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好好的
顧淮笙住到烎王府的事,很快就給傳開了。
都知道他是刑部一行被趙越接回府,第二天就宮門病倒,唏噓他破布身體的同時,皆猜測着是被刑部用了刑。
而原本對顧淮笙嗤之以鼻的烎王,卻突然把人接去了王府養病,這事态發展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外人來說,可謂玄乎其玄。
于是乎,兩人的關系竟又一次莫名其妙成了衆口談資。
有猜烎王鐵心開花,終于被顧淮笙的深情打動,他倆已經在一起的,也有猜兩人早就暗度陳倉暗謀毒害苗疆公主的,更甚者,猜顧淮笙城府深沉,毒殺情敵還攻心拿下烎王的。
不管這些談資有多麽漏洞百出不靠譜,當說的人多了,不信的便也跟着随波逐流了。
宮裏那位什麽态度不知道,反正苗疆使臣那邊是開始懷疑了,一天天宮裏刑部兩頭跑的施壓,目的就是想要着重調查顧淮笙。
不止苗疆使臣,便是這烎王府唯一的女主人,也信了。
“那人還住在府裏?”花園裏,老太妃一邊接過嬷嬷遞來的花枝修剪,一邊狀似不在意的文,只是下垂的嘴角弧度,暴露了她暗藏的陰翳情緒。
“回老太妃的話。”管事彎了彎腰:“還住着呢,不止住着,還一直同吃同住。”
管事話音落下的同時,老太妃就掐斷了手裏正在修剪的花枝,一旁既然看着,皆是大氣不敢出。
“下去吧。”良久,老太妃才面不改色的重新拿過一枝繼續慢條斯理地修剪起來,待管事離開,她才喚了一聲身邊的嬷嬷:“去廚房看看,早上讓炖的蘆花雞,炖上了沒有,記着給王爺那邊送一些過去。”
“是。”嬷嬷福身行了個禮,便當即領命而去。
直到嬷嬷身影消失在花園盡頭,老太妃才放下花枝剪子:“兒大不由娘啊!”
她雖面容美豔恬淡,身邊的丫鬟看着卻是大氣也不敢喘:“太妃……”
“今兒就到這吧,我乏了。”老太妃看都沒看丫鬟一眼,便自己轉身離開了。
Advertisement
廚房那邊将炖好的蘆花雞送到趙越主廂時,顧淮笙剛喝過藥準備跟趙越一同用膳,聽聞那雞湯是老太妃特地吩咐送過來的,兩人皆是一愣。
“母親讓你們送來的?”趙越跟顧淮笙對視一眼,不确定的問。
“是的王爺,老太妃親口吩咐,讓奴婢送來給顧大人補身子的。”送膳廚娘第一次來主院這邊面見主子,心裏既激動又戰戰兢兢。
趙越看了廚娘兩眼,沒再多問,揮揮手讓人退下了。然而那道雞湯,卻沒直接就給顧淮笙,而是示意的朝一旁侍膳的丫鬟瞥去一眼。
丫鬟見狀垂眸,福了福身,便上前拿碗,盛了一勺到碗裏,小口試吃,确認沒有問題,這才躬身退下。
趙越親自動手給顧淮笙盛了一碗湯:“嘗嘗。”頓了頓又道:“你若喜歡,回頭我讓人買了再做,或者你有沒有什麽想吃的,也可以盡管提,我不在就告訴安公公,他知道怎麽安排。”
顧淮笙很享受趙越的這份難能可貴的體貼,喝了口雞湯正要說點什麽,就有下人進來禀報給打斷了。
“何事?”趙越瞥了眼已經轉移注意力的顧淮笙,看向來人,臉色瞬間就冷凝下來。
“禀王爺,顧,顧将軍求見,說是來接顧大人回去。”來人頂着冰刀壓力,硬着頭皮說完,連擡頭多看一眼自家王爺臉色的勇氣都沒有。
顧淮笙也挺意外的:“大哥他從軍營回來了?”一扭頭看到趙越的臉色,先是一愣,随即眸色一閃就笑了起來:“幹嘛這副表情?你我如今名不正言不順,一直在這住着确實不像話,可住哪又不影響咱倆見面,咱倆完全可以串門子不是,你以前不就這麽幹麽?”
被揭老底兒,趙越臉上閃過一些不自在,但臉色卻并沒有因此好轉。
顧淮笙見狀,故意貼近他,湊到他耳邊笑道:“別這樣啊,我的窗戶,随時為王爺敞開,床分你一半,嗯?”
