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想吃酪了。”太子已經看完條陳過來了, 聽了這麽一個話尾,就問了。
舒妍點了點頭, 不過,“要是這裏沒養就算了,別為了那一口吃的去大費周章,又不是沒東西吃, 不差那一口。”
可在太子這裏還真是差不得這一口的, 當下就着人回去送幾只奶牛出來。
舒妍也不争,“宮裏有, 等過了這茬,回去不是一樣可以吃上,何必這樣巴巴的把奶牛都給趕出來呢,沒的讓人說咱們日子過得太奢靡了。”
太子說:“難得你還會去設想這些, 不過這也沒多大點事兒,你無需這樣小心。”
舒妍這才順勢而為, “那就聽爺的。”
又因剛到城外就有條陳急哄哄的送來, 舒妍便以為這是出了什麽事, 難免關切, “可是催爺回去的。”
太子也不隐瞞, “是西山傳來的消息。”
舒妍一愣, 才想起來, “幾位皇阿哥如今不正在西山。”看着太子的神情,禁不住睜大了眼。這也就是前面剛發生了索額圖的事情,要不舒妍未必就能馬上想到。這人竟是在監督自己的兄弟?
太子像是知道舒妍在想什麽, “他們可不是什麽會自覺自律的主,偷奸耍滑且能耐着呢。汗阿瑪如今也不在,爺要是不看緊了,多早晚兒就得給我捅出婁子來。”
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也就算了,舒妍卻不知道原來八阿哥他們幾個也是有去營裏的。這便好奇道:“除了去打仗的,皇上怎麽就把剩下的阿哥都打發去營裏了,這是怕他們沒伴不成。”
這就是玩笑話了,“大概是八弟曾經表示過也想去營裏歷練一番。只是他沒入過營不知道,去到那裏面哪裏有輕松的,不去掉一層皮才怪。”說着便終止了這個話題,“行了,時候不早了,早些安置了吧。”
而太子這話可不就是讓他給說着了,甭管八阿哥他們打的什麽主意,入營這幾天的當頭一棒都把他們給打的暈頭轉向,分不清誰是誰了。
“不行了不行了,”十阿哥攤在通鋪上連喘氣都覺得費力,“法将軍就饒了我們吧,再這樣下去,我怕是等不到汗阿瑪回來就要去見佛祖了。”
法海一手把着別在腰上的刀把,看着這些明顯體力不支的皇阿哥笑笑道:“十阿哥說笑了,咱們這還只是活動筋骨,正經的訓練都還沒開始怎麽就能去見佛祖,這要是傳将出去,豈不是要讓人笑掉大牙。”
笑話指定不能讓別人看。撐着膝蓋的十四阿哥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登時就直起了腰,“十哥你就別裝了,這才跑了幾趟,以你的實力,弟弟相信再來五十躺也是眼睛不帶眨的。來吧,咱們去把剩下的十躺跑了。”就去拉扯一攤爛泥的十阿哥去了。
八阿哥也是萬沒想到營裏的訓練強度會這麽大,要都按照這個法子來練,那他們清軍還不是所向披靡了。這便趁着那邊哥倆在拉鋸,湊到了法海身邊,“法将軍借一步說話。”
法海也是受過提點的,所以都不等八阿哥說什麽,就先擡手給止了,“八阿哥可別讓奴才為難才是,十阿哥今兒就是爬,那也得把剩下的十躺跑完了,要不皇上那兒,奴才可沒法交代。”一通話說的,好像只以為八阿哥是要給十阿哥求情似的。
八阿哥何等精明的人,法海這話裏的重點一下就被圈了起來,既然是皇上的意思,他哪裏還敢多說什麽,不過是咬咬牙,也不管老十怎麽樣了,一頭紮回到外面去了。
外面九阿哥同十三阿哥還在山坡上來回的跑着,雖然速度沒有一開始那麽快了,好歹都在堅持着。這便也不做他想,跑吧,還能怎麽的,學老十那樣不要臉不成。
九阿哥暼見那邊攆過來的八阿哥,心裏哼了聲,對一旁的十三阿哥道:“十三弟,咱們倆來比比吧。”
十三阿哥也是跑的一身勁兒,笑道:“怎麽個比法,九哥你說。”也是欣然接受。
九阿哥便說:“誰先跑完回到營房,晚上的雞腿就歸誰。”
“這敢情倒好,弟弟已經吃了兩天素食,腿肚子正提不起勁兒呢,這就先謝過九哥了。”
