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醉了 (10)
唯獨娮姬的存在無比清晰,她看着娮姬,她聽到娮姬說,“我喜歡你,想和你好一輩子的那種喜歡。”
子午有些恍惚,她幾乎以為鼓又被敲響了,那種跟着鼓點一道響起的心跳聲在腦子裏嘭嘭嘭的,她忍不住捂住心口,卻無濟于事。
“子午?”娮姬抓着子午的衣袖晃了晃,眸子裏有擔憂有害怕也有期待。
子午別過眼,有點想往旁邊走兩步,結果才邁出去半步,想到自己手裏拽着白绫,這要是走了,娮姬又得栽下去了,于是只能頓住。
面對不知道怎麽面對的問題,子午就忍不住逃避,她理了理思緒,突然想到娮姬方才說的“還是個被人盯上了命的瘸子”,心頭一凜,擰着眉看向娮姬,“你是不是有什麽瞞着我?”
娮姬懵了,回想了一下,于是眨巴着眼,一臉無辜,“我這麽赤誠,怎麽會瞞你。”
子午剛想追問,這時候高閣那裏已經穩下來了,利器祭品都重新擺放了,女皇正沖樹上的她們招手,喊她們下去。
子午只能抻了下白绫,帶着娮姬下去了。
子午心裏頭有點亂,也顧不上聽女皇說些什麽,只想着什麽時候結束,什麽時候能跟娮姬再單獨待着。
那句随時要丢了命的話讓子午有點不安。
怎麽就随時會丢了命了呢?不是說女皇一直想要女子繼承大統嗎,娮姬是女皇唯一的女兒,不是會被好好保護的嗎?
總不能開始看好荀郡主了吧?
娮姬曾經說過荀郡主也有心皇位,可是那時娮姬瘸的時候她才能有機會,現在娮姬不是正在治嗎,有了金紫草立刻就能好了啊。
女皇沒有理由改個人培養啊。
這次刺殺,是荀郡主嗎,還是……還是那個蘇正則?
可是蘇正則這麽不安分,娮姬完全可以将這些告訴女皇啊,雖說沒證據,女皇不應該相信自己選中的繼承人嗎?娮姬為什麽沒告訴她嗎?為什麽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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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其中,到底哪裏不對?
混雜着擔憂,子午看着娮姬的後腦勺,又想到了方才被她雙漆黑的眼盯着,聽到她說“我喜歡你”,子午滿心慌亂。
前一句明明是只想讓我知道,後一句又是想好一輩子,這不矛盾嗎……
胡思亂想間,子午掩在袖子下的手揪成一團,一時間既想找娮姬問清楚性命攸關的事,又想離娮姬遠一點,好讓自己的腦子能夠冷靜下來。像是一團亂麻纏成死結,怎麽都扯不開。
☆、能不能改了
娮姬一臉認真的看着女皇, 聽着女皇成堆的夾着怒火的話, 腦子卻有些放空。
她還是說了, 她的心意。
雖然明明是她主動開口說的, 但還是感受到了猝不及防。
即使本來就打算要說,可沒想過是這樣的情況下。
還是在一顆樹上, 那麽匆忙的說出來。一點都不正式,不知道子午會不會覺得她怠慢了她。
娮姬想了想, 大概是那時候真是被生死一線吓到了, 總覺得不說就再也沒機會說了。
她一直不讓子午沖動, 結果她沖動了。
以至于都來不及聽到個回應,就被皇上喊下來聽她的憤怒了。
娮姬腦子裏有點亂, 方才是真的慌的說話不過腦子了, 更讓她意外的是,面對她的告白,子午竟然那麽敏銳的發現她話裏藏着事兒。
平時也沒見她這麽機靈過啊。
娮姬一時也不知道是該喜悅子午這麽關心她, 還是該難過面對她的告白子午還這麽理智的想事兒。
女皇夾着震怒的聲音突然近在娮姬耳旁,娮姬看過去, 才發現在場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只剩下蘇靈均、蘇玉珥和她了。
娮姬有點迷茫, 望着女皇, 問道,“皇上?”
