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醉了 (1)
這一戰, 娮姬等人全程都在城牆上圍觀, 很清晰的看到, 在白霧升起的時候, 天上的雨都堆積在一起,并且停滞在空中了, 白霧散去的時候,小雨已經積攢成一盆盆大雨了, 自然使秦楚兩軍狼狽不堪。
當秦楚兩軍撤了之後, 一個個都還保持着震驚的神色, 看向子午的時候都有想跪下磕頭的沖動了。
娮姬回神,猛的一把抓住子午, “你不是說不會有很大的動靜嗎?這下子全天下都知道有蹊跷了。”
子午安撫的拍了拍娮姬手背, “沒事,我不是說了嗎,現在沒人能傷的了我了, 我可是……”說着,她掃視了一眼在場的諸人, 含笑說完了這句話, “我可是神啊。”
子午絲毫不打算遮掩, 說完就扭了扭脖子,活動下筋骨,自顧自的下了城牆。
老潘一把抓住娮姬,一臉震驚,“将軍, 這是真的嗎?!子午姑娘是神仙?!”
娮姬揉了揉耳朵,一巴掌把老潘糊開,“嚎,使勁兒嚎,再大點聲,對面的都能聽清楚了。”
老潘一下子捂住嘴巴,睜着老虎眼似的眼,掩飾不住的興奮。冬子比較憂心,“那……将軍,我們之前可是要盜子午姑娘的墓來着……”
娮姬擡手就敲了冬子腦袋一下,“什麽墓不墓的,那是宮殿!”
冬子愣愣的揉了揉腦袋,總覺得将軍好像答非所問了,但是他腦袋發木,也想不起來之前問的什麽了。
陳德也不太鎮定,他什麽都沒說,要往城牆下跑,軍師問他做什麽,他哭喪着臉說找神仙道歉,結果下樓梯的時候,左腳踩右腳差點沒滾下去。
其中最淡定的就是軍師了,他像是早就猜到了些什麽,還冷靜的跟娮姬分析了下對方會有的反應,和接下來的作戰策略。
其實之前軍師對子午很有意見,也不知道子午發現沒有。
因為子午,娮姬才面臨秦楚兩軍夾擊的局面的,在軍師原本的計劃中,先打服了楚國,威名揚天下,震懾一些小國。
繼而,秦威王也不是明主,他心眼小就算了,還容易多心,可以考慮脫離秦國。畢竟秦國除了涅凰,沒什麽可用的軍隊了,那時候,多掌控幾座城池,再和秦威王叫板,也會有底氣一些。
可惜,子午的出現完全打亂了軍師心底的算盤。軍師一度都要以為涅凰要盡數戰死在淮城了,怎麽也想不到現在會有這麽意外的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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娮姬找到子午的時候,子午正趴在窗臺沒精打采的,胳膊耷拉下來,揪着牆縫裏長出來的草,拽來拽去的。
“這是怎麽了?”娮姬一邊說,一邊把子午的手從窗外面撈回來,雖說現在暖和不少,但是風刮過來還是冷飕飕的,也不知道子午胳膊在外面耷拉了多久,已經有點泛紅了。
“我聽別人說,新年過去了。”子午說。
“是過去了,”娮姬想了想,還真沒注意,一個個緊繃繃的,哪裏還管過年不過年的事兒,就淮城的百姓也都沒過好,鞭炮聲都沒怎麽聽到過。
“我聽別人說,新年會包餃子吃,很好吃的,新年之前還會吃臘八粥、芝麻糖、湯圓……”
“湯圓是元宵時候吃的,”娮姬打斷她,“你就是想吃那些東西吧,我讓人給你做?”
