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地提起這件事,讓楊宛感謝自己。
結果一轉眼,青衫就跑了進來,叫着:“少爺,宛宛姑娘被人欺負啦。”
姚肅頓時就跳了起來:“什麽?”不等青衫過來,他就推開面前的人,自己跑了出去,讓邊上伺候的人想說一句讓宛宛姑娘自己過來都沒來得及,只能狠狠地瞪青衫一眼。
穿過房門,一進門姚肅就看到了楊宛。因為越發靠近過年,盡管楊宛心裏面還在為父母守孝,但是卻也知道不太好穿得太素了。于是今天楊宛穿了一身淺蔥綠色的夾襖,頭上手上各自綁了兩個小鈴铛,看起來玉雪可愛。
只是現在,這玉雪可愛的娃娃臉上,卻一片紅,眼睛更是紅腫得都看不到眼珠,一看就是狠狠地哭過的。
姚肅進了門,都不敢上前來碰一碰,就怕一碰楊宛就都覺得疼,只敢站在那裏,壓低了聲音悶悶地問:“這是怎麽回事?”
楊宛這次可不敢讓人搶答了,免得再說出什麽來就更加讓人不快了。她起身行了一禮,對姚肅輕聲道:“少爺,不關別人的事,是宛宛自己想到了爹娘,所以……”
低下頭去,她的聲音很傷感。
姚肅松一口氣,說出來的安慰話卻很粗聲粗氣:“以後不準這樣哭了,知道嗎?”楊宛勉力微笑,說:“是,婢子知道了。”
等姚肅一走,與楊宛同屋的丫鬟立刻就對楊宛笑起來:“宛宛,少爺對你是真好呢。”
楊宛低頭斂目,微微地笑:“是啊,少爺對我是真好。”
那丫鬟端起盆子去換了水過來,臉上略帶驚奇。她一面扭着帕子,一面對楊宛道:“宛宛,你知道嗎?今天少爺讓二房的玉小姐狠狠地出了一次醜。”
楊宛驚訝擡頭,好奇地問一句,那丫鬟就地說了起來。
今日姚章歸家,姚肅是最高興的一個。但是,在姚章回來之前,看到和姚真站在一起的姚玉,姚肅就不那麽高興了。
“小肅好像不高興?”姚肅的表情誰都瞞不過,二房長子姚昊偷偷地就問他:“是不是有誰惹你了?”
姚昊是姚二老爺姚铎的嫡出長子,性格倒是跟他一模一樣,好像是讀書讀迂了一樣,很是一本正經。好在平時和姚肅以及自己的弟弟姚聰在一起的時候,還勉強有一點小孩子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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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肅聽姚昊問起,撇了撇嘴示意一下姚玉的方向,問:“她怎麽來了?嬸娘不是不喜歡她嗎?”
姚昊眨眨眼,一本正經道:“既然是迎接大堂兄,她也應該在。”
兩個人說了幾句,都覺得自己和對方真的說不到一起去。但是姚肅被姚昊規矩禮儀的說了兩句,也平靜了下來,一起等着姚章回來。
等姚章回來之後,一同吃過午飯,姚章就取了自己帶回來的禮物給衆人。給幾個男孩子的禮物自不必說,給姚真和姚玉的卻大不相同。
給姚真的是一套白瓷的套娃,精美過人,更有一小盒子的小玩意,雖說不值錢,難得的卻是那份心意。給姚玉的是兩個小金手镯,從價值上來說,倒是與姚真的套娃價值相當。
可是姚玉覺得有點不高興,大約也是最近被寵得太過,當即就撒嬌般地對着姚章說大堂兄偏心。
姚章不說話,姚真卻忍不住,笑一聲,說:“我哥哥,不偏心我偏心誰?難道偏心你這個族妹?”
