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 巷子裏暗黑,伸手不見五指,勝七揉着惺忪的一雙眼,剛從巷口裏出來。一坨軟綿的東西便撞上了他的肚子,他低頭一看,是個垂髫的小孩,穿着湖綠的衣衫,急急忙忙的模樣。
勝七饒有興趣的提着她的領着笑道:“小毛孩,大清早的你跑什麽呀!”
那孩子正是逃脫的小淩,此時皺着一張臉眉眼都是怒氣,四下掙紮,大聲喊道:“你個臭乞丐,快放開我!”
勝七摸摸鼻子,挽起袖子,作勢要打小淩的屁股:“誰家的孩子,怎麽沒教養,我就不放了你你能怎樣?”
不過是與小淩開開玩笑,小淩卻是一副要哭了的模樣,又急又怒道:“你快放了我,再不放了我月姐姐就有危險了!”
勝七提着領着的手一松,月姐姐?他記得當初與那借銀子的姑娘分別是有人曾近喚過她“沉月姑娘”他一思量,好奇的問那孩子:“你月姐姐叫什麽名字?家住哪裏?”
小淩怒道:“我怎麽知道月姐姐叫什麽名字,只知道她是住在我家客棧而已!”
勝七想了想,這世間名字帶月字的姑娘多了去了,也許并不是那善心的姑娘。他正準備放下小淩讓他走,看樣子他也是急的不行了。忽然他聽見小淩明顯帶着哭腔的聲音道:“月姐姐雖然只是個丫鬟,但是她對我很好,要是她有個三長兩短的,我回去叫我爹爹來打你!”
小孩子話語中帶着不成氣候的威脅,聽來讓人發笑,然而勝七卻笑不出來。他想起江辭煙說的一句話,“我并非大戶人家的小姐,我只是個侍女而已。”
他一怔,幾乎是飛奔的趕上小淩,厲聲問道:“你的月姐姐怎麽了!”
小淩被他一吓,幾乎吓得呆滞,“月姐姐說她要去看一個人的妹妹,結果我們剛路過一個巷子,就遇上一群黑衣人上來就把她抓走了。要不是我身材小,鑽進了洞裏,我現在也被抓走了!”
是了,那位沉月姑娘說過要來看他妹妹,就一定會來。
他恍然站不住身形,他早就提醒過她要小心,結果還是被抓走了麽?他如離弦之箭般想着聽竹軒的方向沖了出去。
月姑娘,可千萬別出事啊!
少女失蹤案已經快近三個月沒破了,至今失蹤人數仍在增加,然而官府連綁匪的影子都不見一個,挫敗之心彌漫在整個官府。
此時的桓彥一身白衣悠閑的坐在府衙門口,端着清明前剛采摘的龍井茶慢悠悠的喝着。修長的右手執着豆青色的茶蓋蕩開浮葉,剛一擡眼便看見闌城的縣令大人哆哆嗦嗦的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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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看便見廳堂內正坐的桓彥和身邊面無表情的侍衛蘇木,立刻低頭俯身,一撩袍子,顫顫巍巍的跪下了。張口便道:“下官不知太子殿下駕臨,恕臣有失遠迎。”
桓彥微微一笑,擡手示意其起身:“我此時來闌城不過游山玩水,你也知道上面尋我尋得緊。”
縣官大人摸了一把額上的冷汗,心想:陛下都派常侍大人下來,前些天郡守還在四處都在查您下落,您這突然出現在下官這兒,可讓下官怎麽辦!
桓彥瞥見那縣官不停拭汗多的模樣,心底泛起一絲冷笑:“我這個太子纨绔得久了,有些事情看得不甚清明,不知吳縣官可否告知本太子一些事情?”
吳辰當了闌城十年的縣官,一直恪守本分,不賄賂上級不打壓下級,所以也只能在這個位置上十年沒長進,從未得罪過人,日子一直過得滋潤。但不知今日是犯了什麽晦氣,竟招惹來太子這個□□煩。
“只要太子想知道的,臣盡無不言!”
桓彥放下杯子,輕輕一笑:“我聽說闌城縣官上任之前好像只是個鄉裏的教書先生?但是有人卻告訴我你卻是個商人?”
闌城太守吳辰一怔,腳步虛浮幾乎站不住身形,“殿下這是聽誰說的?可是吓着下官了......”
桓彥清冷一笑,他來闌城之前早令折顏查好了闌城郡守和縣官的底細,這縣官分明不是當初舉薦的那位德才兼備有舉事之能的吳辰,而是一位販賣私鹽的商人!
“天底下沒有不漏風的牆,我從哪裏得知你不便知道,你知曉回答我一個問題,是還不是?”
