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1)
雖然娮姬按捺住自己的心思了,但是想到魏意,還是不放心,于是問子午,“你知道牽絲節是什麽節嗎?”
子午老實道,“不知道。”
娮姬湊上前從子午手裏的袋子裏拿了個栗子出來,咔嚓的撥開,慢條斯理的吃了,這才說道,“傳聞中,有個神仙擅長牽姻緣線,而這姻緣線呢,據說是這個神仙所愛之人養的蠶吐的絲而做成的。”
子午回想了一下,實在記不起來哪個神仙有這樣的能力,于是疑惑道,“這神仙叫什麽?”
娮姬看了子午一眼,這才想起來,子午說不定跟這傳說中的神仙認識,無奈道,“都是民間傳聞,有說叫斯言的,也有說叫千情的,什麽說法都有,要聽完嗎?”
見子午點了點頭,娮姬繼續說,“雖然那個神仙和所愛之人沒能在一起,但是這姻緣線上卻是帶着神仙對世間眷侶美好的祝福的。因為蠶絲所做,所以牽線又叫牽絲,到現在已經完全改成了牽絲節了,其實就是姻緣節。”
原來這樣啊,子午若有所思的吃着栗子,突然問了一句,“所以魏意喜歡我?”
娮姬心裏再次“咯噔”一下,想了想,試探的問道,“你覺得魏意這人怎麽樣?”
子午說,“還不熟。”
最好永遠都不熟!娮姬抿了抿幹澀的唇,用一種循循善誘的語氣道,“你看啊,那魏意統共就沒見過你幾次,都還不熟,就要跟你一起過牽絲節,可見這人性子放浪,很不可靠。”
子午“嗯”了一聲,低着頭認真剝栗子。
娮姬繼續道,“這樣的人,不過是貪圖美色,眼裏看到的只是皮相,不是可托付的良人。”
子午開始覺得不對味了,她擡頭看了眼娮姬,雖然沒什麽表情,但是眼神裏明擺着寫着關我屁事四個大字。
娮姬砸吧砸吧嘴,确認子午對魏意是真的一點別的想法都沒,又覺得自己這麽好,比魏意好得多的那種好,還每天都在子午眼前晃悠,就算子午真動了凡心,最先看上的也該是自己啊。
這麽一想,稍微放心了點,但是娮姬還是總結了一句,“總之,少和魏意來往,這人不好。”
子午雖然不覺得魏意哪裏不好,但是也不想聽娮姬再絮絮叨叨的,于是點了點頭,這事兒這才算揭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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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時候,子午自然沒能跟魏意碰面了,娮姬跟下人說了,魏意要是來了,直接放狗就行了,就那個後院裏拴着的大狼狗,盡管兇他,咬傷了算她的,吩咐完就拉着子午的手出門了。
大秦在諸國之中,也算得上的富饒了,西京百姓大多吃得好穿得暖,因而這逢年過節,人氣兒總是特別足,一眼看過去,只能看到一個個的人腦袋,子午個子不算高,盡量踮着腳,也看不到什麽光景,于是不免有幾分失落。
娮姬用力拉着子午,周圍擠來擠去,她怕稍微一松勁兒回頭就看不到人了,但是在人群中,基本不能決定自己要往哪兒,只能随着人流飄着。
走了半天,什麽都看不着,還不知道自個兒走哪兒了,娮姬回頭看到子午冰冷着一張臉,不由得嘆口氣說道,“要不,我們先擠出人群吧。”
子午也跟着嘆了口氣,“早知道這麽吵就不出門了。”
吵是真的吵,說着是牽絲節,但街上除了來來往往的姑娘小夥,還有阖家出來看熱鬧的,孩童的哭鬧聲笑鬧聲,和大人的訓斥聲,小販的吆喝聲,基本挨得近也得說話靠吼,挺糟心的。
娮姬用上內力,橫沖直撞,拉着子午沖着一個方向就狠了勁兒的擠,一根胳膊往前揮着擁過來的人群,給子午開個道,另一根胳膊用來拉着子午的手,就這還覺得不夠,總想着再有兩根胳膊護在子午身邊才算周全。
子午看着身前拽着自己的人,這樣糟糕吵鬧的環境裏,她卻有些想笑,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想到夢裏的那個背影。
那個相思樹下的背影,燈影憧憧中,竟恍惚的和眼前娮姬的背影重合了,娮姬……會是夢裏的那個人嗎?娮姬和她失去的那部分記憶有關系嗎?
