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下午祁陸回到家,一打開大門就看到了家裏煙霧缭繞跟煙館子似的,電視機開着,桌上散放着幾個吃剩的外賣盒,祁若初的白腳丫子搭在沙發扶手上,大喇喇的對着門口,正在呼呼大睡。
“臭小子,把我的好煙都偷着抽完了。”祁陸走到茶幾旁看了一眼煙灰缸裏的煙頭,用叫踹了踹祁若初,“大白天睡什麽覺,起來了。”
祁若初眨巴着眼睛伸了個懶腰,猛一看到祁陸的新造型,倏地就從沙發上彈了起來。他揉了揉眼睛,難以置信的問:“你怎麽成這個樣子了?瘋啦?”
“沒大沒小,懂不懂規矩?”祁陸習慣性的将手往後腦勺後一撥,空落落的手感才讓他記起自己現在的頭發就比禿瓢長了那麽丁點兒,“今天怎麽回來了?”
祁若初拿起茶幾上的煙盒騰出一根放在了嘴角,吸了吸鼻子:“今天沒戲拍就回來了呗,你不歡迎啊?”
“歡迎、歡迎。”祁陸敷衍了兩句,和前妻的見面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美好,他很失落,提不起勁跟祁若初拌嘴。
他剛準備去冰箱拿點冰鎮啤酒壓壓火,想到什麽就忽然停了下來,看着祁若初斟酌了好半天才緩緩開口:“31號沒什麽事吧?”
祁若初心一沉:“有事。”他悶悶的吐出了兩個字,想了想又問:“你問這個做什麽?”
“你怎麽能有事呢……”祁陸嘆了口氣,“往年可都是你提醒我的啊,哎。”
祁若初微微一怔,往年祁家的事他可什麽都不知道,只不過沒想到趕巧了。
“你媽想見你了。”祁陸還是直說了,要是他不先給祁若初打打預防針,要不然到時候親母子倆見面了,搞不好很難收場。往年他都是錯開掃墓的時間,特意躲着那位前妻,她通常是上午去掃墓。
“那就見啊!”祁若初将煙從嘴角拿下,忽然興奮了起來。這倒讓祁陸十分意外,因為在他的印象裏,原來的祁若初一直對那位抛棄了他的生身母親充滿了怨意,每次提起她,祁若初都會憤怒的打斷。
祁陸奇怪的盯着他看了半天,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所以我才問你31號有沒有事啊,那天正好可以見面。”說着他頓了頓,心中糾結着什麽,最後還是說了出來:“你媽說,她要出國了,可能以後都不會回來了。”
祁若初看着他臉上古怪的神情,又再打量了打量祁陸今天的打扮,加上早上那通被他匆匆挂斷的電話,心裏有了些猜想。
“上午你跟她見面了?”祁若初挑着眉角,問得小心翼翼。
“嗯。”祁陸憂傷的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兒,覺得好像有些難為情,連忙又搖了搖頭,尴尬的擺了擺手:“沒、沒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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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若初眯瞪起眼睛審視起了他,質問道:“那你怎麽知道她要出國的。”
“我們通過電話!”祁陸緊張的咽了口吐沫,顧左右而言他道:“就這麽說定了,不管怎麽樣,31號上午你都得騰出時間來,要不然我把你從戶口本上除名,懂了麽?”
祁若初苦笑着聳了聳肩,心想祁陸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除了答應還能怎麽辦。還好只是半天,他還來得及替郁遠祭掃,那天是他的忌日。
晚上祁若初本來想回賀竭那邊,因為如果按照之前的計劃,明天就要回劇組趕戲了。不過奇怪的是,不論他怎麽撥賀竭的電話都沒人接,他思忖着可能賀竭應酬忙,祁陸看起來又可憐巴巴的,索性就住在了家裏陪陪他,準備明天早上再找賀竭。
第二天天還沒亮祁若初就起了床,第一時間拿起手機看了看,他本來以為賀竭會給他回電話,沒想到未接電話欄裏顯示的來電人卻是小胖,同時還有一條未讀短信,也是小胖發給他的。
“賀竭臨時有事,神雕的拍攝暫時擱置,這段時間你可以先回家住。”
看完短信,祁若初忽然覺得心裏空落落的,為什麽賀竭不自己跟他說,為什麽他不給自己回一通電話?
