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待客人,委實不好意思。”
說完,那婦人才去叫了席泓晴出來。
席泓晴住的地方就在邊上的一間耳房裏面,出來的時候略有些顏色憔悴,見了楊宛,臉上掠過驚容。
楊宛打量她,發現她身上的衣服盡管漿洗得幹淨,卻已經開始褪色,原色已經看不出來,只能約莫猜出,原本是一件蒼綠色的。
“宛宛姑娘。”席泓晴叫了一聲,在楊宛對面坐下來,“你怎麽……來這裏了?”
楊宛微笑,對身邊兩個婆子示意一下,笑道:“是夫人有話要說,我不過是個幌子。”說罷,她起身,對那兩個婆子笑一笑,道:“我去院子裏略微站一站。”那兩個婆子很是滿意她的識趣,看着她出了門,方才拉着席泓晴說起來。
院子裏承意與溫承兩人正聊着天,見楊宛出來,承意嘻嘻一笑,對溫承擡一擡下吧,自己往邊上站了站。
之前引着他們的婦人愕然地站在廚房門口,看着出來的楊宛。
“姑娘不是……”
楊宛擡頭,細細看去,這婦人卻還有些眼熟,眼角眉梢之間都有熟悉的容色。她想一想,輕輕叫一聲:“可是席家大嫂子?”
婦人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卻很平靜:“是楊家五姑娘吧?要不要過來見見老太太?”她認出了楊宛,卻并不激動。
楊宛略一思索,點一點頭,跟着那婦人去了廳屋邊上的卧房。
進門就能聞到撲面而來的腐朽氣味,适應了黑暗之後,就看到房間內的床上,瘦骨嶙峋地躺着一個人,如果不是那婦人過去叫了一聲“老祖宗”将她扶起來,楊宛幾乎要以為那人已經沒有了呼吸。
老太太已經看不見也聽不見,幾乎只是等着熬日子了。
婦人給老太太喂了米湯,才又扶着她躺下,口中問:“楊家姑娘今日過來,定然不是所謂的探訪老親吧?”
“楊家也沒了,如今席家也敗落了,所謂的老親,又有什麽存在的意思。”婦人對着楊宛一笑,被歲月磋磨的臉上,居然也有昔日溫婉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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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楊家當時俱被沒入宮中成了宮奴,我看姑娘今日,卻衣着華麗?”
楊宛眨眨眼,對她微微地笑:“在宮中過了兩年,就被人要了出來。”
她不想多說,說起今日的來意:“今日過來,我不是主事人,但目的卻還是知道一二的。我如今在姚家,丞相姚家,姚家二房的老爺,前不久剛剛說了消息,要納晴姐姐為妾。說是席家長輩已經答應了。”
那婦人的臉色頓時就變了,捂着胸口喘息不停,好一會兒方才啊平靜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楊宛:過去,我也是高門貴女
席泓晴:我也是
楊宛:過去,我也是千嬌百寵
席泓晴:我也是
兩人:都怪新帝!
☆、第 23 章
“原來如此,”那婦人臉上慘淡地笑,“我道為何這些時日二房那邊沒有過來鬧,原來卻是替晴丫頭找了這麽好的一個人家。我就該想到,他們是不會安好心的。”
楊宛見她面色慘淡,輕輕地過去握住她的手,問:“要不要坐下來歇一歇?”
那婦人搖搖頭,嘆道:“也不必,這一陣過去就好。”她捏着手心楊宛小小的柔軟的手,看着她身上穿的衣服和頭上手上的首飾,目光悠遠。
“這件事,我是不會同意的。”那婦人忽地說,“席家縱然是如今沒落,也斷然不會做那種不要臉皮的事。”
楊宛輕嘆,道:“對方說,老太太也是同意的。”
那婦人冷笑:“老太太在床上已經躺了一年多,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如何去同意?只怕是為了一己之私而信口雌黃。”
她看向楊宛,問:“那姚家又是如何得知晴丫頭的?”
