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決不相負
“又困?”顧淮準納悶兒:“你剛在馬車上不就睡過了,怎麽這麽快又困了?”
回應顧淮準的,是顧淮笙輕微的鼻息聲。
“這就睡着了?”顧淮準莫名心裏就是咯噔一跳,總覺得顧淮笙這狀态不大對勁:“這精神也太差了點。”眼看着元伯迎出門來,當即就吩咐:“淮笙看着不大好,你馬上去把大夫請來,快一點。”
等元伯領命離開,顧淮準背着顧淮笙就大步進了顧府大門,一路把人背回了房間。給放床上的時候還不小心磕到了頭,可即便是這樣,人也沒醒。
這哪裏是睡着,分明就是昏厥過去了!
意識到這點,顧淮準當即臉色大變,坐在床沿推着顧淮笙肩膀喊:“淮笙?淮笙?”
然而,任憑顧淮準怎麽推喊,顧淮笙就是一點反應也沒有,臉色也肉眼可見的蒼白起來。
“怎麽回事?之前在烎王府不還好好的嗎?”顧淮準慌了。
果殼兒一邊看着,也是急得不行:“奴才也不知道,少爺上馬車就靠着奴才睡着了,方才還是他自個兒醒的,大少爺,這……”
這邊的情況,很快就傳到了趙越那裏,趙越做夢都想不到,好好的一個人,離開不過半個時辰,就突然人事不省了。細想下來,別的都沒什麽問題,唯一的問題,就是那盅雞湯,可招來試吃的丫鬟,人卻好好的看不出半點異樣。
“王爺,與其在這裏瞎猜,不如去顧府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再想辦法。”安公公适時上前提議道。
幾乎是安公公話音剛落,趙越就風一般的沖出了門,聲音遙遙傳來:“備馬!”
一路飛奔到顧府,趙越馬兒都顧不上停,就直接飛身而下,沖過去敲響了顧府大門。得虧馬兒有靈性,不然非得脫缰野馬惹出禍端不可,在被趕來的雲夜拉住缰繩後,就踱步打着響鼻停了下來。
門房看到趙越還很意外,然而還沒來得及行禮,人就徑自闖進門來。更是壓根兒不等通傳,便熟門熟路地直奔顧淮笙院子方向而去。
趙越跟大夫,幾乎是前後腳到的,兩方在院門外碰上,就直接朝屋裏跑去。
“大少爺,大夫來了!”元伯着急忙慌地被差遣去請大夫,實際上連發生了什麽都不知道,還是喘了兩口氣上前看到顧淮笙臉色,才驚呼一聲面露擔憂:“笙少爺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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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殼兒給元伯搖了搖頭,元伯便不再多問,兩人皆是一臉緊張的一旁看着。
情況緊急,大夫也顧不上行禮,一來便放下藥箱走到了床前,顧淮準見狀,便起身讓出位來,瞥了一眼一道進來的趙越,便轉回了頭去,目光緊盯着床上的顧淮笙。此時此刻的他渾身緊繃,一切禮數都無暇他顧,只祈禱着顧淮笙能平安無事化險為夷。
趙越亦是如此,打從進門起,眼睛就沒離開過顧淮笙的臉,身側的拳頭攥的死緊,蹦出青筋一條一條,卻依舊抑制不住輕顫。
大夫把脈了許久,眉頭始終皺着,臉色倒是不見凝重。
“大人只是體虛虧空,虛不受補引發的反噬,倒是沒什麽大礙,只需針灸紮上幾針,稍後自己就醒了,只是……”大夫放下顧淮笙的手站起身來,一邊去桌前開藥箱拿針灸布包,一邊道:“只是大人身子骨受損厲害,需謹慎調理,否則,會有損長壽,這藥補切記與食補沖撞,稍有不慎,可是會要人命的,以後還是小心謹慎些的好,切勿操之過急,當遵循醫囑才行。”
大夫拿到針灸包後坐了回去,掀開顧淮笙身上的薄被,就動手扯開他衣襟露出大半胸膛來,然後開始有條不紊的行針,眨眼就紮了顧淮笙滿頭滿胸膛。
那陣仗其實并不算什麽,比起噩耗,這已經算是很好的結果了。可看着顧淮笙身上的銀針,顧淮準跟趙越還是心疼的心髒都揪扯起來。
索性時間不久。
當大夫取下銀針,兩人皆不等下人反應,就齊齊撲到了床前,伸手準備幫顧淮笙整理衣裳。齊齊伸手,再雙雙頓住,最後還是趙越先一步占據了主權,一把将薄被蓋在了顧淮笙身上。
也就顧淮準驚吓過度沒緩過神,不然就算是仗着他王爺的身份,也不定得打一架。等回過神來,雖然依舊沒好氣,卻也懶得再計較了,畢竟,天要下雨兄弟要搞斷袖,也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
嘆了口氣,顧淮準也沒離開,走到桌前坐了下來。
元伯送大夫出去,果殼兒打了熱水來給顧淮笙擦臉和胸膛熱敷,但沒等上手,濕巾就被趙越拿了過去。
