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醉了 (7)
她覺得就算她成了戰神,也沒有子午随便的一句話帶給她的喜悅多。
娮姬住在鳳闕閣,算是宮裏頭最好的宮殿之一了,兩人才安置妥當,皇上身邊的太監就來了,一看就是掐着點來的,宣她們過去。
一路過去的時候,福公公好心的提醒了一句,“奴過來的時候,看到荀世子跟着荀王爺來了,估摸是聽到您回來的風聲了。”
娮姬一臉疑惑,“嗯?所以他們是特意來為我接風嗎?”
福公公愣了愣,“他們應該是……找您麻煩的啊。”
娮姬“啊”了一下,特別驚訝,“為什麽要找我麻煩?”
福公公開始覺得這事不對勁了,想着再說兩句,但是這時候已經到禦書房門口了,只好滿心疑惑的通報了。
一進去,就一眼看到荀世子氣鼓鼓的瞪着娮姬,子午皺了皺眉,又往皇上那兒看過去,頓時有些驚訝,這皇上……竟是女子?
和寧才把娮姬推到皇上面前,荀世子就開口了,“皇上,現在公主回來了,還請皇上早做裁決,為侄兒讨個公道!”
說話間,他也看到了子午,還挺納悶一個算命的還真能巴結上公主。
皇上挺嚴肅的,鳳目含威,她點了點頭,看向娮姬,問道,“娮兒,說說看,為何當街縱容手下冒犯荀世子?”
荀世子皺了皺眉,不顧荀王爺眼神示意,搶在娮姬之前糾正道,“不是縱容,就是她下的命令!她的主意!也不是冒犯,是打我!打的特別狠,我都躺了好幾天了!”
皇上臉色冷下來了,荀王爺一看,連忙拽着荀世子拽回自己身邊了。
皇上看向娮姬,“你讓人打他了?”
“沒有啊,”娮姬很無辜,“兒臣出宮之後就一直在神殿待着了,從沒見過荀世子。”
“你放屁!就是你身邊這個侍衛動的手!”荀世子又要跳出來,這次直接被他爹一巴掌拍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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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寧?”娮姬驚訝的回頭,“你什麽時候打荀世子了?”
子午一直看着,這會兒也明白了娮姬是想仗着看不見耍無賴了。
果然,和寧立刻下跪告罪,“回禀公主,就是那日去神殿的路上。”
“去神殿的路上……”娮姬喃喃了一遍,一副恍然的樣子,“啊,我想起來了,原來那日冒犯我的刁民是荀世子啊,這可真是個誤會!”
荀世子臉色漲紅,但是嘴巴被他爹捂着,說不出來,看上去憋壞了。
皇上對此視而不見,倒是饒有興趣的追問,“說說看,是怎麽一回事啊?”
“是這樣的,”娮姬說,“那日有個刁民當街對兒臣出言不遜,那刁民也沒自報身份,兒臣目盲看不見人,不知是荀世子,直接下令讓和寧去教訓他了。”
聽到娮姬說目盲,皇上一臉心疼的神色,她看向和寧,“公主沒認出來,你也沒認出來嗎?”
和寧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說道,“微臣只是聽命行事,何況,世子冒犯公主,就算是挨一頓打,也算不上委屈吧。”
這話說的挺好的,作為侍衛的聽話和忠心護主,都表現出來了,皇上也沒道理再追着他問。
于是看向荀世子,“所以你怎麽不說你是世子?還有你怎麽冒犯的公主?”
荀王爺這才放開了荀世子,荀世子都要急哭了,那時候直接把他嘴巴一捂,他怎麽說話啊。
而且他和公主也不是一年才見到一兩次的那種,他怎麽會知道公主聽不出來他聲音啊。
至于冒犯,更是沒有的事啊,雖然他心裏對這公主挺看不上眼,但是那日嘴上也沒說什麽啊。
脖子一梗,荀世子委屈道,“回皇上,臣沒冒犯公主。”
皇上冷笑兩聲,“那你的意思是堂堂公主誣賴你只為了找個由頭打你了?”