姚儀與姚铎兩人都愣了一下,随後姚铎哈哈一笑,誇一聲姚真心直口快,姚夫人與姚二夫人分別出面将姚真姚玉拉下去,事情就算是揭過了。
因為姚玉的這一場鬧,姚肅覺得自己對她更加不喜歡起來。下午的時候,衆人坐下來喝茶,姚肅左看右看,在姚玉端起茶杯的時候,佯裝一個不小心,自己手上的杯子就飛了出去。
兩杯熱茶一起潑到姚玉身上,現場真是不要太熱鬧。
雖然最後免不了被訓,但是姚肅覺得心情舒暢極了。後來聽到姚真說姚玉的那條裙子是她新做的格外喜歡,就更加心情舒暢了。
盡管這心情舒暢的代價是被禁足到年後拜年的時候。
楊宛聽了姚肅做的事,心裏面的滋味複雜難明。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應該為姚肅做了這些而板起臉勸誡他不該這樣做,還是為他這樣做了而覺得心中甜蜜。
她知道,如果不是因為覺得姚玉欺負了自己,姚肅是不會做這種事的。
因為這樣複雜的心裏,楊宛第二天去見姚肅的時候,臉上不自覺地帶了笑,身體的動作卻很遲疑。姚肅第一瞬間就察覺了,隔着一張桌子假裝随口問:“你是不是不舒服?昨天眼睛都腫成那樣了,不舒服就好好休息,反正過年,也沒什麽事。”
楊宛搖搖頭,說:“婢子無事。”
房間內安靜許久,她輕聲對姚肅說:“謝謝少爺。”
姚肅假裝沒有聽到,臉上卻已經笑開了花。
作者有話要說: 姚肅:那個什麽溫承,記得你的本分
溫承(微笑):是,少爺
楊宛:承哥哥,承哥哥,今天有……(拉走溫承)
姚肅:……說好的本分呢!
☆、第 17 章
楊宛的道謝讓姚肅一整天的心情都極好,直到他不小心碰到楊宛的臉頰,後者“嘶”一聲表達了自己的疼痛。
一面叫了人去拿了清涼消腫的藥膏過來,姚肅一面小心翼翼地問:“昨天真的是因為想到了爹娘才哭成那樣的嗎?真的沒有人欺負你嗎?”
楊宛含笑搖頭:“真的沒有。”她側臉看窗外,已經是白雪皚皚,“只是想起以前過年的時候了。”
姚肅沉默下來。
他知道楊宛以前的身份,如果是那樣的日子,确實是值得懷念的。
“可是,在這裏我也過得很好。”楊宛的聲音在他邊上說,“夫人和少爺都對我很好,還有二小姐。”
姚肅又高興了起來,等人将藥膏一送過來,他就往楊宛手中一塞,說:“拿去擦一擦,今天就好好休息休息。”
等楊宛走了,姚肅忽地想起一件事,抓了青衫來問:“昨天娘好像是說,讓宛宛去見誰了?”
青衫覺得頭皮發麻,小心地回答道:“少爺,這個,小的也不知道啊。”
然後就被姚肅無情地趕走了。不過沒走多久,他就又回來了,帶了一個人過來見姚肅:“少爺,大少爺派了人過來給您送東西。”
姚肅讓人進來,發現來人既眼熟又陌生,盯着他看了許久。來人穿着一身青色棉襖,卻并不顯得臃腫,反而流露出和姚章一樣的雅致氣息,盡管還是個身量不高的小孩子,卻并不能讓人将他當做孩子來看。
見了姚肅,那人行了一禮,對姚肅道:“見過二少爺,少爺讓我給二少爺送兩本字帖過來。”說罷,雙手将字帖送上。青衫接過了,送到姚肅面前,姚肅随手翻了翻,就問:“你是誰?我以前似乎沒在大哥身邊見過你。”