“晴姐姐……去歲在姚家坐館。後來,晴姐姐辭了館,姚家二房的女兒卻念着晴姐姐的好,派了人希望請晴姐姐繼續前去。”
那婦人恍然:“怪道前些日子總有人上門來求見,我還以為……”
“那上門拜見的人,不曾說理由嗎?”楊宛不由好奇。婦人搖搖頭:“都被遠哥兒打發走了,我一介婦孺,卻不好與男人多說什麽。只有一次遠哥兒不在,是由我出面招呼。只是那一次,卻并沒有多說什麽。”
正說着,那婦人忽地咬牙:“那一次,晴丫頭卻露了行蹤。”
楊宛恍然,只怕就是這一次露了面,就被姚铎看中了。只是看看席家如今的狀況,她也說不出什麽來,只能再問那婦人一句,如今打算怎麽辦。
那婦人輕嘆,道:“縱然是席家式微,規矩卻還是在的。”并沒有直接回答如何。楊宛也不好多問,只是淺淺一笑,扶了那婦人:“嫂子可曾好些了?”
就着楊宛的手出了屋子,婦人看着那邊廳屋中交談的三人,目光晦暗不明,謝過了楊宛,就往那邊去了。
楊宛走到承意與溫承邊上去站定,正好就聽聽溫承笑道:“好容易出來一趟,承意可是記挂着綠蕊的請托,才這般坐不定?”
那早已坐立不安的承意耳尖微紅,對着溫承點頭道:“承心你且幫我遮掩一二,我去去就回。”說罷,又對着楊宛做個賠笑的臉,道:“宛宛姑娘先坐一坐,我去給你買糖吃。”
說罷,再與溫承點一點頭,一溜煙地走了。
等人走了,溫承方才轉頭看向楊宛,臉上笑意稍減,問楊宛在內院可曾受了什麽委屈。
楊宛搖頭,道:“并不曾。”她凝視溫承的臉,小心道:“上次之後,溫哥哥跟在大少爺身邊,大少爺可曾責怪過溫哥哥?”
溫承同樣搖頭:“大少爺是目标很明确的人。”他的笑容消失,臉上帶上悵然:“若不是……這樣的人,我也是願意接交一二的。”
楊宛定定地看他,溫承卻又失笑:“只是如今,卻是看對方願不願意折節下交于我了。”
他側臉看楊宛,俊秀的臉上帶着絲絲笑意,對楊宛俏皮地眨眨眼:“宛宛知道的。”
楊宛心中一痛,道:“确實是知道的。”她有心想問一問溫承,對大少爺的表現有什麽看法,溫承就已經打開了話頭:“上一次,大少爺可是提醒你,與我要少來往?”
楊宛不知為何松一口氣,點頭應是。溫承就笑,嘆道:“原來如此。宛宛你又是怎麽想的?”摸不清他是什麽态度,楊宛鼓足了勇氣道:“我不太想與溫家哥哥你斷了往來。”
溫承一怔。他原本想着,楊宛年歲小,又受了姚家諸多好處,大約是已經失了性情,與尋常奴婢差別不大,一心只顧着主家的好處了。可如今聽她這一句,卻又覺得,這丫頭,只怕心裏面還是有些想法的。
“大少爺是怕你我之間往來,想起過去往事會失了分寸,移了性情。可是,我知道我不會,溫家哥哥你也不會。”
楊宛這一句話,讓溫承心中一顫。
難得她小小年紀,居然看得如此分明,不由得對她更加看重幾分。
只是習慣性的,臉上卻有堆起笑臉:“宛宛倒是有自信。”楊宛聽得他好似并不生氣,還隐約有鼓勵之意,立刻就被鼓舞了,道:“我知道我應該做什麽,也許我的想法不成熟,可是我不能就這樣依托在姚叔叔和姚嬸嬸的羽翼下,真的将自己當做了一個奴婢。”
“楊家,可是天下都有清名的。”
溫承被她這句話一直說到心底去。是啊,楊家是素有清名的,難道溫家就不是嗎?昔年溫家,也是京中人人敬仰的高門……
他深吸一口氣,又長長地吐出來,對她道:“這些話,你可有與旁人說過?”
