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 江辭煙見顧淮有些陰沉的臉,不确定昨晚是不是說了什麽話惹他生了氣,于是小心翼翼問:“公子,我昨晚沒做什麽吧?”
顧淮臉皮一抽,昨夜江辭煙吊着他的脖子整整一夜不撒手,害得他就那樣僵持了一夜,現在脖子還一陣酸痛。偏偏他還不能放下來!
“阿月你還記得昨晚說過的話嗎?”顧淮正了神色,昨夜她酒醉時說的話,他想知道她究竟怎麽想。
聞言,江辭煙以手扶臉做驚恐狀:“果然我昨晚說了什麽?”
顧淮扶額,有些無奈,他拿下她的手,嘴角帶着些微笑意:“昨夜睡得和頭豬一樣,還能說什麽?”
江辭煙籲了口氣,她幾乎是吓着了,她這個人一沾酒就會壞事,昨日沒想到會與桓彥喝那麽多,導致後來發生的事情毫無記憶。江辭煙鎮靜了片刻,忽然擡頭看見顧淮探究的目光。
窗外日頭正烈,一看就知道她睡了很久。她正要掀被子起床,見顧淮坐在床邊一派正經。江辭煙的俏臉微微紅了紅,正打算開口,卻聽顧淮淡淡道:“那日在城郊驿站我與太子的話你都聽見了。”
江辭煙微愣,掀被子的手生生一頓。那日她同折顏在門後,原來他早就知道。此時顧淮問她,她倒是大大方方的認了好,她遲疑着點頭。
“明日我們将離開闌城去淮陽,此去一路兇險,遇見的刺殺将會比以往更多。”
顧淮見她始終小心翼翼的模樣,眼神柔和道:“阿月,你知道我是前朝皇子,是朝廷的叛黨餘孽,我所做的事情也是大逆不道的。”
江辭煙眼神一變,心底駭然。她沒想到顧淮竟會同她說這個,她想一直裝傻充愣的,倒是不可能了。
顧淮見她神色微變卻還是繼續說了下去,“現在我給你一個機會,離開我身邊。”
江辭煙猛然擡頭,震驚的眸子撞入一譚看不見的深淵裏,顧淮神色淡淡,之前說的話仿佛談論天氣一般随意。沉月是跟了他十幾年的侍女,此時卻叫她離開?江辭煙不敢相信的望着他,手指不由自主的攥緊。
她嗓子發澀,幾乎說不出話來。
“公子你叫我走?”
顧淮眼裏有些清冷,說出來的話也讓江辭煙冷徹骨,“你選擇離開還是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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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辭煙聽得顧淮此番言語,着實有些生氣,她反問道聲音忍不住拔高:“你是要想趕雲楚那樣趕我走?”
江辭煙抱着被子躺回床上,如同小孩子鬧脾氣一樣氣洶洶道:“我不是雲楚,沒有背叛公子,我不走!”
看着江辭煙幾乎是耍賴的模樣,頗有些孩子氣。顧淮清冷的眉眼也微微柔和開來,他無奈的笑笑,問道:“真不走?此時不走,日後可沒有反悔的機會了。”
江辭煙抿着嘴,毫不遲疑:“不走!”
“你是我顧淮的侍女,既然選擇了留下,便與我同生同死罷!”
話雖柔和,卻隐隐透着淩厲。江辭煙知道眼前這個溫和笑着的男人是前朝的太子,背負了血海深仇,宛若從地獄歸來的惡鬼,伺機準備手刃仇人,他的一舉一動都将給這個國家帶來覆滅的災難。可是她還是選擇站在他身邊,抛卻光明,以黑暗為夜,與他并肩。
“呸呸呸!什麽死不死的,是同去同歸!”
“那便是同去同歸罷!”
闌城之後,聽說了許多前朝的人和事,她漸漸的有些明白,她算是卷進了這些紛争,想要全身而退幾乎是不可能了,倒不是随了顧淮一起,也不枉當初沉月給她的人生。她雖遇人不淑,可是她遇見了顧淮,倘若再違背自己的心,她便不是江辭煙了。
“我留下,與你同去同歸!”她笑顏,語氣平淡卻堅定。
顧淮也笑,笑容泛着微微的冷冽。果然是他的阿月,他一把将她從床上拉起,看着這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低沉道:“那便與我一起沉淪罷!”
三娘進門的時候,就看見顧淮與江辭煙四目相對,兩人眼底都有某種奇特的光芒,仿佛達成了不為人知的協議一般讓人琢磨不透。但此時江辭煙的衣襟微敞開、發絲淩亂,手還握在顧淮手裏......三娘昨夜聽說公子自打月姑娘回來就衣不解帶的在屋內守着,估摸着趁酒醉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情罷?
三娘端着案板的手一抖,幾乎避諱的往後退,便退便喃喃:“我什麽也沒看見,我沒看見......”
江辭煙這才回過神來,急忙将手抽了回來,慌張解釋道:“三姑娘,不是你想的那樣......”
