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1)
? 顧淮冷笑,居高臨下的望着她,“便是告訴你也無妨,我對那女人......”
忽然“嘭”的一聲大響,截斷了他的話。顧淮轉回頭,臉色突然一變。
房門崩塌,風兮來不及收回剛剛踹門的腳。身邊的江辭煙淚痕猶在,怔怔的立在那裏,夜色深沉,辨不清立在那兒的人的表情。然而顧淮卻感受到了來自江辭煙身上沉重的氣氛。
“阿月?”
式微見江辭煙呆立在那裏,心情愉悅忍不住大笑出聲。顧淮霎時間便明白了剛剛式微的一番話其實是說給沉月聽的,眼前女子的險惡用心,當真讓人覺得後怕。縱然他現在多說也是無用,面對江辭煙質問的目光,顧淮別過頭去。
“看到了吧,沉月姑娘,他這樣對你,你還要死心塌地麽?”式微愉悅的笑道,兩人這樣相見的場面實在讓她太喜歡了!
顧淮一驚,這個姑娘知道他利用她,怕是再難對他一心一意,他接下所有的計劃怕是得臨時更改。但不知為何,看見江辭煙淚痕未幹的臉,他心底無端一緊,像是被什麽狠狠攥住心髒,難受得讓他喘不過氣來。
江辭煙陰沉着臉,藏在袖子裏的手緊握成拳,她看着臉上些許動容的顧淮,目光直直的定格在她身上,眼底有複雜的神色。
“我......是公子的侍女,生和死都是公子的。”江辭煙看着顧淮,笑道,“我怎會背棄他?”
是的,她不會背棄他,可再也不會忠于他。沉月救她一命,她自會還,只是顧淮大仇得報,她不會再留在他身邊......
她不會背棄他?他這樣對她,她卻不會離他而去?兀的,顧淮突然間有些恍惚,為什麽知道他利用她,還要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江辭煙的如湖水般平靜的雙眸透出堅定來,無論發生了什麽,她決定的事都不會輕易改變。
“你會後悔的,你不是喜歡他麽,怎麽容忍他如此對你。”式微沒料到這姑娘會這麽說,這幅忠心的模樣倒是讓她吃驚。或者是因為喜歡?上次遇見便是為了顧淮和她争鋒相對,倒是極有可能是喜歡顧淮。
想到這裏她嘲諷一笑:“沉月,我與你一樣,同樣是殺手。若不是三年前你廢了我雙手,我也不至于落入如今的地位。”
江辭煙有些疑惑,知道些前塵往事。便下意識去看顧淮,顧淮卻是冷着張臉,沉聲:“若我猜的沒錯,三年前你目的就是來接近我,只是阿月剛好發現,借着那次刺殺挑了你的筋脈,廢了你的功夫。”
“你真以為我沒看出你的手是拿劍的?”顧淮冷然道,“我也早就知道你是七皇子的人!我來猜猜,定是七皇子發現太子與江陵顧府的公子走得近,便派你來查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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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微大駭,她沒料到三年前沉月拿她來替顧淮擋刀,竟然是顧淮授意!她感念他救她一命,對這個溫潤如玉的公子心生好感,所以她即便恨沉月,也從未怨過他。甚至......甚至她得到一些不利用他的情報,她都私心得隐瞞下來。
可沒料到,她心心念念的這個人就是當初要殺她的那個人!
式微面如死灰,半晌居然“咯咯”地笑了起來,笑得肆意張狂,笑聲中隐含悲戚。笑了好一會,她才停了下來,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顧淮,而後那雙眼裏竟有淚水流了下來。良久,她道:“顧淮,我愛錯了人,你竟是如此心機深沉的人!”
言罷,飛快起身,江辭煙還未看得清楚,便覺得眼前人影一閃,接着寒光出鞘。即便雙手已廢,然而身體本能還在,長刀利落的往脖子上一抹,頓時鮮血噴湧,濺了顧淮半張臉。顧淮一愣,風兮也是當場怔住,竟未料到,這女子性子如此剛烈!