九阿哥嘿了聲,“你還真不客氣啊十三,這是篤定了會羸哥哥是吧,那哥哥今兒可得讓你好好見識見識我的實力了。”說着,一溜煙的沖上了山坡去。
十三阿哥跟在身後笑着搖了搖頭,瞥見八阿哥的身影倒是越來越近了,還九弟九弟的叫着,權當作沒聽到一樣,一徑兒追九阿哥去了。
八阿哥也是在後面追的上氣不接下氣,剛跑到半山坡,那兄弟倆已經往回跑了,這邊才唉了兩聲,那兩人就跟一陣風似的從左右兩邊齊刷刷的攆了過去。
八阿哥也是奇了,這兩人是打了雞血了不成,這麽玩命,真想在營裏當個兵頭子不成。
正想追過去一探究竟,法海就陰魂不散的過來了,“八阿哥這圈才到一半,當着大家的面,奴才可是不好給你放水啊。”意思是讓八阿哥先跑到山坡上去再說。
而九阿哥他們呢,抽空繞回到營房去了一趟,不為別的,就是去對十阿哥說,他要是不起來把剩下的跑完了,今天的晚飯他們就要代為吃掉了。臨了還不忘補充:“忘了說,今天有雞腿吃。”
十阿哥就哀嚎着彈了起來,一邊拖着沉重的雙腿一邊暗罵法海你個老小子,只別載在老子手裏,要不看我怎麽弄死你丫的。
但眼下卻是不得不認慫的把剩下的圈去給跑完,等他精疲力竭的爬回到夥房的時候,別說是雞腿了,連一個饅頭都不剩。再扒開鐵鍋一看,就只有玉米碴的薄粥還剩了兩碗。
把十阿哥給氣得,心裏也沒空再發狠立毒誓那些,還緊着撈起大鐵勺就喝起了那喇嗓子的玉米碴粥來。正所謂饑不可忍,如火燒肚腸,擇不擇食,果腹就行。是以這兩碗糙糧粥下肚,十阿哥或将更能體會窮苦百姓的艱難日子也未可知。
而舒妍在太子的莊子裏過的卻是比在宮裏還要順意自在,上下全是太子的人,說什麽話做什麽事也不刻意的拘着或是小心提防。
太子呢,也是不嫌累的宮裏莊子上兩頭跑,等那兩頭奶牛開始擠奶的時候,春天也快過去了。
這期間,三福晉倒是有來串過兩回門子,就連覺羅氏也趁着這風和日麗的時候來了。
“這條路過來有點遠,額娘何苦特特趕來呢,等女兒回城的時候再去看您不是一樣。”舒妍在門階上迎了覺羅氏,見她氣色很好,便由衷的笑了。
覺羅氏見舒妍孕味明顯,同樣笑道:“你如今這樣,還是不要随意走動的好。”這也就是在外頭了,真要是在宮裏見了,她都得給女兒見禮。
舒妍也知道覺羅氏的顧慮,便問:“我那小侄兒可都還好吧。”也是因為她剛懷孕的時候,家裏的二嫂終于是生了兒子,家裏還寶貝的什麽似的。
這原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偏舒妍二嫂的娘家是個拎不清的,還在那兒一個勁的說着什麽大着肚子的人,不好去看望将将出世的孩子,說什麽怕胎兒沖撞了新生兒。
而且他們家閨女剛生了孩子在坐月子,舒妍這尊大佛要是去了,迎接跪拜那些,指定不能做好月子之類種種也是說了許多出來,雖不至于傳的人盡皆知,也是明裏暗裏示意舒妍不要回去裹亂,真疼小侄兒,就等自己生完了再去不遲。
這些話,原本覺羅氏就可以打發人去傳遞,自然是會說的更好聽一些。
偏讓那一家子給攪和的,也是讓她裏外不是人。
這會兒見女兒還像以往那樣相待,就知道她沒往心裏去,這便拍了拍她的手,“等你阿瑪回來,額娘就張羅分家的事,他們愛怎麽過就怎麽過,妍兒幾時想回去就幾時回,不需要搭理他們。”
舒妍倒是給笑了,“您這說的什麽胡話呢,別說阿瑪不同意,別人聽了也是笑話。”人家之所以要分家,那是因為家主不在了,婆婆寡居那種情況。他們家這樣的,不是說不能分家,而是時候還早,也沒個契機。貿然分了家,外面不知道的,指定是要以為他們家婆媳不和,傳将開去總歸是不好聽的。
而且舒妍一個嫁出去的女兒,也沒道理去攪和娘家上下不和,都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連着筋的,哪裏就能盼着家裏出亂子不成。遂也是以勸和為上。
覺羅氏便就嘆了聲,“不說那些了。你近來可都還好,吃的好不好,睡的舒不舒坦,額娘瞧你這肚子倒是沒怎麽大起來,還是沒胃口嗎?”
