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婚了麽?”
“是,她結婚了,丈夫是N市的。她知道我也在這裏,所以才和我聯系。”程安澈說,“而且已經有孩子了。”
“孩子在外面還是在裏面?”
“?”程安澈滿臉疑惑地看着我。
我嘆氣,解釋說:“孩子生出來沒?”
“還沒。”他無奈地看了我一會兒,道,“三個月。”
“那她……想借多少錢?”
程安澈輕輕地報出一個數字。數量級倒不算太大,但對于一個新組成的小家庭來說,絕對是一筆巨大的花費。更何況,解決了一個大的,還有一個小的要養活,他們接下來的日子,艱辛程度可想而知。
“他們的家人不能幫忙嗎?”我問。
“這數字,已經除去他們父母能支援的那部分了。”
“……”我默了一會兒,“那麽,你打算怎麽做?”
“我不知道。”
這一刻,我倒是有些理解程安澈在見了胡桑桑之後表情不善的原因了。
就如煙之前和我說過的程安澈的情況來看,他應該不是個富二代。而且作為一個已經工作兩年的背井離鄉的社會人,驕傲清冷如程安澈,是絕不可能伸手向家裏要錢,然後去幫助一個和他大約沒什麽深交的女生的丈夫的。
而同樣,會願意幫助得了味覺障礙還要勉強開店的如煙招攬生意的程安澈,大約也不會對陷入絕境的昔日同窗袖手旁觀。
“你能幫多少?”我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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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杯水車薪。”
“那你要不要嘗試把她的故事寫在你們報紙上,號召社會各界廣泛關注什麽的?”我繼續問他。
他輕微地搖了一下頭,說,“這麽做,不僅需要征得她的同意,也要能得到社會的認可。”
“唔……”
他這麽說也不錯。這個世界上多的是陷在困難裏的人,胡桑桑需要幫助不假,但比她境遇更糟的一定也大有人在。媒體确實是一個籌集善款的好渠道,但也不能濫用。
而再一細想,這件事情,也許我可以幫得上忙。
那筆錢并不是個太大的數目,只要我肯乖乖認錯,然後回家向喬老板俯首稱臣,那麽……
罷了,即使是為了程安澈,我也不願意放棄自己的尊嚴。
況且,我想安澈也不可能會收下這樣的捐款。
“喬江塵……”
“啊?!”
正在想着心事,驟的聽到程安澈叫我的名字,我有些反應不過來。
八年來,我和他之間,一直只有一個單向的箭頭,從我出發,到他終止。
我曾無數次地想他的名字、寫他的名字、念他的名字,卻從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能從他口中,聽見我自己的名字。
這不是在做夢吧?
“這件事,不要告訴如煙。”還沒等我确認剛才那一聲是不是出自我腦內的妄想,安澈便把話接了下去。
“哦……”我機械地點頭,“知道了,放心。”
即便是妄想,也是美好的,不是麽?
“有些晚了。”過了一會後,安澈這麽說。
我拿出手機看了看,确實是晚了,安澈要是再不回轶蘭去,那裏就該關門了。
“可惜還是沒好好和你談談小說。”我無聲地笑着,“下次再找機會吧。”
安澈點頭:“你住哪裏,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慌忙擺手。
如果我能和安澈單獨待在一起的時間有個确切的總量,那麽我絕不會希望在今天就把它耗盡。
資源有限,只願,細水長流。
“你一個人,不安全。”他依舊淺淡而堅持地說着,“我送你。”
“真的不用!”我認命地指了指離小公園只有兩分鐘步行距離的快捷旅館,“我就住這裏。”
“恩?”安澈順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不是很相信,“你一直住這裏?”
“那我得多有錢啊!”我嘆氣,“就住一晚,我弟帶了女朋友回家,我沒地方睡。”
“你弟弟?”安澈不解地問,“那你父母呢?”
“我一個人住,弟弟大半個月前考完了高考,現在在我這兒住着。”我說,“總之,今晚他和他女朋友就是幹柴烈火的那回事,所以我回不了家,所以我今天才會出現在轶蘭。”
“你該管管他。”安澈輕輕地說。
我愈發哀怨地嘆了一聲氣:“公司這兩天組織了旅游,但是有員工出了意外。所以他們就提前一天送我們回來了。結果我一回家就看見弟弟和……你叫我怎麽管?直接沖進現場那個什麽?”
