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醉了 (11)
,嘗試了幾次之後,便能穩穩的站住了。
只是雙腳着地的走路,卻是娮姬四年都沒再做過的事。
娮姬一點點挪着在院子裏走了小半圈,她擡眼看向子午的時候,差點哭出聲。
“子午,我怕是上輩子拯救了天下,才讓我今生遇到你。”娮姬說。
子午心裏卻一顫,可不是嗎,拯救了天下,那麽厲害的乾武帝。
心底有些發酸,子午揉了揉鼻子,強壓下這股情緒。
她上前兩步,小心的扶着娮姬的胳膊,問道,“還行嗎?要不要歇歇?”
娮姬搖了搖頭,然後直勾勾的盯着子午,小聲要求道,“我想親你。”
子午愣了愣,突然就笑了,“來啊,讓你親。”
娮姬點了點頭,雙手捧着子午的臉,湊過去,一點點接近,然後在子午唇角親了一口,“吧唧”帶響的那種。
子午沒想到娮姬說的親,還真的只是親一下,她笑了笑,扶着娮姬坐下,想到了遇到蘇靈均的事兒,于是告訴了娮姬。
談正經事的時候,娮姬傻啦吧唧的笑能稍微收斂一些,她想了想,判斷道,“人情雖然算不上,但也是有心了。”
子午有些不解,“他也是皇子,他就不想要皇位嗎?”
娮姬點了點頭,“他是真不想要,其實有可能的話,他連封地都不樂意要,滿心想着的就是美人和山水。”
“那他為什麽摻和進來你和蘇玉珥、蘇正則之間的較量?”子午問。
“蘇正則看着和順,但是心眼小,容不下人,蘇玉珥……蘇玉珥不如我,這天下在我手裏,會比在蘇玉珥手裏更好,蘇靈均這是表明立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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娮姬分析道,“而且,在皇上眼裏,大概沒人不想要江山的,所以他就算站隊,皇上大概也想不到,只以為是暫時的結盟。”
子午點了點頭,“那挺好的,你不是孤軍奮戰了。”
娮姬卻看着子午,神色鄭重,“子午,你想讓我做皇帝嗎?”
☆、(三更)生而為了大業
子午和娮姬對視着, 她從娮姬眼底看出來, 她這個問題真的是問題, 不是試探, 子午蹙着眉頭,斟酌道, “這不應該是我想不想,而是你想不想。”
娮姬眯着眼笑了笑, “我沒有想過。”
子午有點不太信, “你都被當做儲君培養了那麽多年了, 現在說沒想過?”
“真沒,”娮姬想了想, “以前, 教我什麽我就學,讓我做什麽我就做,沒想過別的, 直到蘇信出事。”
娮姬沉默了一下,很快繼續道, “我才有了想法, 想給他報仇。”
“對于一個看不見的瘸子來說, 只有現在,沒有以後,”娮姬側頭看着子午,神色溫柔,“可是現在, 我得考慮以後,我不是一個人了。”
“那你現在想,”子午說,“現在想你要不要做皇帝?”
看着娮姬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樣,其實子午心裏也有答案了。
前世娮姬望着萬家燈火的柔和模樣,讓她印象太深刻了,娮姬似乎生而就是為了大業。
就像是女娲一樣,她是為蒼生而強大,娮姬就像是……凡人中的女娲。
娮姬突然開口問道,“不管我做什麽決定,你都會在我身邊嗎?”
聽了這句話,子午基本已經肯定了娮姬選了什麽,她點了點頭,“是。”
“那就試試看吧,”娮姬微微勾了勾唇,勾出了恰到好處的弧度,看上去有些散漫,眼神卻無比認真,“畢竟除了我,沒人能勝任這個位子了。”
“真狂妄,”子午哼笑了句,其實心底也是這麽認為的。
這時候,夜已經很深了,子午看了看娮姬的腿,問道,“要自己走進去嗎?”
