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本來在娛樂圈像新人等着前輩大腕兒提攜的這種飯局,但凡是長一點心眼的都不會只顧着胡吃海喝。聽這些腕兒們吹吹牛逼,順帶指點幾句那才是正經事。稍微懂點事的,主動敬敬酒拍拍馬屁,給自己為對方留下點好印象,那才算得上是沒白來。
可套着個狗仔靈魂的祁若初偏偏反其道而行,他壓根就不求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只想好好祭祭他的五髒廟。将一桌子山珍海味逐個吃了個底朝天不說,從國外酒莊進口的紅酒也一滴都沒浪費。
可他不是敬酒啊,全都是自己一個人喝,面前的紅酒杯就從沒見過底。就着每一口蟹肉蝦肉大肘子肉,那叫一個惬意享受……
許總的臉幾乎全程都扭曲成了□□花,可他能怎麽辦,他也很無奈啊。
飯桌上的這些規矩本來應該是為人父母的教才對,更何況這一桌子除了那幾個新人小子,都是來頭不小的腕兒,他總不能把祁若初當着這些人的面數落個體無完膚吧,以後他還怎麽在圈子裏混?
許總可還還指着祁若初以後給自己當“印鈔機”呢。
賀竭從新人到現在紅透半邊天,這一路走來也算是見過不少奇葩,可像祁若初這樣的還是頭一份。
他看到許總的臉色發白發黑發青,看到向理在看見祁若初咕嚕咕嚕灌酒的時候捏着嗓子替他難受的表情,看到楊信坤被祁若初那深不見底的胃容量震撼的合不攏嘴,看到一向寡言少語的晏子瑜竟然拿出手機頗有興致的拍起了這一桌子食物殘骸的照片。
賀竭當時心裏就有結論了。
雖然祁若初明明是這幾個新人裏看起來最沒修養最大大咧咧的,可卻給他們這幾個評委留下了最最深刻,最最重口味的印象。另外三個和他相比,就顯得平淡太多了。
只要後期稍稍調丨教,憑着祁若初的長相和看起來有些得天獨厚的戲精本色,想在娛樂圈掙一席之地,幾乎可以說是輕而易舉的事。
“我看吃得差不多了吧,時間也不早了,等到天亮咱們就不方便離開了。反正正經事也都說完了,要不咱們現在就先散了?”賀竭看了看其他幾個評委。
賀竭的話讓就像是被人從溺水的狀态下撈上了岸的許總感到解脫。他恨鐵不成鋼瞪了祁若初一眼,嘆了口氣,拍了拍賀竭的肩膀點頭道:“我看也差不多了,你們幾個呢?”
向理已經抽開椅子起身站了起來:“正好,工作室還有活等着我。”
“那行,我和向理一起走。”楊信坤随性的拍了拍桌子站了起來,對坐在對面的新人說:“過幾天咱們就正式接觸了,好好表現。”
向理不大樂意的白了楊信坤一眼:“誰要和你一起走,不順路。”
Advertisement
楊信坤跟老頑童似的吐了吐舌頭,嬉皮笑臉的勾搭起向理的肩膀讨好道:“老同學,給點面子嘛……”
賀竭看着他倆笑了笑,看向晏子瑜:“晏姐有人送嗎?”