很多時候,一個想法一旦出現,就能很快的順着這想法想到很多能夠使之成立的依據。
本來子午都快忘了,但是這時候卻想起來了,和着眼前的背影,讓她的猜測越來越肯定——娮姬看得到天書。
娮姬看得到天書,她醒來時候第一個看到的是娮姬,還有因為娮姬的血,而輕易破開的“九死一生”,以及,眼前這個無比相似的背影……
子午想着事兒,也沒發覺什麽時候擠出了人群,直到胳膊被晃了晃,才注意到兩人現在在一個僻靜的小道上。
不遠處街上的燈火穿過不算繁密的樹,在地上投下細細碎碎的光點,僅僅只是拐過一個彎,那些吵嚷的熱鬧就像是來自天外一般。
娮姬笑着點了點子午的鼻子,“怎麽這都能走神?我們過會兒從攤位後面走,遇到吃的就一一吃過去,如何?”
難得的,聽到吃,子午沒有什麽反應,她直勾勾的看着娮姬,突然問道,“你知道相思樹嗎?”
“什麽?”娮姬愣了愣。
“相思樹。”子午強調。
“沒有,那是什麽?”娮姬有些莫名。
“不徵山,不周城,雙蒂花,聽過嗎?”子午追問着,是娮姬沒見到過的急切。
娮姬想了想,遲疑地回答,“沒有……”
“真的沒有嗎?”
“……沒有。”不徵山、不周城聽着像是地名,娮姬雖不曾走遍諸國,但是也是博覽群書,知道各個城池的,這兩個地方,她從未聽過。
“那是什麽地方?”娮姬問道,想了想,“是你住的地方嗎?”
子午應付的點了點頭,雖面上沒什麽變化,眼底卻是有些失落的,雖不在乎自己一個人,但是所知所覺的都那麽陌生,又丢了一段記憶,總有種踩不到實地的虛無感,稱不上難受,但是總歸是不舒服的。
娮姬看子午心情不好,也沒有追問,拉着人轉到了街角的位置,那兒擺了一個猜燈謎的攤位,因為比較偏僻,人不算多。
耳畔重新被喧鬧充斥着,娮姬湊到子午耳旁,問道,“要猜燈謎嗎?”
子午沒什麽心情,搖了搖頭,但是擡頭看到不遠處漫天的祈天燈時,又拽了拽娮姬袖子,“我們放燈吧。”
娮姬順着子午視線看過去,笑着點點頭,“好。”
娮姬本想直接買幾個祈天燈的,但是攤位老板很有原則,燈是不賣的,賣的是簽,買一根簽,上面有謎題,猜對了,送燈送小玩意兒,猜不到,那就什麽都沒了。
子午覺得有些麻煩,于是拉着娮姬想去別處買,但是往街上望過去,最近的一個賣祈天燈的攤位都離這兒十幾步,中間隔着擁擠的人群,走了兩步子午就停下來了,她實在不願意再擠進去了。
娮姬笑了笑,拉着子午回了猜燈謎的地方,買了兩個簽,小販見是兩個姑娘,還好心勸了句,“姑娘們不如多買幾個,老實說,這謎題是西京有名的才子出的,這兩個,未必都是姑娘會的。”
子午不太懂這些,但是娮姬笑着沒說話,看了看簽子,甚至都沒猶豫,直接說出了謎題,那小販都驚呆了,連連誇道,“姑娘真厲害,是我眼拙了。”
一邊說着一邊拿了兩盞祈天燈遞給了二人,一個上面畫着錦鯉戲水,一個上面是并蒂蓮花,都好看的很。
除此還有一對白玉耳墜,耳墜的中心镂空着,一個小小的金鈴铛懸在那兒,別致的很,這白玉的水頭雖不算上好,但勝在這雕工不錯,設計別雅,娮姬很喜歡。
娮姬接過耳墜,看了一會兒,将其中一只遞給子午,另一只自己小心翼翼的收起來了。子午一臉茫然,“做什麽?”