“……”安澈大約是被我連珠炮一般的話給噎到了,過了好久才出來一句,“抱歉。”
“呃……”喬江塵,你氣傻了是不是,你先想想清楚你是在和誰說話再開口成不成?
“是我語氣不好。”我把聲音放低了些,“你……早點回去吧,再晚如煙會擔心的。”
“你,一個人沒事吧?”
“沒事的。”我低頭看着安澈的鞋尖,“我會對如煙說,我們晚上讨論了一會小說。”
“恩,拜托了。”安澈的臉上出現了一個淡而溫暖的笑容,他說,“早些休息。”
作者有話要說:
☆、29、悸動
29、悸動
我躺在快捷旅館的床上,深深吸了一口氣,又重重地把它吐了出來。
日子沒法過了。
在今晚之前發生的那些詭異事件,早已經讓我那小容量、低版本的大腦超負荷運轉了。
而我之所以會選擇在今天去轶蘭,也不過是想着喝一杯冷飲,看會暖軟的文字以排遣心中的郁結罷了。
可惜,那一刻的我,大約是徹底地忘記那個事實了:轶蘭也是程安澈的根據地。
而“程安澈”這個軟件,才是最占我大腦內存的。一旦碰到和他有關的事,我所能做的最大程度的努力,也不過是堅持讓自己不當機而已。
所以,我剛才,究竟是怎麽做到,在和他獨處時,還能對答自若的?
還是說,我雖然有在執行着“對話”功能,其實卻僅僅只是條件反射?
總之,各種意義上的,太可怕了!
枕邊的手機突兀地響起時,我已一個人在黑暗裏靜默了許久了,我甚至都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經睡着了。
慢慢摸到手機,拿起來看了一眼:是如煙發來的短信。
【發生了什麽事嗎?】
【沒什麽事啊,安澈還正常吧?】
【倒是挺正常的,他回來沒多久就睡下了】
【正常不就好了】
【……可是,他出去之後做了什麽?】
【他……在你們書吧前面的那個小公園裏坐了會兒。】
【就這樣?那你呢?】
【我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就過去和他聊了聊小說…】
【那今晚的事?】
【恩,我問了,他不肯說。話說回來,他連你都不說,又怎麽會告訴我呢?】
【……】
【好了啦,別擔心了。也許明天早上起來,他就又變回活蹦亂跳的程安澈了。】
【要是安澈變成那個樣子,我才真的要擔心死了。】
【開玩笑的啦,要有些幽默感!】
【……不管怎麽說,今天實在是麻煩你了。】
【沒關系的,晚安】
【晚安】
就我猜想,到了明天早上,程安澈大概就能夠調整好他的心情,然後以無懈可擊的沉靜面容去面對來自如煙的探詢。但縱然如此,那個令他憂心的問題卻不會因此得到解決。若是想要讓他能真正平靜、安心下來,至少得在這個時候湊上來一筆錢。
我在床上滾了兩圈,心裏翻來覆去就是一條“兒子沒錢買房,老父買彩票急中700萬解困”的新聞。
看來我真的需要一臺時光機,好穿越到未來去看看彩票號。
好吧,就算沒有時光機,讓我發一條D-MAIL也可以。[1]
不過,說起時光機……我猶豫了幾秒,似乎,安澈最近更新的小說裏就有用到吧?
小說……
想到這裏,我驟地從床上彈了起來——開玩笑,程安澈的澈,可是澈煙的澈啊!
我用手機打開了啓新的主頁,然後點開了《第二號甜品店》的頁面。
好樣的!
不遑多想,我便翻出了程安澈的手機號給他打去了電話。
等待接通的聲音持續了很久,久到讓我認為這個電話最終不會被接起。還好,在最後一刻,我聽見了他的聲音。
而一直到我聽到了他那比平時沙啞低沉許多的聲音時,才猛地想起來,他早就已經睡下了。
我居然把他吵醒了?!