來人正是溫承,聞言恭謹答道:“小的名為承心,是老爺昨天派到少爺身邊,給少爺當書童的。”
姚肅想了一會兒想不起來,揮手讓他走了,青衫連忙将人帶出去。
坐下來寫了一會兒的字,想着方才來的那人,姚肅總是覺得有幾分眼熟,似乎什麽時候在別的地方見過一樣。
只是想着又覺得畢竟是家裏的小厮,大約什麽時候照過面。
于是将這件事放下,一心一意地抄書。因為姚玉的事情,姚肅被姚儀罰了抄書,這次可就不是《詩經》了。
楊宛是後來才聽青衫說起溫承過來了的,青衫對着她的時候笑嘻嘻的:“那叫承心的,身上那氣度真是好。果然是老爺身邊的人。”
楊宛笑道:“老爺身邊的人自然是好的。”她咬斷手中小荷包的線頭,捏在手中看了看,放到了一邊。
青衫看了一眼,發現顏色是個青灰色的,顯見得是一個男款的荷包,當即詭秘一笑,将這件事記在了心中。
沒過兩天,轉頭就将這件事告訴了姚肅。
姚肅聽青衫說楊宛給自己做了荷包,心裏面很是得意洋洋,臉上卻還裝出了一副不樂意的樣子來。只是一直到馬上就要過年,都沒有等到楊宛将荷包給自己送過來,姚肅就覺得心裏面不舒坦起來。
他想,宛宛真的是膽子太小了,居然連送個荷包都不敢送出來。
他覺得自己需要幫助一下楊宛。
于是,在年夜的前一天,姚肅仿佛是不經意般從青衫那裏知道,楊宛在學針線。“你居然也能學針線?”他上下打量她,目光落在她的手指頭上。
“手指又短又粗,怎麽可能學得好針線。”姚肅這樣說着,心中想,快點拿出東西來證明你能做好針線。然後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沒收。
但是楊宛卻從來就沒想過要與姚肅争論什麽,姚肅這樣說了,她也就是低下了頭,說一聲“謝謝少爺提醒”。
姚肅呆住,這個走勢與想象的不一樣啊!
思緒轉了兩圈,他又開口說:“快把你做出來的東西拿出來讓本少爺看看有多醜。”
“做得醜,不敢拿出來污了少爺的眼。”楊宛這樣說着,心中奇怪今天的姚肅為什麽老是在針線上打轉。他可從來都不是這種喜歡女孩子活計的人。
看着氣氛又尴尬下來,楊宛覺得自己似乎不應該太過沒趣,于是又笑着說:“等我做得好了,再拿來給少爺看看。現在,我才剛剛跟着姐姐們學呢。”
姚肅看楊宛一眼,轉過頭去。
這個話題,最後也沒能繼續進行下去。
第二天就是除夕,楊宛趁機會将自己做出來的素面荷包給了溫承,臉上笑容淡淡:“我知道承哥哥也不在乎這一點,但是,好歹是個過年的禮物。自從……我就再沒有與人一起過年了。”
溫承将荷包捏在手心,心中暗嘆,問:“我記得,你還有一個姐姐當初與你一起。”
楊宛垂下眼簾,心中依舊難過,可是似乎已經流不出眼淚了:“四姐……四姐入宮第一年,就被人陷害,打得奄奄一息地送出去了,到現在也沒有打聽到下落。”
溫承擡手,輕輕拍拍她的頭:“以後我們一起過。”說着,他從袖中掏出一匹小小的木馬出來,眼中的笑容多了幾分溫度:“前些日子攢錢買的,不怎麽漂亮,以後給你買漂亮的。”
他将東西遞到楊宛手中,說:“少爺那邊還有事,我先走了。”
楊宛點點頭,目送他離開。回到院子裏,姚肅已經在到處找她:“快換了衣服跟我一起過去,爹娘都等着呢。”