“送你啊。”娮姬說。
子午捏着那一個耳墜,頗有些無語,“一個?”
“一個你,一個我,在一起便是一對兒,多好。”娮姬說。
子午眨巴了下眼,無奈的收下了,雖覺得這話聽起來少了一個“的”,但是也沒有深想,只是沒想到娮姬這麽孩子氣。
兩個人美滋滋的拿着祈天燈到了開闊的地方,娮姬将天燈點上,放到子午手心,認真道,“将願望寫到天燈上,天燈飛到天上,便會有神仙能看到你的願望了。”
子午覺得有些好笑,“那你有什麽願望?”
娮姬搖了搖頭,“不能說,說出來就不會成真了。”
子午看着背對她在天燈上寫字的娮姬,帶着笑意道,“那你不用放飛天燈了。”
“啊?”娮姬呆了呆。
“你可以直接給我啊。”子午眉眼彎彎的點了點娮姬的肩膀,第一次直白敞亮的告訴她,“我是神啊,你給我,我看到你的願望,就會讓它成真了。”
娮姬轉過身,一把抓住子午的手,眸子裏的光彩像是也在裏面點了燈火一般,她問,“你真的會讓我如願嗎?”
子午頓了頓,目光卻越過娮姬肩膀,看向因為她剛剛松手,寫了一半還沒寫完願望就飛起來的天燈,笑道,“現在不能了,它飛走了,就要屬于別的神了。”
想了想,又補充,“會有別的神讓你如願的。”
娮姬嗤笑,“還沒寫完,就算別的神看到了,也不知道我所求是什麽。”
子午眨了眨眼,別過頭,拿過娮姬的筆不知道在她自己的那盞燈上寫着什麽。
娮姬看着她的側顏,只覺得心頭疼的發緊,她知道,不能怪子午什麽,子午什麽都不知道,更不明白她言下之意包含着什麽樣的真心。
只是這樣明明近在眼前,卻不敢觸碰的感覺,像是梗在心間很久了一般。
娮姬突然生出一種念頭,子午就那樣站着,就在原地,可是不管她如何拼了命的接近,都無法拉近兩人的距離,一絲一毫都不能,這樣該死的感覺,卻偏偏像是……注定一般。
“好了,”子午愉悅的聲音傳來,娮姬擡眸看過去,子午把那天燈杵到她眼前,上面清秀的字在眼前放大——
此燈之前的那盞錦鯉戲水燈乃本尊之物,如若見之,速速送來,落款處是不徵山,子午。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子午拿着娮姬的祈天燈,大喊道,“巴啦啦能量---嗚啦嗚---就讓我代表月亮實現它吧!”
娮姬:???
☆、呵,男人
近來街上多了很多陌生的人,娮姬說是其他國家來為秦王賀壽的,秦王壽辰就在後日了,其他國家該來的人基本都來了。
娮姬讓子午不要出去,說是以免招惹是非,而最重要的是避免遇到楚國的使者,誰也不知道楚國到底打的什麽主意。
子午也不願意再遇到麻煩,就乖乖的在娮府待着。
娮姬很忙,但凡跟大秦打過仗的國家,都見識過娮姬的厲害,這段時間秦王常常帶着娮姬一起接見來的使者,一是為了自身安全,二是震懾。
所以子午很是無聊,除了盯着一點點吸納神力的小鈴铛,實在沒別的事可做。那些關于娮姬的話本也看完了,最近也沒出新的。
魏意來找過子午,但是因為娮姬的命令,所以迎接他的只有狼狗,沖着他吠的很大聲,賊兇,他根本進不來,後來在家琢磨了兩天,牽着兩只母狼狗過來了,頓時,娮府充滿了“汪汪”聲,魏意趁亂跑了進去,看到子午的時候,都想抹把淚了。
結果子午看到他很驚訝,“你竟然進來了?”