子午嘆了口氣,“我是想過節,我還沒過過你們的節。”
“以後有的是機會,”娮姬摸了摸子午的長發,靠着子午坐了下來,“今年過不了,還有明年,後年……很多年。”
“也是,”子午笑了笑,臉上的郁郁之色也消失了。
秦楚兩軍不信邪,過了沒幾天,找了個萬裏晴空的日子,又發起了一次進攻,這次涅凰倒是迎戰了。
但是打的正酣暢的時候,明明大晴天的,突然一陣霹靂聲,緊接着,一道道驚雷砸了下來,最開始所有人都慌了,四散逃開。
但是很快,發現那些雷像是長了眼睛一樣,只撿着秦楚兩軍的人劈,而涅凰盯着震耳欲聾的雷聲卻越戰越勇。
毫無疑問,很快,秦楚兩軍潰不成軍,大敗,比上次還慘,嚴重的都化作飛灰了,屍骨都沒的。
這一戰的交鋒,很快傳的天下人都知道了。
幾乎所有人都認定了,娮姬不知道打哪兒請來了個神仙。
本來就神乎其神的一場戰役,傳的多了,說是天兵天将都出來相助娮姬了,而老百姓還就吃這一套,無比堅信這個說法,都說娮姬啊,是個戰神,這一世奉命下來平定天下的。
秦威王和楚王室這樣知道內情的,都明白八成是那子午姑娘出手了,本以為就是有長生不老的法子的普通人,不成想……他們這是招惹了神仙!
秦楚兩軍按兵不動了,不敢再打,公子陵想了想,齊國更為強大,知道此事之後,不知道會有什麽反應,不如再觀望一陣。
這麽決定之後,便修書給秦威王,兩軍就這麽在淮城城外駐紮下來了。
對于涅凰來說,這一戰勝的大快人心,當夜,便舉行了慶功宴,燃燒着篝火上面靠着整只整只的豬,香味兒能飄出十裏地,烈酒一壇又一壇擺滿了空地,明明還沒出了冬天,卻一個個熱的滿頭大汗。
高歌的,跳舞的,摔跤的,拼酒的,一眼望去,沒一個閑着的。
子午坐在一塊獸皮做的墊子上,拿着塊用簽子串起來的豬肉小口吃着,火光映照下,側臉看着是暖色,被襯的很是柔和,平日冰封似的神色都在火光中軟化了不少。
陳德喝多了,膽子也大了,端着一杯酒就要給子午敬酒,“多虧了子午姑娘,要不是子午姑娘,說不定,現在這場狂歡只能在地底下進行了。”
冬子搓了搓胳膊,“你這話我聽着怎麽那麽瘆得慌呢?”
陳德“嘿嘿”一笑,舉起酒杯對子午擡了擡,“這大恩,我陳德,還有我涅凰千千萬萬的将士,都感激不盡,我敬子午姑娘一杯!”
子午微微颔首,看着陳德跟臉一樣大的海碗裏滿滿當當的酒,猶豫了下,拿了個小酒杯倒了一點,和陳德碰了碰杯,一幹而盡。
陳德開了個頭,緊接着老潘、冬子等一個個都來敬了,子午瞪大了眼,看了看娮姬,看了看手裏的酒,頗有點不知所措的樣子。
娮姬看着好玩,把自己的海碗遞給子午,“我也敬你,來,這碗幹了?”
子午眨了眨眼,手心微微用力,瞬間,那麽大的海碗變成一堆灰燼,裏面的酒灑了一地,子午看着娮姬,“你要是覺得軍營裏碗挺多,那盡管遞給我。”
娮姬笑着點了點子午額頭,又順着額頭往下,摸了摸子午泛着紅暈的臉,低聲問道,“你以往是不是沒喝過酒?”
