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雙鯉箋
嚴家不産麻紙,無論白麻紙還是黑麻紙。
雖說麻紙價格低廉,但架不住銷量大啊,所以即便是蔡家的紙坊,白麻紙依舊占了全年産紙量的百分之四十,而其他的紙坊不只是生産白麻紙,連黑麻紙也會生産,餘家紙坊興盛時,白麻紙和黑麻紙的每年獲利與普通宣紙相當,加上少量北宣,這三部分相加便是餘家一年的總收入。
但是嚴家只産竹紙,因為光是朝廷專供和印書局他家紙坊就忙不過來呢。
嚴家自稱是洛陽洛水侯府的分支,洛水侯府那是能追訴到前商朝的老牌貴族,因為在周朝建國立都時站對了隊,洛水侯府吃着這從龍功底在洛陽低調的生活着。族中有人做着不大不小的官,有人做着不疼不癢的生意,竹紙嚴家算是洛水侯府分支中最出挑的,但這親戚攀扯有些太過遙遠,所以平日裏并不時常走動。
但嚴家的根在洛陽是事實,所以嚴家共三房總有四十七個大小紙坊都分散在洛陽周邊。嚴袖水出自嚴家正房,嚴母除了正君還納了五房侍君,不過只有早年正君生的這一個女兒,後面連串兒出的兒子她都不怎麽上心,在她看來兒子最大的用處莫過于為家族拉攏外援。所以嚴袖水的庶出二弟嫁給了江城袁家大小姐為侍君,袁家大小姐去年剛剛訂為下任家主并接手了袁家印書局,嚴母也不小氣将二條紙坊給了二兒子做了陪嫁,雖說是陪嫁但是江城畢竟離洛陽遠了些,紙坊也搬不過去,不過是将每年的收益送去罷了。
嚴袖水的三弟還是庶出,年後剛訂下了禮部一個姓王的通置郎,五品小官卻是管着禮部采買的實缺。老三嫁過去是正君,姚侍君自覺腰板挺硬,這幾日糾纏着嚴母讓她一碗水端平,将同簾紙坊給兒子做陪嫁。
嚴袖水冷眼看着,自是知道以母親的精明是萬不能答應的,那二條紙坊名義上屬于二弟的私産,卻還是嚴家的老人打理的,将來想要收回不過多出些銀子給二弟罷了。但是王家就在洛陽,同簾紙坊被三弟帶去一定會換成王家的人打理,豈不是真正成了別人家的東西?
嚴家的四十七個紙坊在嚴母心中比兒子貴重多了,當初若不是三房那邊争權将華林紙坊攪得敗落,嚴母也不會答應嚴袖水拿它出來與倉吉兒打賭。外人只見倉家贏到了華林紙坊,卻不知嚴家亦從這賭局中取得巨大利益。
嚴家四十七個,哦,現在應該說四十六個紙坊中,有八個名義上歸二房打理,三房有五個。卻還有三個在嚴家夫主的名下,嚴家夫主身出名門,當初嚴母迎娶他時也是下了血本的。這三個紙坊嚴夫主曾對嚴袖水說過,将來留與嚴惜兒做嫁妝,嚴袖水自是沒有異議。但她了解自己的母親,如果這三個紙坊真的交到小弟手中被帶離嚴家,那麽嚴家的排擠、打壓将會不惜餘力,就像洛陽附近除了嚴家紙坊,再沒有一家竹紙坊能立足一樣,母親的手段一向鐵血。
倉家接手華林紙坊後以生産白麻紙為主,這五年的經營慢慢将老家那邊灑金紙的生産中心也移了過來,嚴袖水一直贊嘆倉吉兒是個聰明的男人。即使是白麻紙利潤薄弱,不足以維持華林紙坊運作時,他也不曾将手伸進嚴家的竹紙市場裏,所以母親對華林紙坊的存在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想要從母親手裏保全這三家紙坊,那麽只能效仿華林紙坊退出洛陽的竹紙市場,但是華林紙坊有倉家的灑金支撐,她又拿什麽來維持這三家紙坊呢?
這時候老天将皺紙送到了自己面前。
、、、、、、、、、、、
“你真的見過梅花精嗎?”小正太托着腮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
“沒有。”這是第二個詢問自己的人了。
“那你家花園裏是有一株古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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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院一角确實有一株老梅。
“你會給它撐傘嗎?”
“、、不會。”
“你覺得梅花精是穿梅紅色衣裳的嗎?”小正太挺固執。
“如果有梅花精,大概是穿梅紅色衣裳吧。”餘敬惜耐着性子:“但我家小院的梅花精我沒見過。”
“他送油紙傘給你是個好妖精呢。”小正太感嘆道,壓根就沒打算接受餘敬惜的解釋。
“但他再好你不能娶他做夫君。”小正太肅穆着小臉叮囑:“因為大姐說人妖殊途。”
餘敬惜将視線轉到一旁跟王掌櫃閑聊的嚴袖水身上,她回了一個清淡的笑容。
“奇人每多奇聞,坊間傳說也無惡意。”她執壺為餘敬惜添茶以表歉意。
“餘某哪裏算得上奇人。”餘敬惜略濕了濕唇,這嚴家小姐氣質清貴面帶傲然,一看平日就是個頗為自負的人,能這般婉轉表達自己的歉意已是難得。
“剛學習制紙便有油紙、熟宣和皺紙這樣的傑作,餘小姐還能自謙不是奇人?”
王掌櫃心底咯噔一下,她就知道這打着偶遇招牌的偶遇肯定不簡單,嚴家小姐在洛陽也算是個名人,誰不知道她最可能成為嚴家下任家主?同樣出名的還有她清冷的性子,除了必要的官宴,從不曾見她應酬過誰。
王掌櫃在洛陽混跡多年自然也清楚,所以她厚着臉皮頂着明示暗示硬是跟來了,雖不知餘家小姐和公子談的合作如何了,但還沒有簽下合約她是知道的。這嚴袖水是打算挖牆腳啊!幸虧自己有先見之明已經傳信回去,能跟嚴家小姐正面競價的只有自家公子,只是不知大公子這幾日身子可恢複了?能否趕來?
“當不得小姐贊譽。”餘敬惜也算猜出她的來意,只是油紙用途限制銷量不大,這嚴小姐感興趣的不知道是熟宣還是皺紙。
“餘家北宣聲名赫赫,餘小姐的熟宣也受到劉貴君的盛贊,紙譜節後怕是要引得洛陽紙貴了。”嚴袖水帶着三分得體笑容:“四通市的文心墨齋是嚴家的鋪子,還請餘小姐多加照拂。”
“客氣。”
“哼,假!”雅室的門外傳來一句嘲弄:“誰不知道你們嚴家的文心墨齋只賣你自家産的竹紙?”
镂花的木制門扉被推開,一個大高個女子扶着一個木制輪椅站在門口,說話的就是這女子。
輪椅上坐着一個身穿八答暈春景深衣氣質儒雅的男子,二十多歲一半青絲披散着一半在腦後挽成随雲髻。在這裏出嫁的男子會将頭發全部盤起梳成發髻,這個明顯超齡的男子梳的發髻表明他依舊是未嫁之身。
“蔡夫子。”嚴惜兒歡呼一聲将手中茶杯一推就從座位上蹦起來。
男子帶着淺笑點頭致意:“打攪各位了。”
聲音低緩柔和,卻掩不住有些失真的沙啞。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