楊宛搖一搖頭:“我知道什麽人可以說,什麽人不可以說。溫哥哥你且放心就好。”溫承聽她的話,臉頰上露出的笑容真摯幾分,柔聲道:“對,如今你我身份敏感,這些話可不能亂說。”
他這句話出口,楊宛就驚喜起來,擡起眼看他,眼睛亮閃閃的,仿佛裏面墜滿了星子:“溫哥哥你也是這樣想的嗎?”
溫承不說話,只是微微地笑,點一點頭:“不過,這條路道阻且長,可能奮鬥一輩子都做不到,這樣,你也願意去做嗎?”
楊宛非常肯定地點一點頭,就看到溫承臉上的笑越發燦爛起來。那一刻,這個平時看上去一直在笑的少年,臉上流露出的光彩震懾人心。
楊宛呆呆地盯着他看,忽地耳尖一紅:“溫哥哥,你真好看。難怪以前三姐姐也說你好看,說以後京中必定有許多人争着與你往來了。”
想起三姐,卻又是心中一痛。三姐尚未出嫁,如今已經香消玉殒。四姐卻又下落不明,如今的楊家,卻只有她和在宮中日子不太好過的弟弟了。
溫承被她這句話說得一陣羞,好氣又好笑地伸出手來捏一捏她的鼻尖:“這種話,哪裏是能亂說的,姑娘家的矜持呢?”
楊宛眨眨眼,捂住嘴巴偷偷地笑,眼睛彎彎地眯起來,好看極了。
溫承見了她的模樣,心中也是一酸,随後就軟下來:“如今我在前院,也算是有了一點能幫你的地方。若是你在後院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來找我就是了。如今你我都是寄人籬下不得自由,相互幫忙也是應該。”
楊宛拼命點頭,溫承忍不住又拍拍她的頭。這樣的女孩兒,不管是什麽時候,都能讓人的心柔軟下來,将她當做妹妹來寵的。
兩人在這裏慢慢地說着,沒過一會兒,承意就跑了回來,臉頰跑得通紅,見到楊宛給了她一個小紙包:“宛宛姑娘嘗嘗看,是才買的麥芽糖。”
楊宛細聲細氣地謝過承意,與溫承卻不再多說什麽了。
承意看着溫承取笑的臉,不好意思地撓一撓臉頰,将懷中的包摸了摸,放下心來。三人在這裏一直站到承意臉上的紅韻消失,那廳中忽地聲音就大了起來,仿佛是那與楊宛交談的婦人很是生氣地對着姚夫人派過來的婆子在吼着什麽。
楊宛眨眨眼,有些擔憂地踮起腳尖。
席泓晴快步地從裏面走了出來,看到楊宛站在那裏,不好意思地拉一拉衣襟,腳步袅娜走到楊宛邊上:“宛宛姑娘。”
楊宛叫一聲晴姐姐,就聽席泓晴道:“麻煩宛宛姑娘回去告訴姚夫人一聲,泓晴委實是……受不得好,去不得姚家府上了。”
這句話說出口,她臉頰通紅,仿佛極為羞澀地轉頭就走,躲到屋子裏面去了。
這時候,廳中的三人也都出來了,方才的高聲叫嚷仿佛是假的一樣,個個臉上帶笑,極為和氣。
楊宛好奇地掃那兩個婆子一眼,兩人正與那婦人說着留步,眼見得就是要走的樣子。
門口有人叩門,叫着“嫂子”“姐姐”,楊宛頓時就知道,是席泓晴的弟弟席宏遠回來了。她與席宏遠也是許久未見,好奇地轉過臉去,見那婦人過去開了門,曬得黑黑的席宏遠走進門來,呵呵地打着招呼。
“回來的時候看到巷子口停了輛馬車,看上去就似富貴人家的,也不知道這……”他的視線落在了院子中的幾人身上,話也沒有說完,就拉下了臉。
“你們是什麽人?”他很是警惕地問,視線從幾人身上飛快地掃過,最後落在那兩個拿上去年歲最大的婆子身上。
那婦人——席家嫂子連忙道:“是姚大人府上來的。”
席宏遠的臉立刻就黑了,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我席家不歡迎你們,都出去!我席家人,絕對不會去做妾的!”