女皇看着她,嗤笑道,“怎麽?被吓到了嗎?這是你該神游的時候嗎?朕一直教你的你都忘了嗎?”
蘇靈均挑眉,上前一步, 接過話道,“皇上,你是懷疑大皇子嗎?”
娮姬這才算明白了,估計皇上是問她怎麽看蘇正則沒來祭天這事兒,結果她卻在發呆,簡直火上澆油。
想到蘇靈均還是稱呼蘇正則大皇子,娮姬有點想笑,也有點說不上來的悲哀。
他們幾個兄弟姐妹,稱呼對方從來都不親密,就算是娮姬自己,除了蘇信,也都是喊着皇子,急了還會加個王八蛋之類的潤色形容。
“大皇子恰巧今年沒來,這邊就鬧這麽一出,于情于理都該懷疑他,可是這份懷疑太順理成章了,若深想,怕是另有玄機。”蘇玉珥緩緩道。
“玉珥是說,可能有人陷害他?”女皇問道。
蘇玉珥點了點頭,“有這樣的可能,畢竟……大皇子應該不會這麽傻,留人話柄。”
娮姬閉了閉眼,将其他的事兒全往下壓了壓,組織了下語言,看向女皇,說道,“可若是他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有恃無恐了呢?”
蘇靈均一臉震驚,接話卻接的特別快,“公主是說,他想篡位謀反?”
女皇不說話,坐在高座上,神色深沉的看着他們。
蘇玉珥看了看娮姬,又看了看蘇靈均,猶豫道,“皇上,有些話,可能會有些冒犯公主,不知當講不當講。”
女皇還沒開口,娮姬先笑了,“講吧,不過你自己也承認是冒犯,若你這話不靠譜,我可是要治你冒犯之罪的。”
蘇玉珥看了她一眼,又見到女皇點頭,這才道,“衆所周知,封地兵馬數量有限,大皇子就算想謀反,也沒有足夠的兵力。”
蘇玉珥淡淡道,“而方才那二十多個人,雖看着毫無目的,但是卻是針對公主的,而公主,又恰好備了繩子……那位子午姑娘又恰好武功高強,慣用武器還是白绫……”
連着兩個恰好,這一聽,就很不恰好了。
得了,這是要把黑鍋往老子身上扔啊。
娮姬心底冷笑,這話說的讨巧,明明白白大大方方的表示還有娮姬自己搭臺子唱戲自己演就為了想辦法整蘇正則的可能。
女皇看向娮姬,問道,“娮兒可有什麽要說的?”
“當然有,”娮姬微微一笑,眼底冷若寒冰,“說實話,兒臣若真知道子午這麽厲害,備那繩子不是多此一舉嗎?”
頓了頓,娮姬盯着蘇玉珥,道,“兒臣慫啊,知道祭天是在高閣上後,就日夜睡不好,擔心這要是輪子滑下去,百來臺階的滾下去,那死的就太難看了,于是為防萬一,讓和寧備了繩子。”
“說到這兒,兒臣想起來,在這裏祭天,是荀郡主的主意吧?”娮姬不懷好意的笑毫不掩飾的露出,眼底陰鸷特別駭人。
氣氛有些冷凝,蘇靈均卻突然笑了,“皇上,兒臣覺得這好像跟兒臣沒什麽關系了,不知道能不能讓兒臣先走。”
“胡鬧,”女皇厲色道,“行刺這麽大的事兒,你身為皇子,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
蘇靈均點點頭,神色無辜,“兒臣本來也以為就是查行刺啊,可是你看看,本來都好好的琢磨大皇子跟這有沒有關系,可郡主就扯上公主了,這不欺負人呢嗎,公主腿都瘸了這麽多年了,也沒治好,顯然與大統無關了,沒道理做這事啊,反倒是郡主……”
說到這兒,蘇靈均沒說完,但是哼哼了兩聲,态度非常明确。
“二皇子,說話得講究個證據,”蘇玉珥沖他笑着道。
“得了,這話你自個兒先品品,你做到了沒,還教訓本皇子?”蘇靈均說話夾槍帶棒,毫不客氣。
蘇玉珥又想說些什麽,被女皇打斷了,“行了,你們是存心鬧朕的心啊?”