式微從風兮身上拔劍再到自刎,江辭煙都未反應過來,直到那血濺到她手背上,她才恍然清醒。
“你與我是如此相似,你會後悔的......”倒在血泊中的女子始終都不肯閉上眼睛,仍是死死的瞪着江辭煙,似乎心有不甘......
“我喜歡公子就夠了......公子怎樣待我,都無怨言......”從未見過一個人在自己面前如此決絕的自殺,江辭煙一時駭住,然而口中卻哆哆嗦嗦回答。
她原本是主子培養的一批殺手中的一個,好不容易從修羅場裏活着出來。在那次接受任務的時候,因為雙手被廢,失去殺手的作用,被主子安排在煙花之地竊取情報。然而,她憑借自身才華和不懈努力終于爬到了花魁的位置,才讓自己看起來至少沒那麽沒用。
而這次被安排在顧淮身邊,也是她自己像主上請求的任務,她只想多留在他身邊啊.......
荷葉生時春恨生,荷葉枯時秋恨成。因為太愛,所以知道真相是才會如此悲憤.....式微說她與她何其相似,只是她江辭煙知道真相,仍選擇了飛蛾撲火的這條路,但願她不要落到今日式微這種局面。
江辭煙長嘆一聲,蹲下身伸手閉上了她的眼睛。
顧淮見江辭煙面容悲戚,知道她心生憐憫之情。也知道這次事件給了她重大的沖擊,他伸出手去,聲音輕的怕驚擾了她,“阿月......到這邊來......”
江辭煙腦子裏一片混沌,聽見顧淮叫她這才擡頭,但一看見顧淮血污的半張臉心中忽然一跳,這張臉俊美無比,宛若天神造化,如玉般溫潤,又如星辰般絢爛,然而此時被鮮血染就,多了絲妖異更多了些猙獰,再不複當初溫暖如風的面龐。江辭煙心底升起一絲恐懼來,抵觸着他的接近。
她下意識的後退一步,躲開了那伸向她的手,有些不自在的笑道:“這麽晚了,我只是偶然路過這裏,我這就回去。”
言罷,一步一步的後退着,雖是笑着的模樣,可在顧淮看來,江辭煙那張似笑非笑的臉比哭還難看。江辭煙退出了那門,一轉身飛快的跑開,像是身後有什麽可怖的東西子在追趕她!
顧淮伸出去的手空蕩蕩一冷,他一怔,望着江辭煙跑遠的地方,終是收了回來。
風兮有些擔心:“主子......”
顧淮似是疲倦,低聲道:“随她去吧......”
若她真要走,即便強制的攔了下來,不過那心怕是不會在順着他了,勉強留着也不是他顧淮的作風。這個女子倒是厲害,臨死也要将他一軍,打亂了他所有的計劃,顧淮看着地上已死的女子,眼神複雜且帶着微微寒冷。
初夏的日光明媚,天光透過雲層,灑在客棧門外的青石小路上。
寒武同荷露在收拾着東西,蘇大夫立在一旁,正在整理一些必備的藥材。大家各種忙碌着,然而都是靜默無言,散發在空氣中的氣氛,微微凝結。
顧淮望着客棧門內的方向,庭院裏郁郁蔥蔥,回廊曲折,小石徑像白色的流水蜿蜒至樹林深處。有陽光透過樹葉,折射下光影斑斑。
寒武和蘇大夫見公子目光不經意的回望客棧,心底都是嘆然,然而誰也不敢上前多說上一句,只是默然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顧淮有些漫不經心的把玩手中的折扇,随意的問着身邊經過的某個人:“看見月姑娘了麽?”
昨晚就接到顧淮命令撤退的風兮這才回道:“月姑娘昨晚一夜未睡,要屬下去叫一聲?”