趙越被蘇了個激靈,下意識要推開顧淮笙,手伸出去,卻是一頓,該推為扶,緩慢而有力的握住了顧淮笙的肩膀,看着他眉眼風流笑意氤氲,便覺心裏的郁氣也跟着緩慢消散,情緒漸漸就恢複了平靜。
顧淮笙一直笑意缱绻的直視着趙越的雙眼,直到他表情緩和,才玩味挑眉:“所以王爺,不請我大哥進來嗎?”
趙越聞言,才想起這個被瞬間遺忘的大舅子來,忙松開顧淮笙,朝來人點了點頭:“請顧将軍進來。”
來人得令,片刻沒逗留,應了一聲,掉頭就跑了出去。
顧淮笙看着那慌不擇路的樣子,不禁搖頭失笑:“瞧王爺你把人給吓的。”
“什麽?”趙越卻一臉狀況外。
得,他倆腦回路搭上一回是奇跡。
顧淮笙心裏嘆氣,面上立即收起玩笑,一本正經點點頭:“沒什麽?”被趙越疑惑的眼神盯着,他眯眼一笑,張口就誇:“王爺你好俊。”
趙越:“……”
“真的。”顧淮笙繼續逗:“看,臉紅的樣子更俊了。”
趙越……趙越僵硬的又往顧淮笙碗裏盛湯:“吃飯,就算回去,也得吃飽了。”
“好好好,我喝。”顧淮笙見好就收,轉頭喝起湯來:“最近這生病鬧的,吃什麽都沒味兒,別說這雞湯炖的還真不錯,鮮美醇香,還不油膩。”
顧淮笙不過随口感慨一句,趙越瞥了他一眼,就暗暗記在了心裏,嘴上卻什麽也不說,只體貼的幫忙夾菜。
正這時,顧淮準被下人帶着走了進來,趙越便放下筷子。
“臣見過烎王,冒昧拜訪多有叨擾……”
“顧将軍不必拘禮,看你這身,是剛從軍營回來?”趙越打斷顧淮準,随即示意仆人加碗筷:“這般行色匆匆,想必是尚未用過午膳,顧将軍若不嫌棄,就坐下一并用吧,有什麽事,咱們膳後再說。”
顧淮準瞥了眼擡頭笑眯眯的顧淮笙,心裏就糟心,不過該有的禮數卻還是不敢落下,至于趙越的盛情相邀,他更不會不識擡舉的拒絕,不管怎麽看不順眼對方,對方身份在那擺着,都不容半點不敬。
“那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顧淮準待人擺好碗筷,便在兩人對面落座下來,他沒有立即動筷,而是皺眉看向顧淮笙:“你看着瘦了許多,病可好些了?”
“已經好多了,就點小風寒,瘦是因為沒什麽胃口,不大吃得下東西。”顧淮笙一邊吃一邊解釋。
這話顧淮準聽着就想翻白眼:“我也沒說別的,你這麽着急解釋做什麽?”
趙越感受到顧淮準掃來的冷眼,回望了一眼,便轉開了視線,很自然的幫顧淮笙盛湯夾菜。
“嗐,我就随口一說麽。”顧淮笙被怼得心虛,讷讷吃掉趙越夾的菜,這才看向顧淮準轉移話題:“大哥不吃嗎?”
顧淮準沒有作聲,瞪了他一眼,拿起了筷子。可這一頓吃的實在心梗得慌,所以沒動幾口就把筷子放下了,至于雞湯,他從來吃不慣那味兒,是碰也沒碰。
瞧的是,趙越也不愛喝雞湯,更不愛吃雞肉,所以到最後,一整盅雞湯幾乎都下了顧淮笙的肚子。
這是這麽多天以來,顧淮笙吃的最多的一次。
趙越看着,擔憂了幾天的心終于放下了,更加把蘆花雞給記在了心底。不過想到随後顧淮笙就要被顧淮準接走,趙越剛好了沒一會兒的心情就又罩上了陰霾。
心裏不痛快,臉色便自然而然的變得無比冷漠。
顧淮準也差不多,都是天生一張冷臉,生人勿近,氣場懾人。
兩人那麽冷臉對着,仿似空氣更跟着強降溫。
“咳!”顧淮笙這個看看那個看看,皆是面無表情,頓時無語極了,眼睛一轉,戲精附體,衣袖掩面,掐嗓子嘤嘤假哭:“你倆再這麽目不轉睛互看下去,我可要傷心了,怎麽可以這樣對我,你們,你們一個是我大哥,一個是……是我即将相伴一生的人,怎麽能這般對我?嘤嘤嘤……人家好絕望,人家不活了啦!”
