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禮堂後門溜走了。等到了集合時間,才裝作參加了好幾個小時活動似的混入人群裏,反正我在整個公司裏一直都是個小透明,根本沒有人會關注我究竟在哪裏。
除了活動搭檔莫名消失了的景骁之外。
下午上車後他見了我便問道:“這幾個小時你都跑哪去了?”
“躲房裏看電視呢。”我又遞了包薯片給他,“中午的活動好玩不?”
“別提了!”景骁怨念道,“就我一個沒伴,你說會好玩麽?”
“別說謊了,你要是真的寂寞,怎麽會不找我?”
“嘿,被你發現了。”景骁燦爛地笑,“和你們組另一個姑娘臨時組隊了,她的隊友也跑了。”
“哪個姑娘?”
“尚薇薇。”
“哦”我點點頭,“那,玩得愉快嗎?”
“還是那句話,別提了!”
“怎麽了?”
“我也算是服了我們老大了,只要逮着機會就要和主編玩暧昧,反正今天全公司裏頭最活躍的也就是他們倆了。”
我“恩”了一聲,道:“你們老大,不是一直都喜歡淩烨麽?”
“是啊……”景骁輕聲嘆氣,“今天算是完全了解了。”
“那我們老大呢?什麽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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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見着,好像也開溜了?”
“……”
作者有話要說:
☆、25、面朝大海(2)
25、面朝大海(2)
到海灘邊的時候大約是三點半,上頭安排的活動差不多就是沙灘排球對抗賽和兩人三腳這些低級的游戲,那些有興致的人玩了好幾輪,而我看景骁和我一樣沒什麽興致,也就不慫恿他和我一起去出醜了。
我拿腳趾戳着他的小腿問他:“小哥,會游泳不?”
“能不會嗎?”景骁折騰着從沙地上爬起來,“怎麽,想和我比游泳?”
“比倒不至于,不過去溜溜倒是可以的。一起嗎?”
“成。”
由于公司出游特意找了游人偏少的周一和周二,所以今天海水裏泡着的人也不太多,我和景骁一起慢慢下到海水裏,發現近海域大都是些眼熟的人,倒也親切。
這會兒太陽曬在頭頂上雖然灼熱得很,但是海水卻依舊是涼的,我保持半個身子在火裏,半個身子在水裏的姿态,感受着這奇異的溫度差。
景骁不消一會就不知道游到哪裏去了,水面上幾十條光着膀子的身體,我實在分不出來哪個是他,也就放棄了尋找。
随着身體慢慢适應了這水溫,我一步一步慢慢向外走去,直走到踮起腳尖也夠不到海底那些松軟的細沙,才微微收起腿,埋下了頭開始游了起來。
海水苦澀,那高濃度的鹽水慢慢溢滿了我的鼻腔,微微一吸氣,就刺痛得難受,真夠心煩的。
我從蛙泳轉化成了仰泳,又覺得那樣看不見四周的情況,複又翻回了身體,也不打算再動手腳,幹脆只屏住了一口氣,癱在水裏裝屍體,感受着一浪一浪緩緩襲來的海潮。
在來海邊之前最後一次去轶蘭,我和如煙坐在紫藤花架下,絮絮地說了許多高中時代的事情。我們從繞滿了學校外牆的薔薇、盛夏時節常開不謝的夾竹桃,一直說到了九月初那花開宛如夢境的藍花楹……
我真的,差一點點就收不住口,差一點點就想要告訴如煙,我第一次見到程安澈,就是在那仙境般的花海下……
“你沒事吧?”
我正懷想着遙遠的往事,突然隔着海水聽到了這樣一句話,下一刻我垂着的手臂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給握住了,那人一用力,就把我從水裏拽了出來。
我隔着泳鏡看了來人一眼,是景骁。
我甩開他握住我的手,然後把泳鏡移到了頭頂上,又扶住了身邊用來借力的繩索,問他:“什麽事?”
“你什麽事啊?找了半天不見你,居然在這裏裝屍體。”景骁拂起他濕漉漉的頭發,露出了光潔的額頭。
“你都說了是‘裝’了,還管我做什麽?”
“萬一你真的死了,我豈不是要被上頭淩遲了?”
