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 熹和宮裏,忻貴妃正有意無意的撥弄紅珊瑚色的瑪瑙手串,裙下鋪着柔軟雪白的地毯,侍女們跪在恭敬的跪在腳邊,皆着輕紗绫羅,膚若凝脂的手裏托着雕花銀盤,盤中累着時興水果。
人人都說,忻貴妃是皇帝專寵的那一個,什麽好的都往她宮裏送,陛下歇在其寝宮的日子更是多于其他嫔妃,現在正盛寵優渥,誰也不及其半分。
底下的侍從跪着,頭伏地,連她的裙角也不敢直視。
“娘娘,昨夜父親接到消息,陛下派去的人似乎有了太子的消息。”那人着宦官裝束,跪着端端正正,絲毫不敢懈怠。
忻貴妃拿起一顆石榴,輕輕的放進嘴裏,動作優雅尊貴:“長英消息倒是來得挺快,說吧,什麽消息。”
“常大人飛鴿傳書,說是可以确定太子在闌城出現過。”那人頓了頓,又道,“這次似乎有暗中勢力在幫助太子,父親命人去查了,是闌城勢力的一支。”
忻貴妃聞言唇角牽起一絲薄寒的笑容:“長英還真是貼心,不枉本宮精心栽培了這麽多年。接下來,我要的是查清那個聽竹軒到底是什麽勢力,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是。”那人俯首。
忻貴妃精致的容顏露出笑容來,她打量下面跪着的小太監,語氣淡淡:“我聽長英說過,他有個很能幹的幹兒子,看來便是你了。”
那人低頭,身子輕輕一顫。
“把頭擡起來,讓本宮瞧瞧。”
“你叫什麽名字?”
“小人賤名長吉。”
忻貴妃目光淺淺的一掠,嘴角染上一絲微笑:“下去領賞吧!”
長吉長跪謝恩,弓着身子退下去了。
待長吉徹底退下去,忻貴妃精致的側臉旁珠翠搖曳,映出銀色的光輝,她略勾唇角,眼角揚起:“太子昱自出生起便養在皇後身邊,雖是外族公主所生,但是擔着太子這個名號,陛下也是極為嬌寵。這是真寵還是假寵,本宮倒是分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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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手去扶額,眉間疲憊:“本宮乏了,去歇息吧!”
翎春低眉順眼去扶她,柔聲回答道:“娘娘,不管是真寵還是假寵,眼前兒陛下寵着的只有娘娘一人。倘若太子昱一倒,倒不必憂心了,這東宮的主位非十皇子莫屬。”
忻貴妃聞言一頓,靥邊的如意雲頭步搖輕晃,晃出她眼底的清冷:“這太子之位,非我兒莫屬!”
窗外日頭正烈,第一只知了一聲脆鳴驚破長空,劃破這深宮寂靜。
長巷幽深且暗黑,四處蟲蟻老鼠四下亂串,這樣污濁之地向來為人懼怕。小巷內陳列雜物居多,這樣的地方向來是奸淫擄掠的好地方。
然而這樣肮髒的地方卻立着一個白衣清雅的男子,那男子身材颀長,豐神俊朗,此時站在這污濁之卻不被周遭環境所污染,竟顯得越發出塵。
“文叔,五日後我将離開闌城,務必要五十萬兩銀子,可能湊齊?”
這時,黑暗裏才傳出一個沙啞的聲音,恭敬回道:“主子交代的時,屬下一定會辦得利索。”
文叔的身影隐在黑暗中,只落出一雙如同鷹隼般銳利的眼和布滿皺紋宛若樹皮的臉皮。聲音沙啞,後背微駝,這一別五年,曾經的屬下變化居然這麽大。那人一頓,心中牽着些許不安。
“闌城的那些賭坊,和聽竹軒收集的情報,無疑為我們計劃提供了很大的幫助。只是我近來得知賭坊最近受官府管制,生意大不如以往,那些錢你怎麽籌集?”
文叔微微彎下了腰,低垂着頭,不敢直視他的目光:“主子放心,不管怎樣,我都會籌集這筆錢。”
白衣男子點點頭,又聽文叔遲疑道:“主子,突然拿這麽一大筆錢是何用?”
他眸子幽深,沉聲道:“自有它的用處,文叔不用擔心這些,你能擔心的事如何湊齊那五十萬。”
“是,屬下定竭盡全力。”
文叔與白衣公子分別之後,直接出了巷子。此時天已黑,外面星子閃耀,夜風拂面格外的心曠神怡。巷子外面候着一個幾個布衣打扮的人,眼神卻如同閃着精光,待他一走出來,便迎了上去。
“如何?抓到那小丫頭了嗎?”
