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祁若初的浴袍只穿了一半,下半身還跟沒拉窗簾的窗子一樣敞開着,半天沒聽明白賀竭那麽潇灑得意的說出來的名詞是什麽意思,只好停下手裏的活,挑起眉毛不恥下問:“你剛才說什麽‘手’來着?”
“扳手啊。”賀竭掃興的看着他,他還從沒遇到這麽尴尬的狀況,看來祁若初這個鋼鐵直男是真的杠,最關鍵的是還摸不清他是不是在硬杠。
“哦,扳手啊。幹嘛的?搞技術活的?”祁若初一臉嘲諷的看着他,歪嘴冷笑了一聲。
賀竭微微一愣,胸中陡然上升起了一股不服氣的戰鬥欲。
他忽然上前一把揪住祁若初浴袍的領口,單手托起他的下巴壓迫道:“怎麽,難道你現在就想試試我的技術活?”
就在這時,房間門忽然被推開了,楊信坤大喇喇的站在了門口:“你們叫了幹、幹、幹洗……嗎……”
當他看到賀竭和赤丨裸着下半身的祁若初兩人一上一下的趴在床上的時候,整個人幾乎都石化了。
沒半秒鐘的功夫,楊信坤就竄到了門外,順手關上了門,仿佛剛才他并沒有出現過一樣。
“你們繼續……就當我沒來過……”楊信坤長籲了口氣,幹笑了一聲,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音量說道:“這個賀竭,還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
而祁若初的關注點似乎顯得特別的別樹一幟,他眨巴着跟小奶狗一樣可人的杏仁眼,怔怔的問賀竭:“剛才進來的那個人,難道是低音炮楊信坤?”
賀竭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們不是早就見過了嗎?”
“哦?是嗎?”祁若初興奮的笑了笑,一把推開松懈了的賀竭,裹上浴袍從床上跳了下來,鬼頭鬼腦的問道:“還有誰在這裏?”
賀竭也跟着下了床,将手放在唇邊細致的審視起了祁若初,心說難道真的磕傻了?
“我看還是先帶你去醫院檢查檢查腦袋吧。”賀竭說。
“不用不用~沒有的事~”祁若初大手一揮,穿起地上的拖鞋興沖沖的要往門外走,他壓根沒想到自己費盡千辛萬苦,竟然在死了之後鬼使神差的來到了賀竭他們的會面地點,就算換了副身體也絲毫阻止不了他的狗仔八卦心。
“難道你就準備這幅樣子出去見那麽重要的評委?”賀竭叫住了他,“幹洗很快的,你在房裏稍微等等,他們那邊我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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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委?”祁若初站在原地思考了起來,“是‘向上吧,練習生’的評委嗎?”
賀竭微微點了點頭,沒有再去理會和糾結祁若初的腦袋究竟是不是壞掉了。他撿起地上祁若初換下來的衣服,推開門走出了房間。
楊信坤還站在門外沒走,見賀竭這麽快就出來了,表現出了一臉的詫異:“這麽快就完事了?我怎麽什麽動靜都沒聽到……”
“你想聽到什麽動靜?”賀竭搖起頭無奈的笑了笑,“幹洗的人呢?”
“你不提我都差點忘記了,還在套房外面等着呢。”楊信坤剛想伸脖子往內裏看看,賀竭就眼疾手快的關上了房門。
“剛才他在浴室摔了一跤,磕破了頭,我只是替他處理了一下傷口。”
“所以你們什麽也沒發生?”楊信坤失望的聳了聳肩,“害我在這裏瞎興奮。”
“你興奮什麽?”賀竭挂着壞笑看着他,“轉性了?”