席家嫂子連忙拍了拍席宏遠的肩膀,嗔怪道:“遠哥兒,這不是姚二老爺府上的,是丞相府姚家的人。”
席宏遠臉色稍霁,但是也不見好看,只是冷冰冰道:“總歸是一家人,左右我席家是不歡迎的。”
他氣勢洶洶又警惕地看過來,楊宛卻只覺得心酸,連忙上前一步,道:“遠哥哥誤會了,他們都是陪我來探望的。”
見席宏遠的視線掃過來,她一笑,對席宏遠道:“遠哥哥可曾認出我來?”
作者有話要說: 席宏遠:你看上去有點眼熟
楊宛:是啊,認出我是誰了嗎?
席宏遠:啊!是不是那個曾經追求我的……
溫承:呵呵(把他拖下去打死!死了算我的!)
☆、第 24 章
席宏遠的年歲并不大,如今也不過十歲左右,昔年在楊家的時候,與楊宛也是有一面之緣的。只是當年說起來畢竟是上門去沾光的窮親戚,席宏遠也不敢太過放肆地盯着楊家的小姐們看,如今看着楊宛,卻只能是費解了。
楊宛見他不認得,連忙帶了笑意,笑道:“遠哥哥大約是不記得了,幾年前,在楊家的時候,也是有見面的。”
席宏遠依舊想不起她是誰,臉上卻已經放松許多。
席家嫂子在邊上笑眯眯地說了說楊宛的身份,席宏遠一驚,臉上露出同情之色來。溫承看了覺得很是不快,拉一拉楊宛,笑道:“宛宛,以後有機會再來敘舊可好?今日時辰已經不早,也該回去了。”
楊宛看一眼溫承,又看一眼邊上兩個已經走到自己身後似乎準備出發的婆子,當即甜甜一笑,對席宏遠道:“原是我的不是,是我忘了時辰。我們也該走了,遠哥哥,以後有機會再見。”
席宏遠目送她離開,關上門之後就問席家嫂子,楊宛與那幾個人過來是什麽原因。
席家嫂子看他,臉上竟是疲憊:“遠哥兒,你可還當我是你的嫂子?”席宏遠聞言,立刻就漲紅了臉:“嫂子這話從何說起?自嫂子嫁到席家以來,一直對席家多有照顧。席家遇事,嫂子也不離不棄,如今嫂子怎地說出這樣的話來,倒叫我無地自容了。”
席家嫂子也是知道自己這個小叔子,雖然年歲小,心裏面卻是有成算的。平日裏他這樣說了,她只怕也就算了,只是今日這件事,委實太大,她也不得不将話都說出來:“若是遠哥兒還當我是你的嫂子,怎地姚家上門來要晴姐兒做妾這麽大的事,遠哥兒卻半點口風也不透?若不是今兒宛姑娘上門來說了,只怕到時候人上門來接人了,我還被蒙在鼓裏。”
席宏遠這次連耳朵尖都紅了,扭捏一陣,開始嗫嚅地解釋起來。
這邊楊宛幾人出了門,往巷子口走,還沒走到馬車跟前,就見得一人站在馬車前面,拉着馬車夫說着什麽。
快步走上前去,楊宛就聽着那人陪着笑臉,與一點都不搭理他的馬車夫說着什麽一定将事情辦得妥妥當當,老爺們不必擔憂的話來。
溫承在旁皺眉,将楊宛略微拉了一步,請了兩個婆子先行。兩個婆子哈哈一笑,果真就先過去了。楊宛卻被留在了略微有點遠的地方,不解地擡頭看溫承。
溫承也不解釋,看着那邊婆子打發了那個糾纏不休的人,方才與楊宛一同過去了。
楊宛正要上馬車,方才被打發的那人忽地就串了出來,對着楊宛大叫:“這位小姐,在下是那席泓晴的二叔,日後與小姐也是一家人,小姐請務必轉告二老爺,小的的侄女,是樂意到姚家去享受榮華富貴的。”
溫承的手連忙捂上楊宛的耳朵,卻已經來不及。
楊宛将這番話聽得清清楚楚,一時之間居然愣在了那裏。然後才回過神來,原來這人急急地敢上前來,居然是為了說這麽一件事。
當真是……厚顏無恥。
于是,她也不多說一句話,掀了簾子坐進去,等人都做好,就直接走了。
回了姚家,楊宛有些心事重重。
進了姚夫人的院子,一進門就有人叫嚷着撲了過來:“你去哪裏了?我一直都沒有找到你的人!”