晏子瑜正在看手機裏拍下的照片,半天才回過神:“嗯,保姆車在樓下。”
一屋子人各自安排好行程,為了避嫌,錯開時間分頭離開了酒店。
賀竭的助理小胖在他們吃宵夜之前就走了,先回了賀竭的工作室整理第二天的行程通告,然後才開車過來接他。
祁若初捂着快要撐炸的肚皮,看着和他一起的另外三個新人坐車離開了酒店,獨自一人站在路邊一邊打着飽嗝,一邊喝起了西北風。
他在想該回哪個家。
狗哥的那個家倒是自在,可是他沒門鑰匙,而且那是租的房子,房東要是知道租客死了,那還不得立刻将屋子騰出來租給別人。
那還是回祁若初的家吧,反正他這人也不太留戀身外之物,有個能落腳的地方就行。
他取出錢包裏的身份證,記下了上面的地址,準備在路邊攔輛計程車。
快五點鐘了,暗沉的天色漸漸清朗了起來,還挂着幾顆锲而不舍的發光發亮的啓明星舍不得離開。
月生大酒店門口停着的都是高級私家車,出入的客人非富即貴,像他這麽孤零零的等計程車的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個。
就連和他一起的另外幾個新人也都是坐着謝樓家的大奔離開的。祁若初和謝樓互相看不順眼,一個沒開口說可以順道載他,一個也沒開口提想搭順風車。
等了一刻鐘,好不容易等來了一輛空車,沒想到還是被人預約的。
祁若初窩火,習慣性的掏了掏口袋想點根煙抽,卻發現這個身體的主人生活好像還挺健康,壓根沒帶煙在身上。
正當他想過馬路去對面的便利店買包煙的時候,一輛銀色的保姆車停在了他的面前,後排的車窗打開一小半,帶着口罩的賀竭露出半張臉沖他招了招手:“上車,我送你回家。”
祁若初面無表情的瞥了他一眼,一副和你不熟的高傲模樣,從車頭前繞了個彎走向了馬路對面。
“你對這個新人這麽熱心做什麽?”駕駛室裏的小胖看着祁若初淡定的從車前走過,忍不住問了起來,“對了,你口袋裏的那兩盒東西我幫你收起來了,要是掉在外面被粉絲或者記者看到了就不好了。”
“那有什麽的,誰還沒有個七情六欲。”賀竭關上了車窗,目送着祁若初進到了對面的便利店,對收銀臺的收銀員指了指櫃臺後的煙架,買下了一包煙,“你比我先到酒店,聽到剛才那個新人在KTV包間裏唱歌了沒?”
小胖回過頭不解的看了賀竭一眼:“聽他唱了一首周傑倫的歌。”
“嗓子條件怎麽樣?”
“中規中矩吧,沒什麽特別亮眼的地方,但也還說得過去,唱得都在調上。”小胖頓了頓,“怎麽,你對他有興趣?他可是許總接下的人,行有行規。”
賀竭不置可否的冷笑了一聲,沒有接着往下說。
對許總客客氣氣那是場面上的需要,但賀竭打心底不太認同許總這種培植新人的腌臜手段。
當年他出道時同期看到過不少有才華有抱負的新人,其中有些僅僅只是外形條件差了一點,或者沒有後臺不太會曲意逢迎,就錯失了實現夢想的機會。
哪怕是有的人最後學聰明了,可也只是淪為了經紀公司賺錢的工具。在三四線小城市被當作工作機器不間斷的商演走穴,掏空了身體,卻攢不下哪怕是多一點的名氣。就連收入也大都被公司抽取壓榨,只能算是勉強糊口。
許多好苗子就這樣毀了。跟他們相比,賀竭無疑是娛樂圈的幸運兒。
雖說他沒借着家裏的資源上位,但論誰聽到他的背景都會對他另眼相待。更何況他本就是老天爺賞飯吃,天生就是混娛樂圈的料。
娛樂圈唱得好的帥哥一抓一大把,演得好的帥哥也一抓一大把,場面上會來事的帥哥同樣一抓一大把,可這三者兼具還是富二代的除了賀竭,那就找不出第二個了。
小胖從他的表情就猜到了他的心思,畢竟這幾年他都一直是賀竭的經紀人,他是對祁若初應該是動了心思了。
可小胖太了解賀竭的性子,想做什麽誰都別想勸,而可怕的是,不管是多麽棘手的事,他最後總能做成。
“那小子不願意坐我們的車,那我就開車了啊。”
“不急。”賀竭将手指放在膝蓋上輕輕敲打了起來,“看看他的家在哪裏。”
小胖無奈的嘆了口氣,把車熄火停在了路邊。
祁若初買了包中南海,拿着打火機在便利店門口點了根煙,忍不住往賀竭的車看了一眼。
他現在心裏癢得不行,今晚他可是聽到了爆炸性大新聞,“向上吧,練習生”還沒開播就有這麽大的黑幕,要是報道出來,準能讓他們歇菜,這簡直就是娛樂圈毒瘤。
哎,可惜他只是聽到了,什麽證據也沒有。
想到這裏,祁若初這才後知後覺的察覺到有些不對勁。
“好像這個身體的主人也是要去參加選秀的?”