是啊!荀世子覺得就是這樣的,剛想開口,又被他爹一巴掌捂着了。
荀王爺幹笑兩聲,對皇上道,“原本臣帶着毓秀就是來請罪的,毓秀年紀小,不懂事,還請皇上、公主不要和他計較。”
娮姬笑眯眯的擺了擺手,“無礙,荀世子童稚可愛的很,下次注意點就是了。”
“是是是,”荀世子比娮姬還大了兩歲,這話聽着賊諷刺,但是荀王爺一連串應聲毫不含糊的。
皇上揉了揉眉心,看着有些累了,對荀王爺道,“既然事情弄明白了,你們就回去吧。”
荀王爺毫無異議,連忙帶着人退下了。
☆、苦兮兮
沒了外人, 女皇氣勢都收了幾分, 她望向子午, 很直接的問道, “子午姑娘?聽說你能治好公主,你可要知道, 這話不能亂說的。”
“我沒亂說,”子午看着皇上, 淡淡道, “你要是信我, 就等結果,現在問這些太虛了。”
女皇略微挑眉, 從桌案後走下來, 一直走到子午面前,盯着她的眼睛道,“此前你不過是個算命的, 朕要是不信你呢?”
子午嘆了口氣,“那我就帶娮姬走, 反正得治。”頓了頓, 又道, “你這是對算命的有什麽誤解嗎?”
娮姬擡手扯了扯身邊人的袖子,小聲道,“皇上她不信命。”
子午看着被扯着的屬于皇上的杏黃色衣袖,無奈的伸手握住娮姬的手拉回來,也小聲道, “你扯錯人了。”
女皇沒忍住就笑了,“行了,朕就在你面前站着,你有小聲的必要嗎?”
“有,”娮姬一臉嚴肅,“這是表明下我在對子午說悄悄話,你應該假裝聽不到的。”
“行吧,那朕就聽不到吧,”說着,女皇轉身回了桌案那兒,“你向來是有主見的,既然你願意用她,那就用吧,朕等個結果。”
娮姬心底松了口氣,拱了拱手,笑道,“謝母親。”
出了殿門,子午挺意外的,戳了戳娮姬的肩膀,問道,“歷朝歷代的皇帝都是女子嗎?”
“嗯?”娮姬揚了揚眉,“不,除了乾武帝,就現在這一個了。”
子午點了點頭,咕哝了句,“這樣啊……”
“你……之前不知道皇上是女子?”娮姬遲疑着問。
“嗯,所以有些意外,”子午回答的挺幹脆。
娮姬的手在輪子上扳了一下,輪椅一下子就停在了原地,子午推了兩下,都沒推動,“怎麽了?”
“子午,天下間,怎麽可能有人不知道當朝皇上是女子?”娮姬問道,聲音聽起來很冷靜。
這把子午問住了,她呆了呆,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有暴露了什麽,是娮姬太聰明還是她太不謹慎?
子午試圖掙紮,于是說,“我是……從祁蓮雪山裏出來的,以前一直……隐世,嗯,所以不知道世間的事。”
“你一個人嗎?”娮姬問。
子午怕娮姬問她有沒有什麽朋友,于是果斷點了點頭,“對啊。”
娮姬嘆了口氣,這說謊說得,太沒水平了,雪山裏哪是能住人的,就算有人,也只可能是部族。
一個人住在雪山?還一個嬌弱姑娘家,除非是神仙。
不過想是這麽想,娮姬也沒打算追問,都已經編了謊話了,拆穿得多沒面子。
回到鳳闕閣,迎面就碰上從藥房回來的和平,子午兩眼亮晶晶的看着他,“找到金紫草了嗎?”