“也有道理。”我點頭,說,“不過可是你自己先游沒影了的。”
“我一直就在你邊上啊,不過回過神來你就不在原地了。”
我“哦”了一聲,不說話。
“所以,你剛才在幹嘛呢?”
“想事情。”我說,“高中時候的事情。”
“X中?”景骁一下子便來了興趣,“什麽事啊?”
“之前我們不是聊起過學校裏頭的花楹麽。”
“是啊。”
“我啊,高一的時候在那片樹林底下遇見過一個男生,穿着校服襯衫,和夕陽一起走在花海下面……”
“後來呢?”
“那場景太夢幻了,後來我就再也沒遇到過他了,真想見他一面。”
現在就想。
“你都不知道他是誰,就別癡人說夢了。”景骁放掉手裏的繩子,繞着我游了半圈,“再說,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就算他站在你面前,你也不一定認得出來。”
“……”
“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聽你說自己的事吧?”景骁在我身邊停下,這麽問我道。
我想了想,回答說:“我不對你說我自己的事呢……是因為我知道你對我不感興趣。”
“恩?”景骁對我這說法倒頗為驚訝,“這你都看得出來?”
“所以,我說對了嗎?”
“差不多吧。”景骁收起了臉上慣有的笑容,道,“感覺你,太獨立了……”
“還有?”
“有拒人千裏的感覺。”
“繼續?”
“其實就是不來電……”
“我倒是挺喜歡你的。”我擡手,重新把泳鏡固定好,說,“至少,希望我們在工作上,合作愉快。”
說完,我就松了另一只手,又沉到水面下去了。
這世道,做人真難。
你太脆弱,就會被這個世界擠壓,完全失去生存空間;而你太堅強,就會變成旁人無法親近的刺猬……
大約,只有那些能夠找到這兩者間的平衡點的女生,才配擁有所謂的愛情。
不過……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了安澈,我也不想要別的愛情。
我在水裏趴了才一會兒,突然就被景骁一個大力扯了出來。
“又怎麽了?!”我抹了抹臉上的海水,頗為不耐煩地看着他。
“那邊好像有人溺水了!”他指了指深水處的一個小黑點。
“怎麽就是溺水了?也許是他自己游過去的。”雖然嘴上這麽說,但是下一刻,我也埋頭跟着景骁往那個方向游了過去。
由于往深海去的一路都沒有落腳的地方,我只能持續游泳。我的泳技不太好,因此每次換氣時,我總是要吸進一些鹽水,這讓我的喉嚨和鼻腔感到十分難受。
景骁一直都游在離我不遠的地方。雖然他對我确實沒什麽男女方面的感情,但卻也依舊維持着男生應有的風度,這讓我略微有些感動。
等我們快游到終點時,我發現已經有人從另一邊先游到了。景骁在水裏和我比了個手勢,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要先游上去看看,我點頭讓他先過去,然後我自己則按照原來的速度慢慢向前移去。而當我終于劃到了世界的盡頭時,卻發現……溺水的竟然是姜湘,而第一個抵達實施救援的,是淩烨。
這叫什麽事?!
我浮起身子,四處望了望,發現除了我們三個之外,并沒有第四個人注意到這裏的情況,而那個溺水的人現在看上去似乎已經完全沒有了氣息,她的身體被景骁和淩烨架着,軟綿綿地浮在水裏,一動不動。
我在心底默默嘆了口氣,向他們兩個比手勢,意思是我現在游回去,多叫幾個人來幫忙。
景骁明白我的意思,點了點頭,和淩烨合力游了起來,把姜湘運往海灘。
“那個……”我腳才剛能落到地上,就近拉了個人就說,“那邊……有人溺水了!誰會游泳的,去……去救人!”
我一邊喊着,一邊踮着腳往岸邊走過去,一路上還灌了好幾口鹹澀的海水,嗆得喉嚨火燒般地疼。
還好,我的“自毀式呼救”終于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
我停下來喘了會兒氣,問:“有沒有人帶了手機什麽的過來?”