定睛一看确實姚肅。
楊宛這才想起來,自己出門之前居然忘了将消息告訴姚肅,不由得求救地看向姚夫人,連忙與姚夫人行禮。姚夫人卻似乎很是樂意看她的笑話,擺擺手讓她起來了,卻不與她多說什麽,只是含笑看她。
又被姚肅緊緊地抓着,楊宛只能無奈地對姚肅柔聲道:“夫人派了我出門了一趟。”
姚肅不滿地瞪她:“你明明說了要去什麽地方都要與我說的。”楊宛道一聲歉,做出可憐兮兮的模樣看他。
被她這樣看着,姚肅頓時就覺得不好意思起來,卻依舊不松開她,只是抓了她往邊上走:“出門這麽久,你大概也渴了,來喝杯茶。”
姚真在邊上看着這一幕,不由得撲哧笑了出來,不僅讓楊宛臉頰都紅了,更讓姚肅有些忿忿然地瞪了她一眼。
姚真這才咳嗽一聲,對着姚肅擺擺手,自己做出一副莊重的模樣來,倒讓邊上注意着這邊的姚夫人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因為兩個婆子要回話的緣故,姚夫人打發了姚真與姚肅出門去,楊宛也跟着他們一同出了門。
出來之後,姚真就過來挽起楊宛的手,笑眯眯地與楊宛說起話來。
自從楊宛去前院上學猴子猴,姚真與她見面的次數倒是少了許多,此時興致盎然地問起了前院的事。楊宛正樂得逃避姚肅的糾纏,當即就認真地回答起來。
姚肅在邊上看着,只覺得自己完全被忽略了,氣鼓鼓地跟着走。
後面一群丫鬟都眼觀鼻鼻觀心,裝作什麽都沒有看出來。
只是說着說着,姚真也不可避免地提起了今天的事:“平日裏娘也少有允許我出門去,今兒宛宛你居然能出門,真叫我羨慕。”
楊宛只是笑,搖一搖頭,道:“就算是出門,也不是去逛街,只是有事要辦。到了地頭略微坐一坐,也就回來了。”
“能出門,不管是去哪裏坐一坐也是好的。”姚真說;“只是宛宛居然也有被派出門辦事的時候?倒很是奇怪的樣子。”
姚肅悶聲道:“是啊,派我院子裏的人出去,都不跟我說一聲。”說罷,給姚真與楊宛一個可憐的眼神,逗得姚真當場就笑了起來。
楊宛卻覺得不好意思,停了腳步規規矩矩地姚肅道歉。姚肅卻又覺得不好意思起來,哈哈一笑,道:“宛宛你日後記得與我說一說就好。我今兒找不見你,可是擔心了。”
楊宛抿着唇應是,卻又聽姚肅問:“今兒出去,去了哪裏,有沒有人與你一同出去?你一個人出去,我可不放心。”
姚真在一旁嗔道:“二哥哥竟說瞎話,娘怎麽會讓宛宛妹妹一個人出去,定然是派了人一同去的。我們出來的時候,那兩個婆子定然就是回去複命的。”
楊宛點頭說是,又輕聲道:“還有兩個小厮一同出的門。”
姚真并不好奇有什麽小厮一同出去的,只是問着楊宛去了什麽地方,有沒有什麽好玩的。姚肅卻不放松,緊緊地盯着楊宛,問:“還有兩個小厮?”
