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廢游樂場
坐落于近高速路口收費站的盛名游樂園, 有着近二十幾年的落成歷史,是北濱區城市化建設初期第一批規劃建設的娛樂休閑項目,不過在後來随着時代發展日趨沒落直到廢棄。
整座游樂場四周遍布雜草,各類倒在地上的游樂設備也長滿了爬山虎, 殘缺破敗的景象給人一種陰森荒涼的感覺, 乃至于卡通牆繪上的小人兒的笑容都透露着幾絲詭異。
游樂場內外都是寂靜一片, 前來搜查的重案隊隊員不禁嘀咕:“馮丹青真能躲這鬼地方?”
江起雲撥推開面前鏽跡斑斑的大門, “吱呀”一聲, 細細的鐵門欄杆在長年的風吹雨打下變得脆弱不堪,徑直掉地上碎成幾截。
進入游樂場內部, 除去地面高低不齊的雜草外,還餘有一些年代久遠的生活垃圾,更深入往裏走, 破爛的建築和設備便更多。
巨大的摩天輪伫立在游樂場中心, 仰頭看去, 感覺下一刻就會倒塌傾軋而來,讓人心生恐懼。
方昉朝沈冬薇招手, “冬薇, 你往這邊來, 小心那玩意掉下來砸到你。”
沈冬薇嫌棄道:“當警察怕這怕那兒的, 你當初心理素質考核怎麽通過的?”
方昉吃癟, 不再吭聲。
江起雲拿起移動式對講機,詢問從後方進入的二組成員搜查。
“暫時沒發現異常,江隊。”
江起雲切換頻道,聯系路嘯帶領的負責外圍勘查的三組, “周圍排查完了嗎?”
“從東南方可以直接通往高速出口旁邊的荒山, 沒發現有人活動的痕跡。”
“好, 辛苦。”江起雲放下對講機,分散出去搜尋其它區域的隊員也回來報告,“江隊,西南方位沒發現異常。”
“東北那一片區域也沒有人的活動跡象。”
看來馮丹青并沒有躲藏在這裏,江起雲思忖少頃後準備撤隊,不遠處的方昉突然大叫了一聲,“江隊,有發現!”
衆人圍攏過去,方昉用腳尖點點一根碎掉的樹枝,打開手機手電筒照亮那片區域:“這腳印邊緣模糊中心印記明顯,應該是有人在昨晚下半夜空氣濕度最大的時間段留下的,有明顯的踏痕和蹬痕,壓痕深淺不均且偏外壓,應該是來自青壯年男性。”
路嘯擂他肩膀,“行啊你,這是跟痕檢科小劉偷學了幾招是吧?”
江起雲半蹲下身,順着足跡腳尖的方向看去,十幾米開外有一個三四平方大的購票亭,她揚揚下巴,“那兒檢查過了嗎?”
“還沒。”
江起雲起身,身旁的人立馬明了,放輕步調朝着亭子走去,臨近亭子前,一道明顯的異聲從亭子裏傳出來,江起雲下意識把手放在了腰間的甩棍上。
衆人也壓低重心,停住身形。
江起雲朝路嘯使了一個眼神,路嘯拔出**,放低身體重心前進,到亭子門邊時,他聽到一門之隔內清楚的呼吸聲,他朝江起雲看去,兩人對視一眼後,江起雲擺出一個散開的手勢,其餘人立馬持着槍械,分散圍在整個亭子的四個方位。
江起雲沖路嘯點點頭,路嘯繃直身子,雙手持槍,一腳踹開半掩住的破爛木門,厲聲道:“雙手抱頭,蹲下!”
“卧槽——”亭裏爆出一年輕男人的聲音,路嘯将槍比在男人面前,再次重複:“我讓你雙手抱頭,蹲下!”
男人吓得臉都白了,老老實實抱頭蹲地。
路嘯持槍繼續對着他,伸出一只腳踢開男人身邊的登山包,“雙手抱頭起身,慢慢走出來。”
男人站起來,雙手抱在後腦,兩股戰戰地走出亭子。
江起雲看清男人的臉後,緊繃的肩膀松懈下來,她揮手,示意其餘人撤防。
江起雲走到男人身前,将人上下打量一番後問:“姓名,年齡,職業,為什麽在這裏?”