三人齊齊行了一禮,口稱不敢。
女皇擺了擺手,“行了,散了吧,朕會追究到底,是黑是白自會分明。”
從高閣上拐出來,一眼就看到和寧和平在那兒等着,就是不見子午,娮姬匆匆跟蘇靈均道了謝,就轉着輪椅過去了。
“子午呢?”娮姬眉心擰起來,有些不安。
和寧愣了愣,“子午姑娘說餓了,先走了。”
“她一個人走的?你怎麽就這麽讓她走了?”娮姬開始有點慌了,先前的鎮定全沒了。
和寧沒見過娮姬這麽着急的模樣,立刻意識到可能是發生了什麽事,于是趕緊招呼了護衛,帶着娮姬趕回宮裏。
一路上,娮姬的指甲不停的在食指指腹上劃拉,一下一下的,雖然沒見血,但是卻很快紅腫起來了。
盡管這樣,還是沒能按捺下心慌。
她怕子午就這麽走了。
不關心她隐瞞的事,不想面對她的心意,不想給她回應,所以……
就這麽走了。
子午那樣的人,存心離開,那她怕是用盡手段,都找不回來了。
緊繃着那根弦在遠遠看到鳳闕閣的時候,緊到發疼,她嫌和寧推的慢,兩手不停的在輪子上劃拉着,這一刻,她無比想要站起來,想要跑過去。
終于,在看到子午的院子裏,那一縷袅袅煙火的時候,整個人倏地松懈了下來,一摸腦袋,竟已經一頭虛汗了。
院子裏有一堆篝火,子午蹲在那裏,不知道在做什麽,聽到動靜時候,回過頭沖她挑了挑眉,“回來的剛好,來幫我一起烤吧。”
娮姬張了張嘴,嗓子眼幹澀的很,索性不說話了。
她示意和寧他們退下,慢慢的轉着輪子過去,這才看到子午是在烤魚。
子午一邊轉動着手裏的簽子,一邊道,“是鲫魚,我以前吃到過……世上最好吃的鲫魚,所以想試試我能不能做出來。”
“你……”娮姬也拿着一條魚,架到了火上,小聲問道,“你沒什麽想說的嗎?”
“有,而且想說的挺多,”子午看着很沉靜,火光下的神色,淡定的像是在談論着別人的事。
娮姬覺得有些刺眼,便別開眼,不再看她。
娮姬最讨厭的便是看到子午這樣的神色了,淡然,冷靜,就像是發生的都是世間再平常不過的事。
她像是……不,她就是高高在上的神祗,旁人的喜怒哀樂,生死苦痛,不過都是蝼蟻的事,絲毫不能讓她情緒波動。
娮姬懷疑神是沒有心的。
“本想吃完魚再談,沒想到你回來這麽早,我思緒也順下來了,那我開始問了,你只要答,乖乖的答。”子午說道。
這話冰冷的火光都照不暖。
娮姬苦笑,“你問。”
“刺客來的時候,你說不讓我沖動,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子午問。
“不是知道了,是猜到了。你沒有來歷,像是平白出現的,我猜到你是神。”娮姬盯着被火烤的噼裏啪啦的魚,按着簽子的指尖發白。
“那你猜對了,”子午笑了笑,又問道,“你說你随時可能丢了命,為什麽?”
