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 城西驿站在在闌城西郊一百裏,顧淮與寒武迎着夜風快馬加鞭也不過行了五十裏。暗夜裏,兩人宛如一道利劍般劃破這暗沉的夜。
繞過河川時,前方一人高舉火把,見顧淮與寒武飛馳而來,便攔在兩人面前。
“主子,我乃聽竹軒密探,受三娘之命而來告知公子。”
顧淮勒馬,看了那人身上的竹葉形腰牌,才道:“說!”
“闌城的少女綁架案其實是舊國勢力所為。”
顧淮一怔,遙望夜風拂來的西方,夜空的繁星閃爍不停,眉宇間忽然染上沉重之色。
夜深暗的深沉,偶然有幾縷夜風從小天窗裏吹進來。屋外暮春時節已經過去,蛙聲開始此起彼伏。
這兩個消息幾乎是同時到達驿站,驿站裏裏外外頓時都在忙碌。反倒是江辭煙的屋內異常安靜,文瑞已經不知去了哪裏,偌大的房間裏,只有江辭煙孤零零的被綁在椅子上。
房門忽然被大力的踹開,江辭煙看見房門外站着四五個人,為首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左右站着一男一女,如同那日在聽竹軒分別時候一般。那一日高天孤月,清冷的侍女、侍衛和高貴的公子在她眼裏交織成一副清雅的畫卷,可如今這副畫卷又重新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她認出門口那個束發高冠的男子,帶着冷峻的面容直直的望着她。桓彥,聽竹軒初見的桓彥,本以為沒有交集卻沒料到他會來救她!
桓彥往前踏上一步,蘇木看着屋內黑暗中那獨自一人的少女,警惕道:“殿下,小心有詐!”
桓彥清冷開口:“我知道。”說着又毫不顧忌的走了一步。
江辭煙擡眼,一開口就是沙啞的聲音:“桓公子,小心陷阱!”話音剛落,黑暗裏,江辭煙身後,“咻咻”飛出幾只利箭,幸好蘇木身手快,一揮刀斬落了桓彥面前的障礙。
那箭鋒發黑,竟是啐了劇毒。一開始便先發制人,便存了要置對方于死地的決心,好毒的心。江辭煙無端打了個冷戰,心底發寒。
接着屋內燭火瞬間被點燃,照得室內通明,江辭煙身後湧出無數的黑衣人,幾人執長刀幾人拿弓箭,刀鋒箭尖直直的指向桓彥一人。然而桓彥幾人面對如此多殺手,連眉頭都未曾皺上一分。
他充耳不聞眼前明晃晃的刀鋒,淡淡道:“我來帶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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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辭煙感動之餘更多的是擔心,看着桓彥一行幾人,勢單力薄勝算不大,入了這狼窩還有平安回去的麽?
黑暗裏轉瞬出來一個人,是勉強直起腰杆的文瑞。他如狼似虎般眯着眼前仔細瞧着眼前的平靜的男子,笑道:“太子以為到了這裏還有出去的可能嗎?”
桓彥一笑,冷峻的面容沒有絲毫柔和:“我既然來了,就有把握全身而退,我唐昱從來不打沒有把握的仗。”原來是瓷窯的老板,抓江辭煙來也是因為當日見他倆在一起?
江辭煙一驚,唐昱?太子昱,看來是當今太子無疑。沒想到她一介平女竟會遇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殿下,實在是人生際遇。
她啞着嗓子擔心道:“桓公子實在沒必要為我這樣一個無關痛癢的人犯險。”他與她連點頭之交都算不得,能為她來一趟這裏她已是很感動了,“桓公子大可抛下沉月,獨自離開就好。”
無關痛癢?桓彥忍不住唇角微勾,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一開始顧淮是要把沉月安插在他身邊吧?既然與他牽扯上了,那麽有關他的事,他就不得不插手了。
“月姑娘。”他隔着許多殺手與森冷的寒刀與她遙遙相對,目光微亮,“先前你救桓某兩次,這次桓某救你一次,算是還你一個恩情,姑娘大可不必擔憂。”
他的話如同鐵錘一般重重的敲在她心上,江辭煙一怔,也不矯情,感激道:“桓公子小心,務必以公子安危為上,沉月的命遠沒有公子值錢。必要時刻,還請桓公子舍沉月而去。”
她句句铿锵,眼中閃爍着平淡而堅強的光芒。宛若下定某種必要決心一般,神色決絕又堅定。桓彥微微愣住,這樣的女子他身邊不少,但平日活潑好動,而關鍵時刻沉穩睿智他從未遇見。
那日廊檐下,風鈴聲中伸手接雨的少女忽然撞入他的腦海,他此時忽然有些慶幸,當初他派的那些殺手失了手。
“啪啪啪!”有人拍掌的聲音,文瑞贊賞笑道,“好一對伉俪情深啊!今日不如就送你們倆入黃泉可好?”
桓彥看着江辭煙虛弱的模樣,随時都有可能暈過去,便知事情不能再拖,沉着臉問道:“我來只為弄清一件事,誰指使你們來的,四皇子?還是七皇子?”
文瑞聞言哈哈大笑,笑得刻毒:“不知太子殿下可還記得前朝的文威?”
桓彥挑眉,想起了江辭煙曾喚過對方一聲“文瑞大叔”便道:“你是他何人?”