男人還保持着抱頭站立的姿勢,癟着嘴,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我,我叫周舟,二十七,我就是來這拍探險素材的主播,你們是警察嗎?”
原來是一場誤會,江起雲讓路嘯收了槍,出示證件,“抱歉,我們正在執行任務,一場誤會,你可以走了。”
男人心有餘悸地放下胳膊,甩甩手臂後,抹掉額頭的冷汗,上前和江起雲套近乎,“警察同志,你們這是在辦什麽案子啊?”
江起雲掃他一眼,“保密,別随便打聽。”
男人點頭,“是是是,那我那包?”
路嘯勾起被他踢走的包,上前勾肩搭背,“剛剛不好意思啊兄弟,走吧。”
男人正準備開溜,虞歸晚叫住他,男人一扭頭,見着一身形高挑的美女警察,眼睛都亮了幾個度,“您說您說,警官。”
“你什麽時候到這來的?”
“就昨晚,我拍了一圈素材直播完就睡了。”
路嘯沖他比了一個大拇指,“牛,兄弟,膽子真大。”
男人笑笑,“靠的就是膽子大吃飯嘛。”
“期間有發現什麽可疑的人嗎?”
“沒啊,別說人了,連個鬼影都沒瞧見。”
虞歸晚擰眉,市區所有監控覆蓋範圍內,都沒有發現馮丹青的蹤跡,期間也沒有接到群衆舉報,他不在這裏,又能在哪裏呢?
收隊回局,衆人唉聲嘆氣栽倒在各自的工位上,自從鎖定了馮丹青的嫌犯身份,開展搜捕工作以來,包括重案隊在內的整個刑偵大隊以及能抽調出來的警力都用在了這個案子身上,沒日沒夜地連軸轉,辦案人員除了巨大的心理壓力外生理也有些承受不住了。
晚上十一點半,除了出外勤的其他隊員大半回到宿舍休息,辦公區只留下了幾名值班人員,江起雲從辦公室裏走出來,看見錯落燈光下坐在桌前的虞歸晚,對方一只手撐在額頭,另一只手拿着筆在本子上寫着什麽。
披散的長發垂落在肩頭,平添無端的柔弱感。
江起雲腳步一頓,踯躅一番後,走了過去,敲響桌面,“下班吧,明天再繼續。”
虞歸晚擱下筆,身子後仰靠住椅背,本就白皙的臉在冷白的室光照射下,蒙上一層清冷的光暈,江起雲心突兀地跳了一下。
“藏身的地方一定是他極為熟悉且心理安全度最高的地方,能是哪兒呢?”虞歸晚閉眼喃喃。
江起雲剛要再勸,虞歸晚突然坐直身子,拿起桌面的手機,“我給老師打一個電話,也許他能提出不一樣的思路,放心,我不會洩露保密信息。”虞歸晚起身,越過江起雲後去窗邊撥打電話。
電話那頭的石中澗還在國外,此時那邊正是中午,他剛吃完午飯。
看到來電是虞歸晚,石中澗臉上露出慈藹的笑來,接通電話:“喂,小晚。”
“老師。”
“你那邊現在快晚上十二點了吧?這麽晚打電話給我做什麽?”
“是這樣的,老是,我遇到一個棘手的案子,嫌犯是變态人格犯罪人,現已确定他的身份了,正在進行搜捕,他沒有外逃,一直躲藏在本市內,我懷疑他還會伺機作案。”
虞歸晚托着手臂,看向窗外的靡靡夜色,繼續介紹:“我搜集分析了他從小的成長背景和生平經歷,認為他現在的藏身點一定是他心理安全度最高的地方,同時我們也聯系上了他在國外的生母,對方提供給我們一個地址,去搜查後發現他并不在那裏。”
石中澗臉上的笑紋隐了下去,走到僻靜處,嚴肅地問:“說一下案情經過,就說你們警方能對外公布的信息。”
虞歸晚簡略介紹了這起連環殺人案件。
石中澗沉吟了幾秒道:“我建議你們從犯罪動機這一層再深入研究一下,即目的之後的目的,犯罪動機的成因最能體現一個人內心潛意識的欲求,殺人是為了獲得什麽?為什麽采取碎屍剝皮的手段?完成動機後他能獲得什麽?不要僅僅從自我成就的層面去分析,再深層次挖掘一下。”
一句目的之後的目的,完成動機後他能獲得什麽讓虞歸晚靈光一閃,腦海裏捕捉到一些模糊的猜想。
“好,謝謝老師。”
石中澗溫和地笑笑,“一回國就碰上這麽棘手的案子,會不會很有壓力?”