顧淮擡手阻止,沉聲道:“不必了。”
她不會回來了。
顧淮合着折扇,無意間看見掠過天空的一群飛鳥,成群成對,飛翔在這自由的天空。她也應該有屬于自己的人生,是他強行束縛她,到現在也是該放她離開的時候了。她與他本就是茫茫浮世中偶然相遇,如今,是該分離了......
“大哥哥,月姐姐怎麽沒和你一起走啊!”客棧的女兒小淩蹦蹦跳跳的問着顧淮,小孩子似乎不會理解成人的事。
顧淮蹲下身,溫柔的摸摸她的頭發:“月姐姐就交給你照顧好不好,大哥哥有事要暫時離開一下。”
小淩天真的偏着頭,有些疑問,但是還是一本正經的點頭:“好,我和月姐姐等着大哥哥回來。”
顧淮微微一笑,并不說話。
他也不會再回來了罷?生死有命,此行一去風險很大,他若是能活着,便是上天的恩賜了。
顧淮轉身,薄衫被風吹的揚起,如玉的臉龐失去了平日的溫雅,反而多了些淩厲,他頭也不回踏上馬車,修長的手正挑上帷裳,忽然聽得身後清脆如銀鈴般的聲音,帶着空寂之山般的冷,又如浮冰一般脆。
“說好的同去同歸,卻扔下自己的侍女自己走了,這真的是大丈夫的所為?”
他未來得及回頭,便聽見寒武又驚又喜的聲音:“月姑娘!”
所有人都是忽然愣住,複又欣喜。
一身湖綠衣衫,腰佩白玉,長發高高束起的少女站在客棧門口,晨曦的光鋪灑在她的臉上,映照着那雙靈動的眸子如水波。她臉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懷裏抱着個包袱,看見顧淮便露出一口大白牙。
顧淮一時間有些恍惚,直到江辭煙将包袱扔在他懷裏,他才回神。看着江辭煙挑簾進了馬車,他也随之進去。
“阿月?”他怔怔的,似乎不大相信她又回來了,“不走了罷?”
“走什麽走,公子在哪兒我在哪兒。”江辭煙一面應着,一面從幾案上拿了個桃子,旁若無人的啃了起來。
顧淮轉頭,看着窗外湛藍的天空,偶然飄過的白雲幾朵,忽然覺得心情很好。
☆、初到淮陽
? 三月後,淮陽。
如今正值秋高氣爽,蟹黃肥厚,配上一壺菊花酒,臨危樓之上,攔皓月之姿,當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江辭煙早就垂涎着菊花酒和螃蟹了,此時來着著名的蟹之鄉淮陽怎能不好好吃個夠呢!
淮陽地處江南,有一湖名為崇明湖,每年秋天湖中便盛産螃蟹,依托山水之間的地勢,湖中河蟹個個塊頭極大,蟹黃肥美鮮嫩。
酒過三巡,菜過幾輪。顧淮點了一份小菜和兩三盤螃蟹,又叫老板來了壺上等菊花釀。江辭煙一見那蟹肥膏黃,蟹黃在金黃中透着深紫,凝結得飽滿濃稠,蟹爪肥厚,當即忍不住伸出了爪子,顧淮卻是阻止了。
“月姑娘得少吃些,這菊花酒性涼,吃多了壞肚子!”說話的丫鬟笑眯眯的,看着江辭煙大朵快頤忍不住提醒。
顧淮也笑道:“阿月這般貪吃,晚上秋祀節,吃食可不少,你怎麽走的動呢?”