文瑞道:“我就是文威,不過隐姓埋名在這闌城,不過是打斷了自己的腿,戳瞎了自個的眼睛罷了,也怪不得太子殿下識不出來。”
“原來是你,當初你被俘時,刑官可每對你動這麽大的刑?如今把自己弄成這幅模樣是為何?”一向鎮靜的桓彥也是微微愕然,他言辭從淩厲轉為柔和,“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複仇嗎?”
當年大夏鐵騎踏平周國時,他尚且年幼,曾有幸見過周國奉為大将軍的文威。大夏皇帝賞識這位将才,曾屈尊三次請他投降,奈何這位青年将軍寧死不屈,皇帝無奈,只得忍痛下令處決。但是他卻歷經千辛萬苦從監牢裏逃了出來,期間是當初尚且年幼的桓彥替他打開了牢門。
“你雖然幫助我,但是你是那個狗皇帝最寵愛的兒子,不殺了你無法動搖他的根基!”
桓彥聞言,扯出一個嘲諷的笑容,“根基?老皇帝把我立為太子,的确是對我厚愛的很啊!”
折顏眉頭一緊,下意識喚道:“主子?”
桓彥擡手阻止她繼續說下去,嘴角揚起含着一抹若有若無的笑容:“你是前朝的人,那麽如今必定效忠于前朝三皇子明淮吧?”
文威一愣,心中大駭,不禁發問出口:“你怎知三皇子還活着?”
桓彥得此消息心下明白了幾分,微眯了眯雙眼,眼中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他目光越過衆人,視線定格在神智快要不清江辭煙身上:“那麽,你可知她是你主子的女人!”
江辭煙聽得這句話,腦中宛若雷電轟鳴般乍響,桓彥說的究竟是否為真,是騙文瑞好救她,還是顧淮真的就是前朝三皇子?
顧淮舉止之間盡顯貴氣,氣質難掩。她從福州一路來闌城,所遇之事,所接觸之人無不與前朝有關。神秘的聽竹軒,半路截殺的刺客,以及聽竹軒內有關長樂公主的記載和盲眼琴師蘇峻!這一切種種跡象表明,顧淮與前朝有着莫大的關系。
然而,她萬萬沒想到,他便是傳說中的那位三皇子明淮。
她擡頭勉強看了一眼桓彥,眉目肅然目光中隐隐有複雜之光。桓彥看着江辭煙怔然的目光,心下有些奇怪,難道身為顧淮的貼身殺手,連主子身份都不知道麽?桓彥想到這裏,忽然覺得事情複雜起來。
“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信麽?你們大夏人一向陰險狡詐,這樣做無非是為了救這個女人!”文威不信,冷瞥一眼無力垂頭的江辭煙一眼。
“信不信随你,今日來此,我只為弄清一件事。”桓彥清冷的眸光比這夜空的星子更為清冷,他笑道,“既然月姑娘是你們的人,那大可不必我來擔憂。”
“既然是一個誤會,那麽在下便告辭了。”桓彥向着文威一揖,一揚袍子,轉身就要潇灑的離開。折顏同蘇木一道随桓彥離開,然而手上的長刀,依然緊握在手中。
文威似乎急了,聲音高揚:“誰敢放你離開,今日你能豎着進來,我文威必定要讓你橫着出去!”
驿站外忽然一陣吵鬧,火光與刀影交織混雜,桓彥還未走到大門,房門便重重的被踹開。來着氣勢洶洶,毫不掩飾暴躁的脾性。
“文将軍,你告訴顧某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與一臉笑意的桓彥相比,門外的顧淮陰沉着一張臉,眼神可怕至極,身邊的寒武剛收回踹門的腳,靜默着退回公子身邊。
一個黑衣人低聲禀報:“屬下已經将那些女人安全撤離了,公子看來并不知曉。”
聽手下這麽說,本來心驚肉跳的文威心裏的大石頭終于落了下來,換上一副笑臉道:“公子遠道而來可謂辛苦,公子先去喝茶,待屬下把這幾個人收拾了,就來向公主說明事情經過。”
桓彥此時又折了回來,冷着臉饒有興趣的杵在那兒,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公子.....”微弱的聲音打破劍拔弩張的氣氛,顧淮心裏一驚,遠遠的看去一個瘦弱的人影頹然的倒在椅子上。臉部腫脹發紅,五指印還清晰的印在她的臉上。甚至她的衣領上染遍了斑斑的血跡。
這一聲微弱得仿若天際傳來的“公子”讓文威生生的打了個寒顫,他下意識是去看桓彥反應,貴公子施施然的雙手抱胸,也不走了,帶着難得的微笑正倚在門邊。
顧淮的臉色陰沉的可怕,溫文爾雅慣了的面龐動氣怒來是如此的可怖,他快步的走過去,一路拂開那些拿着刀劍的殺手,那些殺手不敢傷了顧淮,自動給他讓了條道。
顧淮便看見了渾身濡濕,發絲淩亂的江辭煙。
這是他的阿月,他連平日呵責都嫌重的阿月,現在卻是這般狼狽模樣。
顧淮一揚披風給她披上,抱着她呢喃道:“阿月......”像失而複得的珍寶,攬在懷裏小心翼翼的生怕摔碎。
文威在顧淮奔過去時,心裏便知大事不好,太子說的沒錯,這個女人的确是顧淮的人。他心裏慌張,瞧着江辭煙如同豬頭般腫脹的臉,不知這下該如何向顧淮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