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新的進展
江起雲走出辦公室後,不大記得自己對于虞歸晚的擁抱和那句謝謝做出了什麽反應,只記得自己沒有板着臉推開對方,也沒說些什麽。
“江隊,你咋失魂落魄的?要不你也去休息一會,監控我們看就行了。”路嘯關心道。
江起雲深吸一口氣,重新打起精神,“不用,分工,你們看張雅公司附近的監控,我和方昉冬薇看出租屋附近的,盡快确定張雅日常出行的固定路線,以及近期的出行情況,鎖定具體的失蹤時間。”
“是。”
瑣碎的監控排查工作再度展開,江起雲調着兩倍速,查看到關鍵處時會調慢速度倒回查看一遍。
很快一個半小時過去了,虞歸晚坐回了她身邊,嘴唇已經有了血色,看樣子已經從胃痛中緩了過來。
“有什麽發現嗎?”虞歸晚問。
江起雲搖頭,“和何芳說的一樣,張雅的生活基本是公司出租屋兩點一線,近一個月以來都沒有社交活動。”她抽出一張本市地圖,調轉筆頭,用筆頭勾勒線路,“張雅通常下班後會步行至公交站,乘坐53路公交到晴天站換乘一號線地鐵,到達出租屋臨近的地鐵站後,步行回家,經這條沒有監控的小巷後上樓。”
“4月7號,也就是她失蹤前何芳最後見到她的周五,她按照往常的線路回家,當日未再外出,4月8號周六早下樓扔了垃圾,然後提着買菜的布袋子到達一公裏外的超市購物,回出租屋後未再外出,直到晚八點左右出現在樓下,也是扔垃圾。”
“接着就是4月9號,周日,監控顯示時間為晚八點十分,張雅出現在主街路邊,上了一輛出租車,我們聯系了出租車營運公司,确認了當天張雅打車前往了江濱公園,方昉聯系上了公園管理,對方回複公園近期在做路燈線路整改,監控電路也受了影響,缺失近半月的監控錄像。”
“現在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4月9號星期日晚八點半左右,張雅于江濱公園附近失蹤,而後遇害被抛屍于鳳鳴山。”
江起雲撐着額頭,筆頭在地圖上随意劃動着,“技偵破解了張雅的電腦,排查了張雅所有的電子社交軟件,也找運營商調取了張雅的通話記錄,沒有發現任何存在作案動機的嫌疑人,監控裏也沒有拍到張雅近期和什麽人有過來往。
如你所說,兇手是一個具有高度反偵查意識的人,一個高智商罪犯,他很了解這種城市的監控盲區,甚至創造出了一種能夠躲避警方偵查手段和張雅發生交集創建聯系的隐秘手法。”
看江起雲這麽焦頭爛額,虞歸晚安慰道:“換一個角度想,一個案子越是獨特,它的特異性就越能成為一條線索,足夠暴露兇手種種犯罪心理痕跡,只要我們能找出他是怎麽避開警方視線和張雅産生交集的,我相信到那時他就會無所遁形了。”
江起雲往後靠着椅背,“等會我準備帶人去一趟江濱公園調查。”
“我和你一起去。”
江起雲看了看虞歸晚,幾秒後應了聲“好。”
簡單吃過午飯,江起雲準備出發前往江濱公園,臨走時,沈冬薇說聯系上了死者家屬,說對方不怎麽配合問詢工作。
江起雲走過去接聽電話,按了外擴後放到桌子報明身份,同時再次聲明張雅的死是一起有預謀的兇殺案,希望親屬能配合警方工作,這樣警方才能盡快找出兇手,将其緝捕歸案。
但誰知電話那頭的男人聽了,只是粗着嗓子來了一句“死了就死了吧,讓那丫頭呆家裏老實結婚不聽,跑出去給人殺了還不是自找的。”
衆人瞠目結舌,還沒來得及反應,男人又是丢下一句“別打電話來煩我,屍體你們處理,我可沒功夫大老遠過去給她收屍”後挂斷了電話。