江辭煙知道顧淮這是在笑她,于是反擊回去:“阿音,我沒事,不過多吃些,怕是有人會心疼包裏的銀子呢?”言罷,斜眼白了身旁的顧淮一眼。寒武見顧淮哭笑不得的表情,忍不住“噗呲”笑出了聲。
那丫鬟正是勝七的妹妹,三月前,他們剛出闌城的城門,便看見一身簡樸卻很幹淨的勝七領着妹妹勝音恭敬的站在城門口,想必等候了多時。勝七那日見江辭煙身邊也沒個人跟着,便有意将自個妹子給江辭煙做侍女。江辭煙拒絕不得,且也想着有那個脾氣特怪的老頭替她醫治,相信跟在她身邊也比流落街頭好。顧淮也同意,風兮只是個暗衛,有了勝音,想必她也不會悶。
江辭煙帶着勝音離開,臨走時給勝七交代,若那日他有了自己的積蓄,不再乞讨,她便把勝音給送回來。
于是這十五六歲的小丫頭便跟在她身邊,有了勝音,江辭煙較之以往也更為活潑,有了天真明媚的模樣,時而也露出少女的狡黠來,顧淮也慶幸當初做的決定并沒有錯。
“姑娘啊,我以前身體好的時候,也在大戶人家做丫鬟,有一天那小姐也是螃蟹吃多了鬧肚子,折騰了府上的人一宿呢。你要是鬧肚子還不是得折騰顧公子,我們這裏也只有我一個丫鬟,寒侍衛和公子也幫不了你......為了避免以上因素,您老還是少吃點吧!”
江辭煙哀嚎一聲,怨言道:“阿音啊,你怎麽年紀輕輕跟個老媽子似的,整天在我耳邊唠唠叨叨的。你還這麽小就這麽唠叨,以後可怎麽嫁人啊?”
“誰說我要嫁人,我可是要一輩子跟着姑娘呢!”
阿音哼哼唧唧的不肯住嘴,江辭煙迫于壓力放棄了盤子裏那只姿勢妖嬈的大閘蟹。眼巴巴的看着勝音,勝音一狠心,将頭扭過去,不看那可憐兮兮的眼神。
正在此時大堂裏忽然“嘭”的一聲巨響,吵鬧的空間裏頓時安靜。所有目光彙聚在一處,江辭煙也轉頭去看發生了什麽。
大堂的一處有四個彪行大漢,個個身高體壯,杵在那兒,就想座小山似的。還有向那幾個連連道歉的胖子,一看便知是這位客棧的老板。那桌子早已四仰八叉,吃完的蟹殼和蟹腳到處散落一地,打翻的是一大碗湯,湯汁四溢中間躺着只肥胖的死老鼠。看來這局面就是這些人所造成的,一臉蠻橫的模樣讓江辭煙看了很是想抽一頓。
“老板,你看你這鮮味湯裏居然有只死老鼠!這是怎麽解釋!”其中一個一臉刀疤小眼睛的人說道。
老板看了看地上那只死老鼠在地上躺的四仰八叉,毛都沒打濕,根本不是湯裏的,而是有人故意放的。老板抹了下不存在的汗,故作鎮靜道:“這位客官,這老鼠興許是路過這裏,并不是湯內的。小店一向幹淨衛生,向來為淮陽百姓喜愛,怎麽在湯裏吃出老鼠呢,莫不是各位客官誤會了罷?”言罷,還賠笑兩聲。
滿臉胡子的人一把揪住老板衣領惡狠狠道:“誤會?賠錢,今天我們哥幾個吃的這些東西全部不要錢了罷!吃出了死老鼠以後誰還敢來你家!”
老板心裏一跳,頓時肉痛,看着滿地的大閘蟹,起碼有幾十只,幾乎點光了店內三天的庫存。要是給白吃了還不得虧死。于是讨好的對那幾人道:“各位大爺,小店這是小本生意,實在賠不起啊,那有死老鼠的鮮味湯,就不要大爺錢了吧?”
顧淮也知道這家店是小本生意,雖然只是一家小客棧,人多嘈雜了些,但這裏的大閘蟹肉多肥美,湯汁一絕,那些酒樓遠沒有這裏的美味。卻沒想到會出現這種事,淮陽果然夠亂,顧淮一時間有些頭疼。
江辭煙觀察了一會,知道了一些始末,有些憤懑不平:“一看那些人就是故意找茬,吃完了才掀桌子發難說吃出了死老鼠,那麽大的老鼠躺在那湯裏,我就不信沒人看見!”為了避免惹些不必要的麻煩,江辭煙壓低了聲音對顧淮道。
顧淮點頭,“淮陽勢力盤根錯節,我們剛來這兒,不要随意摻合,以免卷進不必要的争鬥裏。”
江辭煙點點頭,只是可憐了這位老板了。
“你今日不免也得免!”刀疤臉的大漢道,“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和哥幾個砸了你這破客棧!哈哈哈哈!”