這時候,一個小小的陌生的女孩子從水裏站起來,說:“我媽媽在那邊,我陪你去拿。”
等我借了小姑娘的手機打完了120後,遠遠地望了一眼沙灘,看見姜湘已經被景骁和淩烨他們攤到了岸上。
“姑娘,我盡人事了。”
在心裏說完這句話,我幾乎立刻就癱坐到了地上。
我在沙灘上緩了好幾口氣後,才有力氣再站起來,慢慢向人群走過去。
等我到了救援地點,發現是淩烨在給姜湘做急救。他似乎已經清除了姜湘口鼻中的異物,現在正把她翻過來,似乎是要為她排水。
只見他一腿跪地,另一腿屈膝,将姜湘的腹部橫放在他屈起的大腿上,讓她頭部下垂,然後叫了個助手,壓住姜湘的背部,一會功夫後,從姜湘口裏吐出好大一口水出來,衆人這才松了口氣。
大約因為這裏時常會有人溺水,所以救護車來得也比市裏的快得多,淩烨才剛幫姜湘除了水,救護車就一路呼嘯着飙了過來。
一個負責公司後勤的職員跟着救護車走了,而我們剩下的人也沒什麽興致繼續玩樂,上面的人大約也是怕再出意外,于是便匆匆收了隊,讓我們先回旅館休息。
作者有話要說:
☆、26、面朝大海(3)
26、面朝大海(3)
我坐的車比林未的早一些到,所以我一回去就先霸占了浴室。在洗澡的過程中,我隐隐感覺到有人進來,想想總該是林未,也沒過問。而直到我洗完了出去,才發現屋裏除了林未之外,居然還有一個人。
那人躺在林未的床上,似乎是睡着。
而林未則坐在他身邊,正仔細而溫柔地幫他蓋着被子。
我一時納悶,便打算走上去瞧個究竟。
“所以……”看清了床上的人後,我倒異常淡定,“林未,你是真的不把我當朋友,不願意和我說實話?”
“我沒有騙你,我們不是情侶。”林未的聲音聽起來比我還淡定,“他叫林夜。”
“我知道他叫淩烨。”莫不是林未覺得我洗澡洗傻了,連老大叫什麽都不知道了?
“雙木林,夜晚的夜。”
“林夜?”我在腦子裏重構着這兩個字,恍然道,“你們是……?!”
“他是我哥哥,親哥哥。”
“呃……”我一下子被這奇怪的信息噎得有些說不出話來。
“既然都告訴你這個核心機密了……不妨再多告訴你一條消息。”林未略微有些憂傷的表情慢慢染上了一層笑意,“我們還有個弟弟,叫林央。”
“夜未央……”我輕輕念着,“等等,淋泱?!那個啓新的TOP1大神淋泱是你們倆的親弟弟?!”
林未含着笑點了點頭。
“Oh,My GOD!”我捧着濕噠噠的腦袋在房間裏轉圈圈,“你們這……啓新是你們家建的家族網站嗎?”
“有那麽玄嗎?”林未輕聲說,“大哥和BOSS有私交,早先就在BOSS別的公司幹活,啓新成立那年我剛好畢業,就和他一起進啓新了……”
“至于小央,他本來只是作為業餘愛好來寫文章的……我們三個都沒想到他的天賦這麽強。”
“你們家,基因真好。”我碎碎念了一句,然後突然問,“啊喂,等等,你們家是不是超生了?!”
“恩,是啊。”林未的嘴角微微抿了一下,“大哥小時候得過白血病,我的骨髓和他的不匹配,爸媽沒辦法才生了小弟,死馬當活馬醫嘛……”
“後來?”
“小弟的臍帶血救了大哥,所以,在家裏,他們兩個的關系好到不行。”
“你吃醋了?”
“經常的。”林未笑了笑,然後突然打了個冷顫。
“喂喂,你先去洗個澡吧。”我拍了拍林未的肩,“就幾分鐘,我幫你照看他。”
“你确定你不會趁機掐死他?”