和平喪氣的搖了搖頭,“沒有……不過我已經跟藥房總管知會了,日後要是碰到這味藥,直接送過來。”
子午聞言低垂個腦袋,心裏有些發緊,害怕這味藥世間根本沒有。
娮姬扭頭握了握她的手,“別着急,和寧會去貼榜重金尋藥的。”
子午輕輕回握了下,“就算着急也該是你着急啊,怎麽反倒你跟沒事兒人似的。”
娮姬扭頭的姿勢擰着勁兒,不太舒服,于是腦袋往後一落,枕在兩人相握的手上,仰臉對子午道,“我都習慣了,以前啊,百來個神醫來給我看病,來一個,我期待一個,如此折騰一年,我就不抱希望了,免得每次都得失落一回。”
子午啧了一聲,另一只手捏了捏娮姬的鼻子,“這次你得期待,而且得非常期待,結果會很驚喜的。”
娮姬笑了笑,說道,“哇,一想到很快能睜開眼看看你了,還能跟你一起走一起蹦,好期待啊!”
“真假,還有,我什麽時候蹦過了?”子午也笑了笑,從娮姬腦袋下抽出自己的手,推着輪椅往宮殿裏走,“等你好了,這輪椅送我吧,換你推我。”
“怎麽?懶得走路啊?”
子午說,“是啊,被人推着感覺挺享受的。”
看着兩人都走進去了,和平才湊到和寧身邊,小聲問道,“子午姑娘看着那麽年輕,我心裏有點沒底啊,哥,你覺得呢?”
和寧瞥了他一眼,“就算治不好,子午姑娘能讓公主這麽開心,也值了。”
和平看着兩人離去的方向,嘆了口氣,“也是。”
公主心裏壓着事兒,平時說說笑笑看着很正常,但是從小到大一直跟在公主身邊的兩個人都明白,公主其實苦的很,一直都是在撐着呢。
就算子午姑娘真是什麽細作,那……也得想盡辦法招到自己這邊。
這幾日,娮姬喝的藥換了一種,沒之前那麽苦了,子午站在旁邊背着身,聽到她放下碗的動靜,才回頭望過來。
“什麽時候才能不用喝藥?”娮姬一手托腮,一手嫌棄的把藥碗推遠了些。
“看情況,”子午盯着娮姬看,奇怪道,“按說現在夜裏能看到點東西了,你還是什麽都看不到嗎?”
聞言,娮姬心裏一緊,試探道,“那我摘下來試試?”
“嗯,”子午幫娮姬取下黑綢,這是她這次重逢以來第一次看到娮姬全部的臉,突然有種這才是正式重逢的感覺。
如蝶翼般密密長長的睫毛顫動了兩下,娮姬緩緩睜開了眼,屋內燭火明亮,猛一睜開的時候,眼前都是一片片模糊的影子,燭火亮的有些難受。
過了一會兒,眼前的一切才開始明晰。
她最先望向子午,偷偷摸摸看了很多次,這還是頭一次正大光明的看着她,燭光下,子午的五官趁的更柔和了,望過來的眼睛裏都是暖色的光,讓娮姬特別想伸手摸一摸。
“子午,你真好看,”娮姬沖着她淺淺的笑了笑,說話的語調裏帶着撒嬌。
子午卻嘆了口氣,神色複雜,“你……其實原本就能看見的吧,暗處能看一點的那種?”