作孽啊……
“喂……”安澈的聲音拖得很長,但聽上去并沒有多少不悅,“請問您是……”
“程安澈,我是喬江塵!”
“喬江塵?”他迷糊地問,“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
“有!”我嚴肅地說,“啓新給你的稿費,你有沒有提出來用過?”
“稿費?”程安澈依舊沒有進入狀态,“什麽稿費?”
“大哥!”我吼了他一嗓子,“簽約作家是有稿費拿的!你現在、立刻、馬上,登陸賬號,去看看你到底有多少‘啓新幣’……”
這個呆子,我快被他呆哭了。
“恩,好……你等等。”
然後我聽到聽筒裏傳來了一陣巨響,似乎是什麽東西撞到地上發出的聲音。
大概,可能,也許,是那個呆子摔地上了吧?
我默默嘆氣,希望他沒受傷。
“喂……”隔了許久,安澈低沉的聲音才又通過聽筒傳了過來。
“剛才什麽動靜?怪吓人的。”我問他。
“是我……”他說,“摔地上了。”
還真摔了啊?
“那有沒有受傷,摔得痛嗎?”
“不礙事。”他的聲音清冷而平靜,似乎是完全清醒了,“啓新幣,我看到了……”
“有多少?”我問。
“四百多萬……”
“好極了!”我嘆氣,“一百比一,你抽空去提出來吧。”
“……”
“喂?在嗎?”聽不見回應,我又問了一聲。
“為什麽……”
“什麽?”
“怎麽會有這麽多?”
“簽約獎金、全勤獎金、字數獎勵、讀者支付……”我掰着手指在電話這頭絮絮地說着簽約作家的來錢渠道和福利,“大哥,您寫文章完全不為了錢嗎?”
“……”
“就算不為了錢,您好歹也上點心啊。”我嘆氣,“這些錢你先取出來吧,再不濟,拿去存幾天理財也成,好歹一天也能多攢個五塊十塊的,便宜啓新做什麽……”
“恩……”
“真服了您二位了。”我繼續幽幽說道,“雖然這些錢不是很多,但是《二號》還在上升階段,以後收獲的只可能比這更多。而且,如果運氣夠好的話,還有出實體書的可能,那樣就還有版稅……電視劇的收入我們就先不想了,估計你那朋友的丈夫也沒辦法指望這筆錢……”
“……”
“所以,至少能解燃眉之急了吧?”
“喬江塵……”
“啊啊?!”拜托,能不能別叫我的名字,我的小心髒和小硬盤真的受不了。
“謝謝。”
“不……不用。”我趕緊說,“一直以來,都該是我謝謝你們的……”
“還是,謝謝你。”程安澈的聲音清澈低淺,我握着手機的手掌微微有些冒汗。
深吸一口氣:“那好吧,我接受,再客氣下去就沒完了。”
“恩。”
“打擾你休息了,早些睡吧。”
“晚安,江塵”
“晚安,安澈”
按滅了電話後,我握着手機,沉默了許久。
都已經是這個年紀了,還玩這種第一次心跳真的有些不合适。
只是,這麽久,這麽久,我和程安澈,終于有了第一次獨處,第一個秘密,第一通電話……
縱使安澈無心,但對我來說,這一份一份的禮物來得太快太美好,美好到,需要我用盡畢生的力氣,去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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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D-MAIL,《命運石之門》中發給過去的短信。
作者有話要說:
☆、30、銀瓶乍破
30、銀瓶乍破
夢境裏,一整夜都是程安澈。
夢醒時,又記不得自己身在何處……
我睜着眼,又在床上躺了很久很久,等初醒時的眩暈感過去了,才慢慢拿起手機,往家裏撥了個電話。
“唔……”喬江風顯然還沒有睡醒,“姐?”
“我十點半進家門。”
“哦……”
然後我直接按下了挂機鍵。
我承認,我還沒有調整好自己的心情,不知道,該怎麽去面對他。
回家的時候房子裏一切如舊,每一顆灰塵都如常地待在它們該待的地方。若不是印象太過深刻,我可能真的會把昨天看到的場景當做我的幻想。
喬江風,算你厲害。
我看着他,深深吸氣,然後有氣無力地說:“我快累死了,先睡會兒,什麽時候吃中飯了再叫我。”
“你沒生病吧?”