楊宛連忙在外面在加上一件小小的裘衣,揣着手爐跟在姚肅背後去了主院。
姚儀與姚夫人今日都穿着盛裝,看到姚肅過來,臉上都堆滿了笑意。吉祥話說過,姚夫人将楊宛叫倒是身邊,細細地問過最近吃飯穿衣如何,又問過小廚房的人有沒有好好給她煎藥吃,将她上下摩挲一遍,見果然是圓潤了一些,方才放了手。
這過程中,姚儀與姚章說着話,間或問一問跟在姚章身後的溫承,姚真跟在姚夫人身邊,笑嘻嘻地看着,姚肅則是兩邊都搭話,一時之間氣氛和樂融融。
等姚夫人問過楊宛之後,姚儀的視線才轉了過來。
今天楊宛穿着琉璃色的夾衣,下面穿了一條略深的绀色裙子,雖說與過年的氣氛顯得略微有些格格不入,但是姚儀卻心中滿意。等到了明年,楊宛的孝期才算是過去。之前在宮中是別無選擇,如今她能守規矩,姚儀心中就覺得她是個知禮的。
當下,他含笑點頭,分外和藹地對楊宛說:“在家中不要拘束,就當是自己的家。”楊宛躬身謝過,他又指着溫承道:“聽夫人說,你與承心也見過面了。你們原本也是舊交,日後也可常常往來。”
姚章在座位上有些驚詫地擡起眼來,将楊宛與溫承都看了一眼,然後目光轉到姚肅身上,方才又低下頭去。
姚肅這個時候倒是終于想起來自己似乎在什麽地方見過溫承,又聽姚儀這樣說,當下就覺得仿佛什麽東西被搶走了,心中不樂意起來。
只是好歹是好時候,終于是按捺住了。
姚儀将楊宛叫過來,也不過是略微囑咐兩句,見她面色紅潤,似乎過得還不錯,也就放下了。
姚真這個時候終于有機會上前來,拉了楊宛的手坐到邊上去:“倒是有好幾天不見你了。聽綠柳說你已經開始學着做針線了,做得如何?我在針線上面可真沒什麽天賦,繡一朵花倒要紮三次手。”
雖然是抱怨,但是她唇角含笑,眼神清亮明媚,到顯出一份格外的親昵出來。
今天姚真的打扮很是喜慶,一身上下都是大紅色,用白色毛皮滾邊,又顯得人玉雪可愛。
楊宛與她說了說自己的針線活,姚真悄悄地貼了她的耳朵說:“二哥哥前幾天似乎說起你的針線活,你要是做出來了,記得送他一個,要不然他就又小心眼了。”
楊宛垂下頭笑,姚真也一同笑起來。
邊上姚肅看着楊宛與姚真說笑,自己插不進話,只能坐着無聊地找姚章聊天。偏偏今天不知道是怎麽了,姚章說兩句話就要将溫承拉進來,讓姚肅格外的不痛快。
最後他甚至一言不發,只是坐在那裏,打量着姚章與溫承。
視線從上到下掃過,又從下到上再掃一遍,姚肅的目光忽地就落在溫承腰間。那裏系着一個小小的荷包,藍灰色的緞面,卻一朵花都沒有繡,看上去很是簡陋。
姚肅盯着看了兩眼,忽地對姚章笑:“哥,你這個小厮也太窮了點,就這麽個素面荷包也拿出來挂上了。”
姚章愕然看溫承一眼,随後笑道:“也是,過些日子,等鋪子都開了,去鋪子裏給你選幾樣配飾。”
溫承含笑謝過,姚肅不痛快地哼了一聲。
正想着,忽地就聽姚夫人在邊上說,那一日她讓楊宛與溫承去見面,結果将楊宛弄得眼睛都哭腫了回來的,惹得小二不知道多着急。
姚儀含蓄地笑,姚章的視線也在姚肅身上轉了一圈,帶着親昵的笑意。
可是姚肅聽了,卻頭皮發麻,差點當場就炸了。
作者有話要說: 姚肅:我幫你出氣,你居然還去見別人!