娮姬眨了眨眼,神色無辜,“子午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子午沒忍住伸手扯了扯她的臉,“我就說怎麽總覺得睡覺的時候有人在看我,猜到是你了。”
娮姬還是沒承認,“啊”了一聲,滿眼澄澈的看着子午。
“若是之前你完全看不到,現在摘下來頂多看到我的輪廓,哪兒分得清美醜。”子午好心解釋道。
娮姬抿了抿唇,更委屈了,“你詐我啊。”
“下次別再這樣了,”子午說,“隐瞞這些對治病不利,下藥重了你可能就真瞎了。”
娮姬立刻點頭,認錯道,“我知道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這熟悉的認錯的調子,讓兩個人都愣了,娮姬是覺得,自己這認錯認的是不是太幹脆了點,而子午,卻別過了頭,垂下的睫毛濕了一片。
娮姬的眼睛一點點好轉,白日裏也不用再蒙着黑綢了,站在陰影處看陽光下的花花草草完全沒問題。
和寧和平都看在眼裏,對子午的最後一點疑惑都打消了,覺得這大概真是神仙來獻愛心的吧。
此刻的娮姬打心底的開心,開心到臉上的笑根本繃不住。
她能看到了光了!太陽光!
還有花草樹木小蝴蝶!她的眼睛真的好起來了!
是子午給她治好的!親手治好的!
這麽多理由,她不樂的話都覺得自己對不起天地了。
從上午在這兒坐下後,她就沒挪地方,笑的連都僵了,用手揉了揉還能繼續笑。
和寧給她端了茶過來,嘆了口氣,“你這是要笑到太陽落山啊。”
娮姬繃了一下,嚴肅的沖他點了點頭,但很快又樂了,笑的眼都眯起來了,“和寧啊,幾年不見,你長醜了啊。”
“诶!”和寧又把茶端了起來,“沒法兒跟你說話了,我看你也不渴,茶我帶下去了啊。”
“小氣,”娮姬搖了搖頭,“一點氣魄都沒有,難怪越長越醜了。”
“是,我越來越醜了,您這擠兌人的工夫倒是日益精進啊。”和寧想了想,還是給她倒了一杯,然後又把壺抱懷裏了。
娮姬想說什麽,身後傳來子午的腳步聲,她立刻就回頭看子午了,“子午!”
“啊,”子午應了聲。
“子午!”娮姬又喊了聲,“你真好看!”
子午很嫌棄,“你這用詞太匮乏了吧,都連着五六天了,每次見我就這一句。”
娮姬想了想,“也不是,還有別的。”比如好看到讓我想親一口啊,就是不敢說。
“我還有多久可以不吃藥啊,”子午替她說了,“是這句嗎?別問了,我給你端來你就得吃。”
說完,手裏的藥就往娮姬那兒一遞,娮姬一直收不住的笑立刻收住了。
娮姬兩手捧着碗,剛要按往常一樣吃藥前賣波慘,就聽到和平離着老遠的通報了,“公主!荀郡主來看你了!”
“她來做什麽?”娮姬發自內心的皺眉嫌棄道,她把碗往旁邊一擱,就要轉着輪子去前廳,卻被子午一把拽住了。
娮姬望向子午,子午勾了勾唇角,“藥喝了再去。”
娮姬撇了撇嘴,剛想說什麽,子午就道,“再墨跡我下次換下配方,效果一樣的。”
娮姬抱着期待,“會不苦嗎?”
“會更苦。”子午一臉冷漠。
☆、子午,我冷
一口悶了一碗藥, 娮姬抹了一把臉, 讓和寧推着自己往前廳去, 子午見狀, 想都沒想的先一步站在了輪椅後面,看上去不打算讓和寧推。
和寧看了看娮姬, 娮姬擺了擺手讓他下去了,子午既然喜歡推着玩, 那就給她玩。
輪椅沒走兩步, 和平拎着根黑綢追過來, 遞給娮姬,“主子, 蒙着吧?”