娮姬垂了眸子,看着地面,她說,“我以前說過蘇玉珥是想争皇位的,她應該是與蘇正則聯手了,想合夥弄死我。”
子午的笑意不見了,她扭頭看着娮姬,皺着眉,嚴肅道,“我知道你這話不是假的,但是你沒說全。”
子午想到了前世的娮姬,也是這樣瞞着她,讓她走,想要一個人跟着一座城一塊死。
那時候的心悸現在想想還覺得害怕。
如果她沒發現,沒回去,就不會有乾武帝了,不會知道娮姬那般為她着想,小心翼翼的在能做到的範圍裏,護着她周全。
子午的魚一直沒再翻轉,那面散發着焦糊的味道,有些難聞。
良久,子午冷笑了聲,質問道,“我發現你是越發能耐了,喜歡瞞着我的毛病,到底什麽時候能改了?”
娮姬沒說話,把自己手裏的魚翻了個個兒,撒了些調料。
“你給我個準信吧,”子午說,“你什麽時候能改了,我什麽回來,定個日子吧,我不想再猜來猜去了。”
聞言,娮姬的手一抖,差點把魚扔到火裏。
☆、(一更)親完再說
娮姬看着子午, 明明就坐在火邊, 她卻覺得整個人栽進了冰碴子裏, 她哆嗦着嘴唇開口, 對子午說,“你別這樣……”
子午笑了笑, “這就受不了了?那我雲裏霧裏被你瞞着騙着你有想過我的感受嗎?”
子午知道自己有些無理取鬧了,她把前世娮姬的隐瞞和這世的疊加在一起了, 超出娮姬預料的憤怒怎麽也忍不下了。
“蘇正則的事為什麽不告訴皇上?因為她不信你了是麽?”
子午嗤笑, “娮姬, 你看看,你現在哪裏還有得寵公主的模樣?都這樣了, 還要繼續瞞我是麽?”
“瞞到什麽時候?瞞到什麽時候我一個不注意你變成涼透了的屍體, 看我悲痛欲絕你才滿意嗎?”
“你這份喜歡可真偉大啊,那我要不起。”
娮姬沒說話,但是神色帶着哀求, 火光下,淚珠子含在眼裏的模樣格外好看。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子午, 帶着高漲的怒火, 說話這麽不留餘地的尖酸刻薄, 讓她啞口無言,可是對上子午眼底的失望,她卻只覺得難受和心疼。
子午別開眼,睫毛微微眨動了兩下,最後擡手遮在了眼前, 她的聲音再次沉了下來,“你是不是覺得我看不上你。”
娮姬沉默着,好久之後,才輕輕點了點頭,想到子午可能沒看,又“嗯”了一聲。
子午卻笑了,自卑,娮姬一直這樣。
前世的将軍,最初的小狗崽,她卻只看到她笑的溫柔依賴的模樣,到現在才看明白溫柔缱绻下的惶恐。
因為太喜歡她了,把她想的太美好了,就覺得自己高攀不上,小心的維持在一個恰到好處的距離,就算表明了心意,也還是等死一樣等她拒絕。
娮姬潛意識便沒想過她會給她想要的回應。
燒起來的火堆不時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子午指尖感受到熱度,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那一面的魚都焦的沒法兒看了,從簽子上掉了一半灰渣滓。
她索性将烤魚放到一旁,拍了拍手心的灰,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着娮姬。
娮姬擡頭看着她,仰頭這一瞬,眼角滑出兩滴淚,順着臉慢慢滑落到下巴,頓了頓,才滴落在衣裳上。
娮姬扯出一個笑,“本來,就配不上,我有那麽多的麻煩,我怕把你吓走。”
“真難得,居然看到你這麽生氣的樣子,我似乎低估我自己的分量了。”
“可是你怎麽能這麽吓唬我?你怎麽能說要走,你怎麽能……用這個威脅我?”