那幾個也跟着附和,看來這霸王餐是吃定了!
堂內坐着一衆看客,礙于那幾個大漢的蠻橫也沒人敢出手,都靜靜的瞧着,誰也不敢站出來說上一句公道話,其實這樣吃霸王餐在淮陽已經司空見慣,這裏官府不管,也管不了這麽多。每日在闌城小至面館,大直酒樓都會上演這麽一場,人們也已經麻木。
老板也無法,只得求饒道:“大爺啊,小人做些生意不容易啊,家裏有生病的老母親,小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啊。大爺有大量,就付一半的錢,這樣可好?”
“好個屁!哥幾個心情都給你破壞了,沒讓你賠錢就算了,免費一頓,就要你命似得。不免就砸店!老板你自個衡量衡量吧!”
欺人太甚!江辭煙猛地就要站起身來,卻及時的被顧淮攔住了。“阿月,切莫沖動。”
“太過分了,怎麽能這樣仗勢欺人!公子不去,我去!”江辭煙臉色泛紅,氣的不輕。
顧淮擡眼輕飄飄的看她一樣,淡淡問道:“你去能幹什麽,能解決問題嗎?這是淮陽,是地痞流氓的地盤。朝廷和官府都沒辦法,你有辦法?”
“阿月,你救了一個救得了一雙,可你救不了整個淮陽。”
江辭煙深知顧淮說的有理,她不能做什麽,若是她莽撞行事說不定會将顧淮一并牽扯進來。但是心裏始終不甘心,嘴上嘟嚷道:“救這一個也好呀!”
顧淮端起杯子喝了口氣,神色淡淡。
“老板不願免費,那哥幾個就動手吧!”那刀疤臉将老板甩開,抽出腰內藏着的彎刀來,這下老板臉一白,雙腿一軟。大堂上喝酒吃螃蟹的人聞之也是色變,都站起身來,就要往外跑。
“吵吵嚷嚷的還讓不讓人吃飯了!”這一聲氣勢夠足,頓時威懾了所有人,那幾個挑事的大漢也是一愣。
衆人好奇這聲音的主人是誰,紛紛轉頭去看。結果出乎意料的居然個少女,老板記得這個少女是獨自一人來的這裏,要了兩壺菊花釀,要了兩盤大閘蟹,本以為實在等人的,然而卻是自己一個人。雖然個子嬌小,但是飯量不小,一直埋頭吃螃蟹,喝酒喝得兩靥通紅。
見對方是個小姑娘,那大漢也無所畏懼起來,笑道:“原來是個姑娘,過來陪大爺喝幾杯,喝高興了,大爺就饒了你!”
江辭煙心底一呸:色鬼!
“喝你個大頭鬼!”一把精致的苗刀“奪”的插在桌上,刀柄迎風顫了顫,老板的心也随之顫了顫。
“這頓飯,算我請諸位的!”老板賠笑道,這邊還未解決,又來一個。看着這姑娘來勢洶洶,就不是好惹的角色。
哪知那姑娘反而發火道:“算錢!怎麽能不算錢呢!我吃了你的飯就該付你工錢!”
“不像某些人,沒錢吃飯還裝大爺。”
這女子好狂妄的語氣,看來也是個厲害人物。敢正面對峙這些混混,不是太有勇氣便是不知這邊情況。衆人一看這小姑娘如花似玉,身形嬌小,怎是這些彪形大漢的對手,看來是惹上事逃不了了。
“你個小丫頭片子,不知好歹,大爺我今天我教訓教訓你!”
