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越來越不要臉
“奴兒。”眼看大門在即,顧淮笙忽然停下腳步,看着忙進忙出張羅事宜的元伯嘆了口氣:“今日起,你便跟在元伯身邊,好好學學規矩吧,軍營你不想去就不去,但倘若……那這府裏,便容不下你。”
顧淮笙這話無疑是晴天霹靂,奴兒整個懵在了原地,一瞬間,面色慘白如紙,嘴唇顫栗,再開口已經帶了哭腔:“少爺……”
“莊子上是不比府裏,但勝在日子清閑,那邊的人心性淳樸,你過去也不怕會受什麽欺負。”顧淮笙轉過身來:“我雖然為你贖身,但實際上你并未入奴籍,賣身契也已經撕毀,你如今非娼非奴,奴兒你可明白,你是自由的。”
奴兒一臉震驚:“我……”
“男兒志在鴻鹄,而非拘于後宅,有些東西,不是你這個年紀該思該想,當以學成才提現價值,明白麽?”顧淮笙拍拍奴兒的肩,頗有些語重心長:“我說的這些,你好好想想吧,倘若依舊胸無大志,我自不會勉強于你,屆時,是跟着元伯學規矩還是去莊子,就看你如何抉擇了。”
顧淮笙說罷深深看了神情從震驚到恍惚的奴兒一眼,溫和的笑了笑,轉身頭也不回地出了顧府大門。
而直到他身影消失在門口,奴兒才淚流滿面地蹲了下來,将臉埋進膝蓋,卻壓抑着沒敢哭出聲來。腦子裏回蕩着顧淮笙的溫聲細語和笑容,那麽溫柔那麽灼目,卻也殘忍決絕,笑着落刀,不留半點幻想。
從生出妄想那一刻,就時刻警醒着不被發現,自以為隐藏的很好,沒想到還是被那一雙明睐鳳眸看了個穿透,且……暴露的這麽快。
奴兒按了按心口,只覺得那裏空蕩蕩的像是被挖走了一塊似的。
“你應該慶幸,少爺只是把你調離他身邊,而非趕你出府。”
果殼兒的聲音突然響起,驚了奴兒一跳,滿臉驚慌的擡起頭來。
“果殼兒哥……”
果殼兒卻粗魯地一把将奴兒從地上扯了起來:“下人就該謹記下人的本分,不該做的別做,不該想的別想少爺肯還你良籍,放你一搏前程,那是少爺仁慈,你當感恩戴德才是,言盡于此,你好自為之吧。”
果殼兒還忙着給顧淮笙送食盒呢,說完便沒再多說,搖了搖頭,抱着食盒沖出門去。
奴兒被訓了一頓,臉上一會兒白一會兒紅,一時間,萬般思緒繞上心頭,竟是難過又羞愧,可情之一字向來遂心不由人,又豈是他能左右的。他不是沒有自知之明,不是不知道自己是什麽身份,良籍又怎麽樣,別說是娼籍贖身,就算不是,也不是他能高攀得起的,何況對方心裏,從來都只有一個烎王,這些他都知道,也從未奢望過什麽,只是小心翼翼的藏着那份小心思,默默的看着伺候着就好,卻不想,連這也是妄想。
奴兒想着,眼淚便不由再一次奪眶而出,這一次他沒蹲下,卻站在那默默哭的很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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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淮準剛過來就撞個正着,原本就不喜奴兒的他更加看不順眼,本想眼不見為淨直接離開,但經過的時候還是沒忍住停下了腳步。
“一個男的,哭哭啼啼成何體統?”見奴兒被吓得猛地打了個嗝,顧淮準眉頭皺的都能夾死一只蒼蠅:“別把你在妓館學的那套帶進府來,再敢一副娼妓做派,就哪裏來的滾回哪裏去!”
顧淮準沒去看奴兒瞬間飽受打擊的臉色,急着去軍營的他說罷就大步離開,只是走了沒幾步又停下回過頭來。
“你,給我過來。”顧淮笙冷眸嚴厲的斜睨奴兒,原本只是想交代一些小事,見他瑟縮畏懼毫無陽剛氣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幹脆走回去扯了人胳膊就走。
“大,大少爺,您,您……”奴兒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吓懵,被扯着跌跌撞撞走到門口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您別趕奴才走,奴才知錯了,真的知錯了,奴才再也不敢了,求大少爺,大少爺別趕奴才走,奴才真的再也……”
“即日起,你跟我去軍營。”顧淮準道。
“啊?”這下可把奴兒給徹底震驚壞了,眼淚都猛收了回去,懷疑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可是……”
然而顧淮準壓根兒不管他願不願意,拽人出門,直接面朝下的把人拽上馬背,就直奔軍營而去。
這一出風馳電掣的舉動,把一旁還沒來得及上馬車的顧淮笙都給驚呆了。
“我剛沒看錯吧?”顧淮笙愣愣地從果殼兒手裏接過食盒:“大哥把奴兒按馬背上帶走了?”