娮姬擡手抹了一把臉,淚痕交錯着擡眼注視着她,“子午,我喜歡你。”
子午,我喜歡你。
這是子午第二次聽到這句話了。
直白的,熱切的表達着這份喜歡。
子午從來沒覺得娮姬脆弱過,無論是前世面對四面兵馬圍城,還是狼狽的被人打的爬不起來的,她都沒覺得她脆弱。
可是現在這一刻,看着娮姬被映襯的紅紅的側顏,她滿心的情意,随着裝不下的心疼,也跟着溢出來了。
子午俯下身子,兩手撐在扶手兩邊,腦袋低下來,和娮姬僅僅只有一指的距離,鼻息都纏繞着,分不清是誰開始緊張着。
子午突然就笑了,火光映着眸子無比明亮,她又往下低了低,印上了娮姬的唇。
唇和唇接觸的那一刻,娮姬覺得自己像是變成了煙火,嗖的沖上了天,炸開的無比燦爛。
子午的唇有些涼,一如她這個人,兩人四眼相對,唇貼着唇,誰都沒動,就這麽直直的看進對方的眼底。
娮姬眨了眨眼,子午仍然離自己這麽近,她很快就被喜悅沖散了,什麽恐慌,什麽不安,都不管了,親完再說。
娮姬擡手按着子午的背,不給她撤開的餘地,另一只手松開了手裏一直捏着的烤魚,任由它掉進灼燒的火堆裏,然後按着子午的脖子,将人困在懷裏,然後便開始不安分了。
她伸出舌尖,在子午唇上舔了舔,輕輕頂開,子午很順從,眼珠子亂轉,卻在她深入她唇舌間後,猛地閉上了眼。
這個親吻娮姬夢到過很多次,但是夢裏就過個眼瘾,像現在這樣,聞到的是子午的發香,蹭到的是子午的肌膚,就連鼻息間的熱意也那麽清晰。
這麽切實的感受,遠比夢裏過瘾多了。
娮姬很會得寸進尺,子午感受着唇舌被外來的強勢翻弄着,覺得有些喘不上氣了,也分不清是被掃到了哪裏,子午感到一陣癢意,忍不住眯着眼笑了起來。
娮姬眨了眨眼,最後又親了一口,這才退了出來,有點不樂意的蹭了蹭子午的唇,問道,“你笑什麽啊。”
子午挑眉,故作驚訝,“你以前還總纏着讓我笑,怎麽現在都笑不得了?”
“诶!”娮姬嘆了口氣,拉開兩人的距離,但是仍然是那副扣着子午的姿勢,“這是你的回應嗎?”
“是,”子午應道,她擡手把自己脖子那兒的胳膊給拽下來,然後站直了身子,抱怨道,“太難受了,一直彎着腰,都僵了。”
娮姬那只手立刻從子午背上滑到腰上,小心的揉着,她看了一眼火堆裏的兩條焦透了的魚,笑了笑,“之前我還琢磨着我手裏這條得好好烤來着。”
子午立刻從一旁的木桶裏又拿出來一條,遞給娮姬,“不晚,這條好好烤。”
娮姬愣了愣,笑了起來,“嗯。”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天色完全暗下去了,宮人不敢前來打擾,整個院子唯獨眼前的火光是亮色。
兩人還是那樣子圍着火堆坐着,但是感覺卻完全不一樣了。
剛才感受到的那種冰碴子全都融化了,明明只是過了一會兒,卻恍然覺得過了千百年,她們還在這裏坐着,一起待着,還烤着魚。
子午斜睨了娮姬一眼,“一直笑,臉不疼嗎?”
“疼,”娮姬仍然咧着嘴,她擡手揉了揉臉,好容易把笑收回去了,扭臉一看子午,就又開始笑了,“你也看見了,我這停不住。”
子午嘆了口氣,“你現在算是安心了吧?”
“算!”