“沒”
“那你先歇着吧,不過午飯的時候澤要過來哦。”喬江風一邊幫我按着空調的遙控板一邊說。
“他來幹什麽?”我問。
“澤在這附近做家教啊,今天上午下午都有課,所以我讓他中午過來這裏休息一下。”
“哦……”我應了一聲,又問,“他才剛念完高三,哪家家長這麽想不開,同意他誤人子弟的?”
“澤騙人家說他已經大二了……”喬江風放下遙控板又拿起一本小說,“反正澤的成績夠教學生了。”
“也是。”我想了想,問,“那你的成績也不比他差,你怎麽不去做家教?”
“澤做家教是要攢學費和生活費的,我為什麽?”
“行,就你是大少爺。”我郁悶地翻過身,“好了,我睡了,沒事別吵我。”
吃過午飯後,白澤就留在卧室裏和喬江風一起睡午覺。
入夏以來,喬江風每天足不出戶地躲在家裏養皮膚,而白澤成日在外頭飽受日曬雨淋。
現在,這兩個人臉蹭着臉睡在地板上,更加顯得白澤成熟穩重,江風清秀白皙。
還真是CP感十足的兩個人啊,攻受分明麽?
罷了。
随他去吧,随他們去吧,只要不把我家給拆了就什麽都好,男人女人還是人妖,都無所謂了。
我提着包,關上了卧室的門,往啓新出發。
夏天的午後,即使是開着空調,坐在辦公室裏還是感到些燥熱。我拿了一本文件當扇子,呼呼地朝自己的臉吹氣。
“你這是怎麽了?□□焚身?”常山從電腦裏擡起頭來,瞅了我一眼,壞笑了起來。
我抛了記衛生眼給他:“是的,剛在家裏看了幅春宮圖。”
常山看着我,誇張地張嘴:“哈?!”
林未聽了,也擡起頭:“你不是一個人住嗎?什麽時候找對象了?”
“你這麽關心我的對象做什麽……”我嘆着氣,“我弟弟帶着女朋友回來住了。”
“你還有弟弟?”林未詫異,“那你住哪裏?”
“昨天在外面湊合了一夜。”我說,“順便還和澈煙談了一下人生。”
“澈煙?澈還是煙?”
“兩個……”我說,“煙開了家書吧,我……”
話正說到這裏,我眼角瞥到從辦公室入口的玻璃門裏飄進來了藍白色的身影,于是就止住了談話,往那邊看去。
不料,站在那裏的人竟然是姜湘。
她身上還穿着醫院的病號服,手裏挂着輸液瓶,就這麽晃晃悠悠地進了辦公室。
不出一分鐘,辦公室裏的編輯都注意到了門口的情況,大家都目瞪口呆地盯着這個“工作狂”瞧。
“沒搞錯吧?都病成這樣了還要來上班?”常山小聲地說着。
“誰知道。”我努努嘴,看着林未。
林未也攤了攤手,表示不可理喻。
只是臉色蒼白的二組組長沒有回應我們的期待,她沒有回自己的位置,而是直直走向了淩烨的辦公室。
這讓我們都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姜湘喜歡淩烨,這在編輯部應該算是個公開的秘密。
只是一直以來,女未開口、男未表态,我們自然也就無八卦可說。不過大概今天是什麽黃道吉日吧,于是浴水重生的姜湘打通了她表白的任督二脈,風蕭蕭兮易水寒地就帶着一只鹽水瓶來砸場。
“什麽情況?”看着消失在主編室內的姜湘,我問道。
“誰知道啊?”常山伸着脖子望了一會兒,“聽說主編救她的時候你也參與了?”
“恩,參與了。”我點了頭,“所以,你想說什麽?”
“是不是主編吃了她豆腐,她要他負責啊?”
“不愧是人妖編輯,神腦洞。”我斜了常山一眼,“二組的景骁也在場,真要負責,也該兩個人一起負責吧。”
“3P?好重口味啊……”常山吐了吐舌頭,“景骁啊,不是姜湘的菜。”
“你很了解她?”