“要,”娮姬一口答應,然後扶着扶手慢慢的站起身,子午走在她身側,以防娮姬如果倒下了她能伸手扶住。
娮姬往前挪了兩步,突然又停住了,她平視着子午,眼珠子上下轉了轉,“記不記得我說過,我要是站起來,應該比你高。”
子午神色有些無奈,她目測了一下,娮姬的确比她高,但也沒高她多少。
娮姬很有興致的站直了,一手放在子午腦門上比了比,然後穩着手往自己這兒移了移,恰好到眼睛下面一點,“你看!”
子午往後退了兩步,眼皮子擡了擡,“……看到了看到了。”
“我一低頭,就能親到你眼睛,”娮姬擡手在子午眼角摸了摸,“我總覺得我今晚喝醉了,什麽都不真切。”
子午心疼的側首親了親她的指尖,“你都沒喝酒。”
“嗯,所以子午,”娮姬要求道,“和我一起睡吧,這樣我半夜驚醒,看到你在,我就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了。”
“……想一起睡你其實可以直接說,這麽費心思的拐彎抹角,不累嗎?”子午扶着娮姬的胳膊,繼續往屋裏挪。
“可是你現在心疼了,我提什麽要求你都會答應,直接說就沒這麽好說話了,”娮姬琢磨的很透徹。
子午沒再說話,但是進了屋子後,從一旁的櫃子裏翻出了個軟枕,扔到了床上,嘆了口氣,“你算是把我拿捏住了。”
娮姬忍住沒笑出聲,心底特別滿足。
如娮姬所料,在祭天之後,還沒半個月,就從瀚城那邊傳來蘇正則造反的消息了。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蘇正則精心訓練出的大軍來勢洶洶,從瀚城北上,一路勢如破竹,将臨近的王侯打的猝不及防。
每攻下一處封地,就能收納一個封地的兵,就算每個封地兵馬有限,這麽一路打過來,也急速的壯大起來了,眼看就要逼近長安了。
這段日子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朝堂,再次炸開了鍋。
蘇正則兵馬粗略估計的數目也傳達回朝堂了,竟有數萬之多。
詳細問過之後,就讓滿朝人的臉色都不大好了。
不久前,皇上才拿了将近半個國庫的錢財送去赈災了。
這才多久,災民都沒安生下來,大軍就這麽突然的來了,顯然,這筆錢,到了瀚城,都被蘇正則拿去迅速裝備精兵了。
蘇正則倒也沒完全置災民生死于不顧,他放話了,只有家中有人參軍的災民,才能得到糧食。
所以蘇正則的軍隊才能這麽快的補充了這麽多的人。
朝堂上的大臣都是人精,就算明白這回事兒也不敢提,會讓皇上沒面子的,就只關于主戰還是主和吵嚷了一通。
主和的理由很簡單,都是一家人,有什麽不好溝通的,講講道理,還是有機會和好如初的。
主戰的則粗暴多了,也是這麽說的,都是一家人,孩子不聽話怎麽辦,當然是打啊,打到聽話。
娮姬聽着覺得挺有意思,多嚴肅的戰事啊,愣是讓他們歪題的吵到了如何正确教育孩子這事兒上。
最後還是決定要打了。
蘇正則是個皇子,明知造反是大逆不道的,但是還是這麽做了。
既然這麽做,肯定沒想過還能有退路,抱着必死的心來拼命的,主和很不切實際。
再說,大梁多年國泰民安,修生養息,很強盛,就算國庫去了一半,也不慫。
主要問題是……由誰來領兵?