子午愣了愣,想說沒喝過,卻又覺得好像不是這樣,只能道,“不記得了……”
“不記得?”娮姬挑了挑眉,卻也沒追問,把等着敬酒的屬下都轟走,然後靠着子午坐下,腦袋往子午肩膀上一枕,眼神迷離的看着夜空,像是下一刻就能睡過去。
子午聞着鼻尖的酒味,混雜着一股淡淡的清香,竟覺得挺好聞的。
娮姬靠的很近,呼出的熱氣都噴在了子午頸間,有點癢癢的,子午坐了一會兒,沒忍住伸手推了推娮姬,“你困了嗎?是不是喝醉了?那回房間睡吧。”
“不困,沒醉。”雖這麽說着,但是娮姬那大着舌頭的樣子實在不怎麽可信,娮姬長臂一伸,搭在子午腰上,小聲道,“子午,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嗎?”
子午擡頭看着明滅閃爍的星,笑了笑,“不知道。”
“怎麽能不知道呢,”娮姬聲音聽上去很委屈,“以後過節都要一起啊,那你就別來回跑了,直接留在我身邊不好嗎?”
“挺好的,”留在你身邊挺好的,但是,沒辦法應你一個“好”。
只是這言下之意,娮姬聽不大出來,她今夜喝了很多,腦子不太靈光。
子午說完,娮姬沒再開口,她也就沉默着了。
過了一陣,子午懷疑娮姬是不是睡着了,于是微微側首看着娮姬,卻和娮姬的視線對上了。
娮姬眼裏亮晶晶的,似有水光,不知道是火光映出來的,還是天上繁星映在裏面了,但是挺好看的,子午沒忍住摸了摸娮姬的眼睛,娮姬親昵的在她手心蹭了蹭,“子午,你怎麽看上去沒醉啊……”
“醉不了,”子午說,她現在有了神力,那點酒,喝不醉的,她不願意喝只是因為不好喝而已,太辣了,太苦了。
星空,篝火,微風,和一個相依偎的人,一切都恰到好處的舒适,然而,這時候,心口處卻傳來一陣疼痛,子午沒忍住擡手按住心口,只覺得瞬間出了一身冷汗。
娮姬還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子午說着話,她看了看子午,嘟囔道,“我好像是醉了……”
“嗯?”
“不然我怎麽會看着你臉色那麽蒼白呢?”娮姬說着,擡手戳了戳子午的臉,“我記得應該紅紅的……”
娮姬揉了揉眼,“我好像醉了啊。”
子午笑了笑,“嗯,你醉了。”
☆、有點想念
平靜的日子沒能過多久, 元宵節都在等待中不平不淡的過去了, 城外兩軍駐紮, 其餘強國還不知道是個什麽反應, 大軍得随時戒備着。
三月中旬的時候,齊國的使臣到了。
齊國提出的條件和娮姬他們猜測的差不多, 請子午姑娘前去做客,作為答謝, 願助娮姬建國立身, 成立新國。
齊國的使臣還說了, 請子午姑娘過去,那就是國師了, 地位很高, 幾乎可以和齊王平起平坐。
其實就目前而言,無論是對娮姬還是對子午,這樣的條件應下來都沒什麽不好。
将使臣安排着住下之後, 娮姬和子午都沒有再說話,沉默的回去一道用了飯。
娮姬不敢開口, 她怕子午願意去, 畢竟, 國師這樣至高的地位,無上的尊崇,還可以無拘無束,對于子午來說,在世間行走, 是再好不過的身份了。
子午卻是覺得娮姬會答應,齊國是最強的國家,有齊國幫助,秦楚兩軍都不必懼怕,還可以如她所願建立新的國家……
飯桌上只有碗筷相碰的聲音,壓抑的很,子午難得覺得胃口不好,吃不下,沒一會兒就放下筷子,想要離去了。
娮姬急忙喊住了她,子午回過頭,想着她會說些什麽,娮姬嘴唇張張合合,卻是笑了笑,“看天色,可能會下雨,夜裏記得關窗。”
子午點了點頭,“嗯。”心底卻一陣失落,怎麽就只說了關窗呢,怎麽不問問我為什麽吃這麽少呢。
軍師那邊,一幫子人帶着使臣在最好的酒樓吃吃喝喝直到深夜才散,陳德一臉欣慰,攬着軍師的肩膀道,“可算都熬過來了啊!我相信将軍一定會是很好的君主的!”