祁若初喪氣的躺回到了床上,看着窗外漸漸明朗起來的天色,他忽然覺得剛才的心情真的是太別扭了,對賀竭的埋怨和介意更是跟小女人一樣矯情。
只是合約關系的兩人,通過小胖來轉達這些訊息,明明是再尋常不過了,他幹嘛這麽小肚雞腸的斤斤計較?
答案好像不簡單。
接下來的幾天祁若初的生活變得索然無味,沒有了賀竭的窮追猛打,忽然這麽清閑清淨,讓他一度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迷茫和焦慮。
可祁若初臉皮薄,即使心裏癢得要命,也沒有再給賀竭打過一次電話。賀竭也再沒聯絡過他,也沒有像從前那樣,毫無征兆的就出現在他家門外。
賀竭忽然的人間蒸發,甚至讓祁若初萌生了出去找份小工打打的念頭,畢竟祁陸也不工作了,家裏有兩張嘴等着吃飯,存折上的那點錢只出不進。
期間偶然從謝樓和小飛那裏聽到了一些關于選秀的消息,經過上次的風波之後,廣電要求選秀方整改,選秀不得不被迫停擺,直到廣電接受制作方的整改方案。
日子一天天過去,就連雪也已經下過了兩場。
從落雪到雪霁,祁若初看着祁陸在日歷上劃下的一道道斜杠,只剩下數字“31”還完整的躺在日歷的最末處。
“祁若初!你好了沒!這都幾點了!”祁陸早早就起了床,拿出了比去舞廳上工還要認真的勁頭把自己從頭到尾好好打扮了一番,在祁若初剛起床的時候就已經跟佛陀一樣靜坐在了客廳沙發上。
祁若初手裏拿着牙刷,嘴角挂着牙膏泡沫,盯着祁陸看了半天,問道:“你打扮得這麽隆重幹嘛?又不是去相親。”
“刷你的牙,少管大人的事。”祁陸說。
祁若初誇張長長“哎”了一聲,苦口婆心的勸道:“您要是還對我媽有想法,就趕緊把握機會,要不然她出國了再也不回來了,你後悔都來不及。”
祁陸一愣,奇怪的看着他問:“你原來可不是這個态度啊。”
“人嘛,都是會長大的。”祁若初回到廁所涑了涑口,仰着頭沖客廳嚷道:“爹大不中留!自己的幸福自己抓!”
祁陸悶聲苦笑,從來也沒想過自己也會有這一天,老子被兒子指點人生,這祁若初到真是長進了。
門外忽然想起了一陣急促的喇叭聲,祁若初正在擦臉,一聽到外面的聲音,拿着毛巾的手忽然定格住了,腦子裏閃了個靈光,蹦出了賀竭的那張臉。
他都沒來得及細細思考,身體就已經開始了行動,手裏的毛巾被他随手扔進了水池,腳上的拖鞋只穿了一半,半邊腳掌還露在外面,整個人跟離弦的箭一樣從屋子裏飛了出去。
祁陸已經站在院子外了,正在和對面車裏的人說些什麽,祁若初跌跌撞撞的撲到了祁陸的身後,在看清駕駛座裏的陌生男人之後,整個人失神的怔在了原地。
祁陸低頭看了看祁若初光着的一只腳,驚奇的問道:“你失魂落魄的幹嘛呢?”
祁若初回過神,指着面前的車問:“這是怎麽回事?”
“我從租車公司租來的車啊,人家送車上門!”祁陸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睜大眼睛盯着他問:“我的乖乖,你不會以為是賀竭來了吧?”