大梁輕武尚文,每回科舉招來的都是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才子,少有武将,而原來的鎮國大将軍等都已年老,孫子站在面前估計都叫不出名字,更別說領兵打仗了。
而且因為大梁最初的皇帝就是将軍出身,篡位成了皇帝,所以大梁很是忌憚武将,實行換将制,三年一換,跟文官似的到處調任。
以至于真的要打起來的時候,兵不識将,将不識兵,沒有絲毫默契。
朝堂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之中,皇上問了兩遍誰能領兵,愣是沒一個人能說出話來。
在這種時候,蘇玉珥站了出來,一臉為君分憂的誠懇模樣,請旨領兵,願意前往與之一戰。
荀世子也有個閑職,這會兒也在朝堂上,他挺要緊他這個妹妹的,立刻就站出來了,“皇上,玉珥年幼,一時沖動……”
話還沒說完,就被荀王爺三兩步過去一巴掌捂在嘴上了。
荀王爺笑着夾着荀世子退回去,對女皇道,“犬子教養無方,打擾了,打擾了。”
娮姬看的挺樂呵的,但是這場合很嚴肅,她不能笑,只能低着腦袋,假裝沉思。
結果蘇靈均毫不客氣的笑出聲了,女皇淩厲的眸子看了過去,蘇靈均立刻咳嗽兩聲,解釋道,“兒臣只是覺得荀世子可愛的很,并無其他意思。”
女皇移開視線。
蘇靈均松了口氣,緊接着低着頭眯着眼繼續瞎樂,覺得這大梁上朝其實還挺有意思的。
而女皇,在沉默了片刻之後,就笑了,沉聲叫好,誇贊着蘇玉珥很有巾帼之風,立刻就點兵給她,令她即刻出發。
朝堂上一片附和,高呼英明。
娮姬眯着眼看向蘇玉珥,正巧與蘇玉珥看過來的視線對個正着。
兩人誰也沒躲開,最後蘇玉珥勾起一抹淺笑,對娮姬輕輕點了點頭,眼底的得意怎麽都掩不去。
娮姬面無表情,心底卻罵了句,傻缺。
有了将有了兵之後,眼看皇上就要下朝了,娮姬這才慢悠悠劃拉着輪椅出了列,“皇上,淮城與瀚城相距不遠,還請皇上準兒臣封地兵将對蘇正則的軍隊進行攔截,并助荀郡主一臂之力。”
女皇訝異的看着她,随即笑道,“公主有心了,如此甚好。”
娮姬笑了笑,“此外,兒臣想要與荀郡主一并前去。”
聞言,皇上勸道,“戰場刀劍無眼,你行動不便,何必去冒這個險?”
娮姬嘆了口氣,她垂着眸子,沒說話,女皇見狀也有些心軟,畢竟是曾經那麽看重的女兒。
剛想說些安慰的話,就見到娮姬扶着扶手,顫巍巍的站了起來。
在場的所有人都震驚了,女皇看着娮姬,眸子微動,卻沒說話。
娮姬慢慢穩住身形,松開扶手,往前走了兩步,她笑着望向皇上,“兒臣想去,求母親成全。”
她喊了母親。
這一句喊的挺幹澀的,娮姬不知道多久沒這麽發自內心的喊過她了,從喉嚨澀到心底,澀到發苦。
自從關于蘇信起過争執,女皇也很久沒聽到娮姬這樣喚她了。
她看着娮姬的腿,和倔強盯過來的眸子,想到她曾給她取小字,叫做娮姬,與那位君王同名,寄托過那樣的希冀。
娮姬輕咳兩聲,再次道,“這是兒臣的心結,世上沒有誰比皇上更清楚了,兒臣擅自違背之前的承諾,待回來的那日,會向您請罪,只是現在……求皇上成全。”
她很堅定,她要親自過去,與蘇正則會一會。
她不會給蘇正則任何活下去的機會,她要為蘇信報仇。
眼看就能如願了,親手了結他的事,當然是得她來做。
至于違背先前所說,自己站起來這件事,那就是另外一場戰争了。
殿內一片沉寂,蘇靈均正猶豫着要不要站出來幫忙說句話,他還沒想好,蘇玉珥卻開口了,“皇上大可同意,至于公主安危,臣會好生照看的。”
寬大的朝服袖子下,女皇的手緊握成拳,她掃了一眼朝堂中的衆人,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那就由你去吧,可別……後悔。”
娮姬沖着女皇離去的方向行了個禮,輕聲道,“兒臣不會後悔。”
在女皇離開之後,娮姬往後退兩步,想要坐會輪椅上,還沒碰到,就腳下一軟,眼看就要跌倒在地了,蘇玉珥一把将娮姬扶住了,她看着娮姬,柔聲道,“公主小心些。”
娮姬伸長胳膊撈着輪椅,緩緩的坐下,這才仰臉沖蘇玉珥道謝,“多謝荀郡主。”
蘇玉珥挑眉,玩味道,“謝什麽?”