身邊人利索的回道:“回主人,這次那丫頭身邊沒侍衛,不費吹灰之力便抓了回來。”
文叔微笑着點點頭,狀是很滿意:“看好她,這是個極好的誘餌。”
頓了頓又思索道:“上次那十幾個姑娘賣了多少?”他略略的想,近來賭坊生意不好,這一年來虧了不少。加之,公子一直暗地裏在往北方調往資金,闌城的庫存本沒有多少,這五十萬也不是那麽容易湊齊。
“上次那些個姑娘容貌姿色都不如以往,總共得了五萬兩銀子.......”下屬猜不透主子的心思,說得遲疑。
文叔摸了摸下巴,似是考慮,又似是呢喃:“等幾日官府查的沒那麽嚴了,這一次挑些漂亮的。另外,別把主意打到聽竹軒去,知道麽?”
夜深月色照半戶人家,初夏的蟲聲透過朦胧的輕紗傳了進來,輕輕淺淺宛若琴鳴般低吟。然而,角落裏那個手腳皆被捆住的人卻沒有這份閑心去聽着夏日和鳴。
月光斜射窗戶,江辭煙嘴裏咬着布條,靈動的眼睛瞪得宛若銅鈴般大,正在奮力的掙紮,試圖解開那繩子。
看着空中一輪孤月明晃晃的高懸,江辭煙忽然覺得自己似乎有點命途多舛。先是在聽竹軒遇刺,幸得公子及時趕到,然而這一次,大約誰也救不了她了。
今晨,她回了躺客棧,拿了些銀子,急沖沖的準備去那個小巷找勝七,途中遇見客棧老板的女兒小淩,本來是去辦事的,可是小姑娘愣是一聲不吭的跟着她走了半天,無奈,她也只能多帶着這個小丫頭一起。
可是,行至半路,她看見掌櫃家的小丫頭扯了扯她的衣角,驚呼了一聲,接着她感覺有什麽東西從頭頂整個罩了下來,她還沒來得及反應,脖子後面感覺一痛,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醒來的時候,月上中天,已是在一個黑暗的屋子裏。
江辭煙透過蒙眼的紗布,看見屋內黑黝黝的一片,時不時傳來一些啜泣聲,很小聲,像是在小心翼翼躲避什麽,卻又無法壓抑自己的情感。
江辭煙知道自己必須要冷靜下來,保存體力,于是快速的掃視一遍。很快發現了隔壁屋內似乎關了一群女子,皆是蜷縮在牆角,瑟瑟發抖的模樣。
江辭煙心裏一跳,頓然想到了前幾日客棧老板的提醒,闌城近來多發生年輕女子失蹤案件,難不成這一次不是公子的仇家,也不是她的仇家,而只是一次單純的意外?
屋裏陳設簡單,她所在的屋子裏只有一張桌子,而對面的那些女子,與她似乎只隔了一道栅欄。
她冷靜的想了想,有一個問題她想不通,為何要将她單獨放置在一間房間。如果能知道,或許也是個逃生的機會,而這一群姑娘都是擄掠來的,身世大多清白,不是被買到舞坊青樓便是大戶人家做丫鬟。
她将身子靠在栅欄上,輕聲問:“各位姑娘都是怎麽來的這裏?”
之前見一群大漢把這個昏了的女子扔了進來,看那女子衣着也不像是尋常人家,以為是哪家大戶人家的千金,以為醒來必能鬧上一鬧,可是這姑娘一醒來非但不鬧,反而鎮靜得出奇。衆人心有測測,不知該不該回答。
倒是有個長得機靈的姑娘開口道:“我們這兒的人,大多都是貧窮人家的孩子或是在富人家做工的丫鬟,被幾個蒙面的男子抓來這裏,這幾日只負責給我們送水送飯,期間一個人都沒見過。”
她猜的果然沒錯,闌城女子失蹤,大多都是些沒權沒勢的窮人家。官府不重視,這件事便遲遲沒有解決。所以等官府來救,還不如自救。
她複問:“我抓來可是今日?”
那機靈女子道:“是今日早晨。”
今晨她是同小淩那個丫頭一同去的,然而此處只有她一人。此處地方定然隐秘,不易為外人發現,那麽必然只有兩個結果,一是小淩逃了,二是小淩或許已經遭遇危險。
小淩是個機靈的孩子,江辭煙寧願相信前者,她自己的事,向來不願意牽扯到其他人。她現在也只能默默的期待小淩平安無事了。
“姑娘,我替你把繩子解開吧?”還是那個姑娘,有些擔心的望着江辭煙。
江辭煙蒙着眼,也看不見那姑娘的面容,只得友善的沖她笑笑:“繩子不用解,替我把蒙眼睛的布解開吧。”
揭開那層黑黝黝的紗布,江辭煙頓覺視線清明了不少,此時她才看清眼前的景象,之前朦朦胧胧黑黝黝的,她以為只有幾個人,誰知這一看頓時有些心驚,這些個女人都很年輕,多數還是少女,她略略一掃大約有二三十人。
此時這二三十人都目不轉睛的盯着她,黑暗裏,皆是閃着精光的眸子。
江辭煙一愣,有些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