子午唇角往上揚了揚,“那你說說吧,都瞞了什麽。”
娮姬聽了,也嘆了口氣,立刻一臉嚴肅,“你還真會治我,笑不出來了。”
“別墨跡了,說吧。”子午很無情。
娮姬看着身側的子午,啧了一聲,拿着根棍子撥弄了火堆,這才慢慢道,“其實我本來不會成這幅樣子的。”
子午靜靜聽着,沒說話。
“四年前,刺客襲擊的時候,我被護衛護的好好的,蘇信不敵,被打落懸崖,他扒着懸崖的邊,生死一線。”
“我想都沒想的就去拽他了,後來皇上常說我選錯了,我不該這樣,可是……那時候我根本沒有在選。蘇信要掉下去,我當然得去撈他,這不是選擇,這是我看到的唯一的路。”
“所以我瘸了、瞎了,都是自找的。”
“她說,我會這次為了蘇信放棄性命、不顧安危,那下次,仍舊會為了某個人,放棄天下,她信不過我了。”
子午擡手覆在娮姬手背上,目光柔和。
“因為這個,皇上對我很失望,她想要的繼承人,不應該這麽心軟、這麽柔情,要從得失利弊去看,心得是冷的,不然不配做大梁的女皇。”
“娮姬,”子午輕輕喚道。
原本想說些安慰的話,結果轉念一想,子午又注意到了一點,于是立刻問道,“所以金紫草一直找不到,是不是也是因為這個?不,即使她不想讓你站起來,那也不會阻止你找藥。”
頓了頓,子午遲疑道,“你是不是答應了什麽條件,做了什麽交換?”
娮姬懵了,她認真的盯着子午,這才算是承認,子午當真遠比她以為的機靈、聰慧。
腦子轉的是真的快啊。
不過,她也沒打算再瞞着什麽就是了。
娮姬把荀世子想娶她的事兒,還有為此她說了如皇上所願,算是答應不再想辦法站起來的事兒,都說了。
子午聽了,特別生氣,臉色陰沉下來,手狠狠握成拳頭。
幾乎是同時的,眼前原本一小堆的火突然燒了起來,嘩啦的成了一道火牆,帶着鋪天蓋地的氣勢,很是駭人。
娮姬吶吶的擡眼看了看這火牆,又看了看手裏被火完全吞噬的只剩下的簽子,于是扯了扯子午的袖子,無奈道“魚……”
火牆唰的消失了,娮姬舉着僅有的一小截兒簽子,深刻認識到子午真的是神仙。她看着子午,示意她看着簽子,“這條也不行了。”
子午擰着眉,一臉心疼,“三條鲫魚啊,好浪費啊。”
“诶!怪誰啊。”娮姬嘆氣,手伸到木桶裏又拿了一條出來,她看了看木桶,嚴肅道,“這是最後一條了,你別鬧了啊。”
子午扯着小凳子做到娮姬身邊,沒再說什麽,只是看着娮姬為她烤魚。
這回烤的很順利,很快,魚的香味兒散出來了,娮姬撒上一把調味的,又拿刀在魚身上劃了幾刀,側頭對子午笑道,“快好了。”
子午點了點頭,突然道,“你放心,我會找到金紫草的。”
娮姬眯着眼笑出聲了,“我相信你。”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會多更,說不準是二更還是三更(*▽*)
☆、(二更)你的意願
子午着急金紫草, 吃完魚就把和平喊了過來, “你之前去藥房找, 是自己翻的, 還是問的總管?”
和平有點摸不着頭腦,疑惑道, “是問總管,畢竟我也不知道那草藥什麽模樣, 怎麽了?”
“你當時對總管說, 如果有了, 就知會你一聲,這些日子以來, 有動靜嗎?”子午又問。
“……沒有, ”和平開始覺察哪裏不對了,他看着娮姬,着急道, “公主,怎麽回事?總管是別人安插進去的嗎?”
“你不用操心這個, ”娮姬慢慢的啃完手裏最後一塊魚, 對和平道, “讓你過來是另外有事。”
和平一臉嚴肅,“什麽事?任憑公主吩咐!”