“謝郡主方才替我說話,”頓了頓,娮姬眼底閃過一絲晦暗,又道,“還有謝郡主扶那一下,否則我怕是要出醜了。”
蘇玉珥垂眸看着她,“公主言重了,我推公主離開吧?”
娮姬還沒回應,恰好在這時候,等在殿外的和寧迎了過來,站到了輪椅後面。
娮姬沖蘇玉珥笑了笑,“不勞煩郡主了,我回去準備,明日随軍出發。”
兩人道別分開後,娮姬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問和寧,“看着我孱弱的樣子,就讓她那麽開心嗎?”
一直暗中觀察的蘇靈均這會兒也跟過來了,正好聽到這麽句話,突然覺得,這算是穩了,這注,沒押錯。
作者有話要說: 三更奉上~
☆、(一更)烤包子
一回到鳳闕閣, 娮姬就從輪椅上蹦跶下來了, 一點方才的虛弱感都沒了。
和寧很嫌棄, “您不裝了?”
“不裝了, 你推的太慢了,”娮姬更嫌棄, “我急着找子午呢。”
說完,在和寧的目送下, 小跑着跑了進去。
穿過長廊和庭院, 到門口的時候, 娮姬停了下來,她彎腰揉了揉有些酸脹的腿, 龇牙咧嘴的。
結果眼前關着的門突然從裏面被打開了, 娮姬立刻擡頭直起身子,笑的特別好看,“子午!”
“怎麽一直在門口?”子午側身讓她進來。
“沒有一直, 我剛過來,”娮姬湊到子午身邊, 對她道, “明日我要随軍出戰, 你要和我一起嗎?”
“要,”子午站在榻邊,拍了拍軟軟的被褥,然後調整了下靠枕的位子,這才重新窩了上去。
“近來越來越冷了, ”娮姬也上了榻,擠到子午身邊,“你這每天懶洋洋窩着,跟要蟄伏過冬的蛇似的,真要跟我一起出門?”
“嗯,”子午應了一聲,從一旁的盤子裏捏了個梅子吃,結果被酸到了,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娮姬瞅了兩眼,好奇道,“酸的?”
“特別酸,”子午吐了吐舌頭,扭着身子找地兒吐,娮姬一把拉着她胳膊,子午很兇的回頭,“做什麽?”
“我嘗嘗,”娮姬笑着傾身過去,低頭含住了子午的唇瓣,極快的伸出舌頭溜了進去。
子午本來想推開她,想了想,任由她吻了,毫不客氣的将梅子渡到她嘴裏,然後快速拉開兩人的距離。
看着娮姬眉眼都快擠一塊的樣子,子午笑了笑,“過瘾了吧?”