老潘大着舌頭笑了笑,“是……是啊!還是女子稱王,這有史以來還是頭一回吧!多厲害!”
冬子先是點了點頭,又扒拉着軍師另一邊,小聲問道,“軍師,我怎麽覺得子午姑娘和将軍都不太高興啊?”
冬子這一說,幾人回想了下将軍的神色,可不是嗎,板着個臉,好像聽到的是齊國也要來打他們似的。
陳德遲疑道,“你們說……會不會是齊國唬我們呢?子午姑娘一旦被帶走,就會被關起來?齊國怎麽會那麽好心呢,還幫忙建國,幫忙對付秦楚,出錢出力的,這也太好心了吧!”
“诶!有這個可能,”提到正事,老潘晃了晃腦袋,看上去清醒了不少,“所以将軍可能發現了這一點,那這答應,就是把自個兒往死路上送,可是不答應,怕是沒多久,齊國軍隊就打過來了!”
冬子也深以為然,但是看軍師一直沉默着,不由得搖晃了下軍師胳膊,“軍師,你說說看啊,我們這夥人裏,你最聰明了,你不說清楚,我們這心裏沒底。”
軍師無奈的笑了笑,“齊國知道子午姑娘手段詭谲,神力高強,怎麽會對子午姑娘做什麽?請過去也是為了好聲好氣供着,以求能得到二三指點。”
“那……她倆怎麽還拉着個臉啊?”冬子問道,其他三個人也都齊齊的看着軍師,等一個答案。
軍師嘆了口氣,“舍不得分開罷了。”
三人愣了愣,老潘吶吶的開口,“這麽一說,我也有點不開心了,子午姑娘那麽好一個人,就要跟別人走了……”
頓了頓,老潘撓了撓腦袋,“我……我也舍不得。”
冬子陳德聽了,也跟着傷感,是啊,多好一姑娘,漂亮,厲害,要跟別人走了,好舍不得啊,更何況将軍跟她關系還那麽好,肯定更難受了。
軍師掃了他們一眼,覺得有點頭疼,額角抽搐,抖了抖肩膀,把趴在他身上的兩個人甩開,就往前走了。
他覺得再跟那幾個蠢貨在一起待着,他這軍師也沒法兒當了。
接連幾日,娮姬和子午都沒有好好聊過,直到使臣一催再催,子午才上了馬車,跟着齊國來使走了。
原本積壓着各種情緒,明面上也看不出來,直到下着小雨這天,看着子午坐着的那輛馬車駛出城門,越走越遠,那股子難受勁兒是怎麽也壓不下去了。
娮姬一直沒說什麽,她不想幹預子午的決定,如若她讓子午留下,能保子午無恙,定然會開口,可是……她辦不到。
然而真的成了子午放棄的那一項選擇後,竟沖動的想率領涅凰打向齊國去。
軍師拍了拍娮姬的肩膀,嘆息道,“将軍,看開點,這對于子午姑娘來說,是好事。子午姑娘那樣的人物,我們是留不住的。”
“你閉嘴!”娮姬惡狠狠的兇了一句,然後耷拉着肩膀抹了抹臉就走了。
背影落寞,軍師從沒見過這樣頹喪的娮姬。
齊國對子午很重視,剛入齊國的境,就有一批精銳迎過來一路護送,想吃的,想要的,只要指一下,就有人送過來。
但是子午還是不開心。
子午是有打算的,她想把齊國作為禮物送給娮姬。
只是這打算她沒跟娮姬說過,她想等等看,看娮姬會不會挽留她,結果,沒有。
這結果挺傷人的。
但是子午還是沒改變她的打算。
一路很順利,到齊國王宮的時候,是齊襄王親自迎接的。
陣仗很大,紅毯,飛花,奏樂,跟君王登基似的。