娮姬想了想, 拒絕了。
荀郡主,這一聽就跟荀世子有關系,想到荀世子那模樣, 子午原本猜着這郡主應該是個嬌滴滴的姑娘家。
結果一進前廳,看到的卻是一身騎裝英姿飒爽的人, 很是愣了愣。
這樣的打扮她曾經常常在娮姬身上看到。
那時候的娮姬是少年将軍, 恣意飛揚, 風華無雙,寬大的袖擺總是束着的,揮舞着長劍銀槍的時候,奪目更甚驕陽。
“見過公主,”荀郡主笑着看過來, 在看到娮姬臉上沒有蒙着眼的時候,訝異的挑了挑眉,很快就變成一副驚喜的模樣,“多日不見,公主的眼睛看上去恢複了,恭喜公主。”
“郡主不必多禮,坐下聊吧,不然仰頭看你怪費勁兒的。”娮姬笑眯眯道。
荀郡主立刻坐下了,說着抱歉的話,“是我疏忽了,公主恕罪。”
兩人開始攀談起來,子午剛剛對荀郡主生出的一點好奇,立刻打滅了,行為舉止再像當年的娮姬,也沒娮姬半分好。
雖然她僞裝的挺好的,但是在看到娮姬眼睛能視物的時候,眼底深處那一抹說不上是焦慮還是生氣的情緒,還是被子午發現了。
壞人,心眼多,城府深,子午在心底把這三個詞貼在荀郡主身上之後,就懶得再多看她一眼,低着頭把玩着娮姬披散下來的長發。
兩人聊的很雜,子午聽了兩耳朵,大概就是荀郡主之前剛過中秋節就接了個差事,跑外地辦事了。
昨日才回來就聽說弟弟把公主給得罪了,于是專門來再請罪的,順帶送公主一些外地帶來的小玩意兒聊表心意。
娮姬也很耐着性子跟她聊,兩人一來一往的,好像句句都帶深意。
子午把手心的一撮頭發分成三縷,開始編辮子,心底卻挺驚訝的,以她對娮姬的認識,這會兒應該已經很不耐煩,離掀桌子就差一點了,可是她現在還是帶着笑,好像聊的很開心似的。
子午又想到了娮姬那日耍賴沒認出來荀世子的事兒,覺得娮姬還是有點不一樣了。
曾經嬉笑怒罵毫不遮掩,就算是丞相,也是說打就打的,而現在卻鋒芒盡斂,雖還是不吃虧的性子,卻委婉很多了。
想得深一點,子午就又開始心疼了,曾經的娮姬能不受束縛是因為她手裏有權,現在的娮姬不僅不是大将軍了,走路都得靠外在助力,眼睛也看不見……
“子午?”娮姬捏着纏在自己頭發裏的那只手,吃痛的擰着眉,“你要是看我這頭發不順眼,直接用剪刀剪吧,這樣子拔,你費勁,我也疼。”
子午低頭看了一眼,剛才太出神了,手下有點沒輕沒重,連忙把自己的手從發絲裏繞出來,“我沒拔,我本來想給你編辮子的。”
娮姬嘆了口氣,“得虧你沒編,不然頭皮都得被你扯掉了。”
“不會的,我這是沒認真,”子午說了句,擡頭看向廳內,才發現荀郡主已經走了,想了想,小聲提醒道,“我覺得這個荀郡主不像是好人,你別跟她走太近。”
聞言,娮姬挺意外的,“一進來你就盯着她看,我還以為你是看上她了。怎麽得出這麽個結論?”
“沒看上她,我覺得你那樣子穿比她好看,”子午先回答了前一句,才又應她後一句,“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壞心眼,你也不笨,怎麽就沒發現呢?”
“以後有機會穿給你看,”娮姬無奈道,然後學着子午頓了頓回答後一個問題,“……我發現了,早就發現了。”
“那你要穿紅色的,襯你。那你還和她聊這麽久?”子午問。
“……”娮姬有點想笑,這麽聊真費心,兩個問題成堆的說,腦子轉的累。
于是說,“打個商量,等我腿好了,再說那麽穿的事兒,現在就聊一個吧。”
子午愣了愣,笑了笑,“行。”
“我得韬光養晦啊,”娮姬這才接回之前的話,“我沒辦法不想怎麽樣就不去怎麽樣,我有我的無奈。”
子午捏了捏她的肩,然後推着她往後院走,“她這次來應該不是請罪那麽簡單吧?”
