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溫軟擁抱
虞歸晚放下瓶子,又一一檢查化妝臺上其它的瓶瓶罐罐,一些是開了封用得比較多的護膚品,另外一些是嶄新的剛開封還沒用多少的化妝品,一旁還散落着一些小樣。
這也證實了何芳所說,張雅的确是在最近一段時間才開始對化妝上了心。
放下東西轉身,虞歸晚發現江起雲正抱臂,托着下巴對着床上散亂的一堆衣服沉思,她靠近,和江起雲隔着一步的距離。
兩人身高相當,虞歸晚聞到了江起雲發尾洗發露的味道。
柑橘混合着檸檬的清香味,這一點倒是和小時候一模一樣,她唇角不自覺上揚,這時江起雲像是想到了什麽,回過頭想要告訴虞歸晚她的發現,但沒想到虞歸晚就站在自己身後,還貼那麽近,一轉頭兩人的臉差點碰一塊,她連忙往後一跳,露出招牌性的皺眉抿唇嘴角下拉,“湊這麽近幹嘛。”
“抱歉。”虞歸晚退開一步,目光移至床上。
張雅的單人床上散着幾件女款春裝外套,其中一件還挂着吊牌沒有剪。
“張雅是一個很愛整潔有條理的人。”虞歸晚掃視過衣櫃裏分季分顏色歸納整齊的衣物,以及書桌上按類型分門別類好的書籍。
她踱步到窗邊,拭過桌面被雨水浸濕的深色痕跡,“這樣一個嚴謹有條理的人,是什麽導致她出門匆忙,甚至沒來得及将試裝的衣服放回衣櫃,用了的遮瑕液沒來得及蓋,窗戶也忘記了關。”虞歸晚細長的手指順着書桌堅硬的邊沿移動,最後落到被裝裱起來的一張素描畫上。
“換句話說,當天她精心打扮一番匆忙出門是為了赴誰的約?”
虞歸晚拿起畫框,仔細觀察着這副簡單的素描畫,畫上的張雅穿着一身職業女士套裝,手拎挎包,步履匆匆往前走,無形的風勾勒起她的發絲飄揚,看上去就像一個成熟自信魅力十足的女人。
“江隊,客廳提取到單組腳印指紋以及毛發,按足印的表征來看,是三十七碼的女性足跡,應該是屬于死者的。”痕檢員走到卧室門向江起雲彙報,江起雲招手,“檢查完卧室,帶回局裏一起檢驗。”
江起雲說完,拿起書桌合上的筆記本電腦給路嘯,“帶回去,讓技偵的破解,你現在去找方昉那小子,監控都拷了你們就先回局裏,通知人來将出租屋封鎖保護好,方便後面複查,我和虞歸晚去走訪這層樓其它住戶。”
路嘯帶着筆記本電腦離開了,江起雲和虞歸晚走向離張雅出租屋最近的一戶人,敲了門,裏面半天都沒人應聲,兩人往走廊另一端走去,那面的人家興許是養了寵物,過道彌漫着寵物排洩物的味道,牆角堆着兩大袋生活垃圾,湧出陣陣的臭雞蛋味。
江起雲出入慣了種種兇殺案現場,某種程度來說對各種臭味幾乎免疫,所以能做到眉毛都不皺一下,但虞歸晚顯然不行,聞到這個味道就掩住了口鼻,他們面前的這家人又似乎在做飯,嗆人的煙從門縫透出來,鑽進虞歸晚鼻腔,使得她咳嗽了起來。
江起雲斜睨她一眼,“受不了你就跟路嘯他們先回局裏。”
虞歸晚搖搖頭,咳嗽一陣後臉頰浮現一層薄薄的紅,江起雲看在眼裏,剛剛舒緩的眉頭不自覺高高隆起。
虞歸晚松開捂住口鼻的手,深吸了一口氣,表情平複下來,像是适應了這裏的糟糕氣味,“江隊,我沒你想的那麽嬌弱。”
江起雲看了看虞歸晚衣領隐隐印出的鎖骨形狀,心中不怎麽贊同虞歸晚對自己的評價,但嘴上也沒再說什麽,扭過頭去拍響了門。
幾秒後,來人開了門,是個光着膀子的紋身男,手裏還拿着個鍋鏟,興許是被人打擾了做飯,神色有些不善,“你們誰啊?”
江起雲摸出證件,言簡意赅道:“警察,找你了解點事,先去把火關了?”
男人一聽是警察,剛才還氣勢洶洶的神情立刻軟化了下來,折身回屋後穿了一件背心走到門口,“兩位警官,要不先進來坐?”
江起雲目光随意掃過男人身後,看到屋內有一個巨大的狗籠,籠子裏面拴着一條捷克狼犬。
她拿出筆錄本,拒絕道:“不用了,我們簡單問你幾個問題,先報一下姓名年齡籍貫和職業。”
男人老實回答後,江起雲問:“你認識走廊底那戶租客嗎?”
男人探頭出去望了望,“哦,不認識,那丫頭挺宅的,不咋出門,只在樓梯間見過幾次。”
“你最後一次見她是什麽時候?”
“感覺有段時間了,我想想啊。”男人沉思了一會道:“真記不得了,總感覺有十天半個月了吧。”
“你有看到過有別人來她家嗎?”