娮姬嘆了口氣,強咽了下去,“過瘾。”
蘇玉珥領兵出發的時候,在一群騎兵中間,混着一個馬車格外顯眼。
娮姬裹着毛茸茸的大氅,小臉蒼白的露在外面,她對蘇玉珥道,“郡主帶着騎兵先行吧,我在後面與步兵一道,絕不會耽誤的。”
蘇玉珥想了想,同意了。
一陣飛沙揚起,一萬騎兵浩浩蕩蕩的奔赴而去了。
領着步兵的将軍是個年輕男子,眉目俊朗,不茍言笑,娮姬笑眯眯的沖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
“你就是穆荺穆将軍吧?果然一表人才,難怪讓人惦記了這麽些年。”
穆荺神色一變,但還是睜眼說瞎話,“卑職聽不懂公主在說什麽,公主還是坐穩為好,大軍這就要開拔了。”
“嗯,你去忙吧,”娮姬揮了揮手,坐會馬車裏,眯着眼一副玩味的表情。
子午不明所以,“這個人有問題嗎?”
“有,”娮姬笑道,“你記得我說過蘇靈均喜歡一個江湖大俠,追着人滿天下的跑了五六年嗎?”
子午訝異的挑眉,猜測道,“你說這個就是那個江湖大俠?”
“對啊,”娮姬拿過子午的手,在她手心寫了一遍“荺”這個字,“他這化名還真是直白的很啊。”
子午愣了愣,想了半天,才明白過來荺這個字哪裏不對勁了。
艹均,寫做荺。
啧,臉真大啊。
蘇正則的大軍目前駐紮在渭城,蘇靈均帶兵趕往的是庸城,兩城之間隔着條河,很寬,這是天然的屏障,對峙着,誰也不敢先出兵。
不過,要是在河上打起來,那這場仗可就更難了。
天兒冷,河水刺骨,這要是掉下去,八成應該都爬不出來了。
直到娮姬他們趕到,仍然沒開打。
蘇玉珥将娮姬迎到帳內,問她有沒有什麽想法。
帳子裏好幾個将領,都沒說話,直勾勾盯着娮姬,娮姬看了一圈,心裏大致有底了,這些人,看上去都挺看不上她的。
四年前,牛逼的是蘇信,現在厲害的是蘇玉珥,而她一直只在政事上有所見解,軍事上一無所成,現在摻和這一腳,被這些将領看在眼裏,估計就以為是來混個日子鍍金的。
“我沒什麽想法,”娮姬笑着說,“你們繼續商讨,我先聽聽。”
娮姬聽了一會兒,明白了他們這是想明夜行動。
這兩天夜裏都有霧,很适合偷襲。
蘇玉珥和将領們七嘴八舌的勾勒出一擊必勝的美好畫面,娮姬沒忍住問了句,“既然适合偷襲,對面應該也是這麽想的吧,今晚搞不好就會打過來,你們現在不該去防範着嗎?而且,若是明夜河上碰到,直接開打?什麽都看不清,那八成得誤傷自己人。”
有個看着很糙的大漢不樂意道,“公主可以聽完再說。對面人數比我們少了三萬,不敢輕舉妄動的。”
“聽起來很有道理,”娮姬微微一笑,“你們繼續。”
商讨一直進行到深夜,娮姬到最後索性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了,等他們結束了,蘇玉珥落實最後作戰計劃的時候,娮姬實在撐不住了,打了個哈欠就先告退了。
在一群人複雜的鄙夷的目光裏,娮姬悠悠的一步三晃的往外走了。
遠遠地,就着火光,娮姬一眼看到子午正坐在一處火堆旁,手裏拿着個簽子,不知道在烤什麽。
娮姬走過去,啧了一聲,“你怎麽又吃啊?”
“烤包子,”子午舉了舉手裏的簽子,“很香,你要吃嗎?”
娮姬看了一眼,一串簽子上串了倆巴掌大的包子,有一塊兒已經黃燦燦的了,散發着誘人的味道。
“我吃一個吧,”娮姬揉了揉肚子道,本來不覺得餓,看到子午後,就很想吃點什麽了。
子午點了點頭,把手裏的簽子轉了轉,問道,“怎麽樣,商讨了這麽久了,有沒有什麽打算?”