“神經病……”祁若初狼狽的甩了甩手,擡起沒穿鞋的那只腳,跟瘸了腿的公雞一樣,蹦蹦跳跳的回到了屋子裏。他忽然覺得自己簡直矛盾又可笑,他罵祁陸是神經病,其實說到底他才會徹頭徹尾的神經病。
每年的最後一天必不可少會有一場狂歡,除舊迎新的日子,隔日還是元旦小長假,是小情侶們溫存的好時機,也是家人歡聚一堂的好契機。
祁陸開着車,悄無聲息的融入擁擠的車流,穿過張燈結彩的大街小巷,路過擺滿了小攤的繁華天橋,街邊的商鋪外挂着各式各樣的促銷信息,紅彤彤的,仿佛全世界的人在這一天都是興奮期待着的,除了車裏的這對父子。
他們要去的地方是一處安息地,那裏的時間永遠的停滞了,一個外面的花花世界和人間喜樂永遠融入不了的地方。
祁若初看着窗外變換的景色,忽然覺得前方的道路越來越熟悉,他的心陡地懸了起來。
“爸,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祁陸從後視鏡裏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陵園啊,每年都去的地方你怎麽還問我?”
祁若初完全沒想到,心裏猛得咯噔了一下。他想問是去看誰,可是從祁陸的語氣來看他是知道的,問得多了反而奇怪。
祁陸将車停在了陵園入口的空曠的停車場,除了他們的車之外,還有一輛白色的小轎車也停在那裏,這麽好的一個日子,應該是很少有人會像祁陸他們這樣來掃墓的。
祁若初本來有些好奇,想跟祁陸就那輛白色小車調侃兩句,卻忽然發現他注視着那輛車的神情有些複雜,仿佛是知道它為什麽會和他們的車一樣停在這裏,所以祁若初什麽也沒再說。
他想,那輛車的主人或許就是祁若初的親生母親,可他們是為了誰掃墓?是祁陸之前偶然提過的祁若初的同胞兄妹麽?
停車場對面的街上基本全是專賣錢紙蠟燭的店鋪,還有零星幾個賣鮮花和水果的。
祁陸讓祁若初去對面買了一束菊花和兩根紅蠟燭,兩人跟門口的守陵人打了聲招呼,就徑直進了陵園。
陵園裏只有兩處風景,能在寒冬也茂綠的松柏,和一排排整齊的豎立在地面的黑色墓碑。墓碑上貼着黑白的照片,刻錄着它們主人的生平,寂寂無聲的讓每一個踏進這裏的人都無法避免的感到壓抑和悲傷。
祁陸獨自在前面領着路,祁若初跟在他的身後,遠遠的看見在距離他十幾米遠的一處墓碑前,有兩個穿着黑色衣服的女人正面對着她們面前的墓碑。
祁陸的腳步停了下來,突然在原地整理起了自己的衣服和發型。祁若初站在他的身後,看不見他的表情,可多少也能想象到祁陸內心的緊張和不安。
前面女人大概是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兩人一同轉過身看向了身後,露出了身後的墓碑。
“你們先來了。”祁陸面無表情的看着面前的兩個女人,回頭看向祁若初,“若初,把蠟燭和花送過去。”
祁若初無法對他的話做出任何反應,提着菊花和蠟燭的手忽然沒了力,一袋子東西散了一地。
他兩眼直直的盯着站在祁陸身後的兩個女人——郁遠的媽媽和蔣念,以及她們身後墓碑上那張記憶裏的黑白照。
祁陸沒想到祁若初的反應會這麽大,連忙上前将散在他腳邊的菊花和紅蠟燭撿了起來,掐着他的胳膊壓低嗓門說道:“發什麽楞!?”