姚儀:我覺得我兒子有點傻
姚夫人:同上
☆、第 18 章
因為聽到的這一耳朵,姚肅一整天都沒見什麽笑臉。最後就連姚儀都察覺了他心情不好,關切地看過來。
姚肅還是知道輕重緩急的,當即在臉上擺出笑意來。
唯有姚真與溫承兩人發現,這一天,姚肅再沒看楊宛一眼,更不用說與她說話了。
守夜完了,個人回自己的院子時,姚真拉了拉楊宛的手,貼着她的耳朵叮囑一句:“今天二哥哥心情好像不太好,他要是跟你鬧別扭,你就來找我。”
楊宛感激謝過姚真,跟在姚肅背後慢慢地往他的院子走。前面提着琉璃宮燈的丫鬟悄然無聲,背後姚肅與楊宛兩人同樣靜默。
但是楊宛知道,今天一路回去,姚肅再沒有過來拉着自己的手怕自己摔倒。
回了院子,除了少數幾個留守的,衆人都已經睡下。姚肅揮手讓其他人離開,卻偏偏拉了楊宛進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裏只留了一盞燈,顯得有些黑。姚肅的臉在其中昏暗不明,有點看不清他的表情。
楊宛已經昏昏欲睡,但是這個時候也忽然就被吓得精神了起來。
“少爺?”她小聲地叫着,看着面前的人默默地坐在那裏。“少爺,時辰不早了,有什麽事,明兒說可好?”
她低聲地這樣說着:“婢子去叫人打水過來給少爺你泡腳。”
姚肅看着她當真轉身去門口叫人送水過來,心中情緒翻滾,複雜難明。等楊宛一回來,他故意放低了聲調,對她說:“你沒有什麽要對我說嗎?”
楊宛迷惑地看着他。她不知道他為什麽忽然就生氣了。“少爺想要婢子說什麽?”
姚肅聽了這句話,越發覺得氣不打一處來,伸手就拍桌子:“你還裝傻!”因為覺得心裏面委屈,他的聲音都有些哽咽了。
“我冒着危險給你出氣教訓姚玉,你居然跑出去見別人!還不告訴我!”
楊宛傻了眼,就因為這個原因,姚肅居然就一直不高興到現在?
她小心地擡眼去看姚肅的表情,後者正非常氣憤地瞪着她,竭力想表現出自己的不高興來。只是楊宛畢竟是在宮中生活過許久,也許別的本事沒有太多長進,察言觀色的本事卻已經是一等一的好。
當即她就看出來,姚肅眼中的憤怒并不多,委屈倒是挺多的。
她想着這件事,将姚肅的立場想了一遍,覺得對姚肅也生出愧疚來。最開始的時候她以為姚肅只是因為自己看不慣姚玉,卻不曾想到,姚肅是因為自己,才冒着風險去教訓姚玉了。
頓時,心底一片柔軟。
“少爺,”她輕輕地叫着,臉上甜甜地笑。雖然熱鬧了一天,小臉上也有憔悴,可是這個時候笑起來,居然也仿佛在發光一樣,讓姚肅的視線落在她臉上,再也放不開。
“少爺,婢子知道了。”她說,“婢子知道少爺對婢子的好了。以後,婢子做什麽事都告訴少爺,好不好?”
姚肅聽得她這樣一句承諾,心中不能說是不高興。他原本生氣的就是楊宛瞞着自己去見了別人,還被那個別人欺負得哭着回來。如今有楊宛這一句,心裏面就熨帖很多。
只是畢竟還是委屈,想一想,他說:“不準再去見那個承心。”
楊宛臉上卻露出為難之色來。姚肅一見,頓時更加覺得委屈不打一處來,湧上頭來,連眼圈都紅了。
楊宛卻低着頭想着應該怎麽樣說,卻不曾注意到他心中複雜思緒。
“少爺,我不能答應你。”打定了注意之後,她上前一步想去拉姚肅的手,準備給他解釋個清楚。
結果手一伸出去,就啪地一聲,被姚肅打了出去。手背上一陣刺痛,不用去看,楊宛都知道,此時手背上定然已經是一片紅。
姚肅的哽咽已經抑制不住,瞪着楊宛已經恨不得哭出來:“你願意去見他,以後就別來見我!”