楊宛就知道他會問,小聲道:“是大少爺身邊叫做承心的,以及另一個叫做承意的。”
姚肅的臉立刻就黑了下來,不滿地說:“為什麽還要叫大哥院子裏的人?”
姚真眼看着他情緒不對,連忙拉一拉他,道:“娘辦事,二哥哥你管那麽多幹什麽。反正現在宛宛都回來了,不如我們去烤肉吃好不好?今兒莊子上送了肉食過來,我讓廚房送一些過來。”
楊宛當即說好,姚肅哼唧了兩聲,也答應了下來,不再多說什麽了。
只是想着這件事,烤肉吃的時候,他非要過去将姚章也拉了過來一起。姚真自然是無可無不可,甚至覺得這種時候人多一點也熱鬧。
姚肅卻不肯讓小厮去,自己親自帶着人去了。楊宛目送他離開,總覺得姚肅在打什麽鬼主意。被姚真一叫,卻又将這些事放到一邊,不再管了。
姚肅去請姚章過來,路上一直想着楊宛出門這件事。如果是旁的小厮,他都不會那麽不高興,但是偏偏是溫承。
為什麽是溫承?!
他的這份不高興延續到了見到姚章的時候。姚章第一時間就察覺了他的不快,卻沒有問出來。
在聽了姚肅的來意之後,姚章一面派人去收拾了東西,一面不動聲色地逼着人問:“今天為何顯得如此不快?”姚肅立刻悚然驚覺,摸了摸自己的臉,道:“看上去很不高興嗎?”
姚章點一點頭,姚肅立刻洩了氣,跟在姚章背後走了一會兒,才輕聲說:“哥哥,我不太喜歡那個承心。”
姚章啞然,随後了然。
承心與姚肅的矛盾,所為不過一個楊宛。可是,姚章自己也知道,楊宛在這其中,委實無辜。分明就是自家弟弟心眼太小。
想到這裏,他問:“今天又是因為什麽?”
姚肅悶悶地在他身後說:“今天宛宛跟他一起出門了。”姚章想到姚夫人派人過來請了承心去,原來卻是為了這個。
只是這麽小的一個理由,讓他想昧着良心說承心惹了弟弟不快,要不要給他找點小麻煩讓弟弟出一口氣都做不到。想到此,他也只能嘆息:“你呀……男子漢大丈夫,好歹心眼大一點。承心也不過是奉了母親的命令跟着宛宛一同出門,那就擺臉色看,哪有當主子的模樣。”
姚肅悶悶地跟在姚章背後走了好一陣,才輕輕地說:“宛宛不是下人。”
“宛宛是朋友。我不要朋友被搶走。”
作者有話要說: 姚肅:宛宛你是我的好朋友,好朋友一輩子哦
楊宛:嗯嗯,好的好的
溫承:宛宛可記得,你我戰友之誼
楊宛:當然記得
溫承:既然是戰友,那便是生死之交
姚肅:誰要跟你一起死了!