老板也明白這姑娘是來幫他的,于是對那姑娘感謝道:“姑娘不必這樣,小人給他們免了飯錢即可,這些人殺人不眨眼眼,姑娘實在不是他們對手啊!”
那姑娘正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對老板放心道:“本姑娘平生最厭惡吃白食的人,今日就替你們爹娘好好教你們做人的道理。”說着話的時候,這姑娘兩個眼睛都在放光,似乎對這場挑戰很感興趣。
江辭煙佩服這姑娘的勇氣,但着實也為她捏了一把汗。
那些個大漢提到沖過來,這姑娘邪魅一笑,反手拔起剛剛釘在桌上的苗刀,一閃身就往那些漢子身上招呼去。
銀光乍現,刀身泛着森冷的寒光,眼看着就要落在那漢子身上。江辭煙眼尖的看見那少女臉色一白,就聽到她道:“糟了,我忘記我手上還有傷!”
那漢子沒料到少女就這樣講自身弱點說了出來,也不管這是不是詐,就往那女子身上砍去。
“喂,我說我身上有傷,您還真砍吶?”
那漢子也不憐香惜玉,邪笑着直接朝那少女刺去。衆人一瞧,唏噓道:這姑娘逞能,這下可完了。老板也是嘆息,這姑娘救他不成反被殺,他還真心覺得對不住這姑娘。
☆、事端暗生
? 那少女手腕帶傷,見那刀看來,利落的翻身一躲,刀刃貼着她的腰身劃過,淩厲的刀鋒劃破她的衣服。江辭煙将那少女幾下翻落,險躲過那大漢幾招,然而畢竟是女子,很快便體力不支。
于是見江辭煙看見,那少女一個閃躲,不慎踩在方才大漢打翻的湯上,腳步不穩,直接摔得四仰八叉!這人毫不憐香惜玉,見那少女跌倒正合他意,于是一把大刀迎面兒而下。
勝音掩嘴驚呼,這姑娘完了!
那少女也知自己這下逃脫不了,竟是直接捂住自己的雙眼,對着虛空哀嚎一聲:“穗兒,你小姐我有難了,快來救命!”
看眼前這個少女似乎真的有人來相助,這個大漢倒是一愣,下意識的停住了手中的刀,還轉頭看向自己的身後。
然後,一陣穿堂風過,什麽也沒有發生。
那大漢再一低頭,地上哪裏還有什麽姑娘。
“你個臭丫頭,居然敢耍老子,看老子不把你大卸八塊!”那大漢怒道,仔細尋找那少女的影子。發現她正悄悄的往門外溜,于是一個閃身過去提着她衣領,猙獰的笑着。
“啊哈哈,我忘記了今天是躲着穗兒出來的.....”
那大漢也跟着她笑,滿臉肥肉顫動,少女險些吐出來。趁着這人分神之際,少女擡手,袖裏忽然銀光一閃,大漢頓覺一痛,待反應過來,才發現胸口插着支短箭。
“真以為本姑娘是好惹的?”那少女笑道,眼神犀利。
大漢怒極,揮刀帶着風聲便招呼了過來。速度快的現場任何人都來不及反應,少女一愣,呆滞在那裏好似身體無法動彈。
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江辭煙大駭,死死的抓住顧淮的袖子,厲聲道:“公子快救她!”
然而,并沒有聽見刀入肌膚的鈍響,那大漢身形晃了一下,落在那少女額上的刀頓時碎成了片片。
店裏人吃驚的看去,一個藍色衣衫的公子手裏的劍正好擋住了那彪形大漢的刀,雖說這男子高大,可是和大漢比起來,宛若老鷹面前的小雞。可就是這人,方才微微用力,那把巨刀便碎成細片,可能此人功力之深厚。
江辭煙見寒武出手,心裏頓時舒了一口氣。但在心底忍不住竊喜起來,這家夥遇見寒武,可有得他受了。
大漢臉色一白,怒道:“敢管你爺爺的事,活的不耐煩了,爺爺今日就......”