子午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懵了,她沒見過這架勢,齊襄王迎上前來,看到子午的時候呆了呆,豔豔飛花之下一襲白衣清清冷冷的樣子太美了,任齊襄王這樣地位的人,見過無數美人,都沒有哪個能跟眼前這樣這女子相比。
原本從秦楚那裏聽來的關于子午的描述,雖信了,卻也存疑,然而這一面,打消了他所有疑惑。
這樣的女子,絕非人世間能有的,定然是仙子無誤了。
齊襄王終歸是個君王,只失态了一瞬,立刻反應過來了,他朝子午伸出手,笑的溫文爾雅,“準備的有些倉促,今日是子午姑娘成為我大齊國師的大典。”
子午沒理會齊襄王伸過來的手,兀自越過他往前走,路過的人和景,都沒能映在她眼中。
子午沒去所謂的國師大典,她覺得有些累,不願意去,齊襄王也由着她,準備了那麽多天的儀式說撤就給撤了。
齊襄王不是蠢的,想過子午可能沒傳說中那麽厲害,就想辦法試探。
一日,跑來跟子午訴苦,說王城好多日沒點雨水了,城外作物幹壞了,想看看子午有沒有什麽辦法。
子午看了看萬裏無雲的天空,問道,“現在就要雨嗎?”
齊襄王以為子午覺得為難,語氣有點生硬,“現在不行嗎?”
“行啊,”子午往外走了兩步,“我本以為你會想着先把晾着的衣物收起來。”說完,子午擡起素淨的手,打了個清脆的響指,原本明媚的天,一下子變了。
藍色被黑色浸染,烏雲層層疊疊的舉起來,雷電在其中翻滾,像是随時就能破雲而出,午時的天變得像是半夜,這變化只在頃刻之間。
齊襄王看呆了,指了指天,又看了看子午,“你……這是你做的?”
“看來你或許沒晾衣服。”子午淡淡道,又一個響指,頓時,整片天像是開了閘,傾盆大雨嘩嘩的下了起來,雨珠子不少濺到走廊,子午的裙擺都濕了一小塊兒。
“夠大嗎?”子午問。
“夠……夠!”齊襄王有點懵,反應過來之後,上前兩步激動的看着子午,“你都不需要做法事的嗎?比如拿着桃木劍,弄點狗血,你打響指就可以下雨嗎!”
“……你說的那是驅鬼。”子午嫌棄的後退兩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這場雨讓整片天地烏漆嘛黑的,空蕩蕩的大殿沒點燭火看上去有些陰森,子午在那兒站着,兩人離得遠了齊襄王只能看到個輪廓,一陣風吹過來,子午的長發被吹起,或許是發香,或許是別的什麽,齊襄王輕輕嗅了嗅,有幾分迷醉。
“雨給你了,你還不走?”子午清冷的聲音傳過來,讓齊襄王打了一個激靈。
“走,”齊襄王說着,就要往殿門口退,這時候,遠遠的一個宮人冒着雨跑了過來,在齊襄王面前撲通跪下,一臉不知道是水還是淚的嚎着。
說是浣衣司把王上最喜歡的那件常服給洗好晾着了,不成想突然來這麽場大雨,那件衣裳矜貴的很,洗的時候都得小心翼翼的,這雨這麽大,被猛地一沖,給……壞了,于是來請罪了。
齊襄王想到子午剛說讓他收衣服,頓時想到一塊兒了,只覺得子午天機妙算,厲害得很,看着子午的目光更熱忱了。
子午有些不耐煩,提醒道,“你該走了。”
齊襄王也不惱,連連應了,也不顧這麽大的雨,就出了殿門,怕讓子午煩了他。心底的狂喜卻任憑這雨怎麽澆都澆不滅了。
上天待我大齊不薄啊,将這等神仙送到我大齊!