得,一顆撲通撲通的少男心就這麽插了一把刀,魏意很委屈,原來子午知道那狼狗是為了攔着他啊。
子午問,“你找我有事嗎?”
“有,”魏意從胸前摸出了張紙,遞給子午,“這是身份文牒,我答應過幫你弄的。”
子午接過,看了看,一時間有點茫然,雖然一直追問娮姬文牒的事兒,可是真的拿到了,她又不知道接下來要如何……
她是因為文牒才一直跟在娮姬身邊的,拿到了文牒,她就該走了,可是走的話,她又能去哪兒。
魏意見子午沒有很高興的樣子,想着哄人開心,于是問道,“我帶你出去玩?”
“不用。”子午搖了搖頭,捏着張文牒就要回房間,她想把這玩意兒藏起來,沒有文牒,她就可以繼續留在娮姬身邊了。
魏意上前兩步,跟着子午,“近來西京城可熱鬧了,去轉轉吧?或者去郊外的神廟祈福?要不你說,你想去哪兒,我帶你去。”
子午腳步頓了頓,她遲疑道,“我想見娮姬。”
說出來子午就有點後悔,總覺得不該這樣,但是不該怎樣?子午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是在魏意這麽問的時候,她最先想到的便是想去娮姬身邊。
雖然子午也不知道為什麽想去娮姬身邊,見到了又能怎麽樣。
魏意倒是沒多想,說道,“這個時辰,娮将軍應該在王宮……”
子午搖了搖頭,“去不了便罷了。”
“別啊,能去能去,你想去哪兒都能去。”魏意想了想,說道,“這樣吧,你扮作婢女,跟在我身邊,這樣就能進去了。”
“好。”子午應下,眼角眉梢都是歡喜。
秦國王宮很是恢弘大氣,紅牆綠瓦的。
子午換了身宮裝跟在魏意身後,不像是魏意的婢女,倒像是哪家的閨閣小姐,好在魏意身份不低,一路上也沒人敢多問,很快就到了王宮的後花園中。
這樣的氣候,王宮裏的花仍開的千嬌百媚,最神奇的是這後花園裏有一大片的花田,紫色的小花在微風裏搖頭晃腦,很是夢幻,子午不認得是什麽花,她站在那兒,一眼看到的就是花田另一端的娮姬。
魏意遙遙的看了兩眼,小聲跟子午說,“王上在那兒呢,要不我們別處走走,等娮姬那邊好了再說?”
子午有些猶豫,而這時,那邊似乎有人看到了他們,不知道說了什麽,那秦王沖身邊大太監點點頭,那大太監就沖着他們倆過來了。
“唉,這會兒也不能走了,”魏意嘆了口氣,讓子午低頭跟着,然後迎了上去,魏意和大太監一邊往花田那端走,一邊攀談着。
大太監很好說話的樣子,好心提醒魏意,“諸國來的使臣在那兒呢,只是楚國使臣有幾句話說的不好聽,惹的王上有點不開心,司空大人和娮将軍一直作陪,剛司空大人看到您了,跟王上說了,王上就喊您一塊兒用宴。”
魏意明白過來了,那司空大人跟他那當丞相的爹是政敵,可以說是一天不互相怼下就不舒服那種,這是趕上王上心情不好了,司空大人存心讓他過去,讓他上前也扛着點,要是沒謹言慎行,出點差錯,免不了就得被遷怒。
娮姬老遠就看到跟在魏意身後的子午了,有點摸不着頭腦,還有點生氣,怎麽又跟魏意走一塊兒了?不都說了那不是個好人嗎?
