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 “公子,有話好好說,你先放開我!”
“阿月,你別動,讓我抱一會。”顧淮聲音沉重疲憊,帶着微微的沙啞。
江辭煙就這樣被他雙手環抱着,側躺在床上,靠着顧淮的懷裏。誰知道她的心都快跳出來了,怎麽說她也是個黃花大閨女,以前嫁給謝晉不過是她自己的一廂情願,謝晉連她的手都沒有牽過。而現在以這樣親密的姿勢挨着顧淮,總覺得心裏不大舒服。
她不甘心,平了平如擂鼓敲響的心,低聲道:“公子,你不熱麽?”
時間詭異的靜谧了好一會,顧淮才淡淡道:“別鬧,睡覺。”說着,又把江辭煙往懷裏圈了圈。
江辭煙心跳的緊,下意識的吞了吞口水。拍吵着顧淮,也不動了,黑暗裏睜着一雙滴溜溜的大眼望着屋頂。
她和顧淮就這樣緊挨着維持了許久,久得江辭煙以為顧淮都要睡着了。于是從床上伸出一只腳,接着有伸出一只手,準備從八爪章魚似的顧淮懷裏解放出來,誰知剛伸出一只手,就聽見顧淮清冷的聲音:“你要去哪裏?”
江辭煙一怔,他的聲音不像是睡意朦胧的樣子,也就是說他壓根就沒睡着!
顧淮又不動聲色的把江辭煙攬了回來,這一次,江辭煙任由他抱着,像躺屍一般,直挺挺的躺在床上。顧淮不對勁,她也不敢惹他,誰知道她要是反抗,會發生些什麽。
且說,她江辭煙連鬼門關都逛過好幾次了,還怕顧淮占這點便宜麽?
“你一副大義凜然英勇就義的模樣是怎麽回事?”顧淮似乎不太高興。
“沒事,我一般睡覺都這樣,您喜歡那樣我可以變換一下。”
“......”
顧淮往裏挪了挪,聲音低低的:“今日見你在讀《松雪抄》,我記得那是三娘珍藏的東西,你對前朝的事感興趣?”
顧淮突然間這麽一問,倒讓江辭煙不知作何回答,沉默了許久才道:“前朝的事知道的不多,也許越隐秘的事也就越想去探知吧,大約人都是有這樣的好奇心。”
顧淮“嗯”了聲,靠着江辭煙的肩窩道:“這是都是朝廷禁止談論的事,你若想聽,我告訴你便知,切莫去外面打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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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個嘴碎的人,因着許多事與顧淮扯上了關系,她多多少少就了解了那麽一點。她向來是個寡淡的人,從來不會去外面打聽什麽。
“我近來事忙,不會像從前那樣對你事事都傷心。蘇大夫雖說嘴硬心軟的,但如同我的父親一般照顧了我多年,有什麽事,你大可同他說。”
他忽然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完全不像平日的顧淮。發生了什麽事嗎?她擔憂的看着他,忽然問:“公子是要去哪裏?”
“我哪裏也不去。”顧淮平穩低沉道,“只是想要抓緊手邊的東西再也不放開了。”
江辭煙怔然,不知他想說的究竟是什麽。
“夜深了,睡吧。”
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已經日曬三竿了。江辭煙一摸身邊空空如也,顧淮已不知什麽時候離去了。
房外有侍女立着,見屋內有了動靜,前面的剛端着水盆伺候梳洗的剛進來,提着食盒緊接着也跨了進來。一路衣帶扶風,個個都是容顏精致侍女。
前段時間早于見過于楚河繁華的江辭煙也是波瀾不驚了。由着下人梳洗,江辭煙這才淡淡問上一句:“今天早晨那個公子呢?”
為首的侍女低頭垂袖,恭敬回道:“婢子們一大早候在姑娘門口,并未見有什麽公子。”
江辭煙淡淡的點頭:“知道了,你們退下吧!”
這麽說顧淮在昨晚她睡着以後便離開了?也許只是她想多了,顧淮那樣的人怎麽會占她這個身材樣貌都不算好的姑娘便宜,依他的身份,那些貌美的姑娘還不是巴巴的貼上來,前些天那個式微不就是?
江辭煙越想越生氣,索性不去想這些令人煩憂的事了。又想到昨日要去探訪一下勝七病重的妹妹,摸了摸身上的幾個碎銀子,她一思索,踏出門去了。
路過一間房間的時候,忽然聽見三娘的說話聲:“雲楚那丫頭還沒找到?”語氣頗為苛責,想來也是生了氣。
“是,屬下翻遍了整個闌城,也未見雲楚姑娘半點影子。”有人回話道,“依小人看雲楚姑娘是識大體的人,不會這樣無端失蹤的。”
江辭煙這才想起前日與三娘偶遇的事,原來真的是找人麽?只是不知這叫雲楚的姑娘是誰,值得三娘這樣擔憂?