一統天下指日可待啊!
子午斜斜的靠着門框,看着齊襄王走遠,這才擡手捂住心口,一陣一陣的疼,跟一把小刀戳裏面然後翻江倒海似的,好像越來越疼了……
剛才差點忍不住倒下了,還好天黑了下來,不然被齊襄王發覺,就很難應付了。
她垂眸看着腳下蹦起的雨珠,疼了一會兒後突然有些想笑,那日在娮姬面前應承說完全可以打個響指天上就打個雷,範兒特別足,現在真的這麽做了,可惜娮姬卻沒看到。
下一次這麽在她面前顯擺,不知道得多久以後了,她肯定吃驚的看着她,滿眼仰慕,一激動聲音還會控制不住的大起來,震耳朵,想想有點煩人。
其實也沒那麽煩人。
好像,有點想念娮姬了。
☆、一個大坑
齊國還是挺靠譜的, 答應的都一一做到了, 原本秦楚對涅凰單方面的圍困現在成了大國之間的戰争。
秦楚知道了子午離開的消息後, 放心了不少, 沒有神仙介入,純粹凡人打仗, 要好很多。便抱着拼一把的心态,毫不懼戰。
天下四分五裂很久了, 小打小鬧的打仗也持續很多年了, 是時候得動動局勢, 改改現狀了。
大規模的戰争爆發了,臨近小國紛紛站隊找個依附, 較大一些的韓、燕卻選擇了秦楚, 這不難理解,齊國霸主地位這麽些年都沒人撼動過,自然得聯合起來打這最厲害的。
整片大陸, 難以再找到個清靜之地了。
炮火連天,哀鴻遍野, 娮姬帶着涅凰一路攻向楚國腹地, 占領城池無數, 原想繼續進攻,卻收到了齊國請求支援的加急信函,齊國主将在攻打秦國的時候,不慎中計,陷入秦、韓、燕的包圍之中。
娮姬衡量再三, 決定回頭再吃掉些秦國的城池。
途中路過淮城,便在淮城歇了一晚。
入夜的時候,娮姬熟門熟路的到了先前子午住的院落,一切如舊,三兩只報春鳥在枝頭跳來跳去,叽叽喳喳,很有生機。
娮姬摸了摸桌椅,又在子午常窩着的榻上坐了一會兒,五感所觸,都是子午的氣息,她什麽都沒想,只是這麽待着,都覺得心緒平和,舒服得很。
直到夜深了,想到第二日還要早早起來趕路,娮姬才不甘願的打算睡了。
然而剛走出房門,她又想留下了,想睡在子午曾睡過的床上,只一夜,就算子午回來了,也不會發現吧。
這麽想着,娮姬又拐回去了。
做賊心虛似的四處看了看,然後往床上一撲,跟飄上雲端似的,心滿意足的埋進子午的被褥中,真軟。
擡頭打算往上蹭蹭的時候,眼角撇過床頭的暗格,一縷幽光閃過,那兒好像有什麽東西?
娮姬猶豫了下,還是擡手打開了暗格,裏面的東西很眼熟。
娮姬想了想,才想到這似乎是初見的時候,子午認為她不該看得到的東西。
伸手剛想拿出來,卻發現下面壓着什麽東西,娮姬掃了一眼,頓時愣住了,竟然是……兩份文牒?
娮姬拿着對比了一下,辦理文牒需要擔保人,其中一個是她的,另一個……是魏意的。
又看了一眼日期,魏意為子午準備的文牒,在她之前,也就是說,子午早就拿到了文牒,可是卻一直沒走……
子午沒有選擇離開她。
或者子午沒想要離開她。
明明早就拿到了文牒了啊……
如果那時候她沒有讓她走,子午會不會就一直陪着她了。
子午……是如何看她的?