“人妖的直覺。”常山點着頭說。
“終于承認自己是人妖了……”我嘆氣,“所以說,那裏面到底什麽情況?林未,你也說句話啊。”
“你管他們做什麽?”林未的聲音裏并不帶什麽感情,“事不關己,己不勞心,懂麽?”
林未話音剛落,那個磨砂玻璃房內就傳出了刺耳的吼聲,吼聲的大意是:
“我那麽喜歡你,你為什麽不喜歡我,我一定會讓你喜歡我的,不管你喜歡誰我都不會放過她的……”
……也許我聽得不全對,反正也八九不離十。
女聲吼完之後,裏面那個低沉的男聲似乎也說了些什麽,只是他雖然難得的提高了些聲音,但卻并不激動,從我這距離聽去,入耳的不過就是些破碎的音調,聽不出內容。
“淩烨生氣了。”說這話的是林未,我擡頭看她,發現她依舊維持着工作的狀态,這一句話也是一如既往的輕描淡寫。
“這才是正房!”常山拿拇指比了個“贊”。
要換做是以前,我一定會和常山一樣起哄一句“這你都知道”什麽的。但是現在,我知曉了林未和淩烨之間的真實關系,也就明白了林未如此了解淩烨的原因了。
畢竟,他們是血緣至親……
我這心事才想了一半,就聽見玻璃和玻璃碰撞的聲音,擡頭看去,一個七零八落的輸液瓶穿透了淩烨辦公室的磨砂玻璃,下一刻,兩者都摔得粉身碎骨。
那些細碎的玻璃渣子彈起,又落下,再彈起,再落下,頗有一股“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氣勢。幸而淩烨的辦公室和編輯們的位置還有一定的距離,不然,碎的可不止是玻璃了。
只是,何必呢?
明知道那是苦守無望的愛情,又何必要訴之于口呢?
何必要為這顯而易見的結局,碰得兩敗俱傷,最終導致老死不相往來呢?
身體還未完全恢複的姜湘因為情緒過于激動而昏厥了過去,接下來便是手忙腳亂的急救和無休無止的閑言碎語。
最後,淩烨向前來調查事故原因的管理者說,姜湘只是等不及想向他表示感謝,但是身體支撐不住才會暈過去,而那磨砂玻璃早就有了細細的裂痕,姜湘倒下的時候正好壓在玻璃上,才不巧弄碎了。
我們聽見淩烨如此說,也就順着他的意思把這事兒給糊弄了過去。
至少,二組的人是不希望他們的組長丢臉丢到全公司的,而我們一組雖然向來和二組不太和睦,但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在外人面前,編輯部就該是一個和諧美好的整體,所以,沒有人在這場協奏裏,彈出任何不和諧的音調。
作者有話要說:
☆、31、行路難
31、行路難
不論姜湘如何鬧騰,我們的工作總得進行下去。
正如那句箴言:這個世界上不管少了誰,地球照樣都會轉動。
不久前,《風塵嘆》被我抱上了主頁,因此這文章也就多了許多讀者。在一條人流量巨大的城市主幹道上,不管是怎麽樣的店面,都會有大量客人光顧。何況,這還是一家真正物美價廉又內涵豐富的鋪子。
思思(音書絕)對短時間內驟然增加的點擊和回複感到十分詫異。
她先後來了好幾通電話,向我确認數據的真實性。
當然,我完全可以理解她默默無聞了許多年後又突然倍受關注的那種心情。畢竟,這個世界上,像程安澈那樣只管“下蛋”不管“孵蛋”的作者還是少數。大多的作者,總是希望自己的文章能夠被更多人閱讀,然後,能夠為自己帶來更多的收益……
可惜,當我看到思思給我發來的留言時,我才終于意識到,我沒能完全體會到她的激動心情。
她說,她想見我。
【思思……我們這裏是做網絡小說的耶,不能随便和作者見面的啦】咳,我承認我和澈煙見得是有些頻繁,但那是由地理條件和我的私心所決定的,并不是一般作者和編輯之間應該維持的關系。
【我們偷偷的見,周末見……】
【可是又沒有什麽重要的事要談,何必這麽舟車勞頓的?】雖然公司對“編輯見作者”的必要條件沒有作出過任何的指示,但作為群體中的一員,總是要遵守大多數人的行事準則的。
何況,對思思,我并沒有太大的個人興趣。
【我只是想見見江塵姐啦!】
【很遠很麻煩的知不知道啊!】
【坐高鐵又用不了多久……】思思不依不饒,【再說是我自己願意折騰,你只要抽空出來見我一面就好了啊!】
【……】
【江塵姐……】
【……】
【好編輯!!!】
【行了行了,怕了你了。】我真想砸桌子,【我去你那邊,就這個周六,等我買好了票告訴你時間!】
【那怎麽好意思,我過去就好了!】
【什麽怎麽好意思?這世界上還有作者拜訪編輯的道理?】嘆氣,【我去訂票,你再讨價還價這事就免談……】
【唔,好吧。】
早上八點,出門會死星人喬江塵出現在了N市火車站的候車大廳。
然後,她遇見了她平生最不想看到的人,之一。
淩烨
“喬江塵?”聲音的主人居高臨下地看着我,“你怎麽在這裏?”