她站起身,想把子午帶自己身邊,結果張張嘴還沒說話,一邊兒坐着的楚國使臣先失态了。
那使臣猛地站起來,滿臉激動的指着子午,哆哆嗦嗦的,手裏酒杯的酒都灑出來不少。
果然,王上問了,“這是怎麽了?”
使臣兩眼緊緊盯着子午,嘴裏說着,“這姑娘……這姑娘……”
王上不明所以,“這姑娘?她怎麽了?”
使臣嘴一哆嗦就想說什麽,但是及時回神了,他站出來沖秦王行禮,說道,“臣鬥膽,想問秦王要一個人。”
秦王有些疑惑,“何人?”
“就是這位姑娘。”說着,指向走到近前的子午,使臣摸了摸胡子,說道,“秦王,不瞞您說,我們王上對美人向來喜歡的緊,而這位姑娘,臣一眼就注意到了,這身段容顏,皆是我王所好,所以希望秦王能将她贈與我王。”
在場的人聽了這話都往子午那兒看過去,好些別國使臣交頭接耳的感嘆着“果然是美人”之類的話,子午長得好看不說,氣質也是出衆的很,清清冷冷,神仙架子,走遍諸國都碰不上一個這樣的。
而這會兒子午他們站的地方也完全聽得到這使臣說的話,子午懵了,魏意也懵了,而娮姬最先反應過來,整個人都炸了。
杯子往地上一摔,一腳踩着面前的桌案就飛身到了使臣眼前,長臂一伸,撈過那使臣的前襟勒着他脖子就沖着臉揍了一拳頭。
這一下子,在場的人全懵了。
那使臣剛還在啃肉,嘴巴一圈都油乎乎的,這一巴掌打上去,手心油膩的感覺讓娮姬更加難受。
她四處看了看,那大太監一見這架勢,第一反應就是把拂塵往身後藏藏,他不動還好,這一動,子午就看到了,上前兩步抽出來那拂塵,就沖着楚國使臣劈頭蓋臉打下去,每一下都帶着響兒。
秦王回過神後,也沒阻止,在其他國家的使臣臉上看了一圈,又看了看子午,最後又落到那被打的疼了哭着喊着要回國的楚國使臣身上。
倒是讓人想不到的是魏意,她見娮姬揍的起勁兒,心裏也窩火着呢,就緊跟着也沖上前一拳頭打肚子上了,一邊打一邊罵罵咧咧地,“你特娘的,半只腳踩棺材裏的狗東西,竟然肖想子午姑娘?去你媽的!”
魏意這話裏聽着是罵楚王,因為楚王就一把年紀了,這使臣沒那麽老,但是他又沒指出來,事後也可以說是罵使臣的,看來理智還是有一點的。
肚子是最柔軟的地方,吃了這麽一下子,使臣一下子弓着背直不起腰了,捂着肚子不喊回國了,開始喊救命了。
到這份上了,秦王才慢悠悠的開口,“娮愛卿,魏愛卿,這成何體統啊!”
娮姬聽了這話,退後兩步,不再動手了,她瞅了眼手裏的拂塵,又彎了,于是遞給了大太監,還說了句,“下次買個結實耐用的。”
那大太監只覺得膝蓋一軟都想跪下了,娮姬想了想覺得畢竟是別人的東西,于是又補充了句,“回頭我把銀子給你,這次的,還有上次的。”
頓了頓,嘆口氣,“順便給你買個新的吧,這不好用。”
大太監帶着哭腔垂頭道,“将……将軍,奴才不敢。”
秦王重重咳嗽兩聲,“愛卿!”