“我還沒那麽恨他啦……”我擺手,“你快去吧,免得回頭着涼。”
林未拿着衣服進了浴室,沒過幾分鐘,水聲便斷斷續續地傳了出來。我覺着淩烨一時半會兒也醒不來,就從行李箱裏拽出了一條幹毛巾開始擦頭發。
雖然從前林未總是強調她和淩烨不是情侶關系,但是我卻從來沒有信過。若不是情侶,他們兩人根本沒道理會一起來上班,淩烨也不至于會在第一時間向林未告我的狀。
只是我真的沒有想到,他們之間還會有這樣的一層血緣聯系。
也許是因為在這一年裏,我和江風離得太遠了些,所以就自然而然地忽視了這種可能性吧……
林未只洗了十來分鐘就從浴室裏出來了。她穿着深色的棉質睡裙,襯得身體曲線更加精致俏麗,讓我都看得有些移不開眼。
我見林未空了下來,便定了神,問道:“那個,他究竟出什麽事了?”
林未擦了擦頭發,對我說:“他昨天晚上就有點發燒,下午救了趟人之後可能就病得更嚴重了?”
“可是怎麽挪這裏來了?”
“他房間裏住着吳總,你說他能回那兒睡嗎?”
“呃……”我咋舌,“他只是發燒嗎?他以前生過那麽嚴重的病,不會有影響吧?”
“應該是不會的。”林未想了想說,“那是大哥剛讀小學的時候發生的事,現在都過去二十幾年了,也沒在吃抗排異反應的藥,醫生說是完全治愈了的,只是平時的飲食稍微注意一點就沒有問題……”
“哦……”我輕輕應了一聲,然後把手掌貼到了淩烨的額頭上,他雖然在發燒,但是溫度并不太高。
“要不要把他送到醫院去看看?”我問。
“怎麽就這麽嬌氣了……”林未笑說,“藥學學士小姐,你要是閑着沒事,倒是可以去給他買些退燒藥感冒藥什麽的回來。”
我點頭,說,也是。然後讓林未叫醒了淩烨,問過病症之後我就出門找藥店去了。
此時正是下午太陽落山的時候,因為是海邊,所以建築物都不高。我們住的旅館離海岸不遠,從旅館外的小路上往海面望去,那海水被落日襯得一片明晃晃的橙色,偶爾有純白的海鳥飛過,在青天下劃出一道淺淺的痕跡。
帶着鹹味的海風徐徐從身側吹來,溫度比體溫還低些,倒甚是惬意。
到了這天晚些時候,上頭下了通知,說是因為出了事故,所以這次旅行将會提前結束,大家可以趁今晚好好在當地吃些新鮮的海鮮,喝喝本地的燒酒,明天一早就開拔回營。
“看你精神不太好,沒睡好麽?”第二天清早,景骁在大巴上見了臉色大約和鬼魅沒什麽區別的我,略顯擔心地問道。
“恩,熬夜了。”我皺着眉回答。
“啊?去哪裏玩了?”一聽我沒事,景骁的語氣倒輕快了些。
“就在房間裏,哪都沒去……”我正說着話,就見淩烨慢慢從前面走了進來,我好好地給他行了個注目禮。
前一夜,淩烨直到最後都沒有從我和林未的房間裏出去,林未又不舍得趕他走,所以只能跟我商量說要和我睡一張床。
我雖然一臉愉快地答應了下來,但其實我是那種完全沒有辦法和別人睡一張床的人。
所以,最後,我也只能睜着眼睛僵到了天亮。
“你房間裏住着誰呢?能和你玩一夜?”景骁誇張地笑了一聲,臉頰上的小酒窩淡淡地暈了起來。
“我……”我側頭,想了想,說,“把我幾個坑文的作者的小說看了一遍。”
“你沒事費那時間幹什麽?”