☆、第 25 章
姚肅的話讓姚章一時之間也沉默。
只是這個時侯也不好多說什麽,只好回頭看一眼姚肅,拉了他到前面來并肩而行:“既然是朋友,就更該為她多想想。好了,別将這種小事放在心上,既然是要玩,就玩得開心點。”
姚肅悶悶地點了點頭。一路往要一起吃烤肉的地方走過去,他臉上的不快之色就漸漸地少了下來,等真的到了地頭,就一點不愉之色也不見了。
楊宛正與姚真坐在那裏看着下人們往烤肉上刷醬汁,見姚章過來,兩人都起身行禮。姚章若有所思看一眼楊宛,含笑道:“今兒真真倒是好興致。”
姚真笑着過去抱了姚章的手臂,道:“大哥不準笑話我。今兒天氣又好,大家又都在,為什麽就不能興致好了。”
姚章含笑說是,三人都坐下來。
楊宛過去取了烤好的肉過來,拿盤子小心翼翼捧了送到三人面前。姚真與姚肅同時脫口而出:“宛宛你也坐下來吃,這些活讓下人們來就是了。”說完,兩人對視一眼,彼此都有笑意。
姚章也看楊宛一眼,眼中帶笑:“是,你也坐下來吧。”
楊宛這才有些受寵若驚地坐下來。上次姚章提醒她要注意分寸明白自己身份的記憶還在眼前,結果如今就說出了這樣的話來,委實讓她驚訝不已。
烤肉的人在肉上刷了一層蜂蜜,滋味分外香甜,楊宛坐下來,被姚真塞了一條肉到嘴巴裏,吃得也很是愉快。
正吃着,姚章卻說起姚肅的功課來,指着半開的桃花,讓姚肅說兩句詩詞出來。
姚真在一旁含笑一邊吃一邊看,極為愉快地看着姚肅被姚章漸漸地問得面紅耳赤,最後氣咻咻地将烤肉塞到姚章嘴裏去:“哥!現在是出來玩的時候,哪有這樣為難人的。”
姚章平靜地将姚肅塞過來的肉吃掉,然後才說:“并不算為難,當年我也是學過的。”
姚肅悶悶地不說話,姚章看着他,唇邊泛出及其輕微的笑意,一閃而逝。楊宛在邊上聽着,卻知道姚章其實是真的關心姚肅。
見姚肅只顧着悶悶地吃,楊宛起身去倒了一杯蜜水,送到姚肅手邊去:“少爺也不要只吃肉,太過于燥熱了,還是喝些水。”姚肅接了過來,擡起頭就是燦爛的笑:“宛宛,謝謝你。”
姚章在一旁皺眉,見楊宛立刻就回到姚真身邊去與姚真說着什麽,并沒有再多看姚肅一眼,方才将想要脫口而出的話吞了回去。
姚肅喝了水,方才悶悶的心情也略微消失了。擡頭就見姚章坐在那裏,正與身邊那個叫做承心的說話,心裏頭想着之前的事,忽地就笑,對姚章道:“哥,幹坐着也顯得無趣,不如來玩一玩如何?”
姚章見他眼珠子一轉就知道他定然是在打着什麽鬼主意,卻并不準備攔下來,心中打定主意要趁此機會讓他受個教訓,于是笑道:“玩什麽?”
姚真也被吸引過來,拉了楊宛道:“要玩什麽,我也要玩。”
姚肅眼睛滴溜溜一轉,笑道:“既然是玩,也要人多才好。不如讓大家都一起來玩。”姚章無可無不可地點頭,看着姚肅拉了好幾個小厮丫鬟過來,心中猜着他到底要搞什麽鬼。
姚肅其實也沒有旁的打算,只準備出了自己心頭那一口氣,讓自己過得舒坦點,見人已經不少,當即笑道:“大哥,跟在你我身邊的,都是讀書識字的小厮,妹妹身邊的,也略約能說幾句。方才大哥考校我,不如如今就讓大家仿同擊鼓傳花,落到誰手上,就說一句和花有關的詩詞可好?然後就順着往下說,一直到有人說不出來,就被罰下去。之前用過的句子不能再用。”
姚章随意一聽,也覺得沒什麽不妥當,當即答應下來。
楊宛和姚真也被牽涉到其中,姚真興致勃勃地聽着。叫停的是一個年歲不大的小厮,背對着衆人,幾輪玩下來,丫鬟小厮就已經有好幾個說不出合适的句子而下去了。
姚真也漸漸地緊張起來,貼着楊宛的耳朵說:“之前我想到的句子,如今可都被說了,該怎麽辦?”