三娘冷哼一聲,“再冷靜的姑娘遇見喜歡的男人,那個不是失去了理智?雲楚縱然受過訓練,可是遇上這種事情還不是由不得自己!”
江辭煙摸摸下巴,心裏很是贊同三娘的話。沉月那麽冷靜的人,要不是喜歡公子,大約也不會舍棄這條命了,也不會有現在的江辭煙了。
接着又聽見三娘略微思索的聲音:“顧公子呢?有沒有說些什麽?”
江辭煙神智歸位,立馬豎起耳朵屏氣凝神。
“顧公子去了府衙,只帶了身邊的寒侍衛。昨夜在庭院的夜風裏立了許久,只吩咐屬下照顧好月姑娘。”
江辭煙聽得正出聲,忽然眼裏餘光一瞥,長廊盡處,芙蓉花下,懷抱古琴的琴師踏着清風遠遠走來。衣角清揚,發絲随意的散在肩上,身姿颀長清俊,真是七分清冷,三分魅惑。
見他走來,江辭煙理理衣袍,也裝着若無其事的路過。想起那天他掐住她脖子面露兇光,直到現在一見着他,江辭煙都覺得自己脖子隐隐作痛。但她向來無所畏懼,即便眼前這個冷峻的琴師對她動過殺機,她走她的路,是從來不會避着他的。
蘇峻轉過回廊,直直的向她走來,依然是目光渙散,毫無焦距。
江辭煙眼波一掃,看見廊下有一些被風吹到的枯枝敗葉,下人還未來收拾,正橫在路上。雖然些枝桠不多,然而不小心絆着,也是會摔得不輕吧。
江辭煙怔在那裏,悄悄地打量冷着一張臉走過來的蘇峻。
抱着古琴的琴師離那堆枝桠越來越近,然而那雙黑若寒夜的眸子并未看向前方路上的阻礙,依然是走得四平八穩,像是一個盲人,又像是眼裏無萬物的世外高人。
究竟蘇峻是那種人,江辭煙很想知道。但是一個動不動就要置人于死地的人,不是眼瞎便是心瞎了,也不見得是個好人。
江辭煙思忖了片刻,輕嘆一聲,終是彎下腰,拾起那堆枯枝藤條,遠遠的扔到一邊去了。
蘇峻緩緩走來,踏過江辭煙掃清阻礙物的地方,眼神平靜與她擦身而過。仿佛沒有看見她所做的事情,也像是沒有看見她。
江辭煙立在廊下,看着蘇峻修長的背影,想起三娘說過他舊時戀慕長樂公主的事情,心裏無端湧起一絲悲傷來。
蘇峻忽然停了下來,然而并未回頭,淡淡道:“我勸你一句,離你家公子遠點。”
江辭煙還沉浸在長樂公主的事裏,聽他這麽一說,靈臺瞬間就清明了。“你在和我說話嗎?”
蘇峻轉身,面色冷冷:“你以為這裏還有第二個人?”
江辭煙一噎,反問:“你究竟是不是盲人?”方才他直直的向那堆枯枝走來,她以為蘇峻是看不見的。可是昨日和今日他卻又能認得出她,反而讓她迷惑了。
蘇峻聞言卻是一聲冷笑,語氣嘲諷:“有些時候,眼睛瞎了反而更好,看不見這世間許多肮髒的事情。”
江辭煙愣在那兒,蘇峻薄唇牽起一絲清冷的笑:“我也慶幸我眼盲了,而不是心盲。最後,我還是那句話,離顧淮遠一些,如果你是個被愛情沖昏頭腦的蠢女人,那當我什麽也沒說。”
江辭煙心裏疑惑,偏着頭問他:“為什麽要和我說這些?”依蘇峻的性格,大概是不會和不認識的人說這麽多話的。
“沒什麽,只是謝謝你方才替我掃清路上的障礙而已。”
“你既然眼盲,那麽為何會看見我做的那些事?”
蘇峻別過頭去,目光冷冷,面無表情道:“心無外物,眼瞎的久了,自然能看見其他的東西。”
故國不在,故人不在。那麽眼睛看與看不見都無甚關系了?前日,她不過是提及長樂公主的事,他便如此大的反應,可見心底終究還是念着那個已經逝去的人?
江辭煙垂眸轉身,眼神黯淡的與他背道而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