“少爺您沒看錯,奴才也看見了。”相較于顧淮笙的震驚,果殼兒就反應平平了,若說之前還挺憐惜奴兒的,那無意聽到那番話得知他小心思後,就不太看得上眼了,這種心思不純的跟在少爺身邊也是個麻煩,大少爺弄去軍營改造一番正好。
“啧,大哥他這是怎麽了?”顧淮笙還是有點回不過神來,心裏真是納悶兒極了:“之前我提議讓奴兒去軍營,他不是不同意的麽?怎麽這會兒突然改變主意了?嘿,我看人小孩兒還哭呢!”
果殼兒默默翻了個白眼,提醒道:“少爺,時候不早了,您這再耽擱下去,可就要誤了上衙時辰了。”
經果殼兒這麽一提醒,顧淮笙這才收回視線,轉身在車夫的伺候下,踩着腳蹬上了馬車。
一路上都在琢磨這個事情,然而直到吏部大門,顧淮笙都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思來想去,最後得出的總結都是,顧淮準今兒吃錯藥了。
下了馬車,顧淮笙抱着兩人分量的食盒下意識就朝吏部大門走,上了兩個臺階才反應過來,猛地剎住腳步。
“嘿!”顧淮笙叫住車夫:“等等!”
車夫聞言轉身,躬身道:“少爺還有什麽吩咐?”
顧淮笙低頭看看食盒又擡頭看看車夫,一時語塞。也是這時候才意識到,根本不知道趙越會不會來這邊串門子,如果不來,那他這食盒不是白帶了?
顧淮笙啧了一聲,擡手敲了敲被開光玉佩沖昏的腦袋林木森。
“少爺?”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吩咐,車夫疑惑地擡起頭來。
“噢沒事。”顧淮笙尬笑着揮了揮手:“沒事沒事,就……”猶豫了一下還是不甘心,眼珠一轉忽然生出個馊主意,當即就把其中一個食盒怼車夫懷裏:“這個你送去烎王府,就說……是我讓你送給烎王的。”
“啊?”車夫懵逼的抱着食盒:“哦,哦哦,奴才這就去。”
顧淮笙揮了揮手:“去吧,最好親手交到烎王手上。”
顧淮笙話音剛落,趙越就突然從吏部大門走了出來。
“何物要給我?”趙越出來的不是時候,沒聽到前面的,就聽到後半句。
顧淮笙聽到聲音先是意外一愣,随即就笑了,一把從車夫手裏拿回食盒,轉身就拎着沖趙越顯擺:“新鮮出鍋的魚片粥,區區小禮不成敬意,以謝王爺贈玉之情,還請王爺笑納。”
“用魚片粥還贈玉情?”趙越嘴角抽了抽,差點沒繃住臉:“顧淮笙啊顧淮笙,我怎麽發現,你這越來越不要臉了呢?”
“嗨!”顧淮笙上前,不由分說就把食盒怼趙越懷裏:“禮輕人意重嘛,王爺向來寬厚,想來是不會嫌棄的,正巧臣也還沒吃,不如咱們去那邊亭子坐坐,一起享用如何?”
趙越瞥了顧淮笙那一副登徒浪子調戲良家女子的嘴臉,沒做搭理,顧自揭開食盒蓋子看了看,只一眼,就給蓋了回去。
“新鮮出鍋?”趙越挑眉。
“嗯哼。”顧淮笙煞有介事點頭,一臉邀功讨好的笑:“臣可是仔細捂了一路呢,就怕給涼了壞口感。”
趙越無語的看了他須臾,伸手把顧淮笙懷裏那只食盒也一并給搶了過去。
顧淮笙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一愣,瞪着脫手而去的食盒疑惑道:“幹嘛?”
“魚片粥冷了腥氣重,別吃了。”趙越越過顧淮笙就徑自上了顧家馬車,邊掀簾子進去邊問:“有點心嗎?”
“有春卷。”顧淮笙沒跟着上去,反而好整以暇地就那麽似笑非笑的轉身看着:“不過王爺,春卷就在食盒裏,在粥下邊一層,那個應該沒冷掉。”
聞言,趙越便從馬車裏退了出來,看到顧淮笙的神情,沒什麽反應,很平常的道:“我馬車裏有爐子,去嗎?”
“去!”顧淮笙笑彎了眼,也不等趙越下來,轉頭找到烎王府的馬車,便掉頭朝那邊率先走了過去:“烎王還真是吝啬,馬車上就備有爐子還非得去我馬車裏,怎麽就不一開始上你那,就那麽心疼那幾塊碳啊?”
“當然不是。”趙越從車上跳下來,緊随顧淮笙其後:“不過是沒想到罷了。”
“是麽?”顧淮笙也不争辯:“就當是這樣吧哈哈哈哈……”
“你笑什麽?”趙越眉心跳了跳。
“沒什麽。”顧淮笙聳肩:“随便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