顧淮微微一笑,神定自若的喚道:“三娘。”
三娘停了下來,江辭煙松了一口氣,以為顧淮要解釋,誰知他笑着繼續道:“吩咐聽竹軒的各位,巳時書房,有要事相商。”
“是,”三娘回答,退出去時還不忘偷看一眼。
待三娘走後,江辭煙從床上跳了下來,氣憤道:“剛剛明明有機會解釋的,為什麽不解釋?完了完了,三娘肯定以為我是個輕浮的女子!”
顧淮雲淡風輕的瞥了她一眼,漫不經心道:“本就沒什麽,何必去解釋。這樣豈不越描越黑?”
江辭煙哀嚎一聲,抓住顧淮的衣領,惡狠狠道:“公子你知不知女孩子名節很重要?”
顧淮摸摸鼻子,唔,學會張牙舞爪了麽?
巳時,書房,香霧袅繞。
顧淮端坐上方,平日裏溫和的臉龐露出些許凝重來。蘇峻、三娘和文威都在,還有一些從未見過的人。江辭煙一身白衣與寒武立在顧淮身邊,皆是神情端正,江辭煙泠然着眉的模樣,倒與沉月有幾分相似。
屋內氣氛異常,空氣仿佛微微凝結,顧淮正了臉色道:“諸位都是随我明淮出生入死的人,都是為舊國光複而殚精竭慮。今日在這聽竹軒,我明淮感激諸位為周國所做的一切。”
顧淮微微笑,眼中閃過一抹嘆息:“大夏朝廷很可能已經很發現我們勢力的存在,此後一切行動很有可能會丢掉性命。願随我顧淮的便留下,願自行離去的,我不強留,聽竹軒也可付出酬勞。”
文威聞言甚是激動,頓時拍桌而起,朗聲道:“三皇子這是不信任麽,我等将身軀獻于國家,哪在乎這草芥之命。”
其他衆人皆是面色嚴峻,無人出言表示離開。其中一位年長者凜然道:“我等願誓死追随主子!絕不背棄!”
顧淮點頭,道:“好,既然諸位願将性命交予我,那麽明淮定不負諸位所托。我來闌城之時怕是已經被人給盯上,幾番刺殺害得阿月險些丢了性命,我料想這股勢力來自朝廷,各位有何想法?”
三娘沉吟道:“當今皇帝一直在下令清繳周國勢力,這樣的暗殺一定不是他所為。而我們與太子昱往來密切,估計是有人想除掉太子的左膀右臂,很可能一直阻撓我們的是幾位皇子中的某一位,而且其人定不知我們的真實身份。”
“那日來聽竹軒搜查的常康恐怕也起了懷疑,聽竹軒如今四面受敵,闌城已不是久留之地。”
顧淮附議,凝目皺眉思索道:“得盡快離開這裏,我将前往淮陽與周國舊部取得聯系。三娘你将聽竹軒所有人轉移,不能留下任何痕跡,文将軍你常年征戰,最懂對方的想法,此次你去西北月落,潛入其中煽動月落族攻打大夏....但切記,萬不可洩露你的身份!”
“我們何不借助西北那幫蠻夷的力量,與他們合作我們定能奪取大夏?”文威反問。
顧淮搖了搖頭,分析道:“請神容易送神難,只需月落發兵攻打夏國,分散大夏的兵力和注意力,萬不可引軍入城,否則大夏的子民将陷入水深火熱之中。且月落軍隊一但入城,長驅直入帝京,帝京易攻難守,加之國內權位之争,既有可能讓月落鑽子空子。”
三娘也同意,道:“那月落人生性蠻橫,可比大夏難對付多了。行動得萬分小心”
“好,明日我便啓程。”文威倒是爽快的應下來。
窗外日頭正烈,蟬鳴聲此起彼伏,屋內一時間靜谧下來。
顧淮看着堂下端坐的兩位中年人,皆是青衣長衫,看上去十分儒雅,面上和善眼中卻帶着精明。顧淮笑着同其中一位長胡須的中年男子道:“顧大人,這些年我經營江陵一帶的商鋪,使顧家成為江陵一富。為的便是今日,三月前我在福州購進了一大批藥材,如今怕是已經秘密送到了淮陽。你将顧家財産抽取四分之一,交予福州謝府,再抽取三分之一,用于在各地購買糧草,分不同時段運往闌城。”
說道福州謝府時顧淮餘光掃過江辭煙,然而後者神色淡淡,并無甚表情。
“公子計劃周詳,此次行動定能萬無一失。”
江辭煙旁觀了一切,顧淮将她視作自己人,是對她最大的信任,她卻不能為他做些什麽。她神色暗淡,心中有些郁結,看着眼前這個男子冷靜得吩咐着一切,看着他将頭轉向窗外,目光定格在湛藍天幕下掠過的飛鳥。
他的話輕輕的飄過,卻如同重錘一般敲在現在每一個人的心上,他說:“我籌謀了十年,為的就是終有一日将那個男人從皇位上拉下來,将所受的苦千倍萬倍的還給他,為此所付出的一切都不算什麽。”
十年前,周國滅于大夏,顧淮他究竟經歷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