楊宛同樣貼着她的耳朵說:“我們一起。若是碰上我們誰,就相互提醒對方。”姚真親密地捏一捏楊宛的手表示接受。
兩人正竊竊私語,忽地就聽那小厮叫一聲停,卻恰恰好輪到了姚章身邊的承意。承意原本也只是對文墨粗通,之前參與了幾輪,已經将肚子裏的墨水搜刮幹淨,此時抓耳撓腮地想了許久也不曾想出來。
姚肅在一旁偷偷地笑,指着姚章道:“不如求救?”
承意飛快掃一眼姚章,又縮了回去,陪笑道:“二少爺說笑了,這游戲,原本就願賭服輸。小的說不出來,退下也就是了。”
說罷,幹脆地飲一杯酒,下去了。姚肅露出無趣的神色來。
接下來,又過兩輪,就已經不剩幾個人。姚章坐在那裏,每次都是無驚無險地過去了。只是坐在那裏,他注意看着姚肅,卻發現每次碰到承心的時候,姚肅就很是關切地看着他。
這份關切,當然不可能是關心,姚章頓時了然,這怕這次,又是姚肅要給承心找麻煩了。
果然,這一輪恰好在承心那裏停了一停,仿佛是承心想不出句子來了一樣。姚肅立刻就叫了起來:“說不出來就要罰!”
已經喝了一杯酒下去的姚真坐在那裏,略有些迷茫地看着姚肅仿佛忽然激動起來,眨眨眼,困惑地拉一拉楊宛的衣袖:“好像二哥哥特別激動?”
楊宛垂下眼簾,平靜地“嗯”一聲。她也發現了姚肅的目的,只是,這個時侯,她也相信,溫承大約是不會被這種小難題難住的。
溫承尚未說話,姚肅就已經喜滋滋地端了酒壺,對他說:“說不出來,要罰酒的。”
溫承看着姚肅提着酒壺的樣子,心底了然,眨眨眼,對姚肅作個揖,道:“小的實在是想不出來,甘願受罰。”
姚肅立刻大喜,不自覺地看一眼楊宛,拿了邊上一個小碗,就開始倒酒。姚章皺眉:“不是說一杯嗎?”
姚肅道:“小杯子也是一杯,大杯子不也是一杯?反正總是一杯就是了。”
眼看他就要倒滿一碗酒,溫承卻忽地出聲,道:“且慢,小的忽然想起一句來了。”姚肅的手頓時一頓,叫着:“不行不行,之前沒有想出來,現在想出來的不算。”
溫承故意苦了臉,說:“二少爺,且饒了小的這一回可好?”這樣說的時候,心底卻是一片平靜,仿佛微風吹過湖面,水波微微,水底一片沉靜。
楊宛在邊上看着,就要給溫承出聲求情。溫承将她的表情看在眼中,做個手勢制止了她。這個時侯,若是楊宛出來求情,只怕姚肅會更加生氣。
不過是一個小孩子胡鬧罷了,溫承這樣想,顯出幾分不符合自己年紀的心态來。
姚章将這一切都看在眼中,看着姚肅還要端了碗去逼溫承喝下去,眉心緊緊地皺起來,冷着臉叫一聲:“小二!”
姚肅立刻就停了下來,不情不願地看着姚章,道:“哥,什麽事?”
姚章心中一嘆,聲音放低,說:“不過是玩鬧,若是灌醉了,誤了差事就不好了。”姚肅心道我就是要讓他誤了差事,只是這話卻不好說出來,只能委委屈屈應一聲,轉頭取了一個小杯倒一杯,硬邦邦地戳在那裏:“喝吧。”
溫承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對姚肅說一聲謝賞,退回到姚章背後去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