“打掃一下,”娮姬微微一笑,指了指一地的殘骸和那堆火,“快去吧。”
“?”和平很不情願, “公主,我是又做錯什麽了嗎?”
“沒有,”娮姬看了看子午,又指了指被剛才燃起來的火牆燒黑的一整面牆,說道,“剛才玩火玩的有點過了,這要讓別人看見,多丢人,你是心腹,所以才放心讓你來弄。”
和平看了眼火堆,順着牆根的烏漆嘛黑往上看,有點難以置信,這是得玩的多過分,才能燃到二十尺的牆頭那兒啊……
和平還是不樂意,推诿道,“和寧也是心腹啊,公主,讓和寧也來呗。”
“就你吧,我這是看好你,”娮姬一邊說着,一邊伸了個懶腰。
和平嘆了口氣,“公主,你現在越來越任性了。”
“因為我今日很開心,”娮姬想了想,又強調道,“特別開心。”
子午瞅了娮姬一眼,總覺得要是和平問一句為什麽開心,娮姬就能把什麽話都嘟嚕出來,她這幅模樣就是恨不得告訴所有人她們在一起了,跟得到了好東西的小孩子似的。
“你先坐着,我去藥房看看,”子午對娮姬說了一句,就離開了,想着嘟嚕出來就嘟嚕出來吧,反正她不介意。
和平不解的看着娮姬,“公主,子午姑娘這會兒去藥房?不合适吧?都這麽晚了。”
娮姬笑的越發甜蜜,“她不去看看會睡不着的,由她去吧。”頓了頓,她看着和平,“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開心啊?”
和平拎着個掃帚,看了看一地魚骨頭和一整面牆的黑灰,又看了看娮姬迫不及待的模樣,于是也微微一笑,“我不想知道。”
因為祭天和臨近年關的緣故,外地的藩王諸侯都回來了,帶着的賀禮年禮等等特別的多,一些難得的藥,也添了很多。
子午念着不給娮姬添麻煩,就避過總管守衛,悄悄潛進去了。
藥房的好東西挺多的,子午一眼掃過去,挺想都帶走的。
拐了個彎,子午眼尖,看到一個沒合攏的暗門,剛要過去,就聽到了腳步聲,子午只能拐到一個高大的架子後面。
透過縫隙,子午往那邊看過去,本以為是查點東西的宮人,沒想到走出來後,竟然是蘇靈均。
一身紅衣,特別耀眼。
子午本來想着等蘇靈均走了再想辦法進去,但是目光在看到蘇靈均手上拿着的盒子後,頓時改變了主意。
那盒子裏是金紫草,她聞出來了。
子午開始琢磨,是要把人打暈拿走藥,還是趁人不備偷梁換柱。
還沒想好,就看到蘇靈均頓住了,他回頭掃視了一圈,笑着問道,“可是公主那邊的人?”
被發現了?子午擰着眉,從架子後面走出來了,“你要做什麽?”
蘇靈均驚訝的挑了挑眉,說道,“原來是子午姑娘。”
子午點了點頭,然後就盯着他手裏的金紫草,默默暗示。
蘇靈均假裝不知,得意的勾了勾唇,“你怎麽不問我怎麽發現你的?”
子午看都沒看他,繼續看着金紫草。
“從外間過來只有一條道,我在那兒撒了點香灰,如果有人,我定然能發現。”蘇靈均自顧自的解釋。
子午聞言有些驚訝了,“你是來偷東西的嗎?”
蘇靈均愣了,“偷?”