“你這問的可是軍事機密啊,”娮姬笑着說,“不怎麽樣,一群烏合之衆,不堪大用,明兒肯定得吃虧。”
“哦,”子午把簽子從火上拿下來,轉了一圈看了看,有一個包子上黑了一小塊兒,她想都沒想的把那個黑了一塊的拿下來遞給娮姬,“這個你的。”
娮姬看了看,覺得挺好笑的,忍着笑接過,“行,這個我吃。”
倆人剛分好,正要吃,突然一個士兵一身血污的騎着馬,手裏高舉着令牌一路大喊着“報——”沖着主帳過去了。
那士兵進去沒多久,蘇玉珥和那些将領都出來了,戰鼓敲響,蘇玉珥點了軍隊裏主力,就要往外走。
娮姬啃了口包子,目送她飛身上馬疾馳而去的身影,對不遠處的和寧招了招手,“發生什麽事了?”
“敵襲,攻擊的糧倉那邊。”和寧看着有點緊張,這還是他頭一次上戰場,“公主,我們也過去嗎?”
娮姬搖了搖頭,“我怎麽覺得不對勁呢……”
娮姬三兩口啃完包子,給和寧使了個眼色,讓他帶着子午回營帳。
然後立刻找了留守的将領,下達戒備的命令,并且要求派人到河邊點火驅霧,往河中間射一波火箭。
只是不巧,留守的就是剛那個說話很沖的糙漢子。
糙漢子很不樂意,“公主,您休息去吧,別摻和了。”
娮姬皺着眉,有點想發火,“你這是非得吃個虧才肯聽話?”
“公主,您養尊處優這麽些年,對戰事一竅不通,就別指手畫腳了。末将在這位子坐了十年了,就沒出過差錯。”糙漢子大言不慚道。
娮姬氣笑了,“你個癟犢子,大梁二十年沒戰事了,你就算是十年兵,也還是個兵蛋子,紙上談書的傻蛋玩意兒,還跟我較勁兒?”
其實這話說的聽沒道理,糙漢子之前沒仗可打,她也一樣啊,可是這話就這麽順的說出來了,還一點也不覺得不對。
糙漢子被說的一愣一愣的,他常年待在軍營,罵人的話聽的挺多,但這還是頭一次見識到皇家公主罵的這麽順溜的。
他剛想反駁,外面突然一片火光,喊殺聲響起的時候,娮姬嗤笑了一聲,“傻蛋玩意兒。”然後一把奪過糙漢子手裏的軍令,跑了出去。
娮姬一看外面的情況,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明明糧倉那邊來報,說是大批敵襲,可要是真的大批都在那兒,那眼前這麽多人算什麽?地底下冒出來的嗎?
營地留守的不足兩萬,而對面來的,少說有五萬之多。
再加上營地中的人沒什麽準備,被打的猝不及防,瞬間就亂套了。
娮姬咬了咬牙,立刻上了最近的一匹馬,沖向了高處舉着旗子扯開嗓子指揮防守。
而子午,本來都要睡了,被外面的動靜震驚了一下,她想都沒想的就要出去,卻被守在門口的和寧攔下了。
和寧神色也很焦急,但是語氣堅定,“子午姑娘,您不能去。”
子午冷聲道,“讓開。”
和寧倔強道,“我不。”
“別逼我動手。”子午看着和寧,冷漠極了。
和寧略微委屈,但是還是倔強的擋着,“我知道你武功高強,我可能打不過,但是你要面對的是千軍萬馬,武功再高也沒用,你這麽意氣用事,公主還得分心照顧你。”
子午嘆了口氣,突然問道,“和寧,你聽說過淮山嗎?”
這話題轉的很突兀,和寧防備的看着她,“你是說八百年前淮城附近不翼而飛的那座山?”