楊宛看着他那副受了大委屈的模樣,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如何去勸。
好在門口有人敲門,輕輕地說着送熱水進來。楊宛也就答應一聲,連忙過去開了門。姚肅也不願意自己這副眼淚汪汪的模樣被人看到,舉起袖子三下兩下擦幹淨,将一張臉擦得通紅。
取了水進來,熱熱地倒進木盆裏,等送水的人出了門去,楊宛方才又回到姚肅身邊去,輕輕地說:“肅哥哥知道我以前的身份吧。”
姚肅不防她提起這樣的話題來,斜眼看她一眼,從鼻子裏發出一聲還帶着哭意的“嗯”,心裏面想着,就算是她說得天花亂墜,自己也一定不原諒她。
楊宛不去管他心中思緒,自顧自地繼續說:“溫家哥哥以前是三哥的朋友,楊家沒有出事之前,也是我的玩伴。只是後來……就再沒有見過面。對我來說,肅哥哥你是現在的朋友,可是溫家哥哥卻是我的過去。我可以有現在,但是我更加不能丢了我的過去。”
“所以,少爺,就算是惡了您,婢子也是要去見他的。”楊宛的聲音清清淡淡,這個時侯卻仿佛在姚肅心底響起,“婢子不能忘記過去。楊家上上下下那麽多人,總要有人替他們記得,他們曾經在這世上活過。”
姚肅已經沉默了下來。
他知道自己是無理取鬧,可是若是沒有楊家這沉甸甸的過去,無理取鬧也不是不能別接受。但是等楊宛将話說開,他卻再說不出話來。
是,私心裏他确實是希望楊宛不要搭理別人,但那個別人代表着她的過去時,他就再也沒有辦法繞過去。
他心裏面依舊委屈,卻已經想明白了許多:“對不起。”
他輕不可聞地說。
楊宛聽得分明,臉上微微地笑:“少爺沒有必要說對不起,畢竟,少爺也沒有做錯什麽,還幫了婢子的忙。”
姚肅擡眼看她,她的笑容依舊是甜甜的,仿佛帶着光。
“但是,你是我身邊的人!”姚肅的聲音忽然大起來,仿佛這樣自己就能理直氣壯一樣,“以後你見了誰,要告訴我。”
楊宛輕輕點了點頭,說一聲好。姚肅頓時覺得愉悅許多,不由自主地浮現出笑意來。
兩人都說開,楊宛臉上笑容就越發燦爛許多,道:“少爺泡泡腳再睡吧。這天也冷,熱乎乎的好睡覺。”
姚肅點點頭,見楊宛要過來幫自己脫鞋,一擡手輕輕将她隔開:“不用你來,你又不是真的奴婢。你也去睡吧,我讓淡墨過來伺候我。”
姚肅堅持,楊宛也不多說什麽,對他道過新年快樂,也就出去了。
等躺在床上,想着今天的事,她重重吐一口氣,拉過被子睡了過去。
第二日早晨起來,天上還落着雪,地上已經是厚厚一層。楊宛穿了厚厚的衣服,趕緊去了姚肅的屋子裏。姚肅已經起來了,因為昨天晚上的事,見了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一看到她就轉過了臉去。
楊宛當做沒看見,上前去行了一禮,姚肅嫌棄地擺擺手:“起來起來,穿得像個球一樣。明明給了你大毛的衣裳,就沒見你穿過。也不怕把自己給凍病了。”
說出的話是嫌棄的,語調卻是溫柔的。
楊宛微微地笑,上前去給姚肅整理了一下衣服,就聽見姚肅叫一聲自己。擡頭卻見姚肅耳尖微紅,丢了一個小盒子過來:“大過年的,也沒人送你禮物,本少爺就勉為其難送你一樣。”