“不然你為什麽怕有人跟着,那我現在喊有賊,是不是你就完蛋了?”子午認真問道。
“我……”蘇靈均張了張嘴,随即笑着嘆了口氣,“我是為了公主偷的,一路上過來看到很多告示說在找金紫草。”
聞言,子午放心了,不用想辦法把人放倒了,挺省事兒,于是伸手問蘇靈均要,“那你拿來吧。”
蘇靈均依依不舍的看着金紫草,“我可是翻了好多古籍,找到金紫草的圖,然後在昏暗燭火下挨個兒找過去的,特別不容易。”
“嗯,”子午好脾氣的應了一聲,仍然伸着手。
蘇靈均有點無奈,他大概發現了,跟這子午姑娘說話,不能客套,于是直接道,“你替我告訴公主,說這個人情可得記下。”
子午點了點頭,一把拿過盒子,這才道,“哪兒來的人情,就算你不跑這一趟,我今天也會把它帶走的。”
言下之意,關你屁事。
子午打開盒子看了一眼,确認的确是金紫草無誤,然後繞到外間,打開窗戶,踏着窗沿,非常輕盈的離開了。
獨留蘇靈均愣在原地,無奈的笑了笑,若有所思的看着子午離開的方向。
心裏頭一直懸着的大石頭算是落地了,一路往鳳闕閣趕去,子午難得感受到那種笑容怎麽都按不下去的感覺了。
很開心,娮姬很快能站起來了。
鳳闕閣的小院子裏,和寧還是過來跟和平一塊兒刷牆了,兩人一邊忙活一邊跟娮姬談事兒。
和寧有些憂心忡忡,“公主,私藏兵馬的事兒真的不告訴皇上嗎?”
“不說她信不信我,就算她信,那她要是問我怎麽知道的,我怎麽說?”娮姬反問。
和平想也沒想道,“我們的探子啊。”
和寧擡手就給和平腦袋上彈了一下,還帶着響兒,“蠢死得了,皇上忌諱這個,你是嫌命長吧。”
和平揉了揉腦袋,不跟和寧計較,他有些擔憂,“那要是不說,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刺殺,這次已經很兇險了,公主的命得多大才能一次次死裏逃生啊?”
“那倒也不會,”娮姬想了想,問和寧,“如果你是蘇正則,刺殺失敗,把柄還在我手裏,你會怎麽做?”
和寧想了想,手裏的刷子蹲在了那一塊兒,他說,“先發制人。”
“快該打仗了,畢竟蘇正則養了那麽久的兵馬,不能只是拿來擺着好看吧?”娮姬輕笑了兩聲,“和寧,派人去淮城,讓我封地內的城池,做好接納流離百姓的準備。”
和寧握緊了手裏的刷子,嚴肅道,“是!”
剛好,這時候子午回來了,她眉眼彎彎帶着壓不住的笑意,竟破天荒的主動抱住了娮姬,娮姬毫不猶豫的擡手就把人摟緊。
子午低低的聲音在耳旁響起,“我找到金紫草了,你很快就能站起來了。”
娮姬一愣,本來就猜測到的在親耳聽到後,也興奮起來了,她歪了歪腦袋,嘴唇在子午耳邊蹭着,“謝謝你,子午。”
見狀,和寧扯了扯和平的袖子,把人帶出去了。
和平一手髒污一臉茫然,“出來幹嘛?我們不該慶祝嗎?是好事啊,公主腿能治了!”
和寧嫌棄的看着他,“你相信我,這會兒公主想一起慶祝的對象只有子午姑娘,你在那兒是礙眼。”
和平眉頭一皺,覺得有點不對勁,“诶,你有沒有覺得公主今晚心情很好啊,子午姑娘以前也不太搭理公主,竟然開心的抱她了。”
和寧呵呵一笑,倨傲的看着他,吐出倆字兒,“蠢貨。”
娮姬在聽到子午說很快會好起來的時候,很欣喜的認為大概是幾個月,但是當子午這樣那樣之後,拍了拍手站在一旁對她說“站起來看看”的時候,她幾乎以為子午是在逗她玩了。
子午用神力将金紫草的藥效直接的灌輸到她體內,并且又疏絡了一遍筋骨。
娮姬扶着扶手,顫巍巍的試圖站起來。
最開始還會踉跄的倒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