男人堅定地搖頭,“沒有,我搬來這有小一年了,每次遇到那丫頭都是一個人,也沒見有個朋友什麽的。”
見問不出什麽有用的信息,江起雲收了本子,“好,感謝配合。”
說完要離開,男人扒拉着門沖虞歸晚笑,“警官,你們打聽這做什麽啊?那丫頭不會是做什麽違法亂紀的事了吧。”
虞歸晚露出公式化的笑容,“不好意思,不方便透露。”
男人眼神直勾勾地鎖在虞歸晚身上,似乎還想說點什麽。
江起雲直接拖着虞歸晚手臂往最後一戶人家去,直到身後男人關了門,她也沒松開虞歸晚的手腕。
細細的一圈,她很輕松就能圈起來,江起雲仔細感受了一下虞歸晚手腕的寬度後松開手,敲響面前的房門。
“咯吱”一聲,老舊的鐵門從裏打開,屋內探出一個頭發花白的腦袋,老人見是倆陌生人,很警惕地關小門,悶聲問:“你們是誰啊?”
“大爺,我們是警察,想找你了解一點關于那家租戶的情況。”江起雲從門縫裏塞入證件照,幾秒後,證件被遞還,大鐵門這才吱呀吱呀打開,“警察同志,剛不好意思啊,這樓裏成天到晚就有一些上門推銷的騙子,老頭我是被騙怕了。”
江起雲和善地笑:“有防範心是好的,是這樣的,大爺,你和那家租戶熟嗎?最後一次見她是什麽時候?”
“不太熟,那孩子看着挺內向的,不咋跟咱們這層鄰居來往,似乎也沒什麽朋友,碰見她都是我在樓下鍛煉,她上下班的時候,最後一次見她,我想想啊。”
“啊,想起來了,是4月7號,星期幾我忘了,那天我去醫院拍片看了看我這腿,所以日子記得特別清楚,回來的時候在樓梯間碰上那姑娘了,她心情還挺好,主動跟我打了招呼。”
大爺瞅了瞅江起雲虞歸晚的神情,小心翼翼問:“兩位警察同志,那姑娘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啊,我都好幾天沒見着她了,上次還有一姑娘來拍門問我見沒見着她呢,樣子挺着急的。”
大爺口中這個姑娘,估計就是當時來找過張雅的何芳了。
“大爺,我們有規定,不能透露案子相關信息。”江起雲拍了把鐵門,順勢轉移話題:“大爺,你這鐵門不太紮實啊,從外邊很容易被破壞,你看什麽時候換把鎖吧,現在的智能鎖要不了多少錢,安全最重要。”
之後大爺又和江起雲唠了幾句,兩人才走出這幢居民樓。
上車前,江起雲給路嘯打了電話,對方已經和方昉回警局了,現在正在排查監控。
江起雲坐進駕駛位,虞歸晚這次沒上副駕駛,而是去了後排,臨啓動車子的時候,江起雲聽到虞歸晚有氣無力的聲音,“江隊,麻煩稍微開慢一點,我有點不舒服。”
江起雲扭動車鑰匙的動作一頓,“你這身體素質,做警察夠嗆。”
虞歸晚沒說話,枕靠在椅背,閉了眼,沒理會江起雲的冷嘲熱諷。
江起雲蹙眉,快速掃了眼後視鏡後啓動車子。
回警局的路上,應該是江起雲這幾年開車最溫柔的一次,不緊不慢,半個小時後才回到警局。
下了車,甩上車門,江起雲看到虞歸晚臉色更差了,甚至額頭都起了一層薄汗,一手撐在腹部,像是忍耐着什麽疼痛,她大步走過去,語氣嚴肅地問:“哪兒不舒服?”
“胃,老毛病了,吃了藥就沒事了,走吧。”虞歸晚說完,進入刑偵大隊的辦公樓,留下江起雲冷臉站在車邊。
抑郁症,胃病,虞歸晚這些年在國外到底過的是怎樣的生活呢?
江起雲走進辦公區,看到虞歸晚已經加入了其它隊員排查張雅家附近監控的工作中。
她大步走過去,板着臉道:“去休息。”
“不用。”
江起雲臉色更差,“重案隊沒有缺人缺到要差遣一個病號。”
周圍的人一聽虞歸晚病了,也立馬勸道:“虞老師病啦?那趕快去休息吧,這些交給我們就行了,我可是查監控專業戶,一天能看一百個小時的監控不帶喘。”方昉誇張地拍了拍自己胸口。
周圍人都勸着,再拒絕就顯得矯情了,虞歸晚站起身,準備往休息室去,江起雲卻虛虛拉住她手腕,把她帶去了中隊長辦公室。
江起雲從門後拿出折疊床打開擺好,又去櫃子取了薄被放上去,問虞歸晚:“藥吃了嗎?”
虞歸晚搖搖頭,江起雲臉立馬就拉了下來,“虞歸晚,你多大了?”
“嗯?”
“快三十的人了,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你以為你還是小孩嗎?”江起雲一如既往的毒舌,說完了又沒好氣地問:“藥放哪兒了?”
“第一個抽屜。”
江起雲轉身就要去拿藥,手臂卻突然被人拉住,随之而來的是虞歸晚附上來的身體。
辦公室的門緩緩合上,江起雲渾身僵硬的站着,手擡在半空,放也不是,落也不是,鼻尖全是虞歸晚身上的氣息,一如多年前那樣,明媚清新。
她僵硬的胳膊緩緩下垂,無力地垂落在腿側,肩膀也漸漸塌了下去,像是整個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軟化了。
江起雲垂着眼皮低聲問:“你做什麽?”
悶悶的聲音從頸間響起,來自眼下這個正緊緊抱着自己的女人。
“阿雲,謝謝你。”
虞歸晚極力汲取着江起雲身上的溫暖和氣息,她們倆是在各自分別的時間裏變了,可又沒變,這個用一身冷硬将自己武裝起來的江起雲,其實還是當初那個嘴硬心軟又桀骜不馴的少女。
虞歸晚沒解釋這句謝謝的深意,不是為了感謝江起雲眼下對她的這些照顧,而是謝謝,謝謝你,沒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