各種紛紛雜雜的念頭占據了整個腦袋,本就困的不行的無法思考的腦袋更是像塞進去一團浸了水的棉花,又脹又潮。
心底也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娮姬品了品,大致是欣喜,不安,後悔,惶惑,還有隐隐的期待。
随即她笑了,這會兒分析這些做什麽。
無論子午是出于什麽心理留下,至少這說明了,在子午心裏,她不是可以被想也不想就放棄掉的選項。
或許齊國的邀約……其實她是想拒絕的呢?
娮姬有些後悔,後悔子午走之前她們什麽都沒說,或許只要她開口問一句,子午就會告訴她,其實她一點也不想走的。
娮姬難過壞了,攥着兩個文牒把自己團成一團,卻怎麽也睡不着了。滿腦子想着想着怎麽把齊國給打了。
韓國能不能拉到自己這邊?
公子陵比較聰明,也可以試試……
秦國不行,秦威王沒太多可用兵将,誰也打不過。
……
想着想着,娮姬不知道什麽時候睡過去了,夢裏都還在騎着戰馬攻城略池,最後打到齊國王城,看到子午坐在城牆上,搖晃着腿,十分惬意的沖着她笑。
子午在齊國待的越久,就越不耐煩了。
齊襄王在追求她,且追求的動靜很大,頗有幾分要做昏君的架勢。
子午所用的,皆是世間頂級的存在,明明稀少的不行的東西,到她這兒就跟不要錢白撿來的似的,目之所及,一個“奢”字都不能涵蓋的完。
這就算了,齊襄王還效仿大周末代帝王讨好寵妃的方式讨好子午,建高閣樓臺以登高賞景,挖數裏長渠種滿蓮花以泛舟,諸如此類,雖然現在還沒建好、挖好,但是這架勢就是沖着做昏君的路上一去不複返了。
子午挺無奈的,她想要高點兒随時能飛的比那樓臺高,想要泛舟,手揮一揮就能引來黃河之水,實在不需要齊襄王這麽折騰。
但是她也沒說,就看着齊襄王瞎折騰。
齊襄王也想過對她用藥,那種下三濫的藥,大概是想來個生米煮成熟飯。若是之前,子午可能會中招,但是現在,子午只是聞了聞,便發覺了不對,神不知鬼不覺的調換了,讓給她下藥的侍女喝了下去。
自然,那一晚齊襄王和那侍女就這麽成了好事,第二日還想跟她解釋。
子午靜靜聽着,聽着齊襄王把一切都推到侍女身上,把自己摘的幹幹淨淨,最後問子午相不相信他,子午就點了點頭。
但是經過這麽一遭,齊襄王也不會再這麽對她了,生怕惹怒了她。
其實子午已經怒了,但是子午不說,她等着機會直接做。
又過了沒多久,齊襄王耐性用光了,高閣還沒建好水渠也沒挖通,耐性就先沒了。他直接問子午為何不願意跟他在一起,是不是嫌他是個凡人。
子午說話很直白,“你看到我長的好看,又看到我是個神,這才決定要愛我,而不是因為愛我,才覺得我哪裏都好。”
說着子午就發起了呆,她突然想到了娮姬。
似乎……從一開始,娮姬對她那麽好,都與她的來歷身份無關。
子午第一次開始認可朋友這樣的存在和情誼,也更堅定了之後要做的事。
而齊襄王聽了還挺委屈,這和話本裏的發展不一樣啊。
話本裏單純的仙女們不都是很好哄的嗎,不是許個山盟海誓就能長相厮守不顧一切在一起嗎,怎麽眼前這位看的這麽明白。
齊襄王對子午的确不是愛,他後宮佳麗那麽多,美的千姿百态他可舍不得放棄,大好江山社稷,也不想折騰沒,他是想用情愛讓子午淪陷,但是……
再久一點,他也說不準是誰先淪陷了。子午那樣的世外仙人,看久了,說不定真能豁達到想放棄一切跟她在一起。
算了,既然這一招行不通,就拉倒吧。