“我來。”說完重新浸水裏擰了一遍,這才給顧淮笙用。
果殼兒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見沒自己什麽事兒,就悄然退了出去。離開前,給兩人沖了杯熱茶,還順手帶上了房門,不過他也沒敢走遠,就在門口的臺階坐了下來。
而屋裏的兩人則是喝茶的喝茶,照顧人的照顧人,誰也不理誰。
過了許久,還是顧淮準開口打破了沉默:“原以為,只是淮笙剃頭挑子一頭熱,今日見王爺這般對他,我就放心了。”
“哪怕我倆都是男人?”趙越有些意外,其實一直以來,雖然顧淮準很裝,但他依舊能感覺出對方的排斥,本以為讓對方接受會是個艱難的過程,沒想到盡是這麽容易。
“是啊,就算你倆都是男人。”顧淮準嘆氣:“淮笙性子打小就軸,認定的事情十匹馬都拉不回來,他是如此,淮陽亦是如此,喜歡的東西就一定要争到手,執拗霸道的性子,沒少挨父親揍,只是淮陽小孩兒心性,張揚外露,而他相對內斂,小時候還知道争搶,大一些就不再與人明面上搶了,想要什麽從來都是肚子裏轉小九九,東西是這樣,人也是這樣,他為王爺連命都豁的出去,明知不可為卻為之,有時候甚至到偏執的地步。”
趙越已經給顧淮笙熱敷完,聽到這裏将濕巾扔回盆裏,卻坐在床沿只看着顧淮笙,沒有接話。
趙越不接話,顧淮準也不在意,自顧自的往下說:“當初他為三皇子擋那一劍,其實并非偶然,是他早就設計好的,王爺一意孤行,他勸不住你,也舍不得勸,便選擇了一條歧路,助你一臂之力,王爺可知,他原本是打算投誠三皇子的,雖然不知道他後來為何改變了主意,但他一開始,的确是這麽打算的,假意投誠,內部瓦解,逐一破之,可這條路何止是兇險,屆時不管成功與否,他都将背負這世間奸佞的罵名,最後贏的不管是誰,他都注定萬劫不複,他以為不說我就不知道,但其實我全都知道,只是攔不住,才不勸,左右他還有我這個兄長做後盾,有退路,我就替他守着,沒有退路,我就給他殺出一條退路。”
趙越早就從顧淮笙嘴裏得知擋劍真相,本以為自己知道的已經是全部,卻不想背後居然還隐藏了這麽多,心中激蕩一時難以平複。
萬劫不複也要披荊斬棘幫忙開路麽?
顧淮笙,趙越何德何能,受你這份義無反顧?
為何以前不說?
你若袒露心事,你我又何至于蹉跎至此?
所幸,還不算太遲。
趙越撫上顧淮笙的臉,沉默着紅了眼眶。
“今日臣說這些,不為別的,只是想說,烎王既已接受他,就別負他。”顧淮笙放下茶盞,眼底淩厲瞬閃即逝:“他呀,就是個死心眼兒,打小就喜歡你,烎王長烎王短,聽不得誰說你半句不是,為你抱不平連皇孫貴胄都照打不誤,但不管他怎麽樣,都是他的事情,與你烎王無關,可你既然接受了他,他日若負他,我顧淮準,絕不善罷甘休,縱然拼死,亦要為他讨一個公道。”
“顧将軍放心,我趙越縱是死,也絕不相負。”趙越聲音都是顫了,深吸了老長一口氣,才平複下情緒:“他從來都不是一廂情願,從來不是。”
聞言,顧淮準意外的挑高了眉看過去。
趙越卻始終看着顧淮笙依舊蒼白的臉:“這混蛋打小就跟誰都能打成一片,見個男的稱兄道弟,見個女的就嬉皮笑臉打趣調戲,我每每一旁看着,都恨不得揍他一頓。”苦笑一聲:“倘若不是擋劍受傷突然開竅,恐怕這一輩子,我都無法得知他真正的心思。”
“你也……”顧淮準已經不知該震驚,還是該無語了。
“這世間姻緣,陰陽調和方為正道,男子與男子,有悖倫常,傳宗接代,更是孝道之一。”趙越嘆口氣:“兩情相悅還難以相守,更何況對方看着,跟自己還并非同類,不說,至少還能繼續看着陪着,說了,不定就連看着守着的機會也沒有了。”
“這倒是。”顧淮準搖了搖頭。
趙越這時才轉頭看向顧淮準:“能得顧将軍成全,趙越感激不盡,你且放心,我趙越此生,絕不負淮笙,倘若違背,必百箭穿心,死無全屍。”
“有烎王這番話,臣就放心了。”如果說之前還擔心顧淮笙一廂情願強求而來的感情會遭到反噬,在得知趙越竟也如此後,顧淮準已經沒了反對的理由,比起傳宗接代,他更希望顧淮笙一生恣意幸福,這才不違背他當初接下顧家重擔的初衷,但想到一事,他還是難免操心:“不過……”
“顧将軍想說什麽,但說無妨。”趙越立即道。
“淮笙這邊不會有阻礙,可老太妃那邊,怕是……”顧淮準端起茶盞又放下:“更何況王爺一脈單傳,将來傳宗接代之事……”
趙越知道顧淮準顧慮什麽:“趙越此生,絕無子嗣,他日即便是娶,也只跟淮笙拜堂,更不會納妾。”
他态度堅決,可是卻并不足以徹底打消顧淮準的擔憂,畢竟……
不過算了,将來之事又如何說得準?将來事将來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