祁若初身子猛的一哆嗦,怔怔的問:“她們是……”
“學弟。”蔣念認出了他,笑着打起了招呼,臉上滿是驚喜。她看了看祁陸,又看了看祁若初,微笑着說:“沒想到這麽巧,你應該就是姚阿姨的親生兒子吧。”
祁若初大腦一陣發蒙,努力的想理清心中的亂麻。如果按照蔣念說的,那麽他和郁遠就是親兄弟了?可祁若初比郁遠年紀要小,而且狗哥很早就認識郁遠了,從沒見過祁若初,他們的母親姚芳是怎麽做到的?婚內出軌?
祁若初越想越覺得無法理解,他注意到姚芳看着他的目光微微閃動着,炙熱的感情正在她的瞳孔裏一點點的散開。
可她依然沒有開口說一個字。
祁陸淡然的從姚芳和蔣念身旁走到郁遠的墓前,将手裏的菊花輕輕放在碑前,同時把兩根紅燭點燃立在兩側,輕聲對着墓碑念道:
“郁遠,雖然你們哥倆沒有血緣關系,不過祁若初還是有當你是哥哥,往後的每年我們也會來看你。”
“謝謝你們……”姚芳眼裏噙着淚,雙手抱在胸前,定定的看着祁陸的背影。
“郁遠他爸爸沒來麽。”祁陸轉頭瞥了姚芳一眼。
“我們離婚之後,他就去外地發展了,可能會晚幾天再來看郁遠。”姚芳在談及前夫的時候,臉上的神情看起來很平靜,兩人破裂的婚姻似乎并沒有給她帶去太多的困擾。身旁的蔣念安慰的撫了撫她的肩膀。
“祁若初,來上柱香。”祁陸沖祁若初招了招手。
祁若初從三人的話裏聽出了些端倪,結合祁陸和郁遠家裏的情況來看,郁遠可能并不是姚芳親生的。兩人上學那陣,狗哥就發現郁遠和他的媽媽長得一點都不像,這麽一來倒是說得通了。
他從姚芳身邊擦肩而過,在她的注視下以祁若初的身份替自己的故友上了一炷香,盤旋向上的青煙一圈圈在郁遠的黑白照前擴散開,帶着親人們對他的思念。
“若初,你媽就要出國了。”祁陸見祁若初一直傻愣着,着急的提醒了他一句。
“嗯……”祁若初還無法完全代入到這個新身份此時的心情之中,他對眼前的姚芳沒有特別複雜的感情,只有小時候她對狗哥照顧時的一些感激。
他沒有親歷祁若初之前22年的單親生活,無法通過他的肉體繼承對于抛棄了他的生母的怨恨和複雜的渴望。
“若初,你還恨我麽……”姚芳就快出國了,而且可能去了就再也不會回來了,即使她明明猜得到問題的答案,可還是有些不死心,她不甘心讓自己剩下的唯一的骨肉一輩子都記恨着她,“過去真的是有很多不得已我才離開你……”
祁陸一聽她這話,心立馬就提到了嗓子眼,緊張的看向祁若初。這樣的解釋,之前他不是沒對祁若初說過,可對于一個被母親遺棄的孩子,根本不會去理會大人當時為什麽會那樣做,只會鑽牛角尖的認為母親在只有不在乎孩子的時候,才會選擇抛棄他。
這樣的恨不會随着年紀的增長而消逝,反會會随着生活中每個單親家庭孩子才會遇到了白眼和困難而與日俱增,那時的祁若初也不例外。
每當同學嘲笑他的爸爸是個人妖,媽媽不要他的時候,他心裏頭的恨就會瘋狂的滋長。
祁若初愣了愣,他該怎麽回答姚芳?不恨——好像不太可能,可現在的他真的對眼前白發送了黑發的可憐女人恨不起來。
“事情已經過了這麽久了,這個問題的答案已經沒有多大關系了吧?”祁若初只能用這樣棱模兩可的回答她。
祁若初如此溫和的回答不禁讓祁陸在震驚之餘悄悄松了口氣。姚芳本來是有心理準備的,她試想過祁若初會說怎樣怨恨的話,她甚至已經準備以下跪這種方式去求得祁若初的原諒,因為這是最後一次讓母子倆冰釋的機會了,她不想離開之前留下這個遺憾。
蔣念是心理學方面的專家,接觸過不少祁若初這樣的人,可沒一個人會表現得像他這樣冷靜。
“叔叔阿姨,我想這裏不是聊天敘舊的好地方,不如我們去外面找個地方坐下來談?”
