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 江辭煙是被一盆冷水給驚醒的,一睜眼便看見文瑞猙獰的笑容。
文瑞坐在椅子上,一張皺巴巴的老臉在江辭煙看來惡心極了,她別過頭去,不願再直視他。文瑞看着她的反應卻笑了:“不必這麽厭惡我,我不會對你做什麽,只是引你小情郎過來罷了!”
江辭煙霍然一驚,果然奔着顧淮來的!她可不能讓顧淮有事。
她眼神恨恨的盯着他,仿佛目光可以殺人,直直的要将文瑞刺出一個血洞來。江辭煙咬牙切齒道:“有本事光明正大,這樣算什麽君子!”
文瑞啐了一口,譏笑道:“我本來就不是什麽君子,你見過有買賣少女的君子嗎?”
江辭煙和文瑞單獨一間屋裏,此時的她被綁在一根柱子上,全身上下除了嘴都無法移動。否則她早就上去給他一巴掌了。
“先前在巷子裏遇見你時,我以為你是個好人。誰知竟是這樣十惡不赦的人!”
文瑞哈哈一笑,上前來看着江辭煙冷笑:“聽說太子昱出行帶了一個女人,那女人與他形影不離,想來是對他極為重要的人吧?也多虧了你出現在那裏,讓我知道了那個女人是誰!”
江辭煙愕然,當初與她一起在文瑞院子裏的出現的,好像是桓彥吧?
桓彥是當朝太子?是了,若是太子的确容易成為衆矢之的,沒想到竟讓他誤會了,将她抓到這裏來,想到這裏江辭煙笑了笑。這笑在文瑞看來就是譏諷,他心裏不爽,一個巴掌甩了過去。
這一巴掌打在江辭煙的臉上,清脆且響,一瞬間就出現了一個清晰的五指印,加之文瑞手上常年做粗活,手掌上很多硬裂口,這一掌竟打破了江辭煙的臉頰,血順着臉頰蜿蜒下來。
江辭煙嘗到血腥味,依然微笑道:“別白費力氣了,那日和我一起的公子我并不認識,他怎可能會為我犯險?”
倘若桓彥是太子,那麽便不會為了她這個只有幾面之緣的人來這裏。她想只要眼前這個人販子不是針對顧淮便好,至于她這個人,本來就不是重要的人,何必再去連累顧淮?
文瑞見她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心下一陣窩火,他惡狠狠的抓住她的衣領道:“不要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相信你,來不來還說不定呢,我看他是否會憐惜你這朵嬌花的命。”
江辭煙輕蔑冷笑,當初多少猜到桓彥身份不凡,沒想到竟是當朝太子。那麽顧淮也必定不是常人,往來于聽竹軒,手下養着一批功夫精湛的暗衛,與太子來往,想必也不是常人。她江辭煙究竟是入了怎樣的火坑,沉月當初一心推她進來,現在想來也許并不是因為她喜歡顧淮!
文瑞那一巴掌下去,江辭煙瞪着眼不說話,以為被他打懵了,于是笑道:“怎麽了,害怕了?別怕,你男人很快就會來救你的,當時候,等我殺了他,朝廷必定大亂,你嘛,我就買到窯子裏去。”
Advertisement
說着又挑起江辭煙的下巴左右打量,“啧啧,瞧你長得這般花容月貌,一定能買個好價錢!”
江辭煙一陣嫌惡,猛地将臉別過去,卻又狠狠地被文瑞給掰了過來。
“惡心!”半響,江辭煙牙縫裏蹦出這麽一句話來,以前她覺得這樣的人生存不易,她同情他們,現在她只覺得厭惡,連話都不願與眼前的人多說。
“我惡心?”文瑞逼着她直視自己,渾濁的眼球裏折射出恨意,“你以為我願意這樣?”
“這幅鬼樣子還不是拜這大夏所賜!”他一瞬扯開自己的袍子,露出向後折返的右腳,上面交錯縱橫着幾道疤痕。江辭煙胃裏一陣翻騰,下意識的別過臉去。
“我本是周國的将軍,戰敗了成了俘虜,好不容易從大夏軍營裏逃了出來,卻得知周國滅了。”說道這裏的時候,一向兇橫的中年人眼裏竟有柔弱的光,“那一刻,我覺得我活着沒什麽意義,昔日的國家已不複存在,我還有什麽理由活下去。可是我兜兜轉轉幾日竟遇見了三皇子,只要有三皇子在,周國皇室很快就會光複!”
“于是我在闌城潛伏十年,白日裏開賭坊,賺取大量錢財以備複國之用。”他冷笑道,“我打斷了自己的退,戳瞎自己的眼睛,把自己弄得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為的就有有一天能夠親手将大夏覆滅?”
江辭煙看着他幾近瘋狂的模樣打了個冷戰,又聽得他繼續道:“我用十年來養成一個習慣,闌城兵亂之日,誰能想到一個半死不活的瘸子身上呢?”
他輕蔑的看着江辭煙,臉上的皺紋皺成一片,襯得他笑容越發詭異:“姑娘,你厭惡我這幅樣子,你知道我多少歲嗎?”
江辭煙直直的看着他沒說話。
他微笑,然而這笑容卻是可怖之極,一字一句道:“我今年才三十歲。已經像個糟老頭子一般了!”
