬的聲音低啞下來,耳鬓厮磨着,她說,“先生,我想親你。”
子午睜大了眼,看着娮姬的臉一點點湊近,最後唇上一陣濕熱,她後知後覺的才發現是被舔了一口。
娮姬眯了眯眼,想更深入一些,簡直像是着了魔一樣,但是下一刻,就被一道神力狠狠的打了出去,整個人栽水裏,濺起一朵水花。
好不容易掙紮着從水裏浮出來,眼前已經沒了子午的身影了。
娮姬呆愣在水裏,其實剛才那一番動作,簡直像是鬼使神差般,可是做出之後,她卻一點也不後悔,甚至覺得滋味不錯。
只是……先生,你這樣是臉皮薄?還是抗拒呢?
子午跑出來的時候撞到了斯言,斯言本想拉着她唠唠嗑,子午莫名心虛,三兩句把人打發了。
心跳太快了。
像是別人的心似的。
子午捂着心口,腦子裏一團漿糊,黏黏稠稠,不知所措。
然而就在這時候,心口猛的就是一疼,這一疼,把她紅彤彤的臉給疼的煞白了。
魔将要在怨念和死亡中被孕育出來了,這是來自天道的警告,必須快些回不徵山了。
原本還想多待幾日,但剛剛發生過那樣讓她迷茫的事,索性就不深思了,順從天道所示回了不徵山。
其實也沒什麽好深思的。
那個親吻,無論是一時的意亂情迷,還是真的心悅,都沒有意義了。
她回應不了。
子午垂下眸子,眼底熱潮一點點褪下。
将死之神,談何情愛啊。
回不徵山的時候,路過了不周城,已經被一片海淹沒了,她的小書店,還有钿姨……都被毀了。
子午難受的整個人都發蒙,就算是神,無能為力的時候,也是一樣的挫敗。
不敢多停留,子午踏入了漆黑的不徵山中。
躺在法陣中後,子午突然感到這次法陣不同以往,就像是吃到了食物的猛獸,發出嗡鳴聲,緊接着,比以往來的迅猛的疼痛,一下子将她淹沒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部分完結,明天新的一卷,不是古代了~
☆、懵懵的
丘城危在旦夕了, 十區的人派來十幾架轟炸機, 徘徊在石城的上空, 來回轉一圈就往下扔了四五個炸彈, 轟炸聲不停的響起,伴随着建築倒塌的動靜, 聽起來就覺得心顫。
子午一臉木然的縮在一堆人裏面,到現在還沒緩過來。
出來的時候, 她記得很清楚, 本應該是在雪山裏的, 結果如今一眼看去,郁郁蔥蔥。
好不容易看到人跡了, 迎面來的就是一堆衣着奇異的人, 臉上身上都是灰溜溜的。
她想攔着問問現在是什麽世道,結果一個個全跑了,還是一好心大娘看她一副狀況外的樣子, 拉着她一塊兒。
子午就這麽稀裏糊塗的跟着跑了,全程人都是懵懵的。
最後跟着大娘擠在了這個山洞裏, 所有人都縮着, 沒人說話, 只有沉甸甸的哀傷彌漫在四周。
外面地動山搖的陣仗一直都沒有停下,時不時的炮火聲吓得人忍不住發顫,山洞頂還不時有碎石掉落,一個不慎就被帶下來的沙迷進眼裏了。
子午挺驚奇的,這是什麽法器, 竟然能這麽厲害?
天黑了的時候,這動靜才小下去了,周圍的人仍舊不敢大聲,說話聲都壓的低低的。
拉着子午躲進來的大娘湊到子午耳邊,小聲問,“姑娘,你這是哪個戲班子的啊?”
子午低頭看了看自己和周圍人格格不入的衣裳,頓了頓,反問道,“大娘你哪兒的?”
“我啊,我東城牛角巷的,我家在最裏邊兒,周圍有個新建的大樓,擋着陽光,冬天時候就賊冷,坐都坐不住!”
大娘來了興致,一句一句的說個沒完,子午就認真聽着。大娘說話強調抑揚頓挫的,跟說書似的。
大娘說到家裏的掌櫃的之後,頓了頓,笑的發苦,“掌櫃的年前生了大病,沒熬過去,不過這也不算壞事吧,真熬過去了,又得折在十區的癟犢子大兵手裏。”
子午頓時有點慌,她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人,這大娘是個好人,雖然她摸不清現在的情況,但是從大娘說的話裏能聽出來,現在是正逢戰火紛飛。
戰亂這種事,苦的總是老百姓。
子午還沒開口,反倒是大娘先拍了拍她的手,笑道,“看我這,年紀大了,就老想過去的事兒。”
頓了頓,大娘把自己背着的包袱拿出來,一邊解一邊對子午說,“姑娘,我看你估計跑的急,衣裳都沒換,這多不方便,我這兒有我閨女的衣裳,你先穿着?”
“好,”子午應了,畢竟這麽突兀的感覺也不太好,要入鄉随俗。
大娘拿出來的是個碎花長袖和藍底長褲,樣式和周圍的人的差不多,但是看着更素雅些。
子午接過去,順嘴問了句,“怎麽沒見到你女兒?”
大娘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就恢複常色,“一塊兒跑出城的時候,跑散了。”
子午注意到了,但是也沒往心裏去,就點了點頭,想着找個空檔把衣裳換了。
早就過了飯點了,外面也聽不到轟炸聲了,但是還是沒人出去,都掏出自己帶的幹糧小口啃着。
大娘好心的分子午一個黃色的面團,說是叫窩窩頭,子午看了一眼,面都發硬了,啃一口直往下掉渣,于是拒絕了。
半夜的時候,子午抱着衣服溜出來了,找了個沒人的地兒換上了大娘給她的衣裳。
衣裳略微寬大了些,不過沒有長長的袖子和裙擺,很像平日裏穿的裏衣,倒是很适合跑動,子午抻了抻胳膊腿兒,很滿意。
想了想,她又往臉上抹了點灰,看起來就和周圍的人差不多了。
剛打算回去,突然聽到身後的樹叢撲簌簌的響,子午看向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