方昉反應過來後第一個破口大罵:“我艹,這是什麽爹啊,是親爹嗎?天下哪有這種親生父親。”
路嘯也憤概道:“投胎給這種人當女兒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我呸。”
沈冬薇輕輕翻動手裏張雅的資料,低聲道:“或許正是因為出身在這樣的家庭,她才拼了命的要考出來,離開這樣惡魔一般的父親,來到夢寐以求的大城市,努力改變自己的命運,明明一切都在變好,卻又……遇到另一個惡魔……”
氣氛一時沉寂下來,大家盯着照片上美麗大方的女生,表情沉重。
江起雲握拳,大聲道:“好了,都精神起來,繼續工作,小陳帶人去一趟豐沛市,找張雅直系親屬,補做一下DNA對比,方昉路嘯跟我去江濱公園。”
幾人驅車來到江濱公園,此時正值午間,公園裏沒什麽人,江起雲讓方昉路嘯往東邊走,她和虞歸晚往西走。
兩人走在公園的小路上,江起雲問虞歸晚怎麽看這個案子。
虞歸晚認真分析:“整合目前所有信息來看,兇手是疑似和死者有暧昧關系的男性。通常殺人碎屍案中,動機往往聚焦為感情糾葛、經濟糾紛、洩憤仇殺以及心理變态等,而通過兇手的分屍手法來看,死者的屍體下肢除分屍痕跡外并不存在其它創口和傷痕,碎屍是出于自保,避免警察偵查到與之相關的因果聯系,至少目前有一點沒有錯,兇手和張雅認識,他利用了某種特殊方式将張雅引誘至了江濱公園。”
江起雲沒再說什麽,和虞歸晚繼續往前,兩人随後來到了一個形似迷宮的入口,一旁有個環衛大爺正在打掃道上的雜草,江起雲問道:“大爺,這迷宮有幾個出口?”
大爺拿着掃把揮掃,“多着嘞,專門給你們這些小年輕玩的,有四五個出口。”
“都通向哪兒呢?”
“有的通往江邊,有的通公園南門,有的通地鐵站去了。”大爺停下動作,提醒道:“這迷宮繞得很,你們要是奔着早吃出來,就一直往右拐就是了,能到公園南門去。”
“好,謝謝。”江起雲看向虞歸晚,“走嗎?”
虞歸晚點頭,和江起雲進入迷宮入口後道:“你走這邊,我走那邊。”
兩人分兩頭走,迷宮的牆體都是一人多高修葺規整的草牆,人走在其中,面前滿是綠油油一片,不一會就讓人暈了頭,江起雲試着将自己帶入兇手視角,幻想如果是她,她要怎麽掩人耳目,将死者帶離公園。
江起雲一邊走一邊想,用排除法的方法排除了通往公園大門和地鐵站的出口,這兩個地方有治安探頭,而剩下兩個出口,一個通往江邊,一個通往公園更深處,都是監控覆蓋不全的區域。
來到一個分岔口,江起雲正凝神想着,兀自拐彎,沒注意到前方有人,不慎迎面撞了上去,和來人結結實實撞到一起,雙方跌跌撞撞幾步後撞上迷宮的草牆。
嘩啦啦的草葉簌簌聲響起,江起雲張大眼睛看着被她壓在草牆上的虞歸晚,對方黑發亂了些,幾縷發絲垂在臉側,曬了一會太陽的面頰微微泛粉,琥珀色的瞳孔在陽光下更顯得溫潤剔透。
江起雲的心突兀地跳了一下,回過神來後,她連忙後退幾步,輕聲咳嗽道:“咳……抱歉。”
虞歸晚抿唇笑笑,捋過耳畔碎發,“沒事。”
江起雲正待說些什麽,手機響了,是警犬大隊負責人打來的,說在鳳鳴山山腳三公裏外的溪邊發現了疑似張雅上身的人體組織,剛送回大隊解剖室。
江起雲面上一喜,立馬道:“好,辛苦你們了,我現在立馬回局裏。”
挂了電話,她簡單給虞歸晚說明情況,再叫上方昉路嘯後,迅速趕回警局。
解剖室內,林覺予正在對剛送來的人體組織碎片進行檢驗,蕭樂雨在一旁記錄,另有一名照相員負責拍照。