江辭煙瞳孔急劇放大,眼底流露出些許的恐懼來,她萬萬想不到一個人為了複仇,竟會狠下心把自己折磨成這副樣子。這人已經被仇恨蒙蔽雙眼,已經完全失去理智。不,這個人簡直是瘋了!
“你所作的這些事,不過是你一廂情願罷了,周國已滅,憑你就能光複國家?真是可笑!”
“你懂什麽,像你這樣生活在溫柔鄉裏的女人,怎懂得亡國的切膚之痛!”他猛地站起來,雙手捏的咯咯作響。
江辭煙不冷笑答道:“以靠買女人來賺錢複國,這樣的國家還是趁早滅了好!”
文瑞聞言怒極,反手一巴掌又甩了過去,這一次使了全力,打得江辭煙眼冒金星,頭腦“翁翁“作響。江辭煙擡眼笑着看他一眼,輕蔑道:“瘋子!”
“你這個女人,不哭不鬧,還能如此鎮定。倒是有點膽識,可惜你萬不該是太子的人!”
江辭煙生生挨了兩巴掌,加之一盆涼水澆下來,上次墜崖的傷至今未痊愈。這一次冷痛交替,渾身難受得顫栗,然而江辭煙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怎麽?不說話嗎?剛才不是還張牙舞爪的麽?”文瑞偏着頭仔細的打量她,眼底流露出些許的贊賞的目光來,這樣隐忍不發還能直面對視他這個惡人的女子可不多。要是為公子所用該是多好,可是這個女人終究是太子的人。
江辭煙頭腦發脹,眼神虛浮,她勉強睜眼才看清文瑞的模樣,“同你這樣的.......人......沒什麽好說的。”
許是幾近昏迷的緣故,江辭煙腦海裏漸漸的浮現出許多人來。三皇子,蘇峻,長樂公主,那些與前朝有着千絲萬縷聯系的人們,忽然走馬觀花在她眼前閃過,她伸了手想去想抓住什麽,卻什麽也抓不住。
前朝覆滅的時候,她不過一孩童,那些亡國之痛她從來未曾去感受到,也從來不懂王朝更替要埋去多少骨與血。多少妻離子散與家破人亡,看着眼前佝偻的身影,誰能想到也是個馳騁沙場的戰将?
月影照竹林,弦月如鈎,本該關閉的城門這時緩緩開啓,城中一輛黑布遮掩的馬車趁着夜深噠噠的出城門而去。
馬車內,折顏瞧着桓彥面無表情的容顏,忖度道:“殿下,還是要去救那姑娘麽?”
桓彥平淡道:“我平生最讨厭被人威脅,此去不過是查探那人身份罷了!”
一向知時勢的折顏适時的打住,她想起主子聽聞月姑娘被劫時,面上一片平和看不出喜怒。然而,他只是微微的頓住片刻,便又折回府衙,半威脅的逼着吳縣官拿了出城的令牌。今夜本是個睡覺的好夜晚,這一衆人卻出現在闌城的荒郊野外。
她知道主子做事向來有他的理由,她是個聰明的下屬,知道什麽該問什麽不該問。
只是那個在檐下同他躲雨的少女,終是觸及了他心底的那根弦麽?
她擡眼看倚在馬車軟榻上的男子,眉宇間淡淡疲憊。只是那一雙漆黑如夜色的眼瞳裏倒映着是誰的模樣?
江辭煙還在勉強打着精神,她不能昏過去。文瑞一直盯着她,半分也不松懈,生怕她不慎跑了一樣。可如今,她這幅樣子,還能跑得掉麽?她瞧見自己的衣領上上大片大片的血,還有臉頰的腫痛,不用想也知道兩邊臉肯定腫了。
她江辭煙長這麽大,在家裏不是爺娘寵着,下人好生伺候着。即便後來謝晉對她不好,也沒有打罵過她。她活了小半輩子,還沒受過這等委屈。
文瑞看着她這副恹恹的樣子,也不折磨她,正要起身吩咐好生看管,忽然聽見門外一聲大喊:“主子,有一輛馬車朝着我們這邊來了!”
文瑞一喜,露出猙獰的笑容來,他摩拳擦掌幾番,朗聲大笑:“準備好好伺候我們的太子爺吧,定要讓他有來無回!”說道最後,竟是隐忍之極的大笑。
江辭煙正迷糊着,聽見文瑞的聲音一振,誰來了?江辭煙睜着眼瞧去,只瞧見文瑞勉強直起的腰板和興奮得如同猛獸見到獵物。江辭煙心底一慌,無論是顧淮還是桓彥,她都不希望他們之間任何一個為了她身犯險境。
周圍鬧嗡嗡的,接着江辭煙又聽見一個人進來禀報的聲音:“屬下接到緊急消息,公子今日已回闌城,現如今已在往城西郊方向趕來!”
文瑞一聽慌了神,一下六神無主被這突來的消息震驚一樣,在原地來回轉了幾圈以後,慌張的吩咐道:“快去把那些女人轉移,千萬不要讓公子發現,若是事情暴露,你們也別想混了!”
江辭煙也是微微愕然,公子?那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