“請罪是由頭,其實就是來看看我眼睛好了沒,”娮姬說着,遲疑了下,看了看子午,最終還是繼續道,“皇上她……想要王朝世代主宰都是女子。”
子午很聰明,一下子就明白了,“你一直被當做太子培養的,但是因為殘了,所以荀郡主就有機會了,對吧?”
“對,”娮姬閉了閉眼,一直看東西,還是挺累的,有點疼。
子午有點疑惑,“那你就該蒙着眼睛別讓她知道你好了啊,不是你說的嗎,韬光養晦。”
“我蒙在黑暗裏四年了,也是時候睜開眼了。”娮姬淡淡道,話裏藏着絲殺氣。
子午繼續問,“睜開眼做什麽?”
和寧一直在一旁,這會兒忍不住說道,“子午姑娘你別問了,都是傷心事。”
娮姬拍了拍和寧胳膊,“沒事,子午不是外人。”
她看向子午,眸子裏燃着一簇火,“睜開眼,是為了看清一些人,是為了,複仇。”
複仇這兩個字咬的很重,咬牙切齒的,子午愣了愣,最終還是沒多問。
她怕再問下去把娮姬給問哭了,反正她一直待在娮姬身邊,等娮姬想說的時候,她就能知道了。
娮姬的眼睛基本沒什麽問題了,子午就開始琢磨着治腿了。
娮姬這次交代的很清楚,是摔下懸崖摔着了,沒有知覺,腿骨碎了,沒長好,神醫看了都搖頭,直說治不好。
和寧和平一直圍在旁邊,糾結的整張臉都擰巴着。
一方面是覺得這應該是沒得治了,除非拆了腿重新弄骨頭,而且還有沒知覺這一點,更是難辦。
但是另一方面又覺得子午姑娘信誓旦旦說能治的模樣,也不像是忽悠人。
娮姬嫌棄和寧二人有礙觀瞻,還苦着臉影響她接受治療的心情,于是把人給趕出去了,子午關了門又關了窗戶,往娮姬跟前一站,吐出倆字,“脫吧。”
娮姬愣了下,“什麽?”
“脫衣裳啊,我看看你的腿,”子午說。
“……這樣啊,”娮姬都不知道是該松口氣還是該提口氣,“你……背過身。”
子午端着一盤瓜子背對她坐下了,一下一下的嗑着,聽着挺清脆,牙口應該不錯,這要是被咬到應該挺疼的……呸呸呸,想什麽呢。
娮姬晃了晃腦袋,這會兒工夫手心都是汗了,她擡手看了看指腹的劃痕,啧了一聲,開始脫衣裳了。
下半身沒什麽感覺,無論是脫還是穿,都很不方便,但是她一直都習慣自己來。
大概是不想任人擺布吧,這種,出于盡管殘了但還尚存的自尊心。
子午聽着身後窸窸窣窣的動靜,嗑瓜子嗑的也不是那麽利索了,總覺得會咬到舌頭。索性把手裏沒嗑完的瓜子全扔回盤子了了,就這麽等着。
但是沒了瓜子分心之後,子午更覺得不對勁了。
她神識過人,聽着動靜,忍不住就跟着想,這樣的摩擦聲是那層外衫,上面有繁複的紗,這樣的應該是裳,綢緞的,滑滑的,幾乎只有個落地聲……
腦子跟着轉,就像是轉的太快了,一陣陣發燒發熱,子午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臉,催促了一句,“好了麽?”
娮姬喘了口氣,像是累着了,“沒呢,你總得體諒下我挪個屁股都得靠胳膊撐着,哪兒有那麽快。”
“這樣啊,”子午猶豫道,“那要不要我幫你?”