娮姬單膝跪下,拱手認錯,“王上,微臣知錯。”話是這麽說着,頭都不帶低一下的。魏意比娮姬乖多了,低頭跪着一臉看破生死的模樣。
子午有些……心情複雜,她一直知道娮姬行事不羁,但是沒想到能到這個程度,用世間人的目光來看,這簡直是放肆了吧?
秦王喝了口茶,睨着娮姬,問道,“錯在何處?”
娮姬猶豫了下,看了看已經暈過去的楚國使臣,斟酌着開口,“錯在……下手太重?”
一時間,寂靜無聲,好些使臣先前看到那血噴濺式飛了一地的畫面覺得娮将軍太可怕了,但是眼前這畫面,又覺得很是好笑,一個個臉上又怕又想笑還得憋着的表情精彩的很。
秦王嘆了口氣,指向一旁站了很久的子午,說,“這是魏意帶來的?哪家小姐?”
“微臣家的。”娮姬說,“王上,這是微臣的救命恩人。”
“這樣啊,說說看。”秦王被引起了興趣。
于是娮姬就編了一段戰場負傷流落荒野被子午救起來的故事,娮姬挺會編的,聽的子午都開始覺得自己跟娮姬就是這麽遇到的。
秦王聽完了故事,這才似乎才想起來地上還趟着個楚國使臣,一臉急切的傳太醫把人帶去治,等人擡下去了,看向諸國使臣時候又是笑呵呵的招呼,“今兒這肘子做的挺好吃的,都嘗嘗看。”
娮姬看氣氛挺好的,跟秦王告辭先走一步了,魏意見狀也跟着走了,秦王雖然說着之後找你算賬,但是看語氣表情也不像要找人算賬的架勢。
一到沒人的地兒,娮姬的臉色就冷了下來,子午還在震驚娮姬大膽的行為,跟在她身後問着,“你這樣不怕楚國再打過來嗎?秦王怎麽看着不像是生氣的樣子?他怎麽不生氣呢?”
而在看到娮姬轉身看着她的神情之後,就所有問題都卡嗓子眼了。
娮姬問,“我不是說了不讓你亂跑嗎!你知道這是哪兒嗎你就過來!這會兒這什麽人都有,你真不知道自己長了張什麽樣的臉嗎!更何況還有不知道都知道了些什麽的楚國!你是有幾條命夠這麽玩啊!”
子午張了張口,“我……”
魏意這會兒跟過來了,看子午這模樣很心疼,對娮姬道,“別兇她,是我帶她過來的。”
娮姬刀子似的眼神剮着魏意,冷笑道,“我還沒找你算賬,你倒是湊過來了。”
魏意還記着之前娮姬揍人那狠勁兒,她這種常年殺人練出的氣勢不是他這種守衛西京的閑官扛得住的,于是略微後退一步,警惕着,“你想幹嘛?”
娮姬嗤笑一聲,“慫了?呵,男人。”
☆、不敢動
魏意慫沒慫不知道,但是娮姬是實打實的生氣了,那怒火是誰沾着就燒着誰,看到個好好擺着的花都一腳把盆給踹翻了,魏意覺得實在沒法兒跟她好好說話,就甩袖子就走人了。
而娮姬除了之前對子午那一通吼之外,沒再跟她說話了,兩個人沉默着回了娮府。
子午幾次想說些什麽,但是對上娮姬那陰沉的臉色,又不知道能說些什麽。
其實子午也挺不舒服的,本來想見娮姬的時候,心底一直是期待和歡喜的,沒想到見到人之後卻被娮姬這麽兇了一頓,心裏很不是滋味,而娮姬又一直冷着臉,索性她也別過頭不願意理人了。
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娮姬習慣性的伸手想拉子午,子午也習慣性的搭上娮姬的手,兩人手一碰着,齊刷刷的都僵了一下,子午擡眼跟娮姬視線對上,立刻就抽出來自己手,扶着一邊的車轅下來了,娮姬“哼”了一聲,也轉頭就往裏走。
兩個人一進大門,就看到那狼狗扯着嬰兒胳膊粗的鐵鏈子在那兒狂吠,嚣張得很,娮姬心情不好,見狀就又來氣兒了,沖着那狗就嚷嚷,“就你會叫啊?汪汪汪!誰不會啊!再給老子兇一個把你剁吧剁吧炖了!”