折顏的辦事能力他向來信任,只要他想查的,就沒有折顏查不到的。折顏之于他桓彥,就如同沉月之于顧淮,同樣是身邊的利刃,折顏雖是一個柔弱的女子,卻是天底下最好的探子。
眼前的縣官官袍下的一雙腿幾乎抖成了篩子,眼睛只管在一雙錦靴上掃來掃去,話說的不甚清明:“下官實實在在沒有欺騙殿下,下官确實是吳辰。”
桓彥重重的将被子往桌上一放,茶水傾灑了一地,然而神色卻是淡淡,清冷的眸子一掃,吳辰立刻吓得跪下,桓彥平靜問道:“吳大人說是知無不言,卻是這樣瞞着本殿下麽!”語調高揚,在吳縣官看來平日裏孱弱的太子有了平日裏鮮少的怒顏,更甚有威懾浮于顏面。
“還要死咬着牙不承認麽?大夏的臣子暗室不欺,德厚流光,吳大人便是這樣為官的嗎!”桓彥冷笑一聲,目光森森,“你祖籍河東郡人,父母皆是世代從商,你本名尚明,乃是一介鹽商。你究竟是給了上面多少好處,竟會頂替吳辰的官職!”
說着扔下一件金色的物什來,縣官低頭一看,臉色慘白,那是他遠在鄉下兒子的長命鎖。是他親手為他百日的兒子打造,他不會認錯。
站在一旁的蘇木适當的亮了亮刀刃,寒光出鞘的那一瞬,跪在地上的縣官抖三抖,立刻重重的磕了個頭,大喊:“臣有罪,臣本名确實是尚明,并非吳辰......往太子恕罪!”
縣官老淚縱橫,早聞太子不過是聲色犬馬,沉迷美色,原來也是個厲害的角色嗎?還是說不過一只紙老虎?今日太子能不動聲色調查出他的底細,不得不說也是有魄力,到底東宮也不是個閑人。
縣官留了個心眼,但是眼下最重要的是擔心自身的安危,太子既然調查出他的底細,必然是有目的。
果然桓彥笑着開口:“吳大人不必驚慌,你消幫我辦一件事,這件事大可永沉海底,誰也不知。”
“不知吳大人以為如何?”
縣官權衡利弊了一番,彎下腰陳懇道:“不知太子要下官做些什麽?”他幾番思量,太子手裏拿着他妻兒的性命,現在他自己又受限于太子。橫豎都是死,倒不如應着太子,或許還能保住一條賤命。
桓彥笑了笑,如高山薄冰般冷然,“我要淮陽兵部布防圖和海域圖。”
吳縣官一顫,朝廷懼怕地方勢力過大,每個郡縣的調動軍隊的令牌和地方行政機密都在都不在本地,而是在其他郡縣那裏,這樣相互牽制反而少了許多隐患,所以淮陽兵部布防圖和海域圖一向是掌管在闌城郡郡守手裏,他哪有那個本事去偷來?
吳縣官露出了難色,蘇木卻發話了:“主子要你去拿,你去拿便是,不拿就等着被抄家吧?買官一事可是要滿門抄斬的!”
似乎被“滿門抄斬”幾個字吓着了,吳縣官委屈道:“殿下這不是為難下官嗎?”
“哦?那吳縣官是否準備好被抄家呢!”上方的太子笑得如山中精靈般妖媚,然而在他看來卻是奪命般的笑意。
反正都是死,不如一試!他咬牙俯首道:“下官定為太子辦好這件事!”
他離京之前,早已谙熟闌城的一切,闌城郡守是七皇子的人,而這小小的縣官,因恪盡職守一直安守本分倒不曾依靠過誰,反而成了他下手的對象,以縣官這個切口撕下去,所有的事便容易得多了。
得到想要的效果,桓彥滿意起身,拂去身上并不存在的褶皺,笑着看着地上跪着的縣官,道:“今日之事還希望吳大人保密,我太子昱從未出現在你的面前過,倘若消息洩露半點,即便本宮孱弱,殺一兩個人還是輕而易舉的。”
明明是笑着的溫和的面容,卻讓吳縣官如墜冰窖般渾身一寒,桓彥繼續笑道:“吳大人珍重。”
讓手下去偷取這淮陽布防圖是挺容易,但是遠沒有吳縣官來的安全,無論發生了什麽,都扯不到他桓彥身上,倘若吳辰還愛惜他妻兒的性命的話。
桓彥一笑,笑容比這慘白的月光更為冰冷。他一踏出縣衙就有屬下遞來披風,馬車在幽深的夜裏顯得神秘莫測,桓彥挑簾進轎,忽聽見屬下報告:“殿下,折顏姑娘接到一則消息。”說着奉上手裏的小刀,刀上附着一張紙條。
上面寫着:今日亥時,來城西郊外驿站,否則你的女人性命就不敢保證了。
女人?桓彥皺眉。他什麽時候有個女人了,屬下又遞上一個東西,是個醜不拉幾的陶杯。他微愣,原來是顧淮身邊的那個女人。
“主子可要去?”蘇木試探着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