“幹什麽呢……”我重複了一句,然後說,“就是,有些想他們了。”
作者有話要說:
☆、27、瑟瑟殘陽
27、瑟瑟殘陽
提前一天結束了無聊的旅程,還能多換來一天的休假,這對我來說絕對是件再好不過的事了。下了公司的大巴,我拖着不大的行李箱慢悠悠地往家裏去。
盛夏的正午,即使頂着遮陽傘,也還是出了不少汗。柏油馬路和鋼鐵建築吸收着烈日投在地球上的熱量,整個城市就成了一個巨大的火球。
那灼灼的熱度不僅透過鞋底直擊腳心,還伴随着滾燙的風一起在我的皮膚上肆虐。我覺得,如果我再這麽走下去,大概就真的要中暑了。
還好,在我暈過去之前,總算是成功挪到了家門口。哆哆嗦嗦地從背包裏掏出鑰匙,我開始想念開門後迎面而來的冷氣。
雖然家裏的空調老舊又不怎麽給力,但總歸還能帶來一室清涼。
我打開門,還沒脫掉鞋子,就被眼前的一件東西給怔住了——
家裏進門處的地毯上,竟然躺着一雙寶石藍的細高跟鞋。
如果不是喬江風在這一年裏染上了異裝癖,那就是他帶女人回來了……
FUCK!這可是我家!有沒有把我當活人!我生氣地脫掉鞋子,往屋子裏走,然而等我站到了卧室門口,我更是驚地發不出聲。
在我住了一年的卧室的地上,淩亂地躺着些衣服和褲子,內穿的外穿的都有,男生的女生的,都有。
而我的床,被喬江風換了一套寝具,現在,那套新的寝具也早已淩亂不堪。
他們不在寝室,可是那女生一定還在我家裏。
我屏息聽了一瞬,就立刻确定了他們的位置:浴室。
我赤着腳往浴室走去,由于生氣和緊張,身上不斷地冒着汗珠,甚至已經有幾滴汗水順着我的鼻尖滑落到了地上,破碎的水珠大約倒映出了一張慘無人色的面孔。
在浴室門口站定後,我的鼓膜很清楚地接收到了裏面那兩個人颠鸾倒鳳,意亂情迷的喘息聲。
我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傻站了好一會兒,然後又退到大門口,帶着我的行李箱離開了這個房間。
我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頭頂是白色鑲金邊的天花板,身下是白色的枕頭和薄被。
一瞬間的迷茫過後,我回憶起自己是在一家旅館裏。
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離我從家裏逃出來,已經過了六個多小時了。
逃兵。
我擡手捂住眼睛,窗外的夕陽暖暖的透進來,卻讓我感到了空虛和疼痛。
原來,他成長的速度,比我想的要快得多。
原來,他早就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喬江風了。
不過至少我該慶幸,他沒有演變成一個同性戀。要是連喬江風都變成了個同性戀,那麽家裏的那位喬老板大約會心悸而死了。
可現在該怎麽辦呢?我看着夕陽一寸一寸落下,發現自己真的成了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者。今天晚上喬江風一定會把那個女人留在我家裏,看來只能等明天上午再做打算了。實在不行,回家前先給他打個電話,讓他下來幫我扛行李,這樣,就算那女人還在我房裏,也能讓喬江風有清理現場的時間。
我真覺得自己可以去參選“中國好姐姐”了。
看着太陽完全落下去,我翻身起床,然後去旅館外面的小吃店買了份香菇肉絲炒粉幹,吃完後就直接踱去了轶蘭。
“江塵?!”如煙難得在店裏幫忙,看見我推門進去,她似乎感到非常驚訝,“這……今天又不是周末,你怎麽過來了?”
我撓撓臉頰,說:“出了很多事情……我是來避難的。”
“去後面坐吧。”如煙拍了拍我的肩,“點些吃的,我請客。”
“不用了。”我說,“我就在這裏看會兒書,不用理我。”
“那……”如煙靜靜地看了我一會,然後大約是确認了我今天沒有和她聊天的興致,便對我說,“你自己随意吧,我忙去了。”
我朝她點了點頭,走到美嘉面前開始點飲料。
美嘉很快就把我要的檸檬水送了過來,大概是看我面色不善,她也沒有像往常一樣來和我搭話。反正此刻我也不願意開口,她們不來和我寒暄,我反而覺得自在些。
從我第一次來轶蘭到現在,短短三個月,這裏的書倒是又增加了許多。
以前聽美嘉說過,如煙在廢品站聯系了幾個收廢品的人,和他們商量了每個月按斤兩向他們收購一些質量尚可的書籍。同時,她也經常會關注二手市場和跳蚤市場上的動态,只要有打折的書出售,她都會嘗試着帶幾本回來。
閉着眼抽了一本書出來,發現竟然是泰戈爾的詩集。
毫不誇張地說,在成長的過程中,我曾經多次被這位印度的歌者感動過。
他那些清麗優美的字句,一次次的滌蕩我的靈魂。
——This love between you and me is simple as a song.