虞歸晚坦誠道:“壓力自然是有的,但比起壓力,想要抓到嫌犯的渴望更大。”
她轉過身,背靠着窗,看見江起雲還在她桌邊,懶散地靠着桌沿,她緊皺的眉頭稍忪,連帶着五官柔和下來,“老師,您什麽時候回國?”
“快了,下個月吧,手裏的工作交接得差不多了。”
“好,到時候你提前告訴我,我和庭生哥去接您。”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後,結束通話。
虞歸晚走向江起雲,發出邀請,“江隊,要不要去吃夜宵?我請客。”
江起雲打直身子,言簡意赅:“走。”
兩人走出刑偵大樓,看見前方有倆人影,一高一矮,身形綽約。
“老林。”江起雲扯着嗓子喊了一嘴。
前方的林覺予腳步一頓,回過頭來怒道:“說多少遍了,別叫我老林,我也就比你大兩歲。”她身旁的蕭樂雨補充道:“對呀對呀,師父才三十歲,哪兒老了,正是女人最美好的年紀。”
林覺予感覺自己眉心一跳,也不知道自己這個小徒弟是真心實意幫自己說話,還是補刀來了。
江起雲笑了笑,平日裏嚴肅端正的氣息因為上唇角露出來的虎牙尖尖盡數散去,“你倆這是準備回家?”
林覺予和蕭樂雨租的房子在一個小區,倆人基本都是一起上下班。
“準備吃個飯再回去,你們呢?”
“好巧,一起吧。”虞歸晚主動開口道。
江起雲臉上的笑一凝,跟她共事好幾年的林覺予哪兒能看不出來,她故意道:“怎麽,江隊不樂意啊?”
江起雲牽扯嘴角笑笑,“我有什麽不樂意的,既然這樣,那就一起吧,人多吃飯也熱鬧。”
因為時間太晚,幾人也不樂意開車跑商圈去吃東西,就在離警局不遠的街上找了一家新開的大排檔。
大排檔生意不錯,門店裏面坐滿了,四人只能坐外面的露天桌椅。
林覺予不緊不慢從包裏摸出酒精棉,把桌子四個角擦得幹幹淨淨,不見一絲油污後,才舍得把她“尊貴”的手放上去,“你們吃什麽?”
“小龍蝦!”蕭樂雨眼睛發亮。
“小龍蝦不衛生,乖,咱不吃那個。”林覺予溫柔拒絕。
江起雲白她一眼,“都坐這路邊攤了,還管什麽衛生不衛生啊,沒看見都給人孩子饞出口水來了嗎?”
蕭樂雨連忙擦擦嘴角,“啊,不會吧。”呆呆的樣子惹得江起雲和林覺予失聲笑。
幾人點了四斤小龍蝦,一條烤魚和一碟拍黃瓜,江起雲還單獨要了一碗蛋炒飯,林覺予嗤笑:“誰來大排檔吃蛋炒飯啊。”
“你懂什麽,你知不知道深夜一碗顆粒分明冒着油花蛋香的蛋炒飯有多治愈人。”說完江起雲卻楞了一下,一字不差的話和相似的語氣勾連起十幾年前的回憶。
她和虞歸晚在高一那個暑假,一起去了海邊城市旅游,白天在外走了一天,腳後跟都磨破皮了,晚上也不樂意去找東西吃,就回了酒店點外賣,江起雲當時別的都不想吃,就點了一碗蛋炒飯,惹得虞歸晚笑話她,說她出來玩也不知道點些好吃的,江起雲當時就用剛剛那番話回應的虞歸晚。
看着突然沉默的江起雲,林覺予伸手在她臉前晃晃,“你這變臉的功夫要說沒學過兩年京劇變臉我是不信的。”
面對好友的打趣,江起雲沒搭理,轉而起身往店裏走,“你們坐,我去催催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