子午本來都略過娮姬走過去了,聽到這話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就見一人一狗都瞪着個大眼,一個比一個兇,娮姬還呲着牙,子午“噗嗤”一下就給笑出聲了,娮姬保持着呲牙的表情望過去,見到子午笑着,一下子什麽氣兒都跑沒了。
子午只笑了兩聲,就繼續繃着一張臉轉身要走,卻被娮姬一把抓住手腕,子午看着她,“你還想說什麽?”
娮姬張了張嘴,對着子午平靜的雙眼,還是說出了服軟的話,“之前是我不對,我應該好好跟你說的。”
娮姬看子午垂眸不理她,但是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就溫言跟她分析道,“你想啊,那使臣見到你後的反應,顯然是哪裏看到過你的畫像,才能一眼認出你,這必定是得了楚王的什麽命令。”
娮姬從心底湧起一種無力感,她嘆了口氣,“使臣在西京,在衆目睽睽之下,我不能殺他,而且若他死了,楚國定然得追問個究竟,我不怕和楚國打仗,我怕楚國會用盡一切手段得到你。”
“你問我王上為何放任我公然落楚國面子,那是因為王上打心眼裏是想和楚國打起來的。他不糊塗,還很有野心,自然知道大秦兵力強過楚國,他也知道軍需一事是丞相從中作梗,放任丞相,是想讓我仇視丞相,放任我,是想讓我替他收拾了丞相,而等他想對付的都對付了之後,再解決我就簡單很多了。”
說完之後,娮姬問道,“明白嗎?”
子午略微茫然,“不太明白。”
娮姬笑了笑,摸了摸子午的長發,“你不需要明白,你只要聽我的話、相信我,就好了,我是不會讓你處在危險之中的。”
子午聞言,怔怔的看着娮姬,神思有些恍惚,這樣的口吻,這樣的話,好像在別處聽到過……
是哪裏聽到過?
又是誰對她說的?
怎麽……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啊……
其實很多事,娮姬都沒有明白的告訴子午,比如為何她非要直接對使臣動手,解決問題有很多辦法,她選擇了最明目張膽而且并非是上策的那種。
前日娮姬收到軍師的飛鴿傳書,公子陵已經在來西京的路上了,算算日子,應該是那次襲擊沒帶走子午的消息傳過去之後就出發了,這幾日應該就到了。
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再攔殺公子陵,已經來不及了。
于是娮姬選擇揍了使臣,她用這種方式,是在告訴公子陵,她有多在乎子午,讓公子陵掂量掂量,選擇先和她談談。
她可以借此探探底,知道楚國王室到底知道了什麽,想要的是什麽。
如果能談攏,那最好,但是娮姬猜測,八成是得談崩,楚王室不放過子午,她就不可能放過楚王室。
談崩的結局就是戰争。
娮姬不怕打仗,她擔心的是,公子陵會選擇和秦王合作一起對付她。娮姬很明白,長生不老的誘惑對于這些站在權力頂端的王者有多大,幾座城池,根本比不過永生不死。最壞的結果便是,涅凰将要面對秦、楚兩面夾擊。
只是,這些都沒必要讓子午知道。
秦威王壽辰那日,娮姬親自帶着那一車的莴莴菜進宮了,還喊來冬子看着,然後就去赴宴了。
王室的宴,極盡奢華,一直以來都這樣,吃的東西,都是怎麽珍奇怎麽來,樂伶歌姬,個個兒都傾國傾城,用的桌子都有着拔尖兒的木工雕出來的精致花紋。
娮姬嫌棄的看着盤子裏不知道什麽東西的肉,有點兒腥氣,看別的大臣吃的津津有味的樣子,娮姬挺不理解的,問旁邊的內史大人,“好吃啊?”