他猛抽了一口,煩悶的吐出一口煙,将煙頭銜在嘴角,雙手揣着褲兜痞裏痞氣的朝着馬路後面的一條街繞了過去,那邊應該比較好打車。
“跟着他。”賀竭對小胖說。
祁若初繞到了後街的加油站門口,正好看到計程車在排着隊加油。他便站在加油站的出口等了起來,渾然不知馬路斜後方,賀竭的車正在對他進行着視奸。
“糧棟街125號。”祁若初坐進了一輛出租車,對司機報出了地址,“大概要多久能到?”
“半個小時吧。”司機回道。
“那也不是很遠。”祁若初想。
他反正是個随遇而安的性子,天塌下來都不往心裏擱,既不操心自己的這副身體是怎麽來的,也不操心即将面對的新家和新家人是什麽樣。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這是他的人生信條,該怎麽着就怎麽着呗,只不過讓他進自己最痛惡的娛樂圈,休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和事,他可不伺候。
半個小時之後,計程車停在了一棟破舊的獨棟矮樓院外。看周圍的環境,這邊應該是還沒來得及拆遷的老片區,城中村,有些破舊,可卻十分清淨。
門口的道路只能讓兩輛小轎車并排通過,地上的泊油路高的高低的低,感覺鋪填過好幾次。還有類似乳膠漆一樣的扭曲線條橫七豎八的烙在泊油路上,像是為了填補地上的裂縫。
矮樓院外的牆上寫着“125”號,院內種着一棵冒出了頭的桂花樹。
快入冬了,樹上的桂花謝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零零散散茍延殘喘,卻還是能隐隐聞到一股清淡的桂花香。
付完車費,祁若初站在院門外緊張躊躇了一小會兒。他整理整理了衣服和頭發,忐忑的按下了牆上的門鈴。
過了兩三分鐘,漆紅的大鐵門被從內拉開了一半。
一個頂着蓬亂的小麥色披肩長卷發,穿着粉色睡裙的女人揉着惺忪的睡眼,垂着頭有氣無力的對他說道:“出門怎麽不帶鑰匙。”
祁若初還沒來記得想好說法,甚至沒來得及看清女人的樣子,她就轉身朝着小矮樓走了過去:“我再睡兩個小時就起來給你做早飯。”
“噢……”祁若初木讷的跟着她走進了房子。從她說話的語氣來看,應該是自己的媽媽?
祁若初兀自點了點頭,心想應該是這樣沒錯。只是沒想到自己的新媽媽長得倒挺高挑,最起碼應該也有1米75左右吧,聲音聽起來也蠻渾厚的。
新媽媽進了屋子之後直接躺到客廳的沙發上抱着鴨絨被,面朝沙發靠背睡起了回籠覺。客廳的電視還開着,茶幾上還有幾瓶空啤酒罐和花生米。
祁若初放輕腳步在屋子裏轉了轉。一樓是飯廳和廚房還有衛生間,看起來房間應該在樓上。
這個屋子的裝修和所有普通老百姓的家一樣,沒什麽特別奢華的地方,溫馨而簡樸,充滿了生活氣息。
祁若初放松的舒了口氣,坐到長沙發旁的單人沙發上拿起遙控器看起了電視。他在酒店睡了一小會兒,又吃了頓大餐,剛才又在外面吹了半天風,現在一點困意也沒有。
只是他有些好奇,新媽媽為什麽要睡在客廳,難道不用管新爸爸嗎?
電視上播放的是早間新聞,音量就跟蚊子的嗯嗯聲一樣,倒挺适合入眠。
祁若初覺得無聊就切換了頻道。沒想到一換臺就是央視的演唱會重播,音量也沒調好,客廳裏一下子炸開了鍋,驚得新媽媽抱起被子,跟詐屍似的猛地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把聲音調小一點,你接着睡……”祁若初抱歉的看了新媽媽一眼,在兩人目光相接的那一瞬間,他整個人呆住了。
新媽媽臉上那濃密的胡茬,那英氣逼人棱角分明的面龐,胳膊上那充滿了男性荷爾蒙的濃密汗毛,還有喉間那令人窒息的喉結……
祁若初倒抽了口涼氣,驚恐的瞪着眼珠子,捂着自己的嘴巴,用顫抖的聲音自我質疑道:“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