“別別別!”娮姬一連串的喊,“別幫!我連苦的一臉猙獰都不願意讓你看,更別說這樣了。”
子午嘆氣,“你這是為了面子嗎,平日裏也不覺得你臉皮這麽薄啊。”
娮姬似乎又有了個大動靜,不知道踢到哪裏,發出了哐的一聲,然後就是喘息聲,“我這不是……”
頓了頓,又喘了一口,“我這不是為了讓你只記得我好的那一面嗎?”
子午還沒想好這話怎麽接,就聽到身後又是哐當一聲,伴随着娮姬的慘叫,這下子子午也顧不上什麽了,立刻就回過頭了。
一眼看過去,子午就急了,娮姬似乎是胳膊撐的太累懈勁兒了,腿又沒放好,整個人從榻上跌了下來,淩亂的衣服還有些挂在身上,整個人側身倒在地上,疼的眼睛眉毛都擰一塊了。
子午跑過去,想都沒想就要伸手去抱娮姬,觸手卻是一片溫潤的時候,才覺得有些尴尬。
無論是她環着的腿彎,還是後背,都是一片滑膩,這和上次抱她完全不一樣。
子午僵在那裏,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僵,只是呆呆的看着娮姬,不知道是要繼續抱她,還是裝作沒看到再回去繼續嗑瓜子。
倒是娮姬先笑了,“還想維持形象呢,現在好了,全崩了。”
她嘆了口氣,說話時候剛好湊在子午耳邊,“快把我弄榻上吧,子午,我冷。”
☆、豆腐和魚
子午慌亂的點了點頭, 手再次往娮姬背上摸過去, 碰到後沒忍住, 又縮回來了, 像是被燙到似的。
娮姬擡眼看去,見到子午耳後一片緋紅, 忍不住嘆了口氣,“該害羞的不應該是我嗎?”
“我沒有害羞, ”子午說, 但是她還是把手收回來了, 從榻上随便抓了件什麽,往娮姬身上一裹, 這才把人抱了起來。
把娮姬放回榻上之後, 子午低着頭,眼睛到處瞟,就是不看娮姬, 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是幹什麽的,于是往後退了兩步, 問道, “我背過身你繼續?”
娮姬一把抓着她手腕, 笑道,“別了,我不逞能了,你幫我吧。”
“啊,幫你啊, ”子午看了一眼橫在眼前的腿。
露出來的部分白嫩的像豆腐,滑溜的又像魚,自己的腿也這樣好看,但是放到娮姬身上,似乎就特別好看。
娮姬看着子午這幅心神不寧的模樣,就起了想逗弄的心思,于是撐着身子往後坐了坐,蓋着的衣裳順着腿滑下,一點點展露更多出來。
她看向子午,壓低了聲音道,“幫我脫。”
子午充耳不聞,她閉了閉眼,兩手相握左轉右轉的活動了下關節,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東西開始變成成堆的豆腐跟魚。
小蔥拌豆腐,脆皮豆腐,麻婆豆腐……
松鼠桂魚,糖醋鯉魚,水煮魚……
有點想吃了。
子午睜開眼,一片清明,耳朵後的通紅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不見了。
她半跪在榻上,彎腰湊到娮姬身前,看着娮姬的眼神已經跟看一條魚沒什麽區別了,這才伸手開始扒娮姬身上還挂着的衣裳。
三下五除二,娮姬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一身涼意了。
娮姬試圖再次引誘,顫巍巍道,“子午……我冷。”
“很快的,”子午說着,轉身拿了一小包針過來,一邊在其中挑挑揀揀,一邊頭也不擡的對娮姬道,“躺好別動。”
“……好嘞。”娮姬有點無奈,怎麽就能冷靜的這麽快呢。
子午用銀針在娮姬身上試探了幾個穴位,收回針的時候神情失落,娮姬猜到了些什麽,摸了摸她的臉,“治不好也沒事。”
“能治好,”子午咬牙道,“能,只要找到金紫草,就能。我可以讓你的腿好起來,但是想要恢複知覺,非金紫草不可。”
“會找到的,”娮姬笑了笑,“我按你說的,非常非常期待,就等着驚喜了。”
子午擡手覆在摸着自己臉的娮姬的手上,盯着她的眼嚴肅道,“我先把你腿骨接好,會有些疼,要不你先睡一覺?”