“嗯,它是被我挪走的。”子午說。
作者有話要說: 和寧:Σ( °△°|||)
不保證二更三更,感覺自己要昏古七了。qv□□q
☆、(二更)聲東擊西
子午找到娮姬的時候, 娮姬身邊護着她的人已經沒幾個了, 對方目的很明确, 那就是突破重圍直取娮姬性命。
眼看一支長矛在空中劃過, 就要刺向娮姬了,子午立刻揮袖, 白绫自手中抽出,卷起長矛, 又沿着它飛過來的方向扔了回去, 只聽一聲慘叫, 敵軍的一個将領就被刺頭了心口,釘在了地上。
子午手腕再次動了動, 将白绫卷在旗杆上, 飛身而起,腳尖點着白绫騰空而去,直到落在娮姬身邊。
不等娮姬說話, 子午先道,“我要沖動一次了, 你別攔我。”
娮姬張了張口, 看着幾乎一面倒的戰事, 只能妥協,“我不攔你。”
子午輕笑,伸出一只手,在虛空中一滑,瞬間, 原本只是偶有火光的營地,連火光也沒了。
大霧不知道什麽時候從河上彌漫過來,不過低頭擡頭的瞬間,不少人發現自己已經身陷在一片白茫茫之中了。
白霧中,慘叫聲不斷響起,可是沒有任何人能看到發生了什麽。
兩軍都陷入了莫名的恐慌之中,一時間除了慘叫聲,竟然詭異的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屏息判斷着危險來源。
敵軍另一将領遠遠看見這裏的情形,立刻下達了撤離的命令,大霧還沒蔓延到後方,那些人很快就上船往回撤了。
子午瞅了一眼,又等了一會兒,才揮了揮衣袖,白霧頃刻間散盡。
有人趕緊點燃了火把,照亮了整個營地,頓時受到了驚吓。
死了很多人。
橫七豎八的躺着,穿着敵軍的軍铠,有的身上根本看不到傷口,可是同樣沒了生息。
而大梁的軍隊,除了最初死掉的,竟再沒一人傷亡。
這樣的變故太吓人了,若是天災,怎麽可能還挑人,若是人為……
怎麽可能是人為?
不知道誰先帶的頭,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對着河面不斷磕着頭,高呼是河神相助大梁,是天佑大梁!
頓時,齊刷刷的跪了一片,不少人涕泗橫流的沖“河神”謝恩。
娮姬望着最開始喊起來的那一片,笑的意味深長,“得好好獎賞他們了。”
糙漢子這時候也趕到了娮姬身邊,他膝蓋一軟,就半跪在地上了,他仰頭看了看娮姬,又看了看滿營地的血腥,吶吶地自言自語道,“真的是……神仙顯靈嗎?”
娮姬看着子午沖自己笑,子午臉上是掩不住的得意,就差直接說“你怎麽不誇誇我”了,于是側首親了親子午的耳垂,“子午真厲害。”
可是只有娮姬自己知道,心底升起的那種恐慌,也像是蒙上了一層霧。
她像是在虛空之中,踩不到底的空落感揮之不去,總覺得……這樣的子午,她怎麽可能抓得牢。
糙漢子終究是個将領,很快冷靜下來,組織士兵清理營地,并且派人速速将這裏的事傳達給蘇玉珥。
安排好了後,再看向娮姬,就恭敬多了,他坦白認錯,“這次是我魯莽了。”
娮姬大度的表示不計較,然後問道,“之前蘇玉珥匆匆領兵過去,糧倉那邊具體發生了什麽?”
“糧倉位置隐蔽,為了确保足夠隐蔽,那裏夜裏是不點火的。負責巡邏的那一隊,巡邏到河邊的時候,突然看到河面上悄悄的出現了聲勢很浩大的一艘艘戰船,船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舉着矛的士兵。”
糙漢子皺着眉,也開始覺得不對,“那船沒有點火,所以黑漆漆的,但是矛頭鋒利的光芒映着河、映着月,銀閃閃一大片,很是吓人,于是立刻來報了。”
娮姬冷笑,“沒有事先用火箭打一波确認人數再來報?”
糙漢子試圖為士兵開脫,“大概是……怕打草驚蛇?”