楊宛一愣,随後就燦爛地笑,對姚肅再行一禮:“謝謝少爺。”停一停,她将自己特意為姚肅做的個荷包掏出來,送到姚肅手中:“婢子也沒什麽好東西,做了個荷包給少爺。還請少爺不要嫌棄。”
姚肅盯着那荷包許久,指着那荷包的角落問:“這幾根雜草是什麽?”楊宛低眉順眼:“是蘭草,只是婢子繡工略差,故而……”
嫌棄地将荷包拿過去,姚肅說:“算了,送不出去也挺丢人,本少爺就勉強收下了。”楊宛低了頭,抿着嘴笑。姚肅一旦覺得不好意思了,就會特別喜歡說“本少爺”,楊宛早就摸透了他的這個特點,這個時侯自然明白,他根本就不是自己表現出來的那樣嫌棄。
也不點破,楊宛只是應一聲,跟着姚肅去了主院。
姚儀與姚夫人已經入宮去賀歲了,姚章與姚真正在說着什麽,見他過來,姚真起身行了一禮,說了吉祥話,就嗔道:“二哥哥每次都來得最遲。”
楊宛低着頭跟在姚肅身後,悄悄擡眼掃一圈,就見到溫承也站在那裏,見到她,對她溫和一笑。楊宛也同樣一笑,飛快地低下頭去。
姚章坐在邊上将這一切收在眼中,卻默不作聲,只是低下頭去喝一口茶。
等過了午,姚儀與姚夫人才回來了,姚二老爺姚铎與姚二夫人此時也過來了,帶着二房的幾個孩子。
楊宛倒是有陣子不見姚玉,普一見面就發現,姚玉上次被姚肅潑了一杯水,心裏面那股子怨氣,大約是全沖着自己來了。
畢竟,再沒有人在別人家做客的時候,剛一露臉就對別人家的丫鬟狠狠地翻兩個大白眼的。
作者有話要說: 姚肅:啊啊啊啊啊啊,你們不要攔着我,我要去捏死作者!!!!本少爺怎麽可能哭!!
作者:……
姚肅:你們居然真的不攔我!!
作者:……
姚肅:我再也不理你們了!!
作者:……
☆、第 19 章
姚家二房如今還活着的有三個孩子,倒是和大房一樣,嫡出的兩個兒子,外加一個庶女。這些年中也不是沒有其他的孩子出生,只是都活不過三歲,早早地去了。
故而如今姚二夫人就算是心裏面不高興,也不敢對姚二老爺的那幾個妾室做什麽手腳。只是這樣一來,反而将妾室生的姚玉養得有點驕縱起來。
姚二老爺只是覺得這個女兒嬌俏可愛,卻不曾注意到她背後的舉動,姚二夫人就更加不會提醒了。畢竟是庶女,大面上過得去,誰也不會說她什麽。
但是姚二夫人怎麽都沒想到,大過年的自家庶女居然鬧出這麽一件事來,當時看在眼中,眼角就是一抽。
學了這麽長時間的規矩,居然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了,是不是生怕別人沒看到?姚二夫人心中想着,臉上卻依舊是笑容滿面,過去挨個兒見了禮,打了招呼,又給小輩們送上了紅包和禮物,方才笑眯眯地在邊上坐着了。
她默默地将這件事記在了心裏面,決定什麽時候一定要給姚玉說道說道。也不用當着姚玉或她姨娘的面說了,當着老爺的面說一說算了。
姚二夫人能看到的事,別人也沒有看不到的道理。當即姚儀與姚铎都在心中記了一筆。姚肅與姚真都哼了一聲,只有姚章及二房的姚昊和姚聰不動聲色。
姚昊是真沒看到,姚聰則是年紀太小,還根本不明白什麽。
他進了門來,團團見過禮之後,就過去跑到了姚肅身邊,眼巴巴地看着姚肅:“肅堂哥,前些時候那個糕點,今兒有沒有做?”