兩人當場被他雷了個哆嗦,皆是一臉驚恐的轉頭瞪他。而一旁原本緊張的大氣都不敢喘的婢女侍從,則是被逗得憋笑憋成內傷。
“顧淮笙,你皮癢是吧?”顧淮準回過神來,臉色刷地就黑了,怒喝道:“別以為你病着我就不抽你,你再神經試試!”
趙越其實也有點手癢,想把人蹂搓欺負一頓,但聽到顧淮準的話,還是下意識護短的皺起了眉頭,伸出胳膊擋在了顧淮笙身前:“顧将軍,慎言!”
這可把顧淮準給憋屈的,瞪着兩人久久沒說出話來。
不過顧淮笙也就是故意抽風活躍氣氛而已,見兩人終于被撩撥出了人該有的情緒,也就收手恢複了正常:“開個玩笑而已嘛,生活如此枯燥,總要自己學會找樂子,才不會無趣嘛!”忽然想起一事,顧淮笙恢複正經:“對了,大哥你一個人回來的嗎?奴兒沒跟你一起?”
顧淮笙不過是沒看到人感到疑惑,随口一問,不想卻引來兩人戒備一瞪。
“你問他幹什麽?”
兩人異口同聲,顧淮笙被質問的滿臉懵,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就随便一問嘛。”顧淮笙被顧淮準瞪得意外,卻被趙越瞪得莫名其妙:“我大哥瞪我能理解,你跟着瞪我作甚?”
趙越表情一收,就轉開了臉,垂着眼不說話了,臉上雖然看着跟平時沒什麽區別,卻渾身上下散發着不高興的氣場。
至于顧淮準,則是被顧淮笙那一句能理解搞的一愣,也懵着沒有出聲,不知道在想什麽。
一時間,氣氛再度陷入了莫名其妙的冷場。
還是果殼兒進來才行禮問安,才讓顧淮準回過神來。卻是再不逗留,客套的謝過趙越對顧淮笙這些日子的照顧後,就讓果殼兒打包東西,帶着顧淮笙離開了烎王府。
顧淮準軍營回來,只騎了馬,可顧淮笙尚且病着,走路都腳步虛浮,起碼肯定不行,還是烎王府給準備的馬車,才解決了這一尴尬問題。
馬車上,顧淮笙靠着果殼兒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覺,醒來已經到了顧府。睡了一覺感覺精神了許多,下馬車的時候顧淮笙就拒絕了果殼兒的攙扶,不想剛出去,就險些從車轅上一頭栽下去,幸虧顧淮準已經下來朝這邊走來,并眼疾手快接住了他。
“不是說沒事的嗎?怎麽站都站不穩?”顧淮準皺着眉頭,看着顧淮笙嘆了口氣,轉身将背給他:“上來吧,我背你。”
看着那寬厚結實的後背,顧淮笙也不知道怎麽的,突然就被戳中淚點,禁不住喉頭一梗:“大哥……”
“叫兄長。”哪怕做着最溫暖的事,顧淮準嘴裏卻依舊盡顯嚴謹刻板。
這要是別的時候,顧淮笙早就開口嗆了,可今兒卻沒有,聽話的趴了上去,低低的叫了聲:“兄長。”
顧淮準背着顧淮笙起身的動作忽然一頓,剛舒展的眉頭就又皺了起來:“一個大男人,比個大姑娘還輕,瞧你這出息。”
“大哥怎麽知道我就比大姑娘輕了?你背過啊?”顧淮準下巴在顧淮準肩膀蹭了蹭,被顧淮準扭頭瞪了一眼依舊膩歪着:“大哥,我們三兄弟,你,我還有三弟,我們一定要好好的,永遠都這麽好好的,一輩子。”
“好好的,你提他做什麽?”提到顧淮陽,顧淮準有片刻失神。
“大哥……”顧淮笙猶豫須臾,最終還是沒忍住說了出來:“我找到三弟了。”
顧淮準腳步一下就頓住了。
“我找到淮陽了。”顧淮笙輕輕嘆了口氣:“不過,我不能告訴你他在哪,但我給你保證,我會看好他,保護好他的,等他想通了,就帶他回來見你。”
“他還是不肯見我?”顧淮準語氣難掩低落。
“他是不敢見你。”顧淮笙側頭枕着顧淮準的肩膀:“哥,我好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