我“蹭”地一聲從椅子上站起來,以便讓自己不用仰着脖子看他:“我去參加同學會。”
“今天?”對方皺着眉想了想,“不是什麽好日子啊……”
“在讀研究生的同學們正在放暑假,在做教師的同學們也正在放暑假,在充當廉價勞動力的人,恩,指的就是我,今天也休息。”我說,“所以,今天怎麽就不是好日子了?”
“這麽熱的天?”
“一個在‘這麽熱的天’裏還穿着整套西服的人說這種話,真是沒什麽說服力。”
“你以為我願意?”
“所以,老大,你在這裏幹嘛?”
“出差。”
“哈?”我笑了一聲,“真的假的?”
淩烨修長的手指略松了一下領帶,淩厲的眉梢輕挑:“你以為總編就是擺着好看不用幹活的?”
“恩。”我高頻點頭,“我一直以為你就是專門用來留住女員工的……”
“……”淩烨斜了我一眼,在我身邊的空椅上坐了下來,“你這人,真是沒一刻正經的。”
“……”我扁了一下嘴,不敢茍同。
“不過,看你救人的時候倒還是蠻英勇的。”
“老大,救人的人是你,你這是……”我頓了頓,“在自誇?”
“你能不能認真一點?”淩烨擡手給了我一記爆栗。
“那好吧。”我咳了一聲,斂了神色,問,“為什麽說我英勇?救人的是你和景骁,不是麽?”
“和他一起游過來的是你,去叫人來幫忙又叫了救護車的也是你,不是麽?”
“所以?”我問,“我和景骁一起看見姜湘溺水,難道我能選擇見死不救?”
我繼續說:“雖然我确實不太喜歡她,但是說點自私的,如果因為我的反應遲緩而導致她沒能救回來的話,我肯定是會被大家譴責的,我不喜歡面對那樣的後果,僅此而已。我一點兒,都不英勇。”
“是麽?”
“是的。”我無所畏懼地看着他,點了一下頭。
“那好吧,我睡會。”
“喂!”這人什麽意思啊,有他這麽接臺詞的麽?
我郁悶了幾分鐘,然後發現淩烨是真的閉上眼開始小憩了,我也便不再出聲,只是從自己随身的背包裏掏出了一本小說看。
時間靜靜地走過了一會,當我又翻過了一頁書時,眼前明亮的光線被一個身影擋住了不少。我擡頭看去,發現那是一個很年輕的男生。
他的劉海長長的,皮膚白皙幹淨,看上去倒有些像喬江風。
“你好。”他的聲音有些幹,“我是來這裏見女朋友的,可是我的錢包被偷了,手機也沒電了……”
我看着他,不動聲色地等他說下去。
“所以,能不能借我一點回去的路費,我保證等我到了家就會還給你。”
“手機沒電了可以和工作人員說,充了電後可以向你女朋友借錢。”我冷靜的觀察着這個秀氣的男生,雖然他用的橋段是騙子們都用爛了的,但是,我卻并不認為他是在說謊。
“她單方面要和我分手,我才來的這裏……結果也沒能見到她……”男生的聲音更喑啞了些,“她不肯接我電話,我在這裏也不認識別人,我媽,她不知道我在這裏……”
“銀行卡身份證都丢了?”