林覺予擡眼看了看趕來的江起雲,道:“是屬于張雅的上半身組織,包括完整的軀幹、上肢以及部分頸部,和下肢的分屍手法一樣,死後分屍,目前整具屍體只缺少死者的頭顱了。”
林覺予按了按屍體頸部,繼續講:“頸部左右兩側有指壓痕,因其肌肉組織高度腐爛,無法檢驗其皮下出血情況,不過部分喉頭軟骨可見骨折情況,初步判定死者死因為扼頸所導致的機械性窒息死亡。”
“除扼痕外,屍表無其它創口和傷痕,胃內容物未提取到毒物及其它化學物品,左手食指中指無名指指縫提取出某種牆體石灰物質,右手五指指縫均提取出衣物纖維組織,具體成分還待化驗。”
“目前可以推測是死者在反抗掙紮的過程中,左手抓到了案發現場的牆壁,右手抓住了兇手身上的衣物所留下的。”
“另外……”林覺予頓了頓,緩緩開口:“還有一個重大發現。”
“什麽?”江起雲皺眉問。
林覺予朝蕭樂雨揚揚下巴,蕭樂雨會意,放下本子,和林覺予合力翻動屍體軀幹,幾秒後,屍體軀幹背部呈現在了衆人面前。
高度腐爛的肌肉組織,骨骼上還挂着殘碎的肉塊,失去了原本鮮紅的顏色,只餘下暗褐棕青的腐敗顏色,這些都不是令人意外的,意外的是軀幹整塊背部皮膚都被人工完整剝離了。
即使因腐爛整個背部都呈現血肉模糊的狀态,但仍然能通過整齊的切口邊緣看出從頸部以下,肩線順着腰線再到尾椎骨以上整面四四方方的背部人皮都不翼而飛。
一旁的方昉忍不住了,哇了一聲跑出解剖室吐去了。
路嘯辦案經驗到底比方昉多一些,但這樣殺人碎屍還剝皮的案子他也沒經歷過,一時神情有些震驚恍然。
江起雲面色依舊沉着,問:“背部皮膚呢?”
林覺予又朝蕭樂雨看一眼,對方很快拿來一個袋子,裏面裝的正是張雅被剝離的背部皮膚。
“這塊皮膚組織和屍塊是放在同一個黑色塑料袋裏的,你們來之前我已經進行過拼接了,除腐爛缺損部分,幾乎嚴絲合縫,手法非常精密。”
林覺予皺眉,戴着口罩頭套的她,眼神深沉,“這樣精密的分屍手法讓我很難不去懷疑兇手是否是從事外科相關的工作人員,因為他十分了解人體構造,并且具有一定的實踐經驗,否則手法不可能這麽娴熟。”
虞歸晚提出另一個思路,“不,他了解這些但不一定代表他從事相關職業,理論只需要結合實踐即可以訓練手法,我更好奇的是,他為什麽要剝下這塊人皮,卻又将其丢棄?”
“犯罪行為反映犯罪心理,而标記行為是犯罪人為了滿足自身心理或情緒需要而必須做的行為,實施這樣的行為旨在滿足犯罪人某種幻想,心理需求。
在某些連環殺人案中,犯罪人在現場留下獨特的符號或是帶走代表死者象征的物品都屬于标記行為。”虞歸晚攏着眉頭,“可為什麽精心取下人皮後又将其抛棄呢?”
解剖室內陷入沉默,一旁的蕭樂雨小聲開口:“虞老師,會不會是因為這個?”說着,她打開袋子,将腐爛殘缺的人皮鋪在臺面上,指指其中一點,“這裏有一塊很小的暗紅色斑片,不是傷痕,應該是先天胎記。”
江起雲立馬理解了虞歸晚和蕭樂雨的意思,“你們是說兇手剝皮的确是為了取皮,而丢棄是因為他發現了這一處胎記。”頓了頓,她提問:“既然發現了這處胎記,為什麽還要花時間精力剝下來?”
虞歸晚面色凝重,盯着那處米粒大小的斑記道:“與其說是剝,不如說是練習,即便是擁有完備的外科理論知識,缺少實踐也無法如此嚴謹地剝離下一張完整且完美的人皮。”
她倏地擡眼盯着江起雲,聲音吃緊:“張雅不是第一個受害者,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