齊襄王随即下了命令,原來說要挖數百裏長渠的,改成了個小溪,建的高閣,也就蓋了三層,權當多了個宮殿,之前那副一往情深的作态收的特別快。
齊襄王對子午越來越信任了,他不折騰之後,就找子午商量着有沒有什麽法子能讓他一統天下,成為天下之主。
子午欣然答應,按照《殘日絕章》裏的內容開始改造大齊王宮,說是改王宮風水是第一步,陽宅事關人的運勢的。
子午難得說那麽多話,告訴齊襄王如何如何做,做了之後如何如何好,若不是齊襄王見識過子午的厲害,這要換了別人這麽說,他準以為那是個江湖騙子。
一切都很順利,按照子午預想的結局有條不紊的發展着。
《殘日絕章》裏的陣法無一不是必死無疑的殺陣,子午在齊王宮用的是範圍最小,卻是威力最大的一個陣法。
在陣法建成之後,子午僅用了一點神力,陣法便啓動了。
毫無預兆的,整個王宮都開始震動起來了,宮殿上的瓦塊不停的掉落,牆面開始有裂痕,裂痕随着晃動一點點變大,最後大到無法支撐宮殿的重量,轟然倒塌。
王宮內沉睡中的人紛紛蘇醒了,有人大聲尖叫着,奔跑着,想要逃離,也有人直接癱軟在地,絕望的哭喊着……
要變天了。
王城的百姓也被這動靜驚醒,紛紛逃出房屋,卻發現自己周圍的房屋沒一個坍塌的,望向王城的方向,疑惑的很,似乎……地動的範圍僅限王城?
的确僅限王城。
子午的目的在齊國王室。要逃離的侍衛婢女皆可逃出宮門,而王室的人,卻只能被困在王宮,等着和王宮一起毀滅。
地動的動靜越來越大,王宮的邊緣開始有一道道裂縫,王宮之下那塊兒地像是消失了一般,整個王宮先是坍塌,緊接着,便是墜落……
子午在宮門口遇到了齊襄王。
齊襄王氣度全失,看向她的目光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殺意,整個人都哆嗦着,一句話都說不出。
他想離開這地獄一樣的地方,可是到宮門口卻像是有無形的牆将他隔離,他試了很多次,都出不去。稍微思索,便知道這是子午做的了。
也只有子午,能有能耐搞出這樣的動靜。
子午浮空而立,俯視着他,微微笑着,俨然一副世人皆蝼蟻的姿态。
齊襄王能說出話之後,就罵罵咧咧的,罵的還很難聽,大概知道子午不會放過他,就沒想過求饒。
子午沒應話,擡手,打了個清脆的響指,一瞬間,伴随着一聲巨響,整個王宮都陷入萬丈深淵了。
原本王宮所在的位置,成了一個大坑,望不到底。
作者有話要說: 我怕你們忘了,再說一下,這算是個慢穿,然後這段快結局了_(:з」∠)_
☆、怎麽回事
這廂娮姬才幫齊軍解了圍困, 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 齊國滅亡的消息緊跟着就傳了過來。
齊國王宮一夜之間掉入深淵, 王室中人, 死不見屍。這事不用推敲,明擺着是子午做的, 一時間,天下嘩然。
這件事到處傳, 傳遍諸國, 但是奇異的是沒有任何關于此事的評論, 不論是褒是貶,都沒人說, 哪像當初談起娮姬時都能因為看法不同打起來。
談起來都只是說有這麽個事, 不帶感情色彩的描述,也難得傳來傳去沒誇張、沒失真。
娮姬琢磨了下,大概是因為以前作為談資的都是比較厲害的人而已, 這國的将軍,那國的公子, 這國的才子, 那國的公主之類, 而這次關于神仙這樣的,還是頭一次實打實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