“去你的。”楊信坤看了看他手裏的髒衣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趕緊把衣服給服務生送過去,他們唱了一個晚上的歌,肚子餓了,叫了宵夜一會兒送過來。”
“嗯。”賀竭看了看時間,已經淩晨三點了。
賀竭離開房間之後,祁若初便急不可耐的沖到浴室,對着鏡子端詳起了自己的新身體。
“我去!這長相,這身材,這氣質,這發質!!”他對着鏡子撫摸着這個新身體的每一寸肌膚,同時忘我的扭動着軀幹欣賞着自己的大長腿和翹臀,驚嘆的啧啧聲此起彼伏的沒間斷過,“都是爹媽生的,怎麽就差別這麽大啊。”
可興奮不過三秒,祁若初的激動勁很快就被殘酷的現實和冰冷的理性給擊垮,垂頭喪氣的将雙手撐在洗手臺上,空虛無助的憂嘆了起來:“哎,這模樣可沒法繼續當狗仔了,連家住哪兒都拎不清了……”
他蔫蔫的走出浴室,忽然看到地板上還躺着一條牛仔褲。祁若初連忙撿起褲子摸了摸口袋,裏面有一個皮夾和手機。
他将褲子搭在靠牆的沙發椅上,打開皮夾拿着手機躺回到了床上。
“祁若初……”他仔細看起了身份證上的資料,按上面寫的出生日期來算,今年祁若初剛剛22歲,不過幸運的是他是本地人,家應該就在H市。
除了身份證之外,皮夾裏沒有其他有用的資料。祁若初頹喪的将皮夾和手機扔到一旁,枕起後腦勺看着頭頂的圓形吸頂燈發起了呆。
不過是幾個小時的功夫,人生就來了個大翻轉,想來他之前狗哥的那副身體已經跟那輛車一起燒成了焦炭了吧,只是可憐可樂那小子事後還不知道要怎麽內疚自責。
好在狗哥身前是光棍一個,父母也早就不在了,孑然一身無牽無挂,就算死了也沒有白發人送黑發人這樣的凄涼光景。只是郁遠那事如鲠在喉,成了他現在唯一的牽挂,3年了,他還是一無所獲,反倒是把自己生生活成了狗仔的模樣。
可這接下來的路該怎麽走,他還沒想好。再做回狗仔,好像又要花費太多時間去熬,他似乎沒有那份勇氣和毅力。
不知是房內的暖氣和香薰所營造出來的氣氛太過安逸舒适,還是盯着頭頂的柔光久了眼睛有些發花,祁若初感覺眼皮正在一點一點的往下耷拉,睡意跟綿延的山脈一樣,不知不覺侵占了整個身體。
他做了個夢,夢裏好像又回到了念大學的時候。
郁遠坐在音樂教室的鋼琴旁,半邊身子沐浴在窗旁和煦溫暖的春光裏,手指在黑白琴鍵上歡快的跳躍着,哼唱自己寫的歌,信誓旦旦的對坐在窗臺上擺弄着單反的他說:“我以後一定要成為橫掃樂壇的創作型歌手,讓師姐和全世界的人都聽到自己寫的歌。”
郁遠的話音猶在耳畔,祁若初感覺有什麽溫熱的東西劃過了眼角,他都沒來得及擦掉它們,就被一陣不留情面的叩門聲吵醒了。
“祁若初,衣服洗好了,許總他們點的宵夜送來了,在飯廳裏吃,你趕緊出來。”染着綠頭發的謝樓拿着祁若初洗好的衣服,站在門外不情不願的嚷嚷了起來。
“宵夜?”祁若初皺了皺眉,額頭上的傷口蜇着疼了一下。他看了看被扔在了一旁的手機,都快四點了,這些人竟然說是吃夜宵,他還真有點不敢茍同這些有錢人的生活方式。
“你把衣服挂在門上吧,我穿好衣服就過去。”祁若初沖着門口喊道。
“屁事真多。”謝樓哼了一聲,将衣服随手挂在門把手上就先離開了。
換好衣服離開房間之後,祁若初在這個偌大的豪華套房裏轉得暈暈乎乎,愣是找不到飯廳。
“神經病,一個臨時住宿的地方而已,用得着做得這麽大嘛……”他繞回到了客廳,順手拿起桌上的蘋果咬了一口。
“你在這裏幹什麽?”賀竭正巧去了趟洗手間洗了個手,見獨自祁若初站在飯廳啃蘋果便停了下來。
“找不到飯廳。”祁若初淡定的咬了一口蘋果,“你來得正好,麻煩領個路。”
賀竭發現祁若初眼裏的神色和第一眼看到他時多了些鋒芒,沒有那麽柔和了,這樣一比較下來,倒是照片上的女人沒那麽像了。