話還未說完,眼前藍影閃動,接着自己被一股大力撞飛,生生的撞在客棧的柱子上,接着感覺胸腔一痛,哇的吐出一大口血來,此時再也不敢随意放肆。寒武一個優美的回旋踢,再利落的收腳,看着對方一臉煞白的模樣,露出滿意的表情來。
“唧唧歪歪、婆婆媽媽,老子最恨你這樣欺人女人的混蛋!”
其餘幾個大漢見此情,臉色發白,一個個哆哆嗦嗦也不敢上來挑戰寒武。堂中人大多時些百姓,平日見這種混混都忍氣吞聲退讓着,今日有人替他們教訓這些混混,心中大快,都忍住不紛紛拍手叫好。
那少女一怔,殺豬般慘叫回繞在耳邊,她擡頭正看見比大漢還兇狠的寒武。
寒武在腰間摸摸搜搜,那大漢心底一驚,不會又想出什麽招來對付他吧?想到這裏,也不管自己身上還痛不痛,挪着步子就往門邊逃。忽然“啪嗒”一聲,什麽東西落在了他的腳邊。
寒武看着他倉皇的模樣道:“這些一些傷藥費,扣了多的錢算是你們這些人的飯前,拿着滾吧!”
那漢子咬牙切齒惡狠狠的瞪了寒武一眼,撿起地上的銀子,被兄弟幾個扶着,狼狽的跑了。
“小兄弟這次惹惱他們,會被這些人給報複啊!”老板有些擔心道,寒武這樣幫了他,實在過意不去,“為表示感謝,這頓飯就算這位姑娘和公子了,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寒武向着顧淮的方向努了努嘴,道:“你應該感謝那位公子!”
顧淮優哉游哉端起酒杯淺酌,仿佛沒将這邊動靜放在眼裏。江辭煙則是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明媚,道:“誠如方才那位姑娘所說,我們吃飯就該付錢,一分都不會少老板的。”
“可是......”老板欲在說些什麽。
“否則,豈不是與剛才那些蠻不講理的人一樣了?”
眼看風波平息,顧淮放下杯子,起身,低聲道:“好了,走罷。”
那少女這才恍然起身,一看店裏哪兒還有那些人的聲音,拽住老板急忙問道:“那些人呢,剛才那個藍衣公子呢?”
老板被她揪住衣領極不舒服,連忙指了個方向。便見那女子風一般的消失了,留下堂中人瞠目結舌。老板看着客棧的模樣,一片狼藉,桌椅四下散着,方才那白衣公子坐過的桌上留下一袋鼓鼓的銀袋,裏面的銀子不僅夠了那份飯錢,還足夠他重新修葺這座小客棧。
老板望着那些人消失的地方,心中悵然。淮陽地方混亂,實則藏龍卧虎。這些人衣着不凡,氣質高貴,又是遠道而來,看來最近要不太平了啊!
轉過酒坊,房檐上懸挂的笙旗正在秋風中飄揚,俗話說好酒不怕巷子深,江辭煙甫一踏入這巷子,忽然聽見身後一聲大喝。
“姑娘!別走!”
這聲音甚是熟悉,江辭煙還未轉頭去看是誰,卻被顧淮猛地牽住,拉着往前走。速度極快,像是在躲避身後的某個人,江辭煙步子小,幾番跟不上,踉跄了好幾步。
“公子.....”
顧淮手勁大的驚人,她幾次都無法掙脫,卻聽顧淮低聲道:“走,甩開那姑娘!”
江辭煙氣喘籲籲,勉強點頭應着。難道是剛才在客棧裏那個少女?顧淮為何要躲着她?江辭煙一時間想不明白,也只得随顧淮躲那人。身後的寒武和勝音也默不作聲的跟着。
少女追得上氣不接下氣,有些不解道:“無非是想交個朋友,你們跑什麽呀!”