祁陸這才想起蔣念,問姚芳:“這位是?”
“郁遠之前的女朋友,前陣子才剛回國。”姚芳抹了抹眼角,擠出一個苦笑,“她說的對,我們別在郁遠面前說這些,去外面說。”她殷切的看着祁若初,哽咽了一陣,“聽蔣念說你們哥倆私下有過聯系,這次她回來帶了些郁遠的東西給你。”
“什麽東西?”祁若初吃驚的看着她,郁遠的遺物對他來說可以算得上最好的跨年禮物了。
“先離開這裏再說吧。”蔣念按了按肩上的挎包,扶着姚芳往陵園的出口走了過去。
“你小子今天還真懂事。”祁陸緊挨着祁若初嘟囔了一句,跟在姚芳他們身後。
祁若初側目看了他一眼,只是淺淺笑了笑,沒有說話。
姚芳走在前面,每走幾步就會悄悄偷偷瞥上父子倆一眼,生怕她一個沒留神,這樣好的機會就從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咱們是各開各的車還是?”祁陸站在停車場,有些犯難。
姚芳向蔣念投去了詢問的目光,她是坐蔣念的車來的。
蔣念看了看四周的環境,發現斜對面的街上有一家不太起眼的小茶館。
“我們去對面茶館聊吧,要不然開車找地方有些費工夫。”
姚芳朝着蔣念說的茶館看了看,這個時間根本沒什麽生意,又是在陵園附近,門可羅雀。不過對于她來說這些都無所謂,只要能和祁若初面對面好好聊聊,哪怕是在垃圾堆邊上她也不會介意。
當年剛離開祁若初的時候她十分不舍,可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再想起自己的親生兒子卻有些不敢面對了,因為心中有愧,直到後來被工作和家庭生活裏的瑣事占盡了幾乎所有的時間,再去找祁若初這個想法就變成了一個更加遙不可及無法實現的事了。
對于蔣念的提議大家都沒什麽異議,一行人穿過馬路去到了對面的茶館。
茶館大門正上方的紅色實木招牌因為長年累月的風吹日曬已經有些發黑,門內站着的服務生雖然看起來無精打采的,倒是和店內死氣沉沉的氛圍相得益彰。
“四位嗎?”年輕的男服務員要死不活的垮着張臉,将四只白瓷茶杯和菜單放在了祁若初四人的面前,有一只茶杯還豁了個小口。
姚芳和蔣念尴尬的看了對方一眼,祁陸也只是瞪了瞪服務員,只有祁若初沒慣着服務員,拿起豁了口的茶杯沖服務員發起了飙:“你們店是不是馬上要倒閉了?豁了口的也拿出來給客人用,割破了嘴你們賠得起嗎?”