舒妍便說道:“女兒一切都好着呢,一日六餐吃着,睡覺也還行的,就是尿頻有些煩人。不過現在天氣暖了,起夜也沒那麽難了。”
覺羅氏聽着也是高興,但要說尿頻,還真是沒法子的事,“那也只能是晚上那餐少進些湯水了,但是白天可得補回來才是。湯湯水水那些最是滋補了,額娘懷你的時候別的沒吃下去多少,每日湯水卻是進了好幾盞,要不如何能生出你這麽個白白嫩嫩的小可人來。”
一席話說的,圍在旁邊伺候的也都跟着面帶了微笑,端的是其樂融融的一幅景象。
待進了花廳,洗臉淨手畢了,覺羅氏才吃起茶來,邊說:“這些話額娘本不該來說,可你說頭幾年赫舍裏家的買官賣官也不是常事兒。”
舒妍這心裏就咯噔了下,還捏着帕子擦了擦嘴角,接過覺羅氏的話茬,道:“額娘這話說的很是,頭幾年赫舍裏家的的确是做的太過了。如今太子也已經成年了,自然不會再受他們的把持。您還不知道吧,太子已不讓赫舍裏家的再進東宮了。”這話的意思就很明顯了。
覺羅氏還真沒聽說這些,不禁問道:“怎麽就鬧到這個地步了。”
舒妍嘆了聲,“具體的女兒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是因為索額圖又在那兒撺掇着太子做一些他不願意做的事情。您可別看太子平時溫文爾雅的,處事卻是十分的嚴謹持正。買官賣官,任人唯親這種事他是最為不喜的。”
說到這裏,才突然想起來一樣,“對了額娘,等我阿瑪回來的時候,您可得好好同他說道說道,步軍統領可是個十分緊要的位置,他可千萬別因為豁不開臉子,就胡亂允諾家中親戚什麽職務,哪怕只是一個守城兵丁,看着雖然不起眼,真要是惹了麻煩,回頭來找的還不是我阿瑪這個作保的,到時候遭了連累可就是得不償失了。
咱們別的不說,前一任的步軍統領是怎麽下來,您總該知道的,因小失大的事情咱們可不能做啊。”
一通說下來,覺羅氏的手心都握出汗了,哪裏還敢再提原本打算說的話,只吃了兩盞茶,就借口家裏還有事要料理,便回城去了。
然而就在舒妍跟覺羅氏在敘話的時候,含玉就帶着茶點去門房那兒找跟着覺羅氏一起來的婆子打聽了。原來是覺羅氏的胞弟在家閑賦多年,之前也求過費揚古幾回,人家卻沒怎麽搭理他。如今見舒妍成了太子妃,這便又打起了太子的主意。覺羅氏拗不過,這才有了今天這一出。
這種事舒妍還是知道厲害的,這便打算趁太子下次回來的時候,把事情都告訴了他。
卻沒想到太子還沒回來,那邊養奶牛的棚子裏倒是傳來了一個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