“恩。”
“那報警了嗎?”
“報警了,不過錢包裏沒多少值錢的東西,我又是外地人,警方應該不會積極幫我找。”
“恩。”
“銀行卡已經挂失了,不過補辦還得要身份證,我現在必須得回家去。”
“有別的可以讓我相信你的東西嗎?”
“學生證,可以嗎?”
我點頭。
男生在雙肩包裏翻了翻,然後拿出了他的學生證給我。讓我詫異的是,他居然還是一所名校的學生,真夠厲害的。
自然,在某一瞬間,我還是有些懷疑這會不會是張僞證,只是,這玩意兒怎麽看,都和楊陽的那張沒什麽區別,要真是騙子,也不至于做得如此細致。
“好吧。”我說,“手機拿出來,還有數據線。”
“你要做什麽?”他大概是怕我要扣押他的手機,有些顫巍巍的。
“幫你充電啦!”我怒,“快點,我還要趕車。”
“哦……”男生把手機和數據線給我,我立刻就連上了我的移動電源。
我打開他的手機,然後往自己的手機撥了個電話:“想起來還錢了就給我發短信。”
“好。”
“要借多少?”
“四百差不多。”
“你這是要上長白山去嗎?”我嘆氣,拿出錢給他,“別給你母校招黑。”
“你以為我願意在這種時候告訴人家我是這學校的麽?”男生皺着眉,一臉要哭出來的表情,“不過,實在是,太感謝了。”
我讓男生充了十分鐘的電就趕他去買票了。
不料這家夥才走,身邊就傳來了低低的一聲:“你腦子沒坑吧?”
我被淩烨的聲音吓得激靈了一下,怒道:“誰腦子沒坑啊?沒坑的就是老年癡呆症晚期了!”
“那叫腦溝……”
“能有多大區別啊?”我說,“你是第一天知道我腦子有坑麽?”
“不知道你腦子坑這麽大。”淩烨皺着眉,兇巴巴地瞪着我,說,“你就這麽被騙去400元錢啊,你一個月賺多少啊你?”
“我一個月賺多少你最清楚了。”我先苦大仇深地盯了淩烨一會兒,然後笑出聲來,“這孩子不是騙子啦,你這種人,被社會荼毒太久,心都擦黑了。而且,不是有句話叫不以善小而不為嘛,你想,如果他是真的需要這筆錢,那這個大廳裏,除了我這個冤大頭,大概也沒人會出手幫他,難不成要看他活活客死他鄉?”
淩烨被我這歪理憋的半天都沒說出話來,良久,他才道:“行,要是這小子回頭還你錢了,我就多撥一個首頁名額給你。”
“我要那玩意有什麽用?”我先嫌棄了一秒,又緊接着說,“好的,成交!”
開玩笑,有便宜不撿的才真的是腦子有坑。
作者有話要說:
☆、32、只如初見
32、只如初見
到上海和思思見面的過程并沒有出現太多的波折。
我用了兩杯咖啡和三塊蛋糕的時間,好好滿足了一下她對文學網站編輯日常工作內容的好奇心,也公事公辦地了解了《風塵嘆》的創作情況,最後還讨論了《風塵》系列作品之後可能的走向和可以采取的包裝宣傳方法。
然後我就告別了思思,直接回了N市。
當日來回是我事先就和思思說好的,她雖然希望我能夠在上海多留一夜,但是我在認真地考慮了一下上海的旅館價格後,還是婉拒了她的提議。
思思把我送到了火車站,臨別時,她幽幽地對我說:“等《風塵》賣出了很多很多錢,我要買下一個旅館,這樣江塵姐來上海就不用擔心住宿費了。”
我聽完,笑着拍她的肩:“思思,如果你好好更新,下次再見你說不定會是公費哦……”
“那我……繼續努力!”
回到家裏剛好是七點,客廳裏的電視機正在高舉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偉大旗幟,喬江風不知道我今天跑了一趟上海,只問我怎麽這麽晚回來。
“今天加班。”我進浴室看了看熱水器的指針,水溫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