“驚個蛋,”娮姬斜睨着他,“那是船,在河上,驚還是不驚,對面都得慢悠悠的過河,要不是神仙顯靈,你現在怕是也躺着了。”
糙漢子羞愧的低下了頭,不敢再辯。
在糙漢子過去和娮姬說話的時候,子午就返回她倆的營帳了。
和寧和平兩人都在等她,子午掃了一眼,看到兩人腦袋上磕出來的包,沒忍住笑了笑,“你們磕的很投入啊。”
和平委屈的摸了摸腦袋,說道,“您這動靜也太大了,還好我機靈,立刻讓大家覺得是河神相助,不然就暴露了。”
子午聳了聳肩,“我又不在乎。”
“人心複雜,盡量小心行事為好,”和寧道,說着,又看了一眼和平,“這主意是我出的好吧?你就是第一個磕頭高呼的而已。”
和平沒理他,但是眼巴巴的看着子午,問道,“您真是神仙啊?您是什麽神仙啊?為什麽會幫公主啊?神界是什麽樣的啊?”
子午揉了揉眉心,“我不想說。”
“……哦,”和平有點失望,但是很快就又是一臉笑容,對子午道謝,說是多謝她出手,否則今夜留守的怕是要全部覆沒了,而他倆,就算拼死,也保不住公主。
子午看了他一眼,“我救娮姬……是應該的,不需要你道謝。”
和平聽了,只當神仙在客套,嘴巴一張,又要恭維,被和寧一胳膊摟住脖子往外帶了,“子午姑娘肯定很累了,我們走吧說不定公主需要我們做什麽呢乖啊!”
和平扒拉着和寧的手,一臉茫然的被拖走了。
這廂,蘇玉珥很快就趕回來了,灰頭土臉的,看着當真是很費心費力了。
蘇玉珥翻身下馬,跑到娮姬面前,一臉羞愧的道歉,“是我大意了,那邊船上的人根本不多,一人拿三根矛,才看着吓人了些。我沒想到他們會聲東擊西,一時疏忽,竟中計了。”
娮姬扯出一個笑,“得虧這是沒事兒,不然郡主就鑄成大錯了。”
蘇玉珥點了點頭,“公主說的是,不過話說,我聽報信的那個人說,這邊有神跡出現,可是……真的?”
糙漢子立刻點頭,铿锵有力道,“是真的!”
娮姬打斷了糙漢子的話,“先說些別的吧,今夜之事,郡主不覺得很奇怪嗎?”
蘇玉珥神色有一瞬間的不自然,但很快遮掩過去,反而道,“夜色已深,公主今夜受了驚吓,快些去休息吧。”
“你這樣,我可是會誤解你是心虛的。”娮姬盯着她說道,“這邊是大軍,那邊是糧倉,就算聲東擊西,也該是聲這裏的東,擊糧倉的西,怎麽反而是針對這裏?”
蘇玉珥臉色微變,娮姬離得很近,看的清清楚楚,她的笑裏帶着意味深長。
繼續道,“換言之,既然聲了糧倉的東,那心裏肯定清楚,你要是中計,就會帶着大量兵馬趕過去,大營這邊就會只有少部分人留守,難道他們辛苦半夜越河而來,就為了殺這點留守的兵嗎?圖什麽啊?”
在場将領也不是傻透的,被這麽一點,也開始覺得不對味了。
計策沒毛病,是好計,而他們之所以中計,就是因為糧倉重要,怎麽也想不到,敵軍目的會在大營。
這毫無益處的攻擊,究竟有什麽目的?
這就很引人深思了。
蘇玉珥有點急了,她開口道,“難道公主的意思是,對面這麽大陣仗,就為了殺你?怎麽可能?”
“是啊,怎麽可能,”娮姬把話接過來,歪着腦袋看着她,無比純然,“他都反叛了,沒必要争什麽儲君,所以攻擊我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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