姚肅對這個堂弟倒是不錯,一本正經地說一聲沒有,又道:“等過了年,外頭的鋪子開了門,我讓他們給你帶。”他拍着胸脯保證着,姚聰立刻就笑了起來,拉着姚肅叽叽咕咕。
兩人雖然一個八歲一個四歲,但是卻出奇地能說到一起去。
姚肅與姚聰說着說着,姚真也過來了,三個小的一起聊得興致盎然。楊宛站在那裏,沒過一會兒,就被姚真拉了拉:“宛宛,你別生氣,我們都不理她,讓她自己一個人玩去。”
楊宛知道她是在說姚玉,當即微微一笑表示自己知道了。
姚聰眨眨眼,又黑又亮的眼睛落在楊宛身上,嘴巴甜甜地說:“漂亮的宛宛姐姐,你來幫我玩九連環吧?”自從有一次楊宛幫他解開過一次九連環之後,姚聰就堅定地認為她是解九連環的高手,每次見了她都拉着她幫忙。
這邊聊得其樂融融,那邊姚玉卻悶得發慌。
原本她應當是與姚真一同說話的,結果姚真跑到姚肅那邊去了,姚章與姚昊兩人聊的話題自己又接不上,更不用說大人們的話了,只能自己在那裏坐着悶悶地生氣。
眼看着那邊越發歡快,她心裏面就越發地不高興。
終于,一個忍不住,她扭着腰撅着嘴就跑到姚二老爺姚铎身邊去了。“爹,您陪女兒說說話嘛,都沒有人陪我說話的。”
小孩子做這樣的動作,自然是嬌俏可愛的。奈何姚铎自從見了她對着人翻白眼的事情之後,心裏面忍不住就想,玉丫頭還是差了幾分規矩。此時見她這樣,就覺得,是不是做姨娘的帶壞了她。
姚玉渾然不覺,對着姚二老爺撒着嬌,姚二老爺就笑道:“為何不去陪聰兒他們說說話?”
被提到的姚聰茫然地擡起頭,一雙眼睛圓溜溜地看過來,嘴角卻還沾着剛剛吃的點心,對上姚二老爺的視線,下意識地就露出一個笑臉來。
姚二老爺見了,心中柔軟又歡喜,呵呵地笑着,指了指姚聰,對姚玉又說了一遍。
姚聰聽了,當即就笑道:“姐姐過來一起玩,宛宛姐姐在告訴我怎麽解九連環呢。”
姚玉咬着唇,實在是不想過去。
姚二老爺見了,平靜拍拍她的肩膀,将她推過去,臉上依舊是笑呵呵的。姚玉不情不願地過去了,在邊上占了個座位,委委屈屈的。
姚真和姚肅才不會管她,自顧自地說這話,連同姚聰都是喜笑顏開的。後來還是楊宛戳了下姚真,怕實在是被看着不像樣,姚真才勉勉強強與她說了兩句話,氣氛委實活絡不起來,最終只能是不歡而散。
姚家二房回去的時候,姚玉臉上依舊是一副委屈之色,見到姨娘就眼圈一紅,似乎要落淚。姚二夫人輕咳一聲,她立刻就低了頭,不說話了。
這件事過後,私下裏的時候,姚二老爺就對姚二夫人說起,是不是要給姚玉再請個人好好教一教規矩:“今兒玉兒委實是失禮了。也不知道大嫂請的那人到底如何。”
姚二夫人聽了這話心中就不太高興,帕子掩着唇,似笑非笑說:“老爺這話可是在怪大嫂請的人不用心?這話老爺在妾身面前說說也就罷了,若是讓旁人聽到了,說不得怎麽想呢。”
姚二老爺覺出了姚二夫人心中的怨氣,奇道:“你今兒是怎麽了?”
姚二夫人只是坐了,輕描淡寫道:“老爺覺得那教習不用心,說不定玉兒就正喜歡呢。老爺要是想換人,不妨先問問玉兒的意思。”
“之前發生過什麽?”姚二老爺聽出來話中有話,當即問。姚二夫人這才說了姚玉與楊宛的不對付之處,笑道:“老爺也別嫌棄我說話不中聽。玉兒對那席教習很是喜歡,恨不得只教自己才好,老爺要是平白無故說換人,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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