抹了一下額頭的汗,她看了看天色,已經這麽晚了。又看了看顧淮和江辭煙消息的巷子黑黝黝的,幾番斟酌之下,便掉頭往回走。
“反應有一日會認識的,本姑娘不急這一時。”
彎彎繞繞的跑了幾條巷子,天色已經漸漸暗了。待确定身後那個少女并沒有跟上來時,顧淮這才停了步子。
“這大半年來,你的體能确實不如以往了,多走幾步便累成這樣?”看着江辭煙兩靥微紅,顧淮皺了皺眉頭。
江辭煙擺手,隔了好一會才道:“好久沒這樣跑過,一時間難以适應。那姑娘并無惡意,為何我們要躲着她?”
顧淮拍拍身上沾染上的塵土,壓低聲音道:“淮陽魚龍混雜,勢力盤根錯節,我們獨善其身便好。”說道這兒,顧淮眯了眯,眼底精光一輪。
“那少女随身帶着苗刀,看似是南疆人。然而又暗藏南平國習武人的武器,便是那袖箭。”顧淮思忖道,“能同時擁有這些東西,看來不是高人也定不是平常人,你再看她簡便的衣着,其實都是帝京雲景閣的上品,那裏每年出的錦緞,不會多于十匹,其中有五匹為貢緞,其餘五匹便每年又各大權勢家族所得。”
“這樣的人出現的局勢複雜的淮陽,且又是一個姑娘,不得不防範她的身份。”
江辭煙了然的點點頭,心想,那少女剛剛獨身面對那大漢,那樣的勇氣和俠義心腸實在為她欽佩。如果不是怕給顧淮惹來麻煩,或許她們能成為朋友也不一定。
前天始來淮陽,途中奔波了三個月,從兩岸江水連綿,一路新綠到楓葉染山道,遠望去一片火紅。她足足颠簸了三月,馬車坐的她搖搖晃晃,每次都是上吐下瀉,臉色慘白、倒是顧淮安然自得,每日喝酒觀景,自在閑适。江辭煙在到達淮陽的那一刻暗暗發誓:這一輩子她不想在坐馬車了。不過好在有勝音這個丫頭給她解悶,否則她早就被折磨死了。
顧淮在城郊找了處僻靜的宅院,如同當初在闌城一般。這處院子是顧淮在淮陽置辦的別院,江陵顧家家大業大,在大夏幾乎都有顧家的家産。
江辭煙大約也知道了顧淮只是他的假名而已,顧家老爺子倒是真的有個叫顧淮的兒子,可惜生來有病不到十歲便夭折了,那時顧淮與這位短命的少爺恰好同歲,周國已滅。顧老爺子年少時同顧淮他母親青梅竹馬,便收了顧淮做兒子,也算是撫平老爺子心中的痛。
顧老爺子把顧淮當做親生兒子對待,也知道他仇恨的種子早已深埋于心,無論怎樣勸說都無法拔除,無奈之下,便默許了他所做的那些事兒,甚至将顧家家産交予顧淮手裏。
江辭煙心想,當初顧淮母親同這位顧老爺子的關系也非同一般啊,不但視她的兒子如己出,還這樣傾盡全力的助他,那個人是深深愛着顧淮母親的罷?
“姑娘,這是在想什麽這麽出神?阿音叫了好幾聲都不應!”侍女的語氣中微微有些不滿,嘟嚷着嘴,似乎有些不高興。
江辭煙這才回神,略微抱歉的笑道:“方才還在念着大閘蟹呢,這養好的天氣實在該好好出門游玩一番。”
說着又自個沉思去了,勝音無奈,邁着步子又跟了上去。
☆、偶遇故人
? 秋日天高氣爽,風從北方吹來,吹開案上清茶的浮沫。
城東一處僻靜宅邸,白牆黑瓦。木芙蓉從牆內探出幾只枝桠來,紅的妖豔的花朵開在這瑟瑟秋風中。飛檐下的風鈴,恰逢南風拂過,吹奏一怔清脆的響聲。
江辭煙從房內探頭探腦,待瞧見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