服務員起先被祁若初的氣勢震住楞了一下,可很快就厚起了臉皮,從他接過茶杯,嘴裏罵罵咧咧:“大白天跑到這麽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喝茶,還喝出優越感了,橫什麽橫。”
“嗬!我說你還杠上了是吧!”祁若初倏地站了起來,瞪着眼珠子一副要跟服務員幹仗的架勢。一旁的祁陸尴尬的漲紅着臉,悄悄拉了拉他。
祁若初氣不打一處出,祁陸這麽一拉整個打斷了他的氣勢。他低頭嫌棄了看了祁陸一眼,發現他正不好意思的看着對面的兩個女人。
姚芳和蔣念正目不轉睛的盯着他,神情複雜,就像在看一個天外來客。
祁若初意識到在長輩面前剛才的言行有些失态,便假裝鎮定的咳嗽了一聲,沖服務員擺擺手說:“算了算了,趕緊換個杯子來。”
服務員得了便宜還賣乖,冷冷哼了一聲不說,離開之前還送了祁若初一個白眼。
“這個茶館生意這麽差不是沒原因的。”祁若初企圖掙回一點面子,“服務員太沒素質了。”
蔣念看着他捂嘴笑了笑:“沒想到你的性格這麽有趣,和我認識的一個朋友有點像。”
姚芳也點頭笑了起來:“看來祁陸把你養育得很好,性格比我想象中的要開朗。”
“那還用說。”祁陸被心上人這麽一誇,立馬直起了腰板,甚至已經開始有些得意忘形了:“也是咱倆基因結合的好。”
桌子上另外三人立刻陷入了尴尬的沉默,祁若初看在父子情的份上,偷偷在桌子下踢了祁陸一腳,給他遞給了眼色,讓他說話兜着點兒,順便替他圓圓場。
“對了,你剛才說郁遠有東西留給我?”他問蔣念。
“嗯。”蔣念點點頭,從挎包裏拿出了一個U盤,“這裏面有你想要的東西。”
“我想要的?”祁若初好奇的看着手裏的黑色U盤。
“嗯?你不記得了”蔣念奇怪的看了看祁若初,思索了一陣後笑了笑,“郁遠去世之後我登錄過他的微博賬號,看到你的留言了,三年前的事,大概你忘記了吧。”
“我留的什麽言?”祁若初心想既然裝失憶,就裝到底好了。
“你不是想要他的微博賬號麽。”蔣念看向他手裏的U盤,想起郁遠,明媚的眼眸忽然黯淡了許多,“我不會再登錄他的微博了,是時候和過去說再見了。”
祁若初對她所說的感同身受,心想這三年她肯定也不好過。
“郁遠這孩子就是太愛逞強,只報喜不報憂。”姚芳輕輕握住了蔣念的手,兩個一同失去了心愛男人的女人彼此惺惺相惜。
“先點些喝的吧。”祁若初收起了U盤,不好意思的問姚芳:“那個……您想喝什麽?”他還不知道該不該稱呼她為“媽媽”。
“我随你們。”姚芳雖然很想聽到那個稱呼,但是她知道不能急,“祁陸點吧。”
“那就點一壺普洱吧。”祁陸放下了菜單,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那時候你最愛喝。”
祁若初不想看到服務員的那張欠了他八百萬的臭臉,借口尿急先抽身了,也好給祁陸留點機會,讓他和姚芳多聊聊,不能讓所有人的焦點都放在他身上,而忽視了祁陸這個苦情的單身王老五。
茶館的格局不太明朗,不問服務員的話壓根不知道廁所在哪裏,祁若初也不想費口水,記得對面的停車場旁就有公共廁所,順道還能拖拖時間。
停車場上依然只停着他們的兩輛車,祁若初揣着褲兜,一邊往廁所的方向走,一邊無所事事的吹着哨子四處打望,忽然,他的視線停在了一輛正在駛進停車場的保姆車旁。
他好奇的停在了原地,猜想着會是什麽人和他們一樣,在這樣一個日子來陵園掃墓。
保姆車的後門被從內打開了,兩個西裝筆挺戴着黑色墨鏡的的壯漢先從車裏走了出來,祁若初看着他們的打扮忍不住笑了起來,看起來實在太誇張,不知道的還以為哪國的總統巡視來了。
可緊接着的下一秒,當他看到最後從車裏走出來的人時,笑容就立刻從臉上消失了。
在他的記憶裏,好像還從來沒有見過神情那麽蕭瑟的賀竭。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竟然連作者本人的評論都要審核那麽久!!!jj還能不能有點眼力勁兒了!!作者不要面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