“睡着了也得疼醒吧?”娮姬嘆了口氣。
子午想了想,應該會,她指尖點了點娮姬額頭,說,“那就昏迷一會兒吧。”
娮姬還沒反應過來,話音一落,只覺得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了。
子午手快的接住娮姬,把人放平,看向娮姬的腿,白嫩滑溜是真的,但是有些明顯或凹或凸也是真的。
這要是讓女娲看到估計得把整個腿拔掉重新給她捏了。
指尖泛起點點白光,子午将手伸向娮姬的腿,用神力一點點将之重塑……
娮姬醒過來的時候,感覺頸側有些刺痛,她歪頭看過去,才發現子午歪着身子躺在她旁邊,看上去很疲憊,睡的很熟。
大半個腦袋壓在她頸窩,壓的一陣陣發麻,稍微一動,又疼又麻。
她坐起身,費力的把子午往榻裏面推,總覺得她這樣一翻身就得滾下去,推了兩下,突然想起了睡過去之前的事。
她摸了摸額頭,又向腿看過去,這一看頓時呆住了,原本小腿部分是有些畸形的,現在卻完好的如四年前,像是什麽都沒發生的時候……
娮姬迫切的想起身,結果提起來的力氣絲毫用不到腿上,一個晃悠又跌了回去,這才發現,只是看上去好了,但是仍然沒有知覺。
也是啊,怎麽可能那麽容易,腿看上去像是四年前的時候,這給了娮姬一種自己已經好了的錯覺,竟這麽失态。
明明子午說過還需要金紫草……
娮姬揉了揉眉心,覺得可能子午在她眉心那一點把她腦子點亂了。
揉了好一會兒,才姑且讓自己從各種情緒裏抽身。
她這才能仔細的去看自己的腿。
腿上沒有傷口,沒血跡,隔皮摸骨,還把骨給正了回去,子午……這能力已非凡人所能有的了。
她看向子午,發現子午的睫毛輕微的眨了眨,瞬間便明白她應該是醒了,不過大概在犯難該怎麽面對她的疑問,只好先裝睡。
娮姬有點想笑,心情大起大落之後她也沒心生埋怨,只覺得子午真的能讓她看到出路,只要跟着子午一直走下去,就能看到子午說的驚喜了。
神醫,神算……也許這都不是玩笑之語。
子午是真的神。
念此,娮姬勾起一抹笑,胳膊一點點彎下去,控制着力道,唇一點點湊過去,在子午眼睛上落下了輕輕一吻。
就算是神,也仍舊想靠近,想擁抱,想親吻,想……
娮姬平日裏其實很忙,雖無官職,但是朝堂位置卻有她的份。
就算不能走,不能看,娮姬僅僅是聽着,也能解決不少朝中問題,政治才能勝過大多官員,因而很受女皇器重。
近來,快到祭天的日子了,因而朝中更加忙碌,十天裏有九天得入夜才能回來。
這日,都到了午時了,娮姬還沒回來,和平便估摸着是被皇上留下了,就告訴子午,讓她先吃。
子午坐在樹下秋千上,正煩着呢,怎麽都想不通那日眼睛上那一吻算是怎麽回事,也想不通娮姬為什麽不問她腿的事兒,娮姬的心思太難猜了。
她有一搭沒一搭的晃着,嘆了口氣,擺了擺手,“不想吃。”
和平有些納悶,試探道,“子午姑娘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是啊,你看出來了啊,”子午悶聲承認。
和平很感興趣,湊到子午身前,“說說看?”
子午看了他一眼,突然想到了幸災樂禍這麽個詞,想了想,于是說,“我在琢磨你們公主這個腿啊,金紫草那麽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