——你我之間的愛,單純得像一首歌。
我曾經無比的堅信着,終有一天,我可以牽着一個人的手,輕輕在他耳畔吟這句詩。
然後,告訴他,我愛他。
只可惜,時至今日,我依舊沒有找到我的Mr. Right
就像程安澈和戚如煙一樣,我的人生裏,從來都只有錯位的童話……
我從來沒有喜歡過一個喜歡我的人,也從來沒有一個喜歡我的人,被我喜歡過。
就像是受了無盡詛咒的悲慘人生,怎麽繞,都繞不出既定的宿命。
最後,只能孤獨終老。
我一頁一頁地翻過那本并不太新的詩集,還好,它還有着讓我恢複平靜的力量。
時間緩緩流逝,我看了許久書,想要暫且休息一下時,卻看見通往轶蘭後院的鐵門從裏面被打了開來。
然後,一個滿臉淚痕雙眼紅腫的女生從門裏走了出來,緊随其後的,便是表情淡然到有些冷漠的程安澈。
說實話,我從沒有見過這樣的他。
雖說安澈平常不怎麽說話,表情也不太多,但是待在他身邊,是不會感覺到冷酷和凜冽的,可是此刻他散發出的氣息,竟然是那樣的冰冷。
我遠遠地看着那難得見到的表情,倒是暫時忘記了自己的煩心事。
如煙自然比我更了解程安澈,她看見安澈的樣子,也是一愣。不過作為店長的她還是非常優雅地遞上了自己的名片給女生:“多謝惠顧,歡迎您下次光臨。”
女生禮貌地接過如煙的名片,然後對安澈和如煙深深地鞠了個躬,再轉身,慢慢地走出門去。
女生離開後,如煙伸手,虛握住了安澈的手臂,問他:“出什麽事了?”
程安澈低頭看了看如煙,輕微地皺了一下眉,說:“沒事。”
“沒事就好。”看如煙的表情就知道她根本不信程安澈所謂的“沒事”,但是既然安澈都那麽說了,她也自然不能再追問下去。
“我出去走走。”程安澈輕輕拍了一下如煙按在他前臂上的手,“關門之前會回來。”
他說完,便一個人走出了書吧。
如煙站在原地楞了好幾秒才緩過神來,她和美嘉對視了幾秒,兩個人面面相觑卻都沒有開口說話,氣氛十分沉默。
我坐在位置上,還不能完全理解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而下一刻,如煙就快步走到了我面前。
“江塵……”她叫我的名字。
“啊?”
“安澈今天,可能心情不是很好,你……”
“我?”
“能不能跟着他,看看他去哪?”
“他這麽大人了,不會想不開的。”我慌忙搖頭,“而且,為什麽是我?”
“我和美嘉……要看店啊”如煙的漂亮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而且我追上去,也不合适。”
“我哪裏合适了啊!”我低吼了一聲,又說,“萬一我被他發現了,你叫我以後還怎麽跟他讨論小說?”
“那,要不你和他制造個偶遇,然後探探口風?”
“至于嗎?讓他一個人靜一靜不是也挺好的麽?”雖然我也很擔心安澈的情況,但我還是覺得如煙有些操心過度了。
“拜托了,我真的很擔心他……”如煙雙手合十,皺着眉看我,“安澈真的很少露出那種表情,他肯定遇到什麽事了……”
“那……”我微微動容,“那我就跟一會兒,可要是被發現了,怎麽辦?”
“被發現了,回頭他心情好的時候,我會幫你解釋的!”如煙信誓旦旦的。
“好吧。”我咳了一聲,“反正我今天也沒地方去。”
“真的太感謝了!”如煙使勁地握着我的手,“你随機應變啊,回頭再來和我串詞!”
作者有話要說:
☆、28、交談
28、交談
告別了如煙,我便匆忙走出了轶蘭。幸而安澈還沒有走太遠。
此刻,他已走到了老街的盡頭,我快走了幾步跟上去,然後一直和他保持着幾十米的距離:既不至于被發現,也不容易把人跟丢。
看得出來,今晚的他确實有些不尋常,甚至連走路的速度都比平時要慢一點。可是,剛才那個女孩子,怎麽看都只是一個普通的采訪對象,有可能給他帶來這麽大的影響嗎?