“有點意思。”賀竭淡淡一笑,什麽也沒說就領着祁若初去了飯廳。
“拽什麽拽,要不是你,老子也不會死……”祁若初跟在賀竭身後小聲埋怨了起來,說着說着他忽然給了自己一大嘴巴子,“以後得好好改口了,要對得起這副好皮囊啊……不能壞了人家的名聲。”
“你一個人絮絮叨叨的念什麽呢?”賀竭打開了飯廳的門,一桌子人立刻朝他們看了過去。
“頭上的傷沒事吧,若初。”許總關切的問了起來,“可別破相了。”
“金牌制作人向理、樂壇一姐晏子瑜、許冠岩、楊信坤……再加上賀竭,正好是‘向上吧,練習生’的五位評委。”祁若初對桌上的娛樂圈大腕兒如數家珍,緊張激動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之前這麽近距離的看到這些人還只是在他的攝像頭裏……
很快他就注意飯桌上除了這幾個名人之外,還有三個生面孔的年輕人,充滿了少年氣,外型也十分惹眼。祁若初仔細回憶,好像沒有在任何的新聞報道上見過這幾個人。
“進來吧。”賀竭見他發呆,便提點了一聲。自己先坐到了許總旁邊預留的空座上。
祁若初緊張的咽了咽了吐沫,拘謹的坐到了謝樓旁邊的空位上。
“來,先幹一杯。”許總起身,舉起紅酒杯對衆人說,“以後大家就都是自己人了,你們幾個小子,可得給我争氣。争取在選秀上拿個好成績風風光光的出道。”
“嗯。”三位新人異口同聲的答道,只有祁若初看着桌上的豪華大餐差點饞得流口水,許總的話他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進口的碳烤帝王蟹,上等的魚翅燕窩,北京烤鴨,象牙蚌,油炸的金黃的鳳尾蝦,還有魚子醬和海膽,以及另外一些連祁若初都認不出來的食物,一盤素菜都沒有,完全刷新了他對“宵夜”這個詞的概念。這一頓算下來,怎麽也要好幾萬。
“別客氣,想吃什麽就自己夾。”許總拿起筷子夾起一直鳳尾蝦放到了賀竭的碗裏,“這個蝦是剛剛從阿根廷空運過來的,你嘗嘗。”
“嗯,我自己來。”賀竭客氣的笑了笑,看到祁若初盯着自己面前的帝王蟹直發愣,便将餐桌轉了轉,特意将帝王蟹轉到了祁若初的面前,等着看他的反應。
祁若初果然不負賀竭的期待,看到其他人都動筷子了,自己便放開手扯下了一只蟹腳。
他先是看着足有三根手指粗的蟹腳舔了舔嘴唇,最後實在是抵抗不住美食的誘惑,毫無吃相的直接上口咬得蟹殼嘎嘣直響,一邊嚼着裏面的蟹肉,一邊将黏在肉上的蟹殼往外吐,整個過程所制造出來的聲音,別提有多醒目。
謝樓嫌棄的沖他翻了個白眼,準備将帝王蟹轉過去,免得自己的食欲被他影響,這樣的山珍海味,他在家也沒少吃,根本就不稀罕。
“诶,你幹嘛?我這才剛開始吃,你急着轉什麽桌子?”祁若初一只手捏着剩下的蟹腳,一只手按住的謝樓的手,“他們也沒說要把菜轉過去啊。”
狗哥那粗枝大葉的老毛病說來就來,他完全忘記自己剛才是怎麽信誓旦旦的說要幫這副新身體保住體面的。
除了賀竭之外的四位評委都像看外星人一樣看着祁若初兩眼發直,特別是許總,他不明白這前後沒多大一會兒的功夫,備受自己期待的好苗子怎麽就變成了這麽一個沒輕沒重、說話不着調的二百五。
賀竭忍着笑意,起身拔下一只蟹腿,兩手在蟹腿的關節處用上巧勁一掰,一節完整的蟹腿肉就被抽離了出來。
“給,這樣吃方便一點。”他将拔出的蟹肉送到了祁若初的面前。
祁若初不顧衆人的目光,瞪了謝樓一眼,一點也沒客氣的從賀竭手裏接過蟹肉。
不過最後他好歹算是記起了一點禮數和客套,頭也沒擡的沖賀竭冷冷地說了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