內史大人挺實誠,搖了搖頭,“談不上好吃。”
娮姬問,“那你們吃的挺歡實。”
內史大人奇怪的看了娮姬一眼,“因為貴啊,這玩意兒,也就王室吃得着,咱這,一年就吃得上兩三回。”
“……行吧,”娮姬把自己面前那幾盤奇怪的菜擱到內史桌上了,“給你,給你。”
內史美滋滋的接過去了,吃了一陣兒,想起來什麽似的,從懷裏掏出來個信封,遞給娮姬,“你之前要的文牒,還是你拿着吧,在我這兒擱着,過兩天就不知道扔哪個旮旯角了。”
娮姬接了過去,笑了笑,這玩意兒來的挺及時。
吃了一陣兒,由各個公子開頭,開始給王上獻壽禮了。
娮姬拿着個雞腿啃着,看了一陣兒,沒一個便宜的,還有幾個說是稀世珍寶,啧,真奢侈。
等輪到娮姬了,倆雞腿也啃完了。
冬子拉着騾子,騾子扛着一車東西進來,還是挺顯眼的,娮姬笑了笑,雖說沒前些個東西貴,但是起碼大啊,目前來看,這是最大的了。
秦威王也震驚了下,好奇的瞅着,丞相看了眼娮姬,笑着說,“去年是個木頭硯臺,前年是本兵書,今年娮将軍倒是大方啊,送了個騾子?”
“喲,”娮姬笑了,“您還認識騾子啊。”
丞相一見娮姬笑了,就不願意再搭理她了,生怕娮姬又腦子一熱抄着個什麽東西過來動手,丞相沒忍住眼睛瞥向那大太監的拂塵,這一看,就覺得身上一疼,哎呦這老東西怎麽還給換成了個銅的了!
娮姬倒也沒賣關子,直接讓冬子把蓋着的布掀開了,一車蔫兒了吧唧的莴莴菜就露出來了。
秦威王漸漸失去笑容,就知道,不該對娮姬帶來的東西抱有什麽期待。
丞相直接笑出了聲,“娮将軍您這是來賣菜了啊?就這賣相,怕是沒人買啊。”
娮姬沒理會丞相,走到那車菜旁邊,沖秦威王拱拱手,“王上,這菜,叫莴莴菜,是臣大老遠的從淮城給您帶過來的。”
秦威王微笑,“愛卿有心了。”
“微臣慚愧,”娮姬嘆了口氣,“王上,涅凰窮啊,知道王上壽辰将到,只能讓全軍将士去挖莴莴菜,挖禿了好幾個山頭,才湊夠這麽一車的。雖禮薄,卻都是心意啊!”
秦威王點頭,“辛苦涅凰将士了。”
娮姬話鋒一轉,“辛苦也是應當的,只是,有一點,他們是大秦的将士,一直為大秦出生入死,可是現在卻是連飯都吃不上,連厚衣服都沒得穿啊!王上,曾為了軍需,臣往西京上了十來道折子了,結果連丢三城,都退到淮城了,都沒等到,現在涅凰将士只能吃着淮城存糧,眼看都要過年了,也過不了個好年,臣難過啊!”說着,還擡袖子抹了抹眼淚。
“這……”秦威王看了眼丞相,“丞相,将軍所說可屬實?孤為何沒看到那些折子?”
丞相一聽,冷汗直掉,“沒沒沒……臣沒收到啊……”
娮姬大度的擺擺手,“今兒王上壽辰,這些不開心的以後再說,不過臣有個請求,望王上應允。”
秦威王覺得這個請求的內容可能讓他不樂意聽,但是衆目睽睽之下,娮姬賣了個慘,再開口,他不好不聽,只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