我跟着安澈走着,一盞一盞的街燈從他身邊輪番經過,我看見他投在地上的影子慢慢變長,又慢慢縮短。
許多年前,我也曾經像現在這樣,悄悄地跟在他身後,走他走過的路,看他看過的風景,讀他讀過的書……
而讓我覺得訝異的是,此刻我對待他的心情,和八年前的,并沒有半分區別。
依舊是那麽小心翼翼的瞻仰和愛慕。
依舊将他,視若珍寶。
走了約莫十來分鐘後,安澈拐進了一個小公園。
我看他在公園裏用來健身的秋千上坐下,愣了足有半分鐘。
深夜,坐在空無一人的公園裏……這怎麽看,都是動畫片裏的場景吧?
既然如此,又怎麽能讓男主角在此空待?
“我可以坐這裏嗎?”我慢慢地走到安澈身邊,輕聲問他。
“你?”他看見我出現,倒是有些驚訝。
“恩,是我。”
“如煙叫你來的?”還沒等我解釋出現在此地的原因,安澈就問道。
“恩,今天晚上我剛好去轶蘭了。”我坐在另一個秋千上,眼見瞞不過,就幹脆向他攤牌,“如煙有些擔心你。”
“我知道。”
“所以,你怎麽了?”
“你想知道?”
“恩。”我很輕地應了一聲,又說,“這是我和你簽約的第四個月了,可是我到現在都沒有好好和你說過話……所以,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和我聊聊,怎麽樣?”
我見他不說話,又接道:“如果你不想說今天的事也沒關系,就随便說些閑話吧。”
“我可不喜歡說閑話。”安澈輕輕地笑了一聲,說,“今天來店裏的女生,是我的大學同學”
“恩。”
“也是我……前女友的室友。”
“……”
盛夏夜晚的清風夾雜着含笑的香味,在小公園的上空悠悠盤旋着。安澈略長的額發被夜風吹得起起落落。
我靜靜看着安澈那張美好卻悲傷的側臉,竟然産生了“下一刻,他就會消失在我眼前”的錯覺。
“你的……前女友?”我沒想到,他一開口,便是這樣勁爆的話題。
“前女友的室友。”程安澈又重複了一遍。
“我……我知道是你前女友的室友,可是我比較關心你的前女友!”我聽見自己這麽說着。
我真的很喜歡程安澈,真的。
但是很久之前我就說過,我仰慕他,珍視他,卻從沒想過要占有他。不管他最後會選擇一個怎樣的女孩與他共度一生,我對那個被他選中的女孩,除了祝福和些許的嫉妒,就不會再有更多的感情。
所以,比起難過,我更多的想法是好奇,好奇那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女子,才能入得了程安澈的眼。
可惜,當事人似乎并不願意提及往事。
“我的前女友,如煙已經告訴過你了。”他用的是一個陳述句。
“你怎麽知道?”我脫口而出。如煙和我講這些話的時候,他應該是完全沒有意識的。
“她告訴我的。”程安澈只淡淡地說。
“呃……好吧,可是她……如煙她只對我說了分手的原因什麽的……”我糾結了一下,繼續說,“可她沒告訴我那是一個怎麽樣的女生啊……”
“很普通的。”程安澈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我,“她沒有你好看。”
“……”我被程安澈這驚天動地的神來一句噎得說不出話。
“不信?”程安澈應該是看出了我的詫異,淺淺笑着。
“不信。”我堅定地搖頭。
“你可以去問如煙,她看過照片。”安澈微微低下頭,“可以換話題了嗎?”
“啊,可以了。”我迅速接了一句。雖然我還想聽他前女友的故事,但是既然他不願意再繼續說下去,那我也不能因為自己的好奇心而中斷這一次難得的對話。
“胡桑桑。”
“啊?”這是怎麽個換話題法?
“那個女生的名字。”
“哦哦,你繼續。”我嘆氣,跟男神拉家常還真是挺揪心的……
“她的丈夫,生了很嚴重的病,她是來借錢的。”
“丈丈……丈夫?”我結結巴巴地問了一句,然後又緊跟着說